好好宠爱自己的隔天,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不少。
早上原本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现在也已经恢复正常。
(全都是多亏灯里呢~)
坐在自己对面的灯里,现在正以极度认真的双眼凝视著素描本。
今天,放学后的美术室里人特别多,也比较嘈杂。但周遭的声音似乎完全没有传入灯里耳中。她仍聚精会神地用铅笔在纸上挥洒。
虽然也想练习一下素描,但美樱却迟迟无法从椅子上起身。
她身旁的夏树似乎也有些坐立不安,双眼不时朝教室大门望去。
不,不只是夏树,聚集在美术室里的社员个个都静不下心来。众人都在等待身为顾问的松川老师踏入教室。
(大家果然都很紧张呢。毕竟终于要公布结果了。)
宣布大赛结果的那个瞬间,无论经历过几次,美樱都无法习惯。
相较于发考卷的时候,这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压力。
考试的话,在解题时就能大致感觉到结果是好是坏,也能在交卷后粗估自己的分数。
如果有还是搞不懂的题目,也能去请教出题老师。
然而,如果是绘画比赛,评分标准就令人无法掌握了。
尽管如此,美樱的作品总是获得「不会太糟糕,却也没有特别突出」的评价。
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她,其实也为此烦恼不已。
「虽然作画技术很棒……不过,总觉得有种『范本』的感觉呢。」
春辉在讨论会所发表的感想,一针见血地指出美樱的弱点。
在有规定作画主题的比赛中,美樱多半能表现出一定的成果。
不过,遇上「自由发挥」的情况时,就会让她完全无法动笔,只能束手无策地面对一片空白的画布。
这种时候,美樱总会有种彷佛自己的内在空无一物的深刻感受,也让她因此更害怕。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
想改变的话,就必须先正视、接受现实。
另外,努力不懈地持续作画,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过去那个胆小的自己,应该也有能力脱离负面的轮回才是。
只要内心还有著坚强的意志存在。
教室大门喀啦一声被打开。是松川老师。
看到带著满面笑容的她,有社员获奖的好消息可想而知。
原本嘈杂的美术室一瞬间安静下来,里头的所有学生都静待著老师开口。
「早坂同学、合田同学,恭喜你们!」
松川老师道出灯里获得最优秀奖,美樱获得佳作的结果。
社员一窝蜂地涌向黑板所在处,检视贴在上头的入选名单。
「学姊,恭喜你们。我就知道你们绝对会入选呢!」
「这样一来,连续获奖的纪录又更新喽~」
在学弟妹围绕下,灯里有些腼腆地笑著。
同样露出笑容道谢的美樱,突然察觉到夏树沉默不语的反应。
夏树杵在和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彷佛被排除在这群人之外。
(这次的比赛,小夏也有参加对吧……?)
感到不可思议的美樱再次审视黑板上的入选名单。
看到最后一行,然后再回到最上方。
因为怕自己漏看了,美樱又重复检查一次,但仍然没看到「榎本夏树」这个名字。
松川老师曾说过,作画者和比赛之间也存在著契合度。
不知该说是好或是坏,这三年以来,美樱逐渐实际感受到这件事。
好比「有无规定作画主题」会大大影响美樱的成果一般,夏树应该也有不擅长的领域。这次想必只是她跟比赛的契合度不好吧。
(小夏应该也明白这点才对……)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美樱内心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于是她继续观察样子不太对劲的夏树。
将视线从入选名单上移开后,夏树缓缓仰头望向天花板。
她的侧脸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平静,让美樱不禁屏息。
(……灯里是不是也很在意呢?)
灯里离开学弟妹的包围,和美樱同样对夏树投以关切的视线。
夏树并没有察觉到她们俩的视线,只是转身背对黑板。
随后,她回到自己方才坐的位子上,开始收拾书包。
(咦,她要回家了吗?)
