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自己烈焰冲天的船只,2A公会的成员们皆进退两难着。这里是浮在海上的都市,后头又有紧逼而来的撒旦军。在此般状况之下,没有其他选项了。尽管只是口头约定,不过我和2A公会缔结了同盟,将前往讨伐撒旦。
我在船长室内将通讯石抵在耳朵上,专心聆听从那儿传来的声音。
『咦?你们已经朝这儿过来啦?』
「是的。虽然有些部分是情势所趋,可是撒旦军进攻而来,还有朝雾已经濒临极限也是原因……」
哀川小姐伤脑筋地说道:
『那本书我还没找到呀,不过感觉应该有在城里就是。从我尚未调查的仓库数量来算,再给我两三天应该就找得到了。不能等到那时候吗?』
我们从拉古纳启航,已过了整整一天一夜。距离英费米亚大约还要三天的时间吧?
「我们就这么前进下去的话,大概正好在那时候就会抵达英费米亚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继续搜索──」
「赫尔大人──!」
佛钮司忽然闯了进来。
「佛──!佛钮司!我不是千叮咛万交代,不可擅自入内吗!」
我慌慌张张地藏起通讯石并大喊着。真是的,魔王就没有隐私吗?
「比起那种事,您说要和那些人类并肩作战,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应该说,你现在才问这个?这家伙完全没有在听我说话是吧?
「就算不利用人类,只要有佛钮司在就没问题了嘛!──佛钮司是如此拜托您,把那些人类赶出去的嘛!」
「佛钮司啊,你的力量自然是不可或缺的。然而,人类也有他们的用处在。况且,你提到的那把诛杀魔王之剑,可是在他们手上喔。」
「是这样的吗?」
「那把剑只有人类可以使用,我们不得不利用他们。拜托你忍耐一下。」
我后来重新测试过,但我果然无法装备诛杀魔王之剑。最后虽然像是半拐半骗的状况,不过当我说出「撒旦就由我痛击,你们只要负责取它性命便成。你们连这种事也做不到吗?」之后,2A那帮人也无从拒绝了。
「唔……这样也没办法了嘛……」
佛钮司消沉地垂下双翼,走出了船长室。
站在佛钮司的立场来看,她可能会觉得自己遭到忽视了吧。希望她不要为了宣扬自己的存在价值,而做出什么胡来的事情才好。
完成和哀川小姐的定时联络后,暂且无事可做的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偶尔也离开房间,出去转换心情吧……
假如频繁地在2A成员面前现身,感觉魔王会变得很庸俗,因此我极力避免自己外出,说白了就是个隐蔽青年。还有……虽说是为了在那场混乱当中统整起2A的意见,但我们毕竟吵得那么凶,所以我也有点不太想跟他们打照面。
我打开门,来到甲板上。
「啊……」
不晓得该说凑巧还是不巧,朝雾人在那儿。
「……是朝雾啊。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她狠瞪了我一眼,撇过头去。刻划在她脸颊上的诅咒纹路,令人看了十分痛心。
「别跟我说话。」
「但我们已缔结了同盟。想达成作战,交换情报是必要的。直到打败撒旦为止。」
「说什么同盟……实际上我们就像是成了你的部下不是吗?你还真敢说。」
朝雾正眼也不瞧我,极度不悦地回应道:
「到头来,还不是得由我们给撒旦致命一击。」
朝雾只将眼珠子对着我,以恐怖的目光瞪视而来。
「还有……你三番两次地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来……」
咦?你的意思是,那场润滑液按摩也算在内吗?
