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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现在喜欢上你 count 5~倒数5~

雏的视线总是穿越虎太朗而望向别处。

她的双眼寻找的对象,是那个碍眼的家伙。

无法让雏转过来望向自己,只能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夏天,在公园外头看到那家伙和夏树在一起时是如此。

两个星期前,在校舍玄关看到她被那家伙拒绝时也是。

在那之后,雏的一双大眼睛再也不曾寻找过恋雪的身影。

「嗳,濑户口同学怎么了呀?」

亚里纱像是刻意让声音和店里播放的音乐融为一体似的开口。

(雏又怎样了啦……是说,她干嘛这样偷偷摸摸地问啊?)

将手伸向油漆罐的虎太朗不解地转头望向她。

亚里纱用手遮掩著嘴巴,还不时环顾周遭。

这间位于车站附近的大型生活用品馆,即使在平日的白天,同样涌入了络绎不绝的人潮。一旁的通路也伫立著其他客人。刚才在入口处,他们俩也曾经和樱丘高中的学生擦肩而过。或许是因为这样,亚里纱才会格外在意吧。

虎太朗犹豫了半晌,装傻反问她「什么怎么了」。

「还问我什么,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她最近有点怪怪的呀。」

「有吗?跟平常一样吧?」

「哪里一样啦。看起来彷佛整个人在空转耶。」

亚里纱死盯著班上男同学们字迹潦草不已的购物清单,然后笃定地回答。

话说回来,她一开始就是用「濑户口同学怎么了呀」这样的问句,亦即以「雏八成发生过什么事」为前提打开话匣子。会自告奋勇来跑腿,还指名要虎太朗帮忙提东西,或许就是为了跟他讨论这件事也说不定。

(总不能跟她说「雏现在的状态已经算不错了」嘛。)

雏为了恋雪而落泪的那天。

虽然虎太朗送她到家门口,但在一起走回家的这段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至于「虎太朗为什么会在校门口等著自己」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雏也没有过问。

(不过,要是她真的问了,我也很伤脑筋啦……)

那天,为了讨论文化祭的活动,足球社召开了社团会议。

不过,因为摆摊卖章鱼烧似乎是足球社的传统,所以那天也只有简单说明之后的流程以及分工合作的内容,会议没多久就结束了。

(因为时间还早,我就继续留在学校跑步……)

等到换上制服、准备回家的时候,虎太朗目睹了那一幕。

带著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的雏,在校舍玄关和恋雪面对面说话的光景。

那两人的对话,虎太朗并没有从头听起。

然而,他可以断言,恋雪对雏说出的那句话,绝对是糟糕透顶的发言。

「我喜欢你,学长。」

「啊哈哈……你不用这样安慰我也没关系喔。」

听到恋雪这样的回应,虎太朗简直想一个箭步冲到那两人的面前。

他想揪住恋雪的衣领怒吼「你开什么玩笑啊」。

实际上,虎太朗确实踏出了一步,但恋雪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又削弱他冲上前的念头。

「谢谢你。」

这完完全全是会错意的反应。

不过,虎太朗也因此察觉到恋雪是真的误会了。

他不是想用那句话打发雏的告白,而是真心以为雏只是在安慰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

纸张被揉烂的声音,跟雏的低语同时传来。

但这些或许都没能传入恋雪耳中吧。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现在想想,那家伙的样子看起来也怪怪的……)

恋雪那时的眼神感觉很空洞,最重要的是,那不像是「平常」的他。

若是平常的恋雪,应该不会单方面认定雏是在安慰自己,而会认真倾听对方的发言。

说不定,他遭遇到什么让自己大受打击的事情了。

(可是,雏也受伤了啊……)

从那天开始,雏很明显地失去了活力。

之前遇到优时,虎太朗装出若无其事的态度向他打听,并得知雏待在家里时似乎也是这种感觉。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很不凑巧的是,夏树和优也在这段期间开始交往了。不难想像,这件事应该也为雏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毕竟,雏的恋兄情结比她自己想的还要更严重啊……)

思考至此,虎太朗不禁「啊!」地叫出声。

让恋雪受到重挫的,应该就是夏树和优开始交往一事吧?

从时间上来看相当合理,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在『啊!』什么啦。果然还是知道什么隐情吗?」

「……不,就跟你说我没有……」

「喔。麻烦死了,就当作是这样吧。」

不同于她的发言,亚里纱的嗓音透露出一丝担忧。

虎太朗明白她并非基于好玩的心态打听这些,也知道她不是在寻找雏的弱点。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代表虎太朗可以把实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推著变得相当沉重的推车,再次喃喃表示「我真的不知情啦」。

「不知道原因的话,不会让人更担心吗?」

小跑步追上来的亚里纱继续展开质问攻势。

看样子,在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之前,她恐怕不会善罢干休。于是虎太朗半开玩笑地祭出优的名讳。

「不要紧啦。她还有个恋妹情结的哥哥呢。」

「噢,你说那个长得很帅的……」

亚里纱终于老实地闭上了嘴巴。看来她果然知道优这号人物。

数度在全校集会时受到表扬的电影研究社社长、高人一等的身高,以及超过一般水准的外貌。

再加上颇具亲和力的个性,让优以「倍受女孩们憧憬的学长」这样的形象闻名。

「可是,你多少也能当她的沙包吧,榎本同学?」

「啥?什么跟什么啊?」

「你说濑户口同学的哥哥有恋妹情结,但身为妹妹的她,同样也有恋兄情结啊。这样一来,我觉得说不定无法宣泄压力呢。」

「……高见泽,拜托你说日文好吗?」

虎太朗并没有挖苦的意思,而是认真这么问。但这反而更糟糕。

亚里纱鄙夷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他投以怀疑的视线。

「我~是~说~濑户口同学需要一个能让她尽情出气的存在啦!」

又喊了一句「就只是这样而已」之后,亚里纱突然别过脸去。

或许是因为在店里高分贝吶喊,让她一下子觉得难为情了吧。

(什么啦,又不是我的错……)

虎太朗在内心暗自抱怨,然后集中精神推动手推车。

虽然不太明白亚里纱想要表达什么,但说得简单点,或许就是要虎太朗别把所有责任都丢给优,自己也该主动去找雏这样?