美樱还愣在原地的时候,夏树已经背起书包,快步朝门口走去。
在夏树准备拉开教室大门时,灯里终于出声呼唤她。
「小夏?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牙医!我忘记预约日期改成今天了。」
「咦?可是你昨天也……」
夏树以有些焦躁的语气打断灯里困惑的提问,说道:
「抱歉,我得走喽!」
「小夏!」
灯里再次出声呼唤,但夏树并没有停下脚步。
在这种距离之下,她不可能没有听到灯里的声音,却还是执意离开。
尴尬的空气笼罩著留在教室里的两人。这时,灯里突然猛地转头望向美樱。
「……美樱,我去追小夏。」
「嗯……嗯。」
她仓促地收拾书包,然后为了追上夏树的背影而冲出教室。
灯里不擅长运动的程度,其实跟美樱不相上下。她不但跑得很慢,除了上体育课的时候以外,也几乎不会跑步。可是,她仍卯尽全力冲刺,试图追上夏树。
(她们俩难道发生过什么事吗……)
印象中,灯里从今天早上就有点不对劲。
不但动不动叹气,还时常发呆。就算听到别人开口呼唤她,做出的反应也总是慢半拍或是很平淡。
到了午休时间,美樱更进一步察觉到灯里的异常。
灯里像是在窥探夏树的反应般,一直定睛凝视著她。
一开始,美樱纯粹以为灯里是认真在倾听夏树的发言。
然而,当夏树将话题带到灯里身上时,后者却迅速移开自己的视线。
尽管如此,灯里仍会以活泼的态度加入对话,所以夏树和美樱也就没有深究理由。
(昨天,我到她家叨扰的时候,灯里感觉还好好的……吧?)
准备离开时,美樱提到了下次约夏树一起去星屋的事。
倘若灯里内心真的对夏树有什么疙瘩,就算没拒绝,应该也会表现出不同反应吧。
(……不对,或许不见得呢。)
仔细想想,那时,灯里脸上的笑容,透露出些许困扰的神色。
「下次也约小夏,我们一起到店里吃吧。」
「……也是呢,如果她愿意的话。」
美樱原本以为那是「如果夏树有空的话」的意思。
不过,如果是她误解了呢?
她们三人都热爱甜食,所以夏树不可能排斥去蛋糕店。
那么,灯里是认为夏树会因为什么而反感呢?
难道那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她愿意跟我们两个一起去的话」吗?
(不对,这怎么可能呢!夏树没有理由讨厌灯里呀……)
尽管企图否定自己的推理,但想到灯里跟夏树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只有她们俩知道的问题,美樱就十分不安,无法完全推翻这样的臆测。
「合田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窝在美术准备室里的松川老师从门后探出头来。
看到她朝自己招手,美樱点了点头。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呢……是要归还作品?还是干部交接的事情?)
樱丘高中的美术社,每年都会在这个时期进行干部交接。
交接时不是采提名制,而是由前一任干部直接指名。身为社长的灯里,以及副社长的美樱,必须参考这次的大会比赛结果,锁定下一届干部的候补人选。
虽然老早就听说过这个制度,但美樱仍觉得身子沉重到令她无法站起。
或许是自己的内心某处仍不想面对毕业吧。
(灯里已经决定好人选了吗……)
关上门之后,学弟妹嘈杂的交谈声被隔绝在外,室内一口气安静下来。
松川老师将一张纸递给美樱,然后露出微笑表示:
「其实啊,我们今年也收到了去绘画教室担任老师的委托呢。」
「是指里民服务中心那间绘画教室吗?」
「没错。去年来上课的那些学生,希望我们今年也一定要继续指导他们喔。」
配合艺术之秋的到来,樱丘里民服务中心每年都会开设短期的绘画教室。
学生的年龄层相当广泛,从幼稚园学生到和祖父母同年代的长者都有。
樱丘高中美术社会指派社长和副社长担任主要成员,以志工的形式参加。去年,担任老师的是灯里、夏树和美樱三人。
(那是我出生之来第一次当老师。虽然很紧张,但也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时光呢。)
尽管觉得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听到对方强烈希望她们今年继续担任老师,让美樱的胸口涌现一股暖意。
「如何?可以参加吗?」
「好的,请务必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会再去问问小夏和灯里。」
为了确认开课日期,美樱开始检视纸张上的说明内容。这时,松川老师突然以平静的嗓音开口问道:
「……如果她们俩这次无法配合,你愿意自己一个人参加吗?」
「咦?」
美樱吃惊地抬起头,和表情相当认真的老师对上视线。
如果像去年那样在十一月开课,即将成为下届社长和副社长的高二社员就会一起参加。这样的话,老师的人数就很充足,理应没有问题才是。
尽管有些不解,美樱仍回答:「是的,我当然会参加。」
「可是,只有我的话,学生们恐怕……」
「嗳,合田同学。」
原本想继续说出口的话语,在美樱看见松川老师的笑容后,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奇妙魄力的她,不禁愣愣地凝望著老师。
「你觉得画画开心吗?」
那是个出其不意、直捣核心的问题。
美樱试著在内心寻求答案,但却遍寻不著……
看到她忍不住低下头的反应,松川老师以温柔的嗓音再次开口:
「如果是老师误会了,就先跟你说声抱歉喽。不过,我总觉得你最近面对画布时,总是会露出很可怕的表情,所以有点担心。」
啊……原来老师都有在看著呢。
虽然这样的感想跟松川老师的指摘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这是最先浮现在美樱脑中的想法。
(……因为我跟她们两个不一样……)
