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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坏心眼的相遇 Word6 ~话语6~

在神社举办大祭的日子,因为会有很多相关人士进进出出,亚里纱也为了对应而东奔西跑。

外送业者终于将午餐送过来之后,她连忙将饭菜端进位于宅邸深处的和室。

将餐点摆放完毕后,亚里纱返回走廊上,听到玄关传来门铃声。

「亚里纱~妈妈现在走不开,你去帮忙应门。」

人在厨房的母亲这么喊道。就像这样,今天从一大早开始,访客便源源不绝地出现。

出声回应母亲后,亚里纱小跑步赶往玄关。

「不好意思~!」

雏拉开玄关大门,同时以开朗的声音这么打招呼。

她的身后站著虎太朗和幸大,甚至连健都在。

「咦……你们为什么……」

亚里纱吃惊地望向这四人。

「啊~那个,是因为……」

正当雏准备开口说明时,母亲询问「亚里纱,是谁来了?」的嗓音传来。

「打扰了~」

看到从厨房走出来的亚里纱的妈妈,四人以精神奕奕的嗓音出声问候。

「哎呀、哎呀、哎呀……你们几位,难道是亚里纱在学校交到的朋友吗?」

原本做出吃惊反应的亚里纱妈妈,表情顿时变得灿烂起来。

「妈,他们不是……」

亚里纱急著出声否定时,雏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并以笑容回应:「是的!」

「我们是亚里纱班上的朋友。今天是过来帮忙的!」

「等等,濑户口同学!」

「快进来、快进来。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有点手忙脚乱的。」

听到亚里纱妈妈的邀请,站在门口的四人速速脱鞋踏进屋内。

「啊啊!午餐的寿司可能要再多叫几份比较好呢。亚里纱,就拜托你喽!」

语毕,亚里纱妈妈便忙碌地回到厨房里。

「午餐是寿司啊,太幸运了~!」

看到虎太朗喜孜孜地这么说,雏以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你客气一点啦。」

「高见泽同学,现在需要我们要帮忙做什么?」

将脱下来的鞋子摆放整齐后,幸大转身这么询问亚里纱。

「那么……请你们换上日式裤裙……到授予所(注:神社贩卖商品、提供服务的地方)帮忙吧。」

「要去哪里换衣服啊~?」

虎太朗将双手交握在后脑杓,朝走廊深处前进。雏和幸大也跟上他的脚步。

只剩下亚里纱和健留在原地。

找不到说话契机的两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呃…………那个啊……」

健以带著几分困扰的语气开口。他的视线不断在半空中游移。

「往这边走……」

亚里纱转身背对他,在走廊上踏出步伐。

◆ ◇ ♡ ◇ ◆

换上日式裤裙后,四人移动到立牌上写著「授予所」三个字的场所。

亚里纱向他们说明了大致的应对流程。

这四人负责在贩售护身符和纸符的地方,接待来参拜的游客。

不过,因为祭典是从傍晚才正式开始,所以,会在下午来访的,大概只有业者和神社相关人士而已。

雏走到被称为「社务所」的神社办公室,领了泡茶用的热水壶,再走回授予所。

「感觉高见泽同学很忙呢……」

带领雏一行人来到授予所后,亚里纱马上就离开了。在那之后,他们几乎完全没机会跟她碰面。

(原来她这么辛苦。)

雏对亚里纱家中的状况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像今天这样过来帮忙,她想必也没有机会了解吧。

「濑户口妹妹。」

听到呼唤声,雏停下脚步,发现亚里纱的妈妈朝她小跑步过来。

「虽然很突然,不过……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需要我做什么呢?」

「原本要来帮忙的孩子突然说不能来了,所以我想请你代替她。如果有不懂的地方,问亚里纱就可以了。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如果是我做得到的事情的话……」

听到雏这么回答,亚里纱的妈妈露出放心的表情表示:「啊啊,太好了。」

「那么,就拜托你喽。」

「那个,请问……我要去哪里帮忙呢?」

「亚里纱现在待在社务所后方的和室里头。她很清楚该怎么做,你过去问她吧。」

「我明白了。」

雏将热水壶托付给亚里纱的妈妈,转身准备再次走回社务所。

「加油喔!」

不知为何,亚里纱的妈妈以笑容这么为她打气。雏不解地歪过头「嗯?」了一声。

(……要加什么油?)