(嗯?是说,这是……)

为了雏,虎太朗理应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应该说,有些事是专属于他的任务。

这或许就是亚里纱想说的吧。

想通了之后,虎太朗的脚步自然而然停下来,笑意也从内心涌现。

听到他的笑声,走在前方的亚里纱跟著停下步伐。

「……干嘛?」

「你也真不坦率呢,高见泽。」

「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原本只是回头望向虎太朗的亚里纱,现在整个人转过身来。

她的双颊和耳朵一瞬间变得通红。

「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很担心雏吧?」

「才……才没有这回事!我只是……」

亚里纱垂下头来,紧紧揪住自己的裙襬。

或许是接下来的发言令人难以启齿吧,她犹豫地张开嘴,然后再次闭上。

重复几次这样的动作后,她露出一如往常的自信笑容表示:

「我只是觉得,如果濑户口同学变得太安分,我就失去一个较劲的对象了。」

这句话想必不是在说谎吧。

然而,就算是经常被调侃成呆头鹅的虎太朗,也能明白这句发言并不是全部。

(她果然很不坦率嘛。)

虎太朗强忍著笑意,仰头望向天花板。

像是双肩紧绷的力道消失,又像是卡住的脑袋慢慢放松下来。

「这周末,我会到雏的家里去露个脸。」

「话虽这么说,但也只是到隔壁家去而已嘛。今天就过去呀。」

「笨蛋,这种事得讲求理想的时间点好吗?」

「根本是藉口~」

「啰唆!我就变成世界第一……不,宇宙第一的沙包给你看!」

「噢,你加油。」

「嗯,交给我吧!」

看到虎太朗做出弯曲双臂的握拳动作后,原本一脸无言表情的亚里纱不禁喷笑出来。

比起在教室里时总是故作高傲的那副模样,亚里纱现在的表情更自然,也更像她自己。

(如果她一直都是这种感觉,应该会跟雏更合得来吧。)

下次有机会的话,就若无其事地试著跟雏说这件事吧。

虎太朗在内心这么想著,然后跟在亚里纱后头,朝收银台的长长人龙靠近。

到了周末,虎太朗一如之前的宣言内容,前往造访雏的住家。

事到如今,明明已经没什么好紧张的了,但光是站在她家大门前,便让虎太朗心跳加速。

(可恶,别这么胆小啊……)

一起外出跑腿时,亚里纱质问他「难道你不担心雏吗」。

尽管虎太朗那时以打太极的方式回应,不过,他的真心话是「我当然担心啦」。

只是,他实在提不起劲。

(……会让雏哭成那样的,就只有跟那家伙相关的事情了……)

雏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的模样,他至今已经看过好几次。

在国中时期,目送身为毕业生的恋雪离开学校时,她也曾嚎啕大哭。

然而,一如暑假时在公园外头的情况,这次雏的反应有点不同。

明明应该难过、伤心不已,她却持续压抑著自己的声音。

除了偶尔发出痛苦的哽咽声,她总是静静地任凭斗大的泪珠滚落。

不知该对雏说些什么才好,让虎太朗相当挫折。

送雏回家之后,虎太朗仍十分在意她的状况,却又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去找她。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时间仍不断流逝,然后就到了今天。

不过,答案最后却在令人意外的地方出现。

(用不著摆出什么奇怪的防御架势,彻底当个沙包就行了吧。)

带著有些笨拙的亚里纱的那份心意,虎太朗伸出手,准备按下雏的家门外的电铃。

但在按下去之前,大门便微微打开了。

虎太朗从门缝中看见了优的衣袖。他似乎是在等待谁,迟迟没有从里头走出来。

正打算开口的瞬间,两人的脚步声传来。

「哥哥~等我一下啦~」

「我已经等了十分钟了。快点穿上鞋子……」

「啊,嗳!你觉得穿皮靴还是雪靴比较好?」

「我哪知道啊!穿你喜欢的那双就好啦。」

「人家两双都喜欢嘛!我是在问你哪一双比较适合我啦。」

虽然虎太郎所站的位置看不到雏的表情,但她现在想必是双手扠腰,鼓起脸颊的模样吧。

(什么啊。雏那家伙不是很有精神吗?)

从对话听来,兄妹俩或许是要一起出门吧。

这样的话,或许还是改天再来拜访比较好。

虎太朗打算在被发现之前转身离开时,大门突然猛地打开。

「哥哥,谢谢你!」

「唔喔!」

听到突然传来的呻吟声,虎太朗反射性地转过头。

被雏整个人从后方扑上来的优,在磁砖地上踉跄了几步。

身体无法维持平衡的他,眼看双脚开始站不稳。

(危险啊……!)