「这是有苦衷的,但我现在说不得。」
「是要有怎样的苦衷,才会四个人做出那种……」
朝雾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可能是回想起当时的事吧。
「听好了,你一定要对2A的大家保密喔。」
「我跟你保证。」
见我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她,朝雾露出了期待落空的表情。
「所……所以!撒旦的真实身份呢?我们得解除诛杀魔王之剑的封印才行呀。」
「由于另有内情,封印要等到与撒旦战斗前才解除。」
朝雾带着傻眼的目光,叹了口气。
「这是因为,倘若事先解除封印,你或许会死在诛杀魔王之剑底下的关系吗?」
用撒旦的密码解除,对我可无效喔。但我不想尝试就是了。
「……比起那个,你先把诛杀魔王之剑交给其他人吧。另外,千万别参加战斗,留在这条船上。听懂了吗?」
朝雾紧咬着嘴唇,眼神心有不甘地望着我。
「我才不听你的指示。」
而后她转身回到客舱去了。等到朝雾的身影消失后,我便独自靠在船缘,凝望着大海的另一端。
前方有着赫尔兰迪亚,以及英费米亚。
还有撒旦。
朝雾,你等着啊。
再一下子我就将你从那份诅咒当中解放开来。
+ + +
我们搭船驶进内海,并将船停靠在位于英费米亚后方的岸边。
接下来就是陆路了。我们将朝雾留在船上,登陆长着草木的海岸,一路朝着英费米亚迈进。从这儿走路也花不到半天。而且状况和攻略加尔达特那时不同,我们的兵力包含我在内仅有区区十五人,运用起来也轻松。
问题在于,诛杀魔王之剑的密码尚未明朗一事。照哀川小姐表示,再一下子就找得完了,但……
我们前进在绿油油的丘陵地带,而后草地逐渐变得稀稀疏疏,最后成了一片干燥的荒野。荒野的前方,看得见一座略高的山丘,上头交错着大块岩石。登上山丘后,乌云罩顶的黑色城堡便映入眼帘。那是一座拥有五座高塔的壮丽城堡。
──我回来了,英费米亚。
地狱僚佐们也都感慨万千地眺望着英费米亚的影子。古拉夏很快地便露出獠牙,发出低吼声。
「撒旦军的臭味让人不敢领教哪。」
慢了一会儿,2A成员也爬上了山丘。一之宫见到英费米亚及周遭状况,倒抽了一口气。
「……怎么办,赫尔夏夫特?对方似乎已经做好欢迎的准备了。」
如同一之宫的提醒,撒旦军的兵力已在城堡前面严阵以待了。其数量大约有一万五千人。占了大多数的是NG怪物们,再加上原先隶属于魔王军的吸血军团、魔兽军团、黑暗精灵军团,以及不死生物军团这些地狱尖兵们所组成。
雫石交抱起双臂,浮现出大无畏的微笑。
「一万五千对十五……算是恰恰好的放水吧?」
「那怎么可能啊?一个人哪有办法独自对付一千个人啦!」
扇谷带着哭腔吐槽道。
「一如字面所述,是一骑当千呢!」
「这办不到啦!做了也是白做嘛。」
「是……是啊……再怎么说,就光凭我们……」
大伙儿完全畏缩了。情绪莫名高亢的只有雷昂哈特,其他人面对大军当前,都丧失了斗志。
但就在此时,传来一道开朗的嗓音为大家加油打气。
「不要紧,不是只有十五个人。」
这个声音是──
我转过头去,发现有个人影登上山丘来。她以轻快的动作登顶之后,绽放出爽朗的笑容。
「再追加一个,一共十六人。」
──为什么……
「凛凛子?」「朝雾?」「朝雾同学!」
2A众人异口同声地以惊讶之情迎接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过来啊!朝雾!
我在心中忿忿不平地大叫。
雏泽脸上挂着苦笑,说:
「真是的……就算十五人变成十六人,也没什么差别啦。」
一之宫阻挡在以笑颜回应的朝雾面前。
「凛凛子,你怎么──」
「我还是决定要一战。最起码由我这个戴着诅咒戒指的人,拿着诛杀魔王之剑挺身面对撒旦会比较好。反正这样下去我也终归会一死,那样比较有效率吧?特地让其他人陷入生命危险,让原本只要牺牲一个人的情形变成两个人送命,那也没有意义嘛。」
一之宫深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你的状况并不能战斗。」
朝雾无视这番话,对一之宫伸出了手。
「把诛杀魔王之剑还给我。」
听闻这道不由分说的口吻,一之宫面露困惑表情。
「……所以说,你也差不多──」