自己不像夏树那样,无法当个总是能缓和气氛的存在,也画不出能让他人展露笑容的作品。
也不像灯里那般天真无邪,同时还拥有足以压倒众人的才华。
不但怕生,个性也不积极,必须躲在友人的身后才能放心。被要求「请自由发挥」时,就会无所适从而迟迟无法动笔。
这样的自己,老师确实看在眼里了。
美樱抬起头来之后,松川老师以温和的语气问道:
「当老师开心吗?」
「……是的。」
尽管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但美樱态度坚定地点了点头。
原来,让她喜欢上自己的关键,其实近在咫尺。
(春辉……我终于找到了呢。)
或许,美樱并没有像春辉或灯里那样散发出万丈光芒的才华。
但这就是她。
美樱怀抱著刚诞生到这个世上的小小希望,朝前方踏出一步。
●
隔天早上,美樱梳洗完毕回到房里时,发现手机收到了两封简讯。
刚打开房门,就看到被自己搁在床上的手机的指示灯不断闪烁,让美樱吃了一惊。
粉红色的灯光,代表著和自己相当亲昵的人捎来联络的通知。
因为不是代表未接来电的绿色灯光,所以应该是简讯吧。
(在这种时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美樱感到不可思议地按下手机按键,发现寄件人栏位显示著夏树和灯里的名字。
她们俩的简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传过来的,而且标题同样是「早安」,内容也都是待会儿一起去上学的邀约。除此之外,夏树指定的收件人是灯里和美樱,灯里指定的收件人则是夏树和美樱。
(小夏跟灯里真是默契十足耶。)
现在,她们俩必定也因为看到对方捎来的简讯,而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吧。
美樱以「我在老地方等你们哟」回覆之后,便提早踏出家门。
来到约好的十字路口时,夏树和灯里已经在那里等著美樱。
美樱不经意地朝手表一瞥,发现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她们俩明明都是无法早起的人,真是罕见呢。)
虽然没有在简讯里提及,但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说吧。
为了让突然加速的心跳稳定下来,美樱慢慢将颈边的围巾调整好,然后开口向两人打招呼。
「早安~今天早上也好冷喔。」
「昨天很对不起!」
「抱歉让你担心了!」
夏树和灯里同时间做出不同的发言,然后用力地朝美樱鞠躬。
看到两人做出一如教科书那样中规中矩的四十五度鞠躬动作,美樱不禁愣在原地说不出半句话。
然而,发现周遭的视线逐渐往这里聚集之后,美樱急忙伸出手摇晃两人的肩膀。
「呃……咦咦咦?小夏、灯里,你们快点抬起头呀啊啊啊~!」
夏树和灯里望向彼此,看似不太愿意地重新站直身子。
看到两人的视线返回原本的高度,美樱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的事情我完全不在意哟。比起这个,你们今天放学后有空吗?」
美樱没有追问两人道歉的理由,而是直接换了个话题,让夏树和灯里双双露出吃惊的表情。
当然,美樱也想把事情问个清楚。
夏树和灯里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两人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吗?「不喜欢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想要彻底了解一切」的想法,无法轻易抹去。
(可是,看到她们的表情……我知道已经没问题了。)
美樱提出别的问题,以取代逼问夏树和灯里的行为。
为了让自己不会因她们而自卑。为了和她们当真正的好朋友。
「小夏,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星屋吧?」
「……你是说车站附近新开的那间蛋糕店吗?」
「没错没错。那家的蛋糕超级好吃呢~」
或许是回想起蛋糕的滋味了吧,灯里露出十分陶醉的表情。
看到美樱也「嗯嗯」地附和,夏树不禁轻轻「咦」了一声。
「难道你们已经吃过了?」
「嗯,我之前去灯里家叨扰的时候,她请我吃过了。」
「咦~!好好喔~我也想吃!」
活泼的交谈声在澄澈的早晨天空中散去。
这股暌违已久的氛围,果然要三个人聚在一起,才打造得出来。
美樱品尝著幸福到令人快要哭出来的感觉,抬头眺望在晨光之下闪闪发亮的坡道。
●
放学前的班会结束时,站在讲台上的班导明智开口唤住春辉。
看到他轻轻挥动原本夹在点名板里头的那个白色信封,春辉马上知道对方的用意。
大会的最终审查结果终于出炉了。
「──为什么要来顶楼啊?」
明智领著春辉前往的地方,既不是教职员办公室,也不是生涯规划室。虽然夕阳还高挂在空中,但不时刮来的风已经彻底具有寒意。
春辉缩起身子,瞪著那袭在风中啪哒啪哒飞舞的白袍。
「因为在这里就不怕被别人听到啦。」
「嘴上这么说,但你只是想避开教头,躲到这里来抽菸吧?」
看著明智一踏上顶楼,就在白袍口袋里翻找东西的动作,春辉带著苦笑这么吐嘈他。
听到他这么说,明智挑起单边眉毛,刻意噘起嘴反驳:
「并不是~是糖果啦~」
一如他所言,明智掏出来的是一根棒棒糖。
明智俐落地拆开棒棒糖的包装纸,然后一把将它塞进春辉嘴里。
「喂!呃样嗯危演欸(这样很危险耶)!」
「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智一脸得意地敷衍春辉的抗议声。
而且,他还迟迟不拿出自己要吃的糖果。从明智鼓鼓的口袋看来,里头应该还有很多根棒棒糖吧。
(还是说,他的口袋里只剩香菸了?)
