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一直都喜欢著他。」
隔宿旅行那天,在旅馆走廊上对虎太朗坦白这件事时,雏发现了。
原来——自己仍喜欢著他。
她理应已经放弃了才对。她理应已经确实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才对。
然而,她根本没办法放弃。这样的情感仍存在于胸中的某处。在雏的心中,仍有一个总是追寻著恋雪身影的自己。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她的泪水不自觉地涌现。
她明白虎太朗总是将自己的一切看在眼底。
也知道无论何时,他总是陪伴在自己身边。
以及他一直以来,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她明明很清楚虎太朗的心意——
在期末考结束后,第二学期只剩下一星期就要结束了。
这天的课程结束后,班上的同学接二连三地起身,一边开心讨论著「要去社团吗?」、「今天要不要绕去哪里晃晃?」一边离开教室。
(回去之前,得把黑板擦乾净才行……)
雏想起自己是值日生,喀哒一声拉开椅子站起来。
她走到讲台上,以板擦擦掉黑板上的数学算式。
因为擦不到写得比较高的板书,她试著努力踮起脚,结果一旁有人拿起板擦替她擦掉了那些字迹。
「谢……谢谢……」
她望向站在身旁的那个人,然后瞬间噤声。
虎太朗望向前方,将板擦抵著黑板。
「那个啊……雏……之前那件事……你不用在意啦……」
虎太朗压低嗓音,以有些尴尬的语气这么表示。
这句话让雏的胸口一阵刺痛,不禁别过脸去。
「为什么你……就这么…………」
雏悄声轻喃,然后紧紧抿唇。
虎太朗带著一张「咦?」的表情转过头来。
她没办法直视他的脸。
雏放下板擦,步下讲台,直接朝教室大门走去。
「喂,雏……!」
即使虎太朗的呼唤声传入耳中,她仍坚持走出教室,快步在走廊上前进。
「等等啦,雏!」
虎太朗的声音再次传来,但雏没有停下脚步。
来到阶梯转折处时,追上来的虎太朗一把揪住她的手。
「雏!」
她转头,发现虎太朗一脸忧心地望著自己。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感觉眼眶开始变得湿润的雏连忙垂下头。
尽管试著忍住泪水,一股温热感仍覆上她的双眼。
「你果然很在意隔宿旅行那时的事吗?」
「不是……」
雏以哽咽的嗓音轻声回答。
「不然,你为什么无精打采的?」
「这跟你没有关系啦……!」
她无法抬起头。
虎太朗也沉默了片刻。
走上阶梯的其他学生,纷纷以「怎么啦?」的眼神望向两人。
等到其他人的脚步声远离后,虎太朗以「那时……」再次开口。
「涌现了想问你奇怪问题的念头,我也觉得自己不对……再说,我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意……所以,该说我并不在意吗……你也别在意了啦……」
听著虎太朗断断续续的话语,雏紧紧揪住自己的裙子。
从双唇之间流泻出来的,是一句小小声的「为什么……」。
「总是……这样?」
虎太朗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地望著她。
「虎太朗……你怎么都不会变呢……从以前……就一直……!」
总是会为她著想,也总是很温柔。
这一点,雏其实也明白。
她知道虎太朗比任何人都更要温柔——
「雏……」
「所以……!」
垂著头紧咬双唇的雏,甩开虎太朗的手冲下阶梯。
一直忘不了那个人的自己。
一直无法放弃的自己。
以及温柔的虎太朗——
因为他愿意一直等待自己。
因为他一直都没有改变。
所以,总有一天——
雏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想要依赖他这份心意。
也知道这只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
来到中庭某个角落后,雏倚著校舍外墙瘫坐下来。
有人来到自己身旁。就算不抬头看,她也明白那个人是谁。
「你干嘛……追过来啦……」
雏抱著双腿屈膝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上小声这么问。
虎太朗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
「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担心你啊。」
「你也知道我一直避著你吧?为什么……你……不会有『就这么算了』的想法呢……一般人应该都会觉得厌烦啊……」
哽咽地这么开口的同时,雏不禁紧紧揪住自己的制服衣袖。
「我才不会。」
虎太朗以强硬的语气这么回答后,又重新补上一句「绝对不会」。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也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还有你一直都喜欢著他……一直无法忘记他……」
「既然这样!」
「我也一样啊。」
听到这里,雏无法再反驳,只是稍微抬起低垂的头。
「我永远都不会改变喔。无论你喜欢上谁。」
虎太朗坦率明瞭的这句话,彷佛紧紧掐住雏的胸口,让她难受不已。
(你就是这种地方一直都……!)