一之宫的嘴巴停住不动了。
朝雾那对有如要射穿人的目光,捕捉着一之宫。
带有异常的魄力。
──朝雾是认真的。
「拜托你,阿洸。」
倘若你拒绝,我便会靠蛮力抢来──她的语气令人如是想。
强韧的意志力,甚至让人误以为是杀气。
一之宫维持着险峻表情开启选单,而后拿出诛杀魔王之剑递给朝雾。
「谢谢你,阿洸。」
「……你打算怎么做?你的HP可是极端地少喔。」
雏泽也面露僵硬笑容,赞同一之宫的话语:
「是……是呀。当然是有防御和回复魔法啦,但该说是有其极限吗……」
朝雾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他们的问题。
「只要不被攻击到就好了吧?」
她背对着哑然无语的两人,直直朝我这儿走了过来,然后停在我面前。
「赫尔夏夫特。」
朝雾以笔直的视线抬头望着我。
「请你保护我。」
……朝雾。
「请你带我到撒旦那边去。」
诅咒纹路已经蔓延到朝雾脸上了。那已经几乎──
「撒旦就由我来打倒。」
这样啊。
「那么,你可别离开我身边。」
「什……」
一之宫、雏泽以及其他2A公会的成员自不用说,就连地狱僚佐也掩藏不住内心的震惊。
「稍……稍等一下嘛!这样子赫尔大人会很困扰的,我不允许嘛!」
面对连忙跑来的佛钮司,我细说分明道:
「无妨。不论如何,我都得带2A公会的其中一员前往撒旦身边。一样花工夫。」
「这……这样子……」
阿德勒、古拉夏、萨塔纳奇雅这些其他的地狱僚佐,似乎接受了我的解释。唯有佛钮司一个人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
我摊开火焰斗篷,环顾所有人。
「准备好了吗?作战就如同先前讨论过的,没有变更。」
有栖川抱着法杖,瑟瑟发抖。
「那……那么……果然要……」
我抽出火焰之剑,将剑尖直指着英费米亚。
「我们要正面进攻,劈开那帮军队!」
2A公会众人的脸庞窜过一阵紧张。
「要上啰────────────────────────────!」
我随着吼声,一马当先地起脚直奔。朝雾也蹬地和我并肩同行。只见她冲下山丘,跟上了我的速度。看来即使HP降低,她的速度依然不减。
在我们后面,则是跟着地狱僚佐。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古拉夏嚎叫起来。
「我们也动身吧!」
一之宫喊完,2A公会便追着地狱僚佐的背影奔驰而去。
「唔喔喔哇啊啊啊啊啊!」「真是,既然这样就只有狗急跳墙啦!」「咿──!」
2A的成员心惊胆跳地跟了上来。
我有跟这些人仔细说明过,他们不会跟撒旦正面对决。纵使翘辫子也能一如往常地复活。这份安心感,勉强令他们的双腿迈向战场。
只不过,假如这次的作战失败了,迟早当真会撒手人寰。
「别落后了!人类们!」
我回过头去,大声鼓舞着众人:
「目标是东边后门!集中在此处!别管其他地方!」
我放声呐喊,而古拉夏追过了我身旁。
「就由我来拔得头筹啦!」
他的脸上充满了对战斗的喜悦。古拉夏面露愉快的微笑,双腿使劲蹬着大地,并拖着兽化后的两条巨大手臂疾驰而行。
然而在他头上,有对雪白的双翼超前而去。
「第一名是佛钮司的嘛♡」
「啊?混蛋!佛钮司,你太狡猾了!」
佛钮司对古拉夏的抱怨充耳不闻,大大拍动着翅膀加速前进。
「哼,对赫尔大人最有帮助的,是我佛钮司嘛!」
她腰际的光环散发出光芒。
「圣光环!」
白光一直线地劈开了撒旦军,朝城门奔驰而去。隔了一拍,几道爆炸将撒旦军给炸飞了。怪物的身体,有如树叶般飞舞在空中。
我持剑指向撒旦军溃散之处。
「敌人的阵型被打散了!我们冲!」
「咿────!当……当真要动手喔────!」
「感觉不太可能办到耶────!」
扇谷和毒岛很快地便喊出了投降似的话语。一之宫转过头,对他们说:
「纵使被他们干掉也能复活!这跟平常没有两样!别感到惶惶不安,一如往常地战斗吧!」
古拉夏用力蹬地,冲进了佛钮司所打造出来的撒旦军缺口。
「呜喔喔喔喔喔!要上啦────────────!」
他一边狂奔,同时揍飞了阻挡在眼前的昔日部下。可怕的铁臂,一击便打飞了将近十只魔兽。