◆ ◇ ♡ ◇ ◆

将授予所的工作丢给幸大和虎太朗,独自一人偷偷溜掉的健,东张西望地在神社里徘徊。

亚里纱和雏穿的是红色的日式裤裙,男生们穿的则是浅蓝色的。换装的时候,健确认了倒映在镜中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挺适合这身打扮的。

今天,他会来神社里帮忙,是为了和亚里纱和好。

就算想跟她说几句话,但因为现在正值暑假,两人只会在上暑期升学辅导课时碰面。在学校时,亚里纱不愿搭理他,到了放学时间,又会匆匆离开学校。

如果来神社帮忙,就有机会跟她说话了吧。

然后再顺便让她见识自己帅气的一面,藉此提升自己的身价,最后,亚里纱就会对他刮目相看!

这就是健跟幸大等人为今天而拟定的作战计画。

然而,将授予所的工作内容说明完毕后,亚里纱便马上离开了,之后也完全没看到人影。

再这样下去,就不可能跟她说到话了——健这么想著,丢下在授予所值班的幸大和虎太朗溜了出来。

但他不知道亚里纱目前人在哪里,只能在神社里头漫无目的地闲晃。

「……她果然很忙吗?」

这时,健看到原本捧著热水壶的雏,在被亚里纱的妈妈叫住后又走回社务所的身影。

她是不是要去找亚里纱呢?

「好!」

重新鼓起干劲后,健也准备朝社务所走去。就在这时候——

「等等,那边的小弟弟!」

听到有人这么吶喊,健「嗯?」地转过头。

朝他赶来的,是一名戴著黑框眼镜、身材高挑的男子。看上去还算年轻,大概三十来岁吧。

「过来这边!」

「呃?咦!」

眼镜男突然一把揪住健的手,就这样把他拉离现场。

(我会被带到哪里去啊?是说,这个人……是谁啦!)

◆ ◇ ♡ ◇ ◆

虎太朗坐在授予所的榻榻米地板上,因为闲得发慌而打了一个呵欠。

一旁的幸大,则是在专注地阅读上头写著「神社导览」几个大字的观光宣传手册。

「嗳~幸大。柴健上哪儿去了啊?」

「天知道。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偷懒了吧?」

「那家伙——!他以为我是为了谁,特地向社团请假,然后来这里帮忙的啊。」

说著,虎太朗整个人倒卧在榻榻米上。

「啊~……有够闲的!」

「等一下就会变忙喽。」

幸大阖上手册,笑咪咪地这么对虎太朗说。

◆ ◇ ♡ ◇ ◆

「不行、不行、不行。我绝对没办法啦!」

听到待在后方和室的亚里纱说明原委后,雏拚命摇头。

预定要跟亚里纱一起跳神乐舞的年轻女孩,突然因为身体不适而无法来参加祭典。因此,雏被相中成为代替她的人选。

「成年女性不能跳吗?」

在神社里忙进忙出的那些巫女,应该也会跳神乐舞才对。

「如果不是年纪跟我差不多的人,看起来会有种突兀感。所以,现在只能麻烦你了,濑户口同学……就是这么一回事,拜托你!」

亚里纱会如此恳切地拜托他人相当罕见。这或许代表她现在真的很困扰吧。

(如果多少能帮上一点忙,我也很想帮她,可是……)

「我完全没跳过神乐舞。你突然这样拜托我,我也很伤脑筋啊。」

「我会教你的。神乐舞的舞步并不难,是你的话,一定能学会!」

「但今天就要跳了耶!根本没有时间练习啊……这样来不及啦。我可能会跳错耶。」

「跳错也没关系!」

亚里纱揪住雏的手,以强硬的语气这么说。

「这怎么行……」

「要是忘记怎么跳,只要模仿我的动作就好了。你遇到困难的话,我绝对会想办法解决!」

「高见泽同学……」

「今天,听到你说自己是我的朋友,我真的好开心。就算不是真心话……我也觉得很开心。还让大家像这样一起来帮忙。真的,很对不起……我总是给你们添麻烦。」

亚里纱断断续续地道出这些话,双眼蒙上一层水气。

对雏来说,亚里纱这么想让她相当意外。

她觉得胸口热热的。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说出来,果然不会明白呢……)