坦率,而且绝对不会放弃。
看著这样的虎太朗,就让雏觉得自己很脆弱。
所以,她一直都——
感觉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雏不禁再次垂下头。
就在这时候——
虎太朗微微倾斜上半身,将自己的脸靠近她。
「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听到耳畔传来的这句轻喃,雏瞪大双眼望向虎太朗。
「什么…………!」
她不禁这么开口,接下来却说不出半个字。
虎太朗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表示:「逗你的啦~」
或许是因为害臊吧,他的脸颊微微泛红。
(咦!…………是在…………开玩笑……?)
换作是平常的雏,一定会生气地大喊「真是的———!」抗议吧。
但现在的她,脑中却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能够反击对方的话语。
耳中只听得到那剧烈得令人吃惊的心跳声。
他只是一如往常地对她开玩笑而已。
她明明很清楚这一点。
对方明明是虎太朗啊。
雏迅速伸出手,按住一口气开始发烫的脸颊。
她理应最讨厌他才对。
他总爱捉弄自己,动不动就认真过头,又超级孩子气。
他的这些地方,她理应全都很讨厌才对——
在雏沮丧失意时从旁加油打气的人。
当雏哭泣时,总会坐在一旁静静等她哭完的人。
总是有办法让雏展露笑容的人。
这个人,一直都是他。
他——就是「我」的英雄。
怦然心动的感觉。
雏以双手掩住变得红通通的脸蛋,用力闭上双眼。
(……我意识到他了。)
*******
天空被夕阳染红,雏一边前进,一边眺望著叶子几乎已经掉光的樱花树。
「那个啊……雏。」
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后的虎太朗突然在这时开口。
雏转身,发现虎太朗停下脚步。
或许还在犹豫吧,他迟迟没有开口,反倒是雏先开口问了:「什么?」
「就是……圣诞节啊……」
「圣诞节?」
「可以请你……跟我一起过吗?」
虎太朗的语气十分客套,跟他平时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
他的脸很红,也没有看著雏,而是望向其他地方。
(刚才明明说得出那种话……)
看到虎太朗突然害臊的逗趣反应,雏不禁「呵」地笑出来。
「好啊。」
听到她的回答,虎太朗吃惊地「咦!」了一声。
「你为什么这么震惊啊?」
「……我以为……你会拒绝……」
「那天要跟小夏还有哥哥一起去看演唱会吧?我听哥哥说了。」
然而,虎太朗却用「可以请你跟我一起过吗」这种引人遐想的说法询问她。
其实,在那个瞬间,雏有些心跳加速——
「当天别忘记带入场券喔。我可是很期待呢。」
语毕,雏将拎著书包的一双手放在背后,朝前方踏出步伐。
「我知道啦。」
「真的吗?总觉得让人很不放心耶~」
「这么不放心的话,入场券给你保管就好了吧?」
这么对话的同时,两人在不知不觉中配合彼此的步伐,肩并肩一起走著。
一直不曾改变的两人之间的距离。
现在,总觉得似乎拉近了那么一些——
*******
圣诞夜当天,在人声鼎沸的演唱会现场,虎太朗、雏、夏树和优挥动著手上的萤光棒,跟大家一起发出欢呼声。
色彩缤纷的光束在室内晃动,震慑人心的歌曲和演奏,笼罩了整个会场。
在这般热络的气氛包围下,周遭的观众也一边跳动一边跟著唱。
伴随最后一声演奏而喷洒出来的银色纸片雪花,让所有人兴奋地伸长手。
「超棒的——!」
「夏树~别太激动啦,你会跌倒喔~!」
一旁的优和夏树开心的对话声传来。
「喔喔,好酷~……」
眺望著纷落的银色纸片,虎太朗不禁这么轻喃。
身旁的雏悄悄仰望他被灯光打亮的侧脸。
「我永远都不会改变喔。无论你喜欢上谁。」
回想起他的这句话,雏的脸上浮现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虎太朗的衣袖。
发现她这么做的虎太朗转过头来。雏将脸靠近他。
「————!」
想要传达给他的那句话,被周遭的人声和舞台上的演奏声淹没,没能确实传达出去。
「什么?」
虎太朗微微蹲低身子,提高音量这么询问雏。
「我说!谢谢你!」
雏踮著脚,使尽力气这么对他大喊。
或许是她的声音终于传达出去了吧,虎太朗看起来吓了一大跳。
看到雏笑出来,表情显得有些害臊的虎太朗也一起笑了。
(插图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