因为明智刚刚才否定春辉说他想抽菸的指摘,现在也不好意思再掏出香菸吗?
春辉发现,这种不服输的个性,他们俩实在很相似。
正因为相似,所以也有很多令人不爽的地方。
「……以之言也欸握望爱吧(你之前也给过望太吧)?」
「望爱?噢,你说望月?他有跟你说好吃吧?那可是限量的烤地瓜口味呢。」
(真亏他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虽然春辉刻意说得口齿不清,但不知道明智的耳朵有著什么样的构造,竟然正确掌握了句子的意思。这样一来,他的反击就失去意义了。
春辉将口中的棒棒糖咬碎,为了进入正题而再次开口:
「你手上的信封,里头是比赛结果吧?」
「你啊~都说那是限量口味了耶,你应该好好品尝再吞下去吧!」
「啊~真是的~麻烦死了~!快点给我啦!」
春辉从明智手中取走信封,确认上头的字样。
一如他所料,信封上有著大会比赛长长的正式名称,以及「比赛结果通知」几个字。
春辉毫不犹豫地打开信封,抽出放在最外层的那张纸。
「……我毕业后的出路确定了。」
「我说你,真的打算去留学吗?」
明智随即以尖锐的语气开口质问。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应该都会先说声「恭喜」才对吧?)
在春辉沉默不语的同时,明智又继续说道:
「要靠电影混口饭吃,可是相当辛苦喔。一定远远超过你想像的程度。」
「……就读的学系跟将来的职业未必会有关吧?」
听到春辉做此回应,明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刚才的发言,是在替没有自信的自己留退路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跟咲哥说话!
为了按捺想要放声大吼的冲动,春辉狠狠掐著自己的手臂。
或许是因为紧张吧,他的指尖冰冷得连本人都吃惊。
(别被对方牵著鼻子走。这只会让他觉得有趣,然后害自己被耍得团团转而已。)
为了切换脑中的思绪,春辉闭上双眼,然后再缓缓睁开。
「……做为参考,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想当老师,咲哥?」
「这个嘛,为什么呢~」
「你不记得了喔!」
「嗯!啊,不过,如果是继续当老师的理由,我倒能回答你。」
「是什么?」
春辉怒瞪著明智,随后,后者带著满面笑容回答:
「因为你们这些学生很可爱啊。」
「少骗人啦~!」
虽然马上吐嘈反击,但春辉明白这其实无庸置疑是他的真心话。
而明智也彷佛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没有以肯定或否定回应。
「这是你的未来,所以要自己找出答案喔。」
「我知道。」
看到春辉随即回答的反应,明智对他投以彷佛在质疑「真的吗?」的视线。
就算试图替自己找藉口,听起来也只会更虚假。所以,只要沉默点头就好了。
尽管脑中这么想,但春辉却像是被石化似地杵在原地。
「无论选择了何者,或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要归咎于他人头上喔~」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明智已经恢复成一如往常那种懒洋洋的神情。
然而,他的发言却分外有说服力,让春辉体会到眼前这名人物真的是一位「老师」。
春辉以用力点头的方式取代出声回应。
在明智离开顶楼后,春辉仍无法从原地挪动自己的双脚。
手上的信封里头只塞了几张纸,几乎没有重量可言。现在,也只是在晚风吹抚下,发出轻微的拍动声而已。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它沉重无比呢?)