因为对话不充足,所以产生误会。这想必是所有人都会遇到的问题吧。

雏放松了原本紧绷的双肩。

「我们是朋友喔。」

听到雏这么说,亚里纱的视线缓缓移向她身上。

「我、虎太朗、山本同学,还有柴崎同学,都是你的朋友。我们从不觉得你给谁添了麻烦喔。」

雏像在掩饰害羞地笑了笑。

原本一脸吃惊地望著她的亚里纱,也开心地放松嘴角,然后「嗯」地点点头。

「没办法喽~……」

雏轻轻叹了一口气,接著,像是为了鼓起干劲般用力抬起头。

「在正式上场前,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我们来得及对吧?」

「我绝对会想办法赶上!」

语毕,亚里纱和雏彼此击掌。

◆ ◇ ♡ ◇ ◆

「不好意思哟~把授予所丢给你们负责。」

亚里纱的妈妈拉开后方的和室拉门,捧著一个托盘走进来。

原本躺在地上的虎太朗连忙起身,以端正的姿势重新跪坐好。

「不……不会,因为也没有很忙。」

「这是我们刚才收到的起司蛋糕。味道非常不错哟,请你们吃吧。」

亚里纱的妈妈笑咪咪地放下装著起司蛋糕的盘子和咖啡杯。

「喔~!看起来超好吃的!」

「谢谢您的招待。」

这么回应后,虎太朗和幸大随即捧起蛋糕盘。

虎太朗张大嘴吃了一口,接著满足地发出「嗯~!」的呻吟声。

「对了,伯母,雏她人呢?」

听到虎太朗这么问,亚里纱的妈妈回以「濑户口妹妹她呀~」并以手捧颊。

「现在的状况变得有点伤脑筋……」

「咦,雏发生什么事了吗?」

「噢,不是的,不是这样子。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暂时无法回来这边。如果授予所的工作也开始变忙,我会再调派人手过来。」

这么表示后,亚里纱的妈妈便离开了授予所。

狼吞虎咽地吃完起司蛋糕后,虎太朗以俐落的动作起身。

「虎太朗,你要去哪里?」

看到虎太朗准备前往走廊,幸大拉住他的日式裤裙问道。

「呃,因为,雏好像很辛苦的感觉……毕竟这里很清闲啊。」

「顾店也是很重要的工作之一喔。」

「……那……我去一下厕所。」

「你不是刚刚才去过吗?」

「我只是去看一下雏的状况啦!」

「就算你过去,也只会妨碍她工作而已啊。需要人手的时候,一定会有人过来通知我们。坐下来吧。濑户口同学不要紧的。」

听到幸大有些没好气地这么说,虎太朗才不太情愿地走回室内,盘著腿坐下来。

「真是的,柴健也迟迟没有回来!那家伙到底上哪儿去了啊?该不会跑回家了吧?」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吧。」

「这很难说喔~」

「倘若他真的溜回去……之后就让他请大家去吃甜点吃到饱吧。」

看著以若无其事的表情啜饮咖啡的幸大的侧脸,虎太朗不禁叹了一口气。

◆ ◇ ♡ ◇ ◆

(咦!等……等一下。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眼镜男拉著健走下神社的石阶,来到公民馆所在的位置。

接著,健莫名其妙被迫换上短外褂,又莫名其妙地成为负责扛神轿的成员之一。

这是每年例行的活动。在神社举办大祭的日子,当地的居民会组成一支队伍,扛起神轿在附近浩浩荡荡地游街。

壮汉们扛著神轿,同时不断发出「嘿咻!」的粗野吶喊声。

在烈日曝晒下,被一群扛神轿的男人推来挤去,让健开始头晕眼花。

(而且…………超重的————!)

「嘿,小哥,再喊大声一点啊!」

周遭传来像是看好戏的调侃声。

(为什么我会……只有我得——!)

此刻,虎太朗和幸大想必正坐在开著冷气的授予所里头,一边悠哉乘凉,一边喝著麦茶吧。

一路上,有不少捧著照相机或手机的婆婆妈妈,一边兴奋尖叫、一边不停拍照。

照理说,负责扛神轿的活动,应该不在自己的既定行程之中才对。

「好啦,嘿咻!」

「嘿咻!」

受到周围的男人们影响,健像是自暴自弃般跟著放声大喊。

(为什么只有我得遇上这种事啊————!)