在虎太朗连忙赶过去的下一刻,「咕呃!」和「哇啊!」的惨叫声回荡在四周。

他咬住下唇,想著自己应该要早一步冲上前的时候,一个悠哉的嗓音传来。

「啊哈哈,对不起~」

「如果觉得自己有错,就请你赶快下来吧。」

「真可惜。人家好久没有让哥哥背了呢~」

「不不不,你只是把我当成肉垫才对吧!」

(看起来……应该不要紧……?)

或许是有在跌倒前一刻做出防御动作的缘故,优并没有表示身体哪里痛。

而趴在他身上的雏似乎也没有受到冲击,说话嗓音听起来很活泼。

在虎太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和从原地爬起身的优四目相接。

「咦,虎太朗?」

看著雏一脸「你为什么在这里啊」的表情,虎太朗扬起单边嘴角开口:

「呜哇~……还是老样子,恋兄情结好严重啊。」

「什么嘛,你才有恋姊情结呢!」

「笨蛋,我才没有!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结论的啊。」

反射性地回嘴之后,虎太朗因内心涌现的怀念之情而眯起双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雏轻松自在地斗嘴了。

不对,维持两星期左右的空白,或许不能算是「很久」吧。

然而,对虎太朗而言,这是让他不愿再次体验的一段时光。

(毕竟,像这样明明没有吵架,却几乎没跟对方说上话的状况,至今从来没发生过啊……)

虎太朗百感交集地望向雏,但后者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双手抱胸,脑袋一下歪向右边,一下歪向左边,还持续发出呻吟。

最后,她似乎想出答案了,开始自顾自地念著「果然是这样」。

「什……什么啦……?」

「我回想了一下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认为你果然有恋姊情结呢,虎太朗。」

「……啥?」

「不用再隐瞒了啦。不要紧,对自己更有自信吧!」

「我没有隐瞒,更没有恋姊情结啦!」

雏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彷佛刚才的抗议无效一般,雏扯了扯带著傻眼表情杵在原地的优的手臂,然后在他的耳边悄声说著「虎太朗真的很不坦率吧?」之类的话。

(我有听到耶!是说,她根本是故意的吧?)

朝虎太朗吐舌扮鬼脸的雏,完全是那个平常的她。

「真是的,什么跟什么啊……因为你好像很沮丧,所以我才打算特地过来安慰你的耶。」

故意踢出一记直球之后,雏如预料地马上出声反击。

「啥……啥?我才没有沮丧呢~!」

「明明眼睛跟鼻子都红通通的……」

「并没有~」

尽管露出被虎太朗说中的心虚表情,雏仍持续抵抗。

而虎太朗也莫名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忍不住以幼稚的发言对应。

「就是有。」

「人家都说没有了嘛!」

「就是有!」

感觉这样的斗嘴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一个轻轻的喷笑声从旁边传来。

看到虎太朗和雏同时转头望向自己,优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笑出声来。

「你们还是老样子,感情真好呢。」

「哪里好呀!」

「哪里好了啊!」

「就是这种地方啊。」

只是刚好同时讲出一样的话而已啊。

原本想这么回嘴,但虎太朗实际说出口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句话。

「不过,既然能这样大声嚷嚷,就代表没事了吧。」

「咦……」

毕竟开口的本人都觉得意外不已,所以雏一定也吃了一惊吧。

她愣愣地张开嘴,任凭视线在半空中游移片刻后,露出有如花朵绽放般的笑容。

(嗯,你果然适合像那样笑。)

雏的视线总是穿越虎太朗而望向别处。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尽管如此,他仍不曾想过要放弃在后方追逐她的身影。

这么做,或许也包含著赌气的成分吧。

但现在不一样。

虎太朗讨厌看到雏哭泣。

更讨厌雏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哭泣。

他发现了会涌现这种想法的自己。

(……在中场休息过后,你可要做好觉悟啊。)

距离文化祭只剩下一星期的现在,校内的气氛变得更热闹了。

尽管大部分的高三生都在教室里聆听上午的课程,只剩高一、高二的学生在准备,但众人仍是活力百倍的样子,彷佛作业人数从未减少过。

而雏的班级也不例外。随著日子一天天过去,鬼屋也不断扩张、改建。

「对了,你有听说吗?男生他们好像真的打算做史莱姆呢。」

「咦咦~?当初不是说用蒟蒻就可以了吗……」

听到一脸厌烦的雏道出这个消息,华子不禁表示「我头好痛」,然后用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有干劲固然很好,但他们做事几乎毫无计画性可言。

就像现在也是。光是挂上跟文化祭执行委员会申请来的遮光布幔,并不足以让整个教室彻底暗下来──在赫然察觉这一点之后,雏和华子只好临时在校内四处奔走,想办法借来更多的布幔。

「唉唉~感觉咖啡厅完全变成附属品了。」

看到华子无力垂下双肩的模样,雏也点头表示同意。

「根本变成不一样的东西了嘛。哪有人会在点著紫外线灯的地方吃蛋糕啊……」

「啊哈哈……回过头来看,这种崭新之处或许会变成卖点?」

这样一来,就算说一开始的班会提议是「把鬼屋跟咖啡厅结合在一起感觉好像不错?感觉很有趣」,客人恐怕也都不会相信吧。

在男生们开始讲究内部装潢的细节时,情况就变得有点诡异了,等到女生们企图修正整体的方向,早就为时已晚。现在,双方的立场彷佛彻底逆转了。

身为文化祭执行委员的华子,最后也只能露出望向远方的眼神笑著。

「是说,做出来的东西跟企画书的内容差那么多,学生会的人会核准吗?」

「嗯……嗯~……应该……大概可以……」

看著再次发出「啊哈哈」乾笑声的好友,雏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

她其实是想帮华子揉揉肩膀,但无奈的是,沉重的遮光布幔正挂在自己的双手上。

对方也同样用肩膀轻轻撞回来,然后露出无力的笑容。

「辛苦喽~田径社的事前准备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就尽管说吧。」

「……其他的事情也不要紧了吗?」

华子以暧昧的表达方式这么问道。

不只是这次,在雏的心情好转之前,她一直都是如此。

从没跟自己一起回家的那天开始,雏就很没精神。这是为什么?