古拉夏踩踏着倒下的魔兽,毫不停下脚步地突击而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四处大闹的古拉夏身边,有道形似蝙蝠的黑雾窜了过去。那道雾在吸血军团当中聚集起来后,便化为恍如管家般的外貌。
「部下的失职,是军团长的责任。」
在受到撒旦操控的吸血军团包围之下,阿德勒抽出了闪耀着红光的宝剑。
「化成灰烬吧。」
这一刻,血沫飞舞而起,剑与血在半空中描绘着赤红的曲线。阿德勒以惊人速度挥舞着剑,陆续堆起一座座尸山。
「赫尔夏夫特大人,由我先走。」
萨塔纳奇雅放箭的同时,来到了我面前。
「拜托了,萨塔纳奇雅!」
我保护着身旁的朝雾,在萨塔纳奇雅开路之下,冲向撒旦的军队。
「呀啊啊啊!」
朝雾的惨叫响起。左右两旁有着身穿铠甲的黑暗精灵军团袭击而来。我以拳头轻松地拨开了对着朝雾挥下来的剑。但是照这样下去,我无法保护她到最后。
「朝雾!上来!」
我用一条左臂抱起了朝雾。
「……!」
朝雾紧紧抓住了我的脖子。
「你可别被甩下去了啊!」
「嗯……嗯!」
佛钮司和古拉夏杀出来的道路寿命很短,眨眼间便有撒旦军涌了上来,试图填补这道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缝隙。一旦拉近和敌方之间的距离,萨塔纳奇雅也就不能用弓。她将弓变成了剑,在我面前奋战着。
在我的后方,也上演着2A公会竭尽全力的战斗。
「肉盾〈坦克〉!撑住啊!」
如此大喊的一之宫本人也举盾拼命地抵挡着。斗士扇谷、山田和悠木,他们双手架起大型盾牌,保护着魔导士和神术士前进。每当朝着盾牌挥下的剑发出剧烈声响时,支撑着盾牌的手臂便会窜过一阵冲击,令肉盾咬紧了牙关。
接着还有身穿铠甲的一群骸骨,从2A左右蜂拥而至,好像要将众人压扁似的。场上频频响起铠甲彼此碰撞的沉闷金属声,以及剑与盾交锋的高亢声响。刀剑和长枪忽然穿进了盾牌的缝隙间,划伤了他们的身子。
一道有如焦味般的香气,和血液的气味蔓延了开来。
这里已经没有称得上是道路的空隙,简直像是前进在尖峰时刻的电车中一样。我推开撒旦军,勉强迈进着。
「糟啦!我的手慢慢没有感觉了!」
听闻扇谷的叫唤,神术士有栖川施展回复魔法。
「『治愈术〈heal〉』!」
雏泽和毒岛也恢复着一之宫、山田及悠木的体力,并且一个个施放提升防御力的辅助魔法。
「『万丈灭绝』!」
2A公会的后方掀起一阵大爆炸。
魔导士雫石的魔法,炸飞了由后方涌上的吸血鬼。
「『雷霆电光』!」「『火焰风暴』!」
雷昂哈特对右侧,宫腰对左侧的敌人施以攻击魔法,减轻肉盾的负担。
我们的去路被撒旦军塞满,已经连前进的方向都不晓得了。
在我眼前竭力应战的萨塔纳奇雅,也累积了相当的伤害。她褐色的美丽肌肤流淌着血液。
该死!我们就连城里都还没进去啊!
朝雾以苦涩的目光,凝视着身上负伤依然奋力迎战的萨塔纳奇雅。每当身为敌人的萨塔纳奇雅遭到砍伤,她便会皱起脸庞,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菜流!」
朝雾转过头,呼唤雏泽的名字。
「干嘛?我现在很忙耶!」
「请你对萨塔纳奇雅施展回复魔法!」
「啥?你……你在说什么──」
「拜托你!」
雏泽的内心纠葛,显现在脸上。
「啊──真是的!『治愈术』!」
雏泽高举起法杖,其前端便闪耀着美丽的光辉。于此同时,闪亮亮的光芒笼罩着萨塔纳奇雅的身体,为她疗伤。
「这是……」
萨塔纳奇雅回过头,和将法杖高举过头的雏泽对上眼了。
「感谢你。」
「──呜咕。」
雏泽不禁语塞。萨塔纳奇雅画圆挥舞着剑,将附近的半兽人一扫而空之后,抬头看向我。
「赫尔夏夫特大人,可否借您的肩膀一用?」
「无妨!你就用吧!」
萨塔纳奇雅把剑变回弓,而后跳上我的右肩架起了箭。她将箭矢对准雏泽的方向。
雏泽和朝雾皆以惊愕的眼瞳昂首看向萨塔纳奇雅。
「咦,等等──」
对着慌张不已的雏泽,箭矢离开了弓。在极近距离之下施放的箭,一瞬间便飞到雏泽的身边──
然后变成了大型爬虫类的样貌。
「什!这是什么呀────────────!」
体长约四公尺的身躯被四只强韧的脚支撑着,外貌简直就是草食恐龙。然而,位在它长长脖子前端的硕大下颚及锐利獠牙,却又完全是肉食恐龙的外观。身体被厚实的兽皮装甲和棘刺覆盖的怪物袭向撒旦军,以保护2A公会。它尾巴一扫便击飞了魔兽,并咬碎了嘴里不死生物的骨头。