这是自己在一番努力过后争取到的通往未来的车票。
或许,对春辉来说,正是因为相当重要,才会觉得它格外有分量吧。
脑中虽明白这一点,但困惑却远超过其他的反应,让自己的感情跟不上这样的变化。
「……总之,先到社团教室去吧。」
电影已经进入了后制剪接的阶段,无法靠分工合作来进行。倘若身为导演的春辉不在,优和苍太都没办法续行作业。
春辉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一般喃喃开口,勉强迈开步伐。
夕阳融入蓝色天空的景象出现在视野的角落。
随著夜晚降临,冬天到来,时限也近在眼前。
●
(望太这家伙,感觉好像比平常更心神不宁?)
放学后的社团教室里,目前只有春辉和苍太两人。
就算没有刻意去注意,对方躁动不安的行为举止,还是会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头。再加上苍太每次变换坐姿时,椅子或桌子都会跟著发出声响,因此更令人在意。
如果优也在这里,是否就会不太一样了?
然而,很不巧的是,这周末有一场全国模拟考大会。是他们俩合力将笑著表示「就算现在开始抱佛脚也没用啦」的优从社团教室推出去,所以,现在说这种话也无济于事。
(不过,望太也不是今天才变得怪怪的就是了。)
印象中,这是春辉某天放学后,在教室里对夏树进行告白预演之后开始的。
那天,春辉不经意瞥见和苍太、灯里两人神似的背影,看来那确实就是他们了吧。
春辉从笔记型电脑前抬起头来,悄悄观察苍太的样子。
结果,后者似乎也正盯著他看,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直接对上。
苍太很明显地吓了一跳,然后猛地撇过头。
看到他一连串再好懂不过的反应,春辉带著苦笑出言调侃:
「你干嘛啊,思春期少年?」
听到春辉露骨的挑衅,苍太带著略为不满的表情转过头来。
而他接著说出口的发言,和这样的表情实在不太相称。
「──我争取到校内的推荐入学的名额了。」
「真的假的!干得好啊,恭喜你。」
「谢谢。不过,你应该……」
「嗯?」
看到苍太支支吾吾的反应,春辉带著笑容挑起一边的眉毛。
虽然大概猜得到苍太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想要听本人说出口。
发现春辉一直盯著自己看,苍太只好带著一丝迟疑开口:
「你应该也有什么事情要报告对吧,春辉?」
「……照话题的发展来看,你应该是指值得庆祝的事情?」
「我想是的。」
苍太比春辉所想像的更坦率地承认了。
这下子,换成春辉有些尴尬地将视线移往电脑键盘上。
(呃……这是代表他了解到哪种程度啊……?)
一如平常的习惯,春辉胡乱搔著后脑杓的头发,为了整理现况而拚命督促大脑运转。
他在大会比赛取得优胜一事,应该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才对。
明智看起来那副德性,但他绝非是大嘴巴的人。或许是教职员办公室里头的其他老师在讨论时,刚好被苍太听到了而已。
(虽然是迟早得说出来的事情啦……)
因为春辉自己也是大约一小时前才得知这个消息,所以总觉得不太有真实感。
不仅如此,自己无法坦率开心的反应,也让春辉同时感到惊讶和困惑。
(在这种情况下,我能说什么啊?)
虽然也只能据实以告,但春辉还是忍不住用了含糊的说法。
「抱歉。该说是为了讨个好兆头吗……我原本想等一切正式决定后再告诉你们。」
「……这样啊。的确,直到最后阶段的评选之前,没人知道比赛结果会如何发展。如果让大家动辄为自己开心或忧虑,最难受的人应该也是你呢。」
「算是吧。不过,你们能不能接受我这样的做法,又另当别论了吧?」
看到春辉一边说,一边指著自己的眉心,苍太不禁圆瞪双眼。
但他随即明白这是「你都表现在脸上喽」的意思,于是,尽管有些欲言又止地噘起嘴,苍太还是伸手抚平眉心的皱纹。
(望太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直到目前为止,春辉以个人名义参加了多次比赛。这种时候,他会略过中间发表,只向大家报告最后的结果。苍太应该也明白这件事才对。但他为何会如此执著于这次的比赛?
春辉对苍太投以疑惑的眼神,结果后者以犀利的视线回敬他。
「既然你都已经明白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吧。夏树要怎么办?」
「……真让人吃惊。怎么连你都说出跟优一样的台词啊,望太。」
「我不小心看到你跟她告白了。那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苍太探出上半身逼近自己,春辉耸了耸肩回应。
「噢,我就知道。」
「……啥?」
「因为我那时有看到跟你很像的背影啊。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早坂吗?」
「你居然说得这么若无其事!灯里美眉她……!」
早坂怎么了吗?