变得绝口不提恋雪,也不再靠近花圃。这又是为什么?

或许还有其他令她在意的地方,但华子都没有深入追问雏。

这样的温柔,让雏觉得很感激,也有几分过意不去。

然而雏仍然什么都说不出口,结果就这么到了现在。

「嗯,不要紧了。谢谢你。」

雏并非是在逞强,只是自然而然变得能够这么想了。

就算失恋了,同样会肚子饿,到了晚上也会萌生睡意。

停留在原地的期间,时光仍旧不断飞逝。每经过一秒,那天的事情就会变成更过去的回忆。

不过,在摸索记忆时,仍会让人隐隐作痛就是了。

「喂~!雏、花子,你们很慢耶~」

教室大门打开后,身穿运动服的虎太朗跟著探出头来。

或许是因为教室的内部装潢渐入佳境,所以他才脱下制服而换上运动服吧。话虽如此,但虎太朗也只有上半身换成运动服,而且还把袖子卷高到肩膀的位置。

距离文化祭正式开幕明明还有几天,他却已经一副准备参加祭典的模样。

「我说啊,不是花子,是华子!要讲几次你才会记得呀?而且,你居然还嫌我们『很慢』!想借到这么多布幔,可是很不容易耶。」

雏紧接著华子再中肯不过的抗议开口。

「就是啊,遮光布幔的争夺战应该早在上星期就结束……」

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突然消失在喉咙深处。

因为,在映入视野一角的窗外,她看到了那个熟悉不已的背影。

(恋雪学长……)

雏一眼就看出来了。

至今,目光一直不断追寻著他的她,绝不可能会看错。

「那么在意的话,就过去找他啊。」

虎太朗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下一瞬间,当雏回过神来的时候,虎太朗已经从她手上拿走了布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著无法理解现况而杵在原地的雏,虎太朗再次开口表示:

「如果放任那家伙一个人,他又会把事情搞砸了吧?」

雏原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那道俯视著她的视线,透露出彷佛在质问「你不过去?」的感觉。

迷惘了片刻后,雏轻轻点头。

「……抱歉,华子。」

「别在意、别在意!你慢走哟。」

华子带著笑容的回应,让雏觉得自己彷佛从背后被她推了一把。

最后,她抬头瞄了虎太朗一眼,和后者像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对上。

雏再次点点头,接著便冲向校舍玄关。

(是好久不见的恋雪学长呢……)

自从没能把情书交给他的那天以来,雏便没再和恋雪说过话。

除了雏本人避不见面的行为以外,恋雪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主动和她攀谈,两人的视线也不再交集。

(因为我很明显躲著他,所以恋雪学长也变得有所顾虑吧。)

其实,在这一刻,雏也很想放弃开口呼唤恋雪,而直接转身离开。

她的掌心不断渗出汗水,双腿也直打颤。

如果没有继续做出什么行为,至少,她就不会被恋雪讨厌。

既然这样,乾脆──

(可是,这么做的话,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让优为自己担心了。

虽然嘴巴很坏,虎太朗也总是会来探望她。

华子、夏树和春辉等人也是。

倘若不是自己想太多,或许,其实连恋雪都担心著她吧。

(……这次,轮到我主动开口了。)

「那个!」

原本蹲在中庭的花圃旁的恋雪,肩膀猛地抽动了一下。

再一次。这次要确实叫他的名字。

「恋雪……学长……」

明明在内心呼唤过无数次,然而,真正开口的时候,嗓音却止不住颤抖。

恋雪没有出声回应她。

只是让双肩静静随著呼吸起伏,然后才缓缓转过头来。

「我听说……园艺社这次也要参加文化祭……相关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吗?」

尽管有些吞吞吐吐,但雏仍把事先想好的问题确实说出口了。

她为此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原地默默等待恋雪的回应。

相较之下,原本一脸吃惊的恋雪,随即朝她展露笑容。

「因为是静态的展览,所以准备工作几乎都已经完成了。诸如将种在土里的花卉弄成插花、展示花圃的照片,还有花语和栽培方式的介绍等等……」

「这些工作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吗?」

「不,是跟社员一起弄的。其实,有三名高二生正式加入园艺社了呢。」

「咦……」

我怎么都没听说!是什么样的人呢?

差点一时冲动而这么吶喊出声的雏,连忙摇了摇头。

恋雪至今的努力好不容易获得认同了,现在可不是让不知情的她感叹寂寞的时候。

雏用略为僵硬的表情勉强挤出笑容,对恋雪说道:

「好……好厉害~你成功了呢,学长。」

「我真心觉得很感激呢。或许是我招募社员的方式太不得要领,让他们看不下去了吧。」

「怎么会呢!我认为绝对没有这种事。」

听到雏突然提高音量的发言,恋雪原本搔著脸颊的手指瞬间止住动作。

雏竭尽全力道出自身的想法。

「因为你一直都是自己努力过来的啊。我认为那些高二的学长一定是看到恋雪学长努力的样子,才会加入社团。」

「……如果是这样,我会觉得很开心呢。」

恋雪有些腼腆地笑了。

第一次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下目睹的表情,让雏的心跳猛然加速。

像这样只会在夏树面前展露的笑脸,是雏以为今后也不会改变的。

然而,现在的恋雪因她的发言而笑了。

(……我为什么……为什么没能发现呢?)