◆ ◇ ♡ ◇ ◆

在艳阳高照的室外,柏油路面上方的景象因热气而变得扭曲。不过,车内的冷气却强到让人有点发冷的程度。

因为这天是星期天,路况比平常更来得壅塞,一辆辆的车子塞成一片。

「明天早上十点,要到出版社跟圣奈一起接受杂志专访喔。等勇次郎醒过来之后,记得跟他说一声。知道了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经纪人朝后照镜瞄了一眼。

「啊~是是是。」

坐在后座的爱藏垮下脸,以有些敷衍的态度回应。

每当汽车转弯,坐在身旁熟睡的勇次郎就会倒在他的肩上。

不同于醒著的时候,他的睡脸看起来相当温顺。

被爱藏推开后,勇次郎的脑袋「咚」一声撞上另一侧的玻璃车窗。

他一瞬间半梦半醒地睁开双眼,但或许是因为很困吧,勇次郎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之后有录音工作,然后傍晚要开会。行程排得满满的,拜托你们喽。」

「啊~好好好。」

爱藏靠在车窗上,望向窗外。

或许是某处正在举办祭典吧。就在这时,一阵阵精神百倍的「嘿咻!」吆喝声传来。

在交通警察的指挥下,身穿短外褂的集团一边扛著神轿,一边慢慢移动。

爱藏不经意地望向这群人的身影,而后——

(…………)

(…………!)

忍不住再次定睛凝望后,爱藏「磅!」一声将双手贴在车窗上。

「停……停……停车一下!」

他忍不住这么吶喊出声,经纪人连忙将汽车停靠在路旁。

车体因紧急煞车而重重晃了一下。

爱藏勉强维持住身体平衡,但在一旁坐著熟睡的勇次郎,则是整张脸埋进前方的椅背,接著又因为反弹而整个人倒在后座上。尽管如此,他仍持续发出感觉睡得很舒服的轻柔呼吸声。

「等等,怎么啦?」

爱藏无视经纪人的疑问,猛地拉开车门、跳出车外。

(那个人在搞什么啊————!)

「咦~!不会吧,那个人是不是LIP×LIP的爱藏呀?」

「真的是他耶~!」

从一旁经过的女孩子发出「呀啊~!」的惊呼声。

(糟糕……!)

此时,经纪人从驾驶座走下来,然后关上车门。

「刚刚那是爱藏的哥哥对吧?你们果然长得很像呢~」

「不,我完全不认识那个人喔。」

冷冷地这么回应后,爱藏便回到车上。

「咦?可是……那是你哥哥对吧?原来他也会去参加祭典啊~」

「那个人跟我无关。」

打开车门后,瞥见勇次郎倒在后座上的模样,爱藏「啧」了一声,将他整个人拉起来。

待他坐上车后,经纪人也跟著回到驾驶座上。

「你哥哥也长得很帅呢。下次把我的名片……」

「都说那个人跟我无关了!」

爱藏再次这么宣言,然后双手抱胸望向车窗外头。

(……突然捡猫咪回家,又在房间鬼吼鬼叫,现在还跑去参加奇怪的祭典……)

「好可怕!」

爱藏喃喃说道,整个身子也跟著抖了抖。

◆ ◇ ♡ ◇ ◆

正准备张嘴吃下豆大福时,虎太朗听到和室拉门被人拉开,于是转过头去。

「柴健!你刚刚到底去哪里偷懒……咦,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摇摇晃晃走进授予所后,身穿短外褂的健整个人瘫倒在榻榻米上。

「咦!喂,你怎么啦?没事吧?」

虎太朗吃惊地这么问道,结果,他捧著豆大福的手被健一把抓住。

「唔喔!你……你干嘛啦?这颗豆大福是我的喔!」

「亚……纱…………」

「你……你说什么?」

「都没看到…………亚里纱……」

「比起这个,你也该好好工作了吧。不要穿上短外褂,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享受祭典的气氛啦。」

虎太朗这么说,然后甩开健的手。

这时,走廊上传来「啊啊,原来你在这里!」的吶喊声。

朝授予所里头望了一眼的眼镜男,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还有工作要做呢,柴崎老弟。」

对著趴倒在地上的健这么说之后,眼镜男拎起他的后领,就这样把健拖走了。

虎太朗和幸大愣愣地目送这样的两人离去。

「柴健会被带到哪里去啊?」

「……天知道。」

他们在面面相觑后,得出了「嗯,算啦」的结论,继续享用豆大福。

◆ ◇ ♡ ◇ ◆

直到傍晚过后,健才好不容易解脱。

他被迫帮忙将陆陆续续运到神社里头的祭祀用米袋、酒瓮和整箱啤酒搬到拜殿里。这样的搬运作业结束后,又得帮忙架设位于参拜道两旁的路边摊帐棚,一刻都无法休息。

为此,健现在已全身上下酸痛不已。

(那个眼镜男……竟然让我这样做牛做马!)