苍太勉强自己咽下后半句话,然后咕哝著再次开口。
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但他似乎在生春辉的气。
「我再问你一次。那是怎么一回事?」
「是预演啦。毕竟告白会让人很紧张,不是吗?所以,夏树建议我事先练习看看,然后我就拜托她当我的练习对象。只是这样而已。」
「……什……什么跟什么啊!」
「就跟你说是告白预演嘛。」
苍太以双手抱头,然后趴倒在长桌上。
「……所以,意思是……你并没有喜欢夏树吗,春辉?」
「就是这样吧。」
「那么,你怎么不赶快去跟真命天女告白呢?」
这跟你无关吧!
差点想这么反击的春辉,连忙在桌子底下掐住自己的大腿。
指甲陷进皮肤的刺痛感,令他稍微恢复冷静。
尽管春辉的视线让苍太有些怯懦,他仍下定决心乘胜追击。
「噢,我懂了。不是不告白,而是无法告白吗?因为你参加的那场比赛,能够提供到美国大学留学的机会嘛。」
苍太把「无法告白」这几个字说得特别用力,恐怕不是春辉的错觉吧。
春辉感觉体内沸腾的怒意突然间冷却下来。
「……到底怎么样?」
「望太,你有在观察别人呢。而且还会认真替他人担心,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喔。」
「不用说这些啦。就算称赞我,我也不会放弃追问你的。」
面对苍太直接了当的态度,春辉也满怀诚意地回答他。
「没有啊,这些纯粹是我的真心话。」
听到他的回应,苍太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啥……啥?为求慎重,我还是确认一下好了。这跟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有关连吗?」
「……我啊,其实是个只珍惜自己的人。我有时会觉得拍电影以外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而为了拍出好画面,要我做什么都行。」
最后,这就是自己的答案。
不管是睡著还是醒著,自己的脑中全都被电影相关的事情填满。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令人无言的同时,春辉也察觉到这正是让他感到幸福的方法。
「提供得奖者留学机会的那所美国大学以电影系闻名。能够在那所学校学习,让我单纯感到开心,也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不过……」
如果说出口,就无法回头了。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原本想接著说出来的话,现在正哽在喉头做垂死挣扎。
然而,听到苍太「嗯」一声回应后,春辉不知不觉地开口了。
「我发现,除了电影以外,还有同样珍贵的事物存在。」
无须他人指摘,春辉也知道这句发言很过分。
现在,在他的心中,电影是最重要的。
然而,一如这样的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也无法舍弃自己对美樱的情感。
「……你有告诉她留学的事吗?」
尽管春辉用「珍贵的事物」含糊带过,苍太却正确解读了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他以「她」来代称对方,但苍太想必也已经猜到那就是美樱了吧。
「我没说。一开始,我原本想等结果确定了再告诉她,但后来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要是一个没弄好,我说不定就会直接告白了。」
语毕,春辉无力地「哈哈」乾笑两声。
就算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出息,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现在,他不可能比电影更重视美樱,却还是想跟她告白──
这不但是一件荒谬的事,而且还我行我素到极点。
「……突如其来的远距离恋爱,一定会困难重重吧。而且我还不是在日本国内,而是要到美国去呢!被拒绝的可能性,绝对是正常情况下的两倍啊。」
或许是无法维持冷静的缘故,春辉的发言不自觉地偏往自虐的方向。
而苍太只是咬住下唇沉默不语。
「喂~这种时候,你应该要吐嘈我『对能得奖一事,你简直胸有成竹嘛』这样吧?」
拜托你,笑著带过这个话题吧。
尽管怀著这样的希望开口,苍太却给了春辉直捣核心的回应。
「对方也有选择的权利吧?就算你自作主张地设想了一堆未来的事情,到头来,那个女孩子说不定会告诉你『我不介意远距离恋爱』喔。」
不可能。因为美樱喜欢的是别人。
春辉没有回答,只是猛地从座位上起身。