如果能早点像这样跟恋雪攀谈就好了。

如果能直直望著他的双眼,将自己的想法坦率表达出去就好了。

「不过……」

一个平静的嗓音传入杵在原地的雏的耳中。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视线,发现带著坚毅表情的恋雪出现在眼前。

「只有三名高二生留在社团的话,园艺社明年恐怕还是无法免去废社的命运……我想透过文化祭尽量宣传,争取更多人入社。」

「……我想,愿意加入社团的人一定会蜂拥而至喔。」

「这个嘛……倘若真是如此,确实会让人很开心呢。」

尽管雏试著让自己的发言听起来不像是恭维话,但恋雪的回应却相当冷静。

「不会有问题的!」

雏再次确实望著恋雪的眼睛开口。

恋雪以微笑回应她,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啊……不过,那几名高二的社员有说想举办入社考试和面试,所以并不是每个想入社的人都能加入。这部分我打算做得严格一点。」

这么宣言的恋雪,看上去十分有社长的架势。

(总觉得恋雪学长变得不像恋雪学长了呢。)

「感觉……会不会不像我的作风?」

彷佛看穿了雏的内心想法的这句话,让她不禁「咦」地轻轻惊叫一声。

恋雪露出有些难为情的表情表示「我最近常被这么说呢」。

「对于自己正在做不习惯的事这点,我也有所自觉。可是,在最后的这段期间,我希望能做一些社长该做的事情。」

这么表示的恋雪,表情在下一刻变得极为认真。

「因为,我希望能让真心喜爱花草的人来接手这个社团。」

(学长他真的改变了……)

他改变自己的外貌,变得会积极向身边的人打招呼。

光是这样就很了不起了,恋雪却仍继续一步步地大幅向前迈进。

两年后,雏也能露出像他这么灿烂的笑容吗?

「……我会声援你的。」

「谢谢你。」

竭尽力气表达出来的这句话,恋雪确实接收了。

雏强忍著几乎要涌出的泪水,无语地点点头。

尽管胸口的痛楚仍未消失,但现在或许维持这样就好了。

总有一天,能打从内心展露笑容的日子会再次到来。

雏带著几乎能如此断言的预感,凝视著花圃中盛开的黄色小花。

返回校舍玄关时,雏遇上刚好路过的虎太朗。

他抱著纸箱,手上还挂著纸袋。

里头装著封箱胶带、全开图画纸和油漆罐等等,不管怎么看,都是用来加强教室内部装潢的物资。

「……还要继续啊?」

「对啊~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打算以摘下全校MVP为目标。」

「MVP?你们还真是有雄心壮志耶……」

说著,雏将双手伸向虎太朗怀里的纸箱。

后者愣在原地,吃惊地问著:「你……你干嘛啊。」

「给我吧。我帮你拿一个。」

「……那这个就拜托你了。」

他递给雏的,是装著全开图画纸的纸袋。

这个纸袋实际的重量远超过看起来的感觉,接过它的雏因此微微失去平衡。

「喂……喂,你要不要紧啊?」

「这点东西我提得动啦~」

如此挂保证之后,雏便迅速踏出脚步。不过,她的内心其实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对方是虎太朗,所以想必是把手中最轻的东西交给她吧。

尽管如此,自己却还是在接过纸袋的瞬间踉跄了一下,还觉得这袋东西重得要命。

(虎太朗也是个男孩子嘛。呃,嗯,虽然我早就知道了。)

基于青梅竹马这种过于靠近的距离,至今,雏并没有特别意识到这一点。

在她的心中,虎太朗就只是住在隔壁的「榎本虎太朗」而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不再因为吵架而扭打成一团,变成只是你来我往地斗嘴。

所以,雏从来没察觉两人的力气大小已经出现差异,也没发现虎太朗其实处处让著她。

(站在男孩子的立场,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啦。可是……)

总觉得他太得意忘形了。明明只是虎太朗耶。

这样的想法宛如沸腾的开水般涌出,于是雏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然而,虎太朗轻而易举地跟上了她的速度,若无其事地和她并肩同行。

雏带著类似迁怒的心情,怒瞪比自己高出一点的那张侧脸,结果虎太朗喃喃开口了。

「那家伙不要紧吗?」

「嗯,他很开心地跟我说有三个高二生入社的事情喔。」

虎太朗的语气听来很平淡,所以,雏也没有过度紧绷,而可以自然地回答他。

「也就是说,只要再多两个人加入,园艺社明年就能继续留下来喽。」

不过,恋雪明年就不在樱丘高中了。

光是想像,雏的胸口便感受到阵阵刺痛,但她仍平静地回以「对啊」。

「他说会举行入社考试,所以还必须通过考试才能加入呢。」

「要是体力方面的测试,你应该马上就能通过了说。总之,你就好好念书准备吧。」

「……啥?」

虎太朗转头望向不禁停下脚步的雏,笑著朝她问道:

「你会去参加入社考试对吧?」

为何虎太朗能够胸有成竹地这么断言?