那是萨塔纳奇雅压箱底的箭矢「龙属箭」,能变化为形似恐龙的怪物。
龙属箭四处大闹着驱散了撒旦军,但我们却停下了脚步。我也挥着剑斩杀眼前袭击而来的半兽人,要再度前进却是难如登天。距离我们的目标──后门,还有大约三百公尺。
我对着天空呐喊道:
「佛钮司!开路!」
「收到了嘛!」
浮在半空中的佛钮司做了个举手礼之后,上空便再度窜出了圣光,阻断了我面前至城门处的撒旦军。随着一波大爆炸,半兽人和哥布林被震飞了。佛钮司的圣光环换言之便是主炮。坦白说我很想叫她连发,可是那会消耗大量的MP,无法那么轻易地一发接一发使出。
「快跑!」
我如此喊道,接着拔腿疾奔。2A公会的成员也慌慌张张地跟着我的脚步而来。佛钮司所开辟的道路前方,再次出现了古拉夏和阿德勒的身影。他们的衣服及头发都凌乱不堪,身上到处渗着血。他们俩立下彪炳战功的代价,便是被迫大量耗损自己吧。
有栖川和毒岛的声音,由后方传了过来。
「『治愈术』!」
接着疗愈光芒便包覆了古拉夏和阿德勒的身子。古拉夏愣愣地环顾自己的身体。
「喂,这是……」
阿德勒调整着眼镜的位置,极其不悦地低喃道:
「多管闲事……」
而后他一转身,砍死了即将动手攻击的哥布林。
「走吧,就快到了。」
「喔!」
古拉夏与阿德勒再度清出了一条路,我们则从那儿长驱直入。在千辛万苦的最后,我们总算抵达了城门前。这里是位于正面反方向的后门,规模也不怎么大。它的高度大约三公尺左右,若是身材魁梧的山精,就连出入都很困难。
「巩固四周!直到我们破门之前,都别让撒旦军靠近一步!」
由于后门很小,因此最容易攻破。不过,门扉和城墙周密地施加了魔法防御。要以魔法破坏,不但需要更多的魔法师,还很花时间。2A和精灵联军之所以能破坏英费米亚的墙壁,是精灵魔法师和雫石死缠烂打地不断进行魔法防御解除和攻击的结果。
「很好!轮到我上场啦。」
古拉夏将拳头掰得喀喀作响,站在城门前。到头来,以物理手段攻破城门,是最快的方式。
「有劳了,古拉夏。」
我敲了敲他的肩膀,瞪视逼近而来的撒旦军。
「佛钮司!」
我这么大叫的瞬间,圣光环的光芒便横扫而过,铲除了撒旦军。
「萨塔纳奇雅!」
「是!」
萨塔纳奇雅将箭矢架在爱用的弓──黑心射手上。刻在弓上的纹路泛着绿色光辉。接受了黑暗精灵的魔力及庇护的弓,不断将力量给予封入了魔法的箭矢。
萨塔纳奇雅的必杀箭矢也强得不逊于圣光环,可是发射需要花点时间。在混战当中不好使用,但如今──
萨塔纳奇雅的手指放开弓弦,而后箭矢便席卷着空气飞驰而去,最后掀起一道龙卷风,化为偌大的钻头向前刺去。把空气变为利刃的钻头,在跨越圣光环的爆炸而来的撒旦军当中,打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她接连射出了第二支、第三支相同的箭矢。然而,撒旦军趁着萨塔纳奇雅攻击的空档,接近而来了。
阿德勒站在它们的面前。
疾奔前来的半兽人一和他擦身而过,瞬间身子就被一刀两断。半兽人的尸体四分五裂地滚落在地,而后化为光消失了。
阿德勒的战斗表现有如鬼神一般,陆续砍倒了逼近过来的撒旦军。不过,也开始有人闪避阿德勒,攻向了城门。亢奋不已的一群魔兽,袭击了守护城门的最终防卫线──亦即2A公会。
一之宫以充满紧张感的语调发号施令:
「要来了!魔导士!」
「『火焰风暴』!」
魔导士组以攻击魔法迎战这群魔兽。虽然削减了它们的HP,却未打倒对方。
「要上啰!」
一之宫拿起剑,砍杀疾驰而来的魔兽。
「好啊!一直拿着盾,我也累积了不少压力!动手啦──!」
扇谷出拳击打衰弱下来的魔兽。他的手上戴着钢铁制的手套,那是斗士专用的格斗装备。
「嘿……嘿!」
面对滚到眼前来,既已不动的半兽人,悠木心惊肉跳地挥出了拳头。
只要不哭,悠木的真正价值就不会被发挥出来嘛……
在其后方,则有着MP见底的神术士组在猛灌着MP回复药。外观看起来就是罐装饮料的那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在喝营养饮料。单手扠着腰将MP回复药一饮而尽的雏泽,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噗哈──!真有效──────!」
有栖川和