看到苍太有所戒备的反应,他露出苦笑,为了让大脑冷静一点而走到窗边。
「……我刚才说过了吧?到头来,我最珍惜的还是自己。不管是被甩还是远距离恋爱无法顺利发展的情况,我都一样讨厌。」
「因为你不想受伤?」
春辉没有直接回答苍太的提问,只是眺望著窗外的景色继续开口:
「而且,像现在跟你聊这些的时候,我脑中的一角仍思考著电影的事呢。不只是新作,还包括了这次的经验能带来什么样的帮助之类的。」
「你这话很矛盾。不管是被甩,或是远距离恋爱无法顺利发展,应该也都是一种『很好的经验』才对啊。应该能成为创作电影的绝佳养分吧?」
「……我很偏食呢。」
这个藉口听起来更牵强了。
苍太或许是认为就算继续等待,春辉也不会说出真心话,所以乾脆换了个话题。
「对了,举办电影首映会一事,已经正式决定了是吗?」
「……学生会那边已经提出书面文件了。」
电影研究社正在拍摄新作品,而且似乎还是以毕业为主题。
听闻这个消息的学生会,大约在一周前提出「希望能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举办首映会」的要求。
在毕业典礼前一天,让毕业生和在校生一起观赏以毕业为主题的电影。
在这种过于老套的情况下展出作品,可以想见观众会抱持著先入为主的观念前来。最糟糕的结果,还可能让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毕业」的部分。因为不希望重要的作品在这种状态下上映,春辉一行人原本回绝了好几次,但学生会的热忱也不容小觑。
最后,在表示自己是电影研究社粉丝的学生会长的强力请托之下,他们还是答应举办首映会。
虽说是由学生会主办,但还是必须让教职员会议事先确认电影的内容。
会议审查不见得一次就能通过,也有可能必须重新进行后制剪接。因此,不但必须将原本的工作排程往前挪,制作进度简直可说是火烧屁股的状态。
(是没错啦……我知道的确是这样啦……)
「我有无论如何都想追加进去的场景呢。」
听到春辉的自言自语,苍太「呜!」一声屏息。
虽然大可装作没听到,但苍太还是规规矩矩地出声确认。
「……剩下的工作天数已经不够了耶。你有跟优商量过吗?」
「今天刚好又是晴天,我认为这是最适合拍电影的日子呢~」
「我问你有没有跟优商量过工作排程啦!」
「人生就是要把握当下!望太,把摄影机扛过来吧!」
●
春辉拉著苍太来到最靠近自家的车站。附近有一座步行可以抵达的公园。
这座位于住宅区里头的公园规模不大,也没有什么游乐器材。被夕阳染成一片橙色的秋千和长椅,在镜头下散发出令人怀念的氛围。
「嗳,刚才是不是有个很像夏树的女孩子走过去啊?」
「是你看错了吧?那种打扮的女孩子很常见啊。」
「不不不,大家穿的制服都一样好吗?我是说,那种发型的女孩子……」
这时,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苍太突然闭上嘴巴。
(怎么?真的是夏树吗?)
春辉随著苍太的视线望去,发现有个面熟的人物站在沙堆游戏区旁。
光是看背影就能认出对方是谁。春辉毫不在意地举起摄影机。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应该在反方向吧?」
「……对喔。阿望,你跟芹泽同学也都住在这一带嘛。」
春辉一边听著苍太和恋雪的对话,一边调整摄影机三脚架的位置。
这个世界被夕阳余晖渲染的时间,大概只有一小时半。因此,这段期间的摄影工作,可说是在和时间赛跑。
「因为我们家导演说他有无论如何都想加进电影里的场景,所以……」
听到从后方传来的说话声,春辉不禁在内心苦笑。
此刻,苍太一定带著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可能还耸了耸肩吧。
恋雪的轻笑声也传入耳里。
「他看起来很忙碌呢。」
「那你呢,阿雪?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本想做点什么,但最后没能做成。」
恋雪的语气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莫名在意的春辉转身面对那两人。
苍太张著嘴愣在原地,恋雪则是以几分揪心的表情望向公园入口。
「嗳,刚才是不是有个很像夏树的女孩子走过去啊?」
苍太方才的发言再次浮现于春辉脑中。
如果并非他看错,那个人真的是夏树的话呢?
话说回来,恋雪又在这座公园里做什么?
「嗳!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啊~」
回神过来的时候,春辉发现自己一边锁紧三脚架的螺丝,一边大声问道。
「你说望太跟我『也都』住在这一带,那其他还有谁吗?」
「毕竟你跟濑户口同学感情很好嘛,芹泽同学。果然会在意吗?」
(啥?噢,原来如此。刚才优也在吗?)