其实,雏完全没想过这回事。

直到他提起的这一刻为止。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真令人不爽。」

「哈哈!因为被我说中了,所以开始闹别扭啦?」

「才不是这样呢。」

就像高中入学典礼那天的早上一样,雏像是参加竞走似的走在虎太朗旁边。

虽然很多人事物都已经不同于那时候,但不变的是,在她身旁的人依然是虎太朗。

不知为何,这让雏有种放心的感觉。

(没办法啊,毕竟我们是孽缘嘛。)

涌现这种想法的下一刻,雏突然觉得整个身子变得轻盈不少。

她踏著轻快的脚步,在愈变愈热闹的走廊上继续前进。

后天就是文化祭了。因此,即使到了放学后,校内仍是一片混乱的状态。

除了大家都在赶著做最后准备以外,天气突然转坏也是原因之一。

今天,文化祭执行委员会的成员和其他过来帮忙的运动社团,原本预定将各个摊贩用的帐棚移往他处,结果也只能延后到明天。

并且直到前一刻,学校终于发出要求所有人离校返家的指示。

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雏,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虽然教室的内部装潢几乎已经完工,但诸如当天的情境模拟之类的练习,他们都未能进行。就这样回去的话,令人忍不住担心到底来不来得及。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放晴……?」

「没放晴就伤脑筋了~!除了要把食材搬进来,还得完成今天没能赶完的工作……」

华子双手抱头,顶著一张苍白的脸不停叨念著。

「哎……哎呀,只要当天放晴就没问题了嘛!」

雏忙著开口安慰她的同时,玻璃窗突然传来一阵「磅」的巨响。

「哇!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外面风很大,或许是把什么东西扫到窗户上了吧……」

雏小心翼翼地确认窗户外头的状况,发现感觉快被吹断的树枝在风中无力地摇晃。

(呜哇啊,简直像是台风过境……)

以僵硬的表情看著窗外的时候,从天空落下的豆大雨点开始敲打玻璃窗。

「继狂风之后,紧接著是暴雨吗……不知道还有没有公车?」

听著华子透露出担忧的嗓音,雏再次望向外头。

下起雨之后,视线也跟著变糟,让她无法从这里确认花圃的状况。

「……那个啊……」

「你不会是想要过去看花圃的情况吧?」

被一语道破的雏不禁语塞。

随后,华子看似有些无奈地耸耸肩,然后伸手指向教室一角。

雏不解地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地上有个装著雨衣的袋子。

「那件是因为尺寸不合所以多出来的,你拿去用吧。我想你应该穿得下。」

「……可以吗,华子……?」

「如果觉得可能有危险,就赶快回到校舍来。没问题吧?一定要这么做喔。」

「嗯,我答应你。」

雏用力搂了华子一下,便拿著雨衣从教室飞奔出去。

她并非园艺社的成员,而这也不是一定得由她来做的工作。

(可是,我都说过要声援恋雪学长了……!)

早在文化祭的前一周,恋雪便表示展览的准备工作大致上都完成了。所以,他现在已经返家的可能性相当高。

如果其他社员刚好也忙著进行撤收作业,没能赶过去关照花圃的话?

雏的内心涌现十分不祥的预感。

她在校舍玄关套上雨衣,直奔位于中庭的花圃所在处。

虽然视野因倾盆大雨和狂风而变得模糊不堪,但雏总算抵达了花圃附近。

她的预感完全命中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相当凄惨的光景。

「糟糕,恋雪学长辛苦栽培的花……!」

前几天还盛开得十分动人的黄色小花,现在已被强风连根吹起。

一部分的围篱被崩落的泥土压垮了,没能发挥原本的功用。

雏马上在原地蹲下来,并将手伸向花圃。

变成烂泥的土壤渗进指甲的缝隙之中。

雨衣的帽子部分被强风掀开,豆大的雨点直接落在身上,甚至令人觉得有点痛。

尽管如此,雏仍然聚精会神地将散落的花苗连根捡起,并将围篱重新安置好。

「这样,急救措施算是完成了吧……」

不过,如果继续被这样的风雨摧残下去,花圃一定又会变得狼狈不堪。

正当雏感到束手无策时,她赫然发现周遭相当安静。

虽然雨声随即再次传来,但不知为何,雏没有被淋湿。

(难道是……恋雪学长?)

感觉呼吸困难的她,带著既开心又想哭的心情转头一望。

然而,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虎太朗。

「虎太朗……为什么……」

「因为有个鸡婆的家伙脸色苍白地要我过来啊。」

「你不要这样说华子啦。」

「啥?不是啦,是高见泽。」

「咦……」

看到雏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而哑然的反应,虎太朗露出不太像他的苦笑。

「如果那家伙也一起过来就好了。」

像是自言自语般这么说道之后,虎太朗揪住雏的手腕。

在雏为他掌心的热度感到吃惊时,对方随即发出怒吼。

「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冰啊!」

「嗯,我也吓到了。」

「啥?变成这样自己都没发现喔?你到底有多呆啊。」

雏无法反驳,只能笑著回答「就是啊」。

下一瞬间,在「啧」的一声之后,虎太朗拉著雏起身。

还来不及感到讶异,雏便被他紧紧拥进怀里。

不可思议的是,她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过,虎太朗的心跳声却异常响亮,让雏的呼吸不禁跟著变快。

「……一直维持这样的话,你也会感冒喔。」

「我是笨蛋,所以不会感冒。」

虎太朗平淡的嗓音,感觉是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的。

因为个性不够坦率,所以,每次担心雏的时候,他总是这副德性。

雏没有道歉,而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虎太朗的背。

像是在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一般。

回到校舍玄关处时,雏和虎太朗遇到几个手上拿著水桶和铲子的男学生。

虎太朗似乎认识这几个人,还朝他们鞠躬致意。

雏朝他们的脚下瞄了一眼,这三人都穿著蓝色的室内鞋,所以是高二生。

(咦?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人……)

在雏回想起来之前,虎太朗先开口报告了花圃的状况。

「七濑学长,你辛苦了。围篱果然毁损了,花苗也从土里被冲出来。」

「是吗……谢喽。总之,我们先去把还能救活的花苗整理一下再说。」

「啊,那我也一起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有三个人啊。」

「没错没错。比起这个,你怎能丢下这种状态的濑户口学妹一个人呢?」

听到突如其来的指名,让雏的肩头吃惊地抽搐了一下。

他们知道自己的名字,就代表这些人应该跟她有什么关连。

(可是,到底是什么关连啊……?是哥哥认识的人?还是我们以前就读同一所国中?)