他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上前进,然后拉开和室拉门。

授予所外头聚集了不少前来参拜的客人,虎太朗和幸大正忙著接待他们。

「啊,你终于回来了!」

正在补充用来装护身符的纸袋的虎太朗转过头来。

「快过来帮忙吧,柴健!现在超忙的耶。」

看到健无力地挥挥手,虎太朗没好气地皱起眉头。

在这段时间,客人们「麻烦一下~」的呼唤声仍持续传来。

虎太朗连忙转身,手忙脚乱地继续接待客人。

健移动到用以区隔的帷幕后方休息。这时幸大朝他走过来,递上一杯冰凉的麦茶。

「你去哪里了?」

「别问啦。」

健接过玻璃杯,虚弱地朝幸大笑了笑。

(真的……完全不肯让我轻松一点耶……)

◆ ◇ ♡ ◇ ◆

「这里换我们来顾,你们去看神乐舞吧。」

承蒙亚里纱的妈妈的好意,健、幸大和虎太朗一起往祭典音乐不断传来的神乐殿走去。

外头已夜幕低垂,广场上聚集了大量人潮。

火炬的火光在晚风中摇曳,将整个舞台打亮。

音色听起来十分凉爽的铃声持续传来。看来神乐舞已经开始了。

「咦?是雏~!」

从人墙后方探头望向舞台的虎太朗,突然吃惊地这么喊出声。

在舞台正中央,亚里纱和雏正握著神乐铃跳舞。

这两人穿上相同的巫女装,也戴著相同的头饰。

她们在火光照耀下的脸蛋,看起来似乎有略施脂粉。以鲜红色妆点的唇瓣,因为紧张而用力抿成一条线。

亚里纱将一头长发在后方扎成一束。

平常总是一脸彷佛在生气的表情,今天却变得极其认真。在火光照耀下,她的双眸显得闪闪发光。

她配合雏的动作翩然起舞,衣襬也跟著轻柔地飘逸。

清脆的铃声和高亢的笛声相互交织,一起融入深沉的夜空。

(啊啊……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在人墙后方眺望舞台的健,伸出手掩著自己直冒汗的额头。

莫名其妙被拉去扛神轿,还被迫帮忙搬运米袋和酒瓮。

之后,健又继续被抓去做牛做马。除此之外,他也完全没遇上亚里纱,更别提让她看见自己帅气的一面了。

这个和好的作战失败了,根本只是白忙一场而已。

健原本稍微涌现了这样的想法。

但在这一刻,不知不觉中,他觉得今天一整天的疲惫感彻底消失。

眼前的光景一切都美到让他想要烙印在脑海里,胸口深处有种——无法按捺的灼热。

健不经意望向一旁,发现虎太朗也看著舞台上的雏看到出神,说不出半句话。

就像以前在学校里看著雏那样,彷佛一秒都不愿移开眼神那样。

(我大概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吧……)

真心地、专一地恋慕著某个人。或许,健一直很羡慕这样的虎太朗吧。

要是出现一个能让自己如此爱恋的对象就好了——他一直这么想。

伴随著清脆铃声的舞蹈结束后,亚里纱和雏彼此交换了眼神。

或许是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了吧,她们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幸大在人群后方按下照相机快门。接著,他将镜头转向健和虎太朗这边。

「喀嚓」一声将虎太朗拉回现实。

(插图018)

「幸大,你在拍什么啊!」

「噢,因为你们两个看起来一脸幸福嘛。」

「啥?我才没有咧!再说,为什么雏会跟高见泽一起上台啊?」

虎太朗满脸通红地指著舞台这么说。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我们都看到很棒的东西了啊。」

健伸出手揽住虎太朗的肩头。

「嗯……也是啦。」

虎太朗眺望著雏走下舞台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之后,我去跟濑户口说你一直盯著她看吧。」