对方不仅祭出没必要在此时提及的优的名字,还刻意以带著挑衅意味的方式回应。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恋雪似乎相当动摇。
「不不不,你误会啦。因为我的儿时玩伴可不只优一个人啊。」
春辉以这句发言暗示恋雪「你自己把答案招出来了喔」。
一下子未能明白他的意思的恋雪,原本还微微歪过头,但随即又恍然大悟似地轻敲掌心。
「你跟榎本同学也是儿时玩伴呢。」
「没错没错。所以,你说『原本想「告白」,但最后没能做成』是吧?」
「等……等等啦,春辉!就算我们跟夏树是青梅竹马,也不好过问这么隐私的事情吧!」
跟手足无措的苍太相较之下,恋雪像是按捺住自己真正的情绪而露出微笑。
「真要说的话,问题其实不在于告白与否。」
「阿雪!你也不用老实回答啊……!」
苍太忍不住出声制止,但恋雪仍带著笑容继续说道:
「我在什么都说不出口的情况下,就这样目送榎本同学离开了。」
虽然语气很平淡,但恋雪的嗓音中掺杂著憔悴。
语毕,他的强颜欢笑或许已经到极限了吧,恋雪低下头来。
「这应该不是『没能』告白,而是『没有』告白才对吧?」
「我……并不认为她会接受我的感情。可是,我希望至少能够传达给她……就算改变外表、改变外在的自己,看来还是毫无意义可言。」
恋雪像是触电般抬起头来,唇瓣也不停颤抖著。
看到他的反应,春辉不禁咬牙想著「果然是这样吗」。
让恋雪改变的理由,是他对夏树的感情。
(如果他有告白就好了……)
恋雪喜欢夏树,恐怕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吧。
一年、两年。搞不好在进入樱丘高中就读后,就一直怀抱这样的情愫至今。
既然已经注视著夏树这么久,恋雪自然也会发现──
自己心仪的对象喜欢的人是谁。
「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心意只会变成她的沉重负担。」
「没有这种……」
在一旁的苍太听不下去而开口。
但恋雪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犹豫了片刻后,春辉打破沉默问道:
「……因为夏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吗?」
「就算对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阿雪的心意也不会变成什么沉重的负担!」
听到苍太沉痛的嗓音,恋雪微微蹙眉。
他必定是在这一刻发现了吧。「单恋对象有喜欢的人」这种情况,说的也正是苍太自己。
然而,恋雪没有触及这点,只是轻轻点头。
「或许也有这样的思考方式吧。」
恋雪心中大概已经有答案了。
跟春辉等人巧遇之前,在这座公园里和优以及夏树面对面时,他从各种可能性里头选出了一种。
「如果……」
恋雪突然再次轻声开口。
可是,不知是否后悔说出来,他至此又紧紧闭上嘴。
(装作没有听到,或许会比较好吧?)
事到如今,早已无济于事。如果这么想,早该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一旦向他人吐露出来的话语,是没有办法收回的。
对恋雪而言,究竟是把自己日积月累的情感倾泄出来比较好,还是──
春辉望向苍太,发现他正默默等著紧闭双唇的恋雪再次主动开口。
他散发出一种卯足全力支持恋雪的氛围。
(……这样啊,说得也是。)
为了恋雪著想,不要再让他将一切往肚里吞,或许是比较理想的做法。
最重要的是,无论他道出什么样的想法,春辉等人都要好好倾听。
于是,春辉也模仿苍太,默默地凝视著恋雪。
无意识地聆听著秋天的虫鸣声时,他感受到笼罩著三人的气氛出现些许变化。
恋雪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彷佛自言自语般开口:
「我告白的话,这份心意或许能成为她的助力,在背后推动她前进吧。可是,我脑中想像的,是和这个不一样的未来……」
被他人告白时,内心最先涌现的感情,应该是单纯的欣喜。
接著,思考自己是否能接受对方的心意时,就会产生别种感情。
(绫濑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才对。既然如此,他为何什么都不告诉夏树?)
面对不知第几次造访的沉默,春辉已经不觉得这样的状况令人难受了。
他没有开口,只是等著恋雪下定决心。
听到从附近经过的孩童嬉闹的声音,恋雪的唇瓣跟著微微上扬。
「她是很温柔的人。所以,我觉得她可能会为了无法回应我的感情,而烦恼不已。在拒绝我之后,她的内心恐怕会被一块大石持续压迫著。」
自己的心意,可能会变成喜欢的人肩上的重担。
因为对方喜欢的那个人并非自己。
倘若是数学的证明题,无论是谁,一定都能马上解出来吧。
然而,恋爱是关于人与人、彼此之间心意的问题。
(……绫濑……在察觉到自己的恋情无法开花结果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尽管觉得这种习惯不太好,但春辉还是止不住想像。
会如此为对方设身处地著想,可见绫濑的心思十分细腻。
这样的他,在没有机会告白的情况下失恋了。
(因为过于纤细导致人格崩坏,或是完全舍弃恋爱感情之类的……)
在电影里头,这样的发展并不罕见。
然而,为了极力避免心仪的对象受到伤害,恋雪选择扼杀自己的感情。
(……也有这样的恋爱呢。)
换成自己,又会怎么做呢?
美樱有喜欢的人,自己则是确定要到国外留学。
得不出答案的春辉,抬头仰望已经转暗的天空。
攀升至空中的月亮被云朵遮蔽,没能为大地洒落淡淡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