在雏不解地呻吟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冲向外头的花圃了。

留在原地的虎太朗,则是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咦,我们要去哪里啊?」

「保健室。那里应该有毛巾能用。」

「啊,这么说也是……」

不同于思考完全停滞的雏,虎太朗的动作十分灵活。

可能是出去巡视校园了吧,保健室里头看不到校医的身影。

不过,校医或许是预料到会有像雏和虎太朗这样的学生造访保健室,所以在入口附近的桌子上堆放了如山积的毛巾。

雏将一条毛巾铺在沙发上,又拿了一条裹住自己的身体。

(太好了,指尖好像恢复知觉了……)

她朝虎太朗瞄了一眼,后者像是刚洗完澡,正用毛巾粗鲁地擦著头发。

虽然嘴唇还有些发白,但四肢总算是不再僵硬了。

「刚才那些学长是园艺社的社员?」

「对啊~」

「是你拜托他们跑一趟的吗?」

「对啊~因为高见泽说『只有榎本同学一个人,感觉太不可靠了』这样。」

虎太朗再次提到亚里纱的名字。

他们何时变得这么要好了?话说回来,听说他们俩曾一起外出跑腿过。或许是在那时熟稔起来的吧。

(……不过,怎样都无所谓啦。)

比起这个,雏有另一件更想知道的事。

「我问你喔……你觉得那些学长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

「呃?啊~这是因为……」

虎太朗突然支吾其词起来,然后闭上嘴默默擦头发。

雏对他投以「我可不会让你含糊带过喔」的犀利眼神。

沉默的攻防战维持了片刻之后,虎太朗像是认输似的开口了。

「是听那家伙说的啦。」

「……恋雪学长说的?」

「他说有个学妹一直在声援园艺社。是个在田径社练跨栏赛跑的女孩子。」

雏瞬间屏息。

说会从旁声援的人,确实是自己没错。

不过,她没想到恋雪甚至把这件事告诉了身边的其他人。

(……我的话语……确实传达给他了呢……)

正当雏因感动而不禁目泛泪光的时候,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和嘈杂的交谈声。

应该是刚才那几名高二生吧。

片刻后,保健室大门被人打开。一如所料,三人顶著湿漉漉的头发陆续踏进来。

「学长们辛苦了!」

不愧是受过运动社团训练礼节的人,虎太朗鞠躬的姿势相当标准。

看到雏连忙跟著从沙发上起身的反应,学长笑著挥手制止她。

(我记得虎太朗刚才称呼他七濑学长……?)

就算听到对方的姓氏,雏仍然想不起来他是谁。不过,她确实记得那张脸。

「辛苦啦~多亏你们俩,我们顺利解决了花圃的危机喔。」

「太……太好了~」

看到雏全身瘫软地坐下来,七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

「呃?」

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发言,让雏不禁再次起身。

(为……为什么连这个人都知道我喜欢恋雪学长……?)

脑袋变得一片空白的她,无法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应。结果七濑看似不解地「嗯?」了一声。

「咦,不对吗?听说你一直声援著园艺社,所以我以为……」

以为雏「很喜欢花」──他是这个意思吗?

发现自己误会的雏感到万分难为情,于是用毛巾掩著脸点了点头。

「……是……是的。我很喜欢花。」

听到她的回答,三名学长同时叹了口气。

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发言吗?

雏不安地窥探著三人的脸色,结果学长们七嘴八舌地道出让她意外的发言。

「既然这么喜欢花,加入园艺社就好了嘛~」

「不行啦,要同时兼顾田径社,一定会相当吃力。」

「诸如双方社团的时间分配这类问题,之后可以再商量啊。一定有办法调整啦!再说,有绫濑学长背书的话,入社考试也能直接算她合格吧。」

「……你说背书……吗?」

虽然是在讨论和自己相关的事,但雏却没有半点概念,因此忍不住这么插嘴问道。

结果七濑像是再也按捺不住似的笑了出来。

「可别告诉绫濑学长喔。其实啊──」

「有个女孩子总是很关心我们园艺社呢。虽然她隶属于田径社就是了。」

「是哪一个啊?」

「在那里。那个笑容让人联想到金光菊的女孩子。」

据说,这三人刚入社的时候,恋雪曾这么对他们说过。

另外两人也「嗯嗯嗯」地连声附和,脸上还不禁浮现微笑。

雏压抑著羞怯的心情,再次道出那种花的名字。

「请问,金光菊是什么样的花呢?」

「你说金光菊吗?就是刚才被你救回来的那些小黄花喔。听说是绫濑学长很喜欢的花吶。」

太狡猾了。太卑鄙了。太过分了。

雏巴不得现在立刻冲到恋雪身边,然后揪住他的肩头猛力摇晃。

你喜欢的人明明是夏树。你明明连我的告白都没有接受。

(为什么……还要说出这么令人开心的话呢……?)