「快住手,绝对不准跟她说————!」

看到虎太朗焦急的反应,健笑著将双手交握在后脑杓,然后踏出步伐。

◆ ◇ ♡ ◇ ◆

晚上九点过后,祭典才正式落幕。

后续的整理工作结束后,众人走向建筑物深处的和室,发现大人们已经开始举办酒席。

数张茶几并排在宽敞的和室正中央,桌面上摆满一道道丰盛无比的餐点。

「喔喔~!是生鱼片船跟炸鸡!」

虎太朗睁大闪闪发光的双眼,迅速在茶几前就坐。幸大和健也并排著坐下。

「真是的~你不要兴奋成这样好不好。很难为情耶~」

走进和室里的雏在虎太朗对面坐下。

她已经换上便服,也把脸上的淡妆卸掉了。虎太朗直盯著她的脸蛋瞧。

「怎……怎样啦……」

「不……没有啊……」

被雏轻轻一瞪,虎太朗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虎太朗是看你看到入迷了啦~他刚才也是这副德性喔。」

听到健这么调侃,虎太朗的脸颊变得像是著火那么红。

「比……比起这个,雏,你为什么会去跳神乐舞啊?」

「其实,原本应该是别的女孩子负责跳,但因为那个人突然不能来参加……结果高见泽同学和她妈妈就拜托我代替上场。真的很辛苦呢,不像你只是一直坐在授予所里头。」

说著,雏睁著一双死鱼眼瞪向虎太朗。

「我的工作也还算忙好吗!」

「还算忙是吧~反正,你一定是一边躺在地上打滚,一边吃蛋糕跟大福吧?」

面对雏彷佛已经看透一切的指摘,虎太朗尴尬地望向别处。

听到健忍不住呵呵笑出声,虎太朗说著「别笑啦」怒目望向他。

「你还不是丢下工作,跑得不见人影。」

「就跟你说我也很忙了嘛。」

健笑著这么回应,然后将手伸向炸虾。

这时,有人从后方轻拍他的肩膀。

「柴崎老弟,今天辛苦你喽。」

带著笑容对他开口的,正是今天一整天拖著健到处跑的眼镜男。

「啊,叔叔。」

听到幸大这么称呼眼镜男,虎太朗和健「咦!」地同时望向他。

「嗨,幸大。你们今天真的帮了很多忙喔。」

语毕,眼镜男便移动到开心谈笑的大人阵营之中。

(原来那个人是幸大的叔叔吗!我就想说他们怎么戴著一样的眼镜……)

健顿时觉得一股疲劳感涌现,只能无力地「哈哈」乾笑两声。

◆ ◇ ♡ ◇ ◆

热闹的酒席一直持续到十一点过后才结束。

为了进行后续整理,亚里纱捧著托盘走向举办筵席的和室。

大家应该都已经回去了吧。因为太忙,没办法送雏一行人离开,让她感到有些遗憾。

难得大家一起来帮忙,她却没能好好道谢。

拉开和室拉门后,踏进里头的亚里纱不禁「咦?」了一声。

原本以为里头没人的她,发现健以坐垫代替枕头,一个人躺在这间昏暗的和室里。

她将托盘搁在茶几上,朝健走近。

亚里纱蹲下来观察健的表情,发现他似乎睡得很熟。

或许是因为看起来睡得很舒服吧,所以虎太朗等人也不忍心叫醒他。

健的家在哪里呢?是能从这里徒步回去的地方吗?

如果必须坐电车的话,就得赶快叫醒他,否则会赶不上末班车。

(还是说,因为已经很晚了,乾脆继续让他睡?)

这栋建筑物不是主屋,所以,让健睡在这里或许也无所谓。不过,多少还是有观感方面的问题。

亚里纱有些犹豫地伸出手。

她轻轻摇了健几下,后者微微睁开眼。

下一刻,健一把抓住亚里纱的手,让她慌得想要缩回手。

「怎……么……」

「……终于遇到你了。」

「……咦?」

健眯起双眼,将亚里纱的手握得更紧。

从掌心传来的他的体温,让亚里纱的体温跟著急速升高。

这让亚里纱害羞得不得了,连忙放开自己的手。

「柴崎同学,大家都已经回去了喔!只剩你而已……」

她将手藏在身后,刻意以冷淡的语气这么说。不过,嗓音却显得有些高亢。

健起身,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其他座位。他的表情看起来还很想睡,眼神也有点迷蒙。

(对了,得好好说出口才行……)

亚里纱握住自己搁在腿上的另一只手,紧张地这么表示:

「今天……很谢谢你……」

她没有能看著健的眼睛说出这句话的自信,所以只能盯著自己的手开口。

「听说你帮了很多忙,非常努力……」

微微抬起视线后,亚里纱发现健脸上浮现看似很开心的笑容。

不知为何,这让她有些慌张。亚里纱连忙别过脸去。

「就是这样……所以,下次,我想好好道谢……」

「亚里纱。」

听到健呼唤自己的名字,她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在没有其他人声的房间里,只有运转中的旧型冷气不断隆隆作响。

尽管风持续吹来,室内却闷热到让人怀疑冷气是否没有半点效用。

「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

健以一如往常的笑容,凝视著亚里纱这么说。

「……咦?」

亚里纱回应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知所措。

「……如果我这么问,你要怎么办?」

「你……你睡昏头了吗!」

健这句话让她的双颊瞬间发烫,嗓音中也透露出怒气。

她以渗出手汗的掌心紧紧揪住自己的裙子。

「我也不知道呢。」

这么说之后,健笑了出来。

「你一定是睡昏头了!赶快回家睡你的大头觉吧!」

亚里纱站起来,迅速转身走出和室,快步穿越了外头的走廊。

回到主屋后,她跑著上楼梯,冲进自己的房间里。

用力关上门之后,亚里纱重重吐出一口气,在原地瘫坐下来。

她的心脏狂跳到足以发疼的程度。

亚里纱以手覆上发烫的额头,仰望房间的天花板。

「你要不要……」

(别开玩笑了。他在说什么啊?)

总是只会随便乱讲话。明明压根不是认真的。

(可是,如果……他是认真的呢?)

亚里纱将拳头抵在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没有绑起来的一头长发滑落肩头。

(……怎么可能呢。我应该很清楚才对啊。)

健的每句话,总是能轻易动摇她的心。

在没有开灯的漆黑房间里,亚里纱紧紧握住自己的头发。

◆ ◇ ♡ ◇ ◆

在灯笼的光亮照耀下,健步下神社的石子阶梯。

因为已经是接近深夜的时刻,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经过,也看不到半个路人。

被自动贩卖机灯光吸引的虫子在半空中飞舞。

健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踩著缓慢的步伐从自动贩卖机前方走过。

(说我睡昏头了吗……或许真的是这样呢。)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总让他觉得很没有真实感,彷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境。

连踩在地上的触感都轻飘飘的,让健甚至没有自己在走路的感觉。

自己所处的世界,总是呈现一片褪色的光景。不管做什么、跟谁在一起,都无法让健有任何感受。

无趣而单调的日子,就这样不断重复上演。

这样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非得持续下去不可吗?健一边思考著这样的问题,一边迎合周遭的人,适时陪笑,或是跟著嬉闹。

(真的很蠢耶。)

如果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就享受不到乐趣。

如果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就算得到了,也不会觉得满足。

虽然身体疲惫不堪,健却觉得心情十分轻松又舒畅。他抬头仰望夜空。

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其实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找到了。

他只是装作没有察觉,但其实一直都在内心深处——

◆ ◇ ♡ ◇ ◆

回到家的爱藏打开客厅大门,发现里头一片漆黑。

原本以为没人在家的他,后来才发现哥哥倒在沙发上熟睡。

他大概是一回家就直接躺在沙发上了吧。身上还是外出时穿的那套衣服。

「呜~……米袋……还……」

哥哥甚至还呻吟著这样的梦话。盘据在他胸口的幼猫小黑,像是要催促哥哥和它玩似的,不断以前脚拍打哥哥的脸颊。

爱藏蹑手蹑脚地走近沙发,然后抱起小黑。

(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啊。尽是做一堆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呵」地笑了一声后,爱藏便走出客厅。

◆ ◇ ♡ ◇ ◆

健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望向被自己掏出来的手机。

神社大祭那天,准备回家时,他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再委托送他到门口的亚里纱的妈妈转交。

因为没有机会重新向亚里纱询问联络方式,健实在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那天以来,他便一直在等亚里纱主动联络,但仍是杳无音讯。

那时候,亚里纱的妈妈笑著向健表示「我会确实交给她」,所以,那张纸应该已经交到亚里纱手上了。

(我果然还是被拒绝了吗?)

健停下脚步,抬起头,发现柏油路面上方的景色因热气而扭曲。

他紧握手机,转身朝走来的方向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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