雏无语地低下头来。这样的反应不知让七濑作何感想,他接著缓缓开口表示:

「……我啊,是环境美化委员长喔。」

「啊!」

看到雏带著恍然大悟的表情猛然抬头,他扬起嘴角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在哪里看过我?」

「你之前曾经在九月的选举大会上发表过演讲吧?」

「没错没错。其实啊,环境美化委员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在学校办活动时负责打扫清洁而已。另外就是每个月打扫学校周边一次,还有照顾花圃。可是……」

至此,七濑突然顿了顿。

雏和虎太朗不自觉地喃喃重复了「照顾花圃」这段话。

没错。他们怎么都没发现呢?

不只是园艺社,环境美化委员会应该也必须负责整理花圃才对。

七濑像是听见了雏和虎太朗的心声似的耸耸肩表示:

「可是啊,先不论学校办活动的时候,每个月一次的清扫工作,大家的出席率总是很微妙呢。光是清扫学校周边的垃圾,常常就让我们忙得分身乏术,结果只能把照顾花圃的工作完全丢给园艺社了。」

「怎么这样……」

发现自己不慎做出带有指责意味的发言,雏连忙伸手掩住嘴巴。

不过,七濑并没有因此动怒,反而露出坦率的表情喃喃表示「我们很差劲吧」。

「打从高一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社团真的很厉害呢。诸如摆在教职员办公室前面的花瓶,还有学校里的所有花圃,都是只有少数成员的园艺社在管理、照顾。而且,到了今年,社员竟然只剩下一个……」

身为委员长的七濑像是在忍耐痛楚般皱起眉头。

而默默伫立在他身后的两名学长,也带著几分尴尬的表情望向地面。

随后,七濑缓缓吐出一口气,以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

「在这种情况下,我以为他大概会跑来向环境美化委员会求助吧。虽然这原本就是我们该负责的工作,但说实话,总觉得很麻烦呢。好像只有我这一届抽到下下签的感觉。」

「……可是,恋雪学长他……」

「嗯。绫濑学长什么都没有说,一直默默照料著那些花草。」

所以,虽然拖到现在,但他们还是选择加入园艺社。

向两人道出原委之后,黯淡的神情从七濑脸上褪去,他的双眼也跟著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什么嘛,果然是这样啊。恋雪学长原本还说「或许是我招募社员的方式太不得要领,让他们看不下去了吧」,但他的努力其实都有传达出去呢。)

窗外依旧刮著强劲的风,雨势也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

不过,到了明天,外头必定会出现一片蓝天。

雏有这样的预感。

一如雏的预料,到了隔天,以及文化祭当天,都是完全符合「秋高气爽」这种形容的大晴天。

因为之前的强风卷走了空气中的尘埃,天空看起来晴朗又澄澈。

经过服务处的帐棚时,雏听到老师们笑著谈论「好久没有遇上天气这么好的文化祭了」。

到了用餐休息时间,雏一个箭步冲向园艺社的活动区块。

站在报名服务处的七濑看到她,笑著说道「喔喔,我正在等你呢」。

「你们一个接一个来耶。」

「除了我以外,还有人来报名入社考试吗?」

「嗯,榎本学弟报名了。」

原本想回以「那真是太好了」的雏,心脏却为对方道出来的名字重重抽动了一下。

其实,她曾经暗自这么期待过。

然而,对忙著争取足球社先发球员资格的他提出这种要求,恐怕是强人所难。

雏以相当不自然的动作,半信半疑地转头望向七濑所指的地方。

不知为何,虎太朗双手抱胸站在大门前方,还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

「虎太朗……」

「只有你的话,感觉让人很不放心啊。」

你根本已经笃定自己会通过考试了嘛。

雏原本想这样岔开话题,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因为虎太朗不经意说过的那句话,此刻再次于她的脑海中浮现。

「也就是说,只要再多两个人加入,园艺社明年就能继续留下来喽。」

虎太朗真正的想法,就连雏也无从得知。

但现在,她明白他是真心为了让园艺社续存而入社。

「……真拿你没办法耶。只好由我来负责照顾你喽。」

「啥?是我得照顾你才对吧。」

「你们俩的感情真的很好耶。」

「「我们只是孽缘而已……!」」

发现自己和虎太朗异口同声地这么表示,雏不禁以双手抱头。

因为七濑爆笑出声,结果连在教室里等待的另两名学长,都跟著跑出来一探究竟。

(……恋雪学长不在啊。)

雏迈出去的脚步停格了一秒钟。

随后,她和虎太朗一同踏入教室。

笔试内容基本上都是园艺相关的基本知识。

而且,题目还清一色是诸如「下列何者是挑选出健康幼苗的方法?」或「适合替植物进行移植作业的季节是春季还是秋季?」这样的选择题。

有事先准备过的雏,接二连三地圈选出正确答案。

不过,试卷上出现了唯一一道必须手写作答的题目。

雏带著紧张的心情往下看──那是一张黄色花卉的照片,以及「请问这种花的名称是?」的问题。而且,这题的配分还占了十分之多。

雏露出微笑,以自动笔在纸上奋笔疾书。

坐在隔壁座位的虎太朗,同样未曾停笔过。

因为不是画答案卡的考试方式,所以无法胡乱猜测答案。

这正是他为了今天确实准备过的证据。

感觉泪腺似乎有所反应之后,雏连忙摇了摇头。

要哭,就等到通过考试再哭吧。

等到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想必就能对虎太朗说出口了。

对他说总是因为自己错过时机,而没能开口表达的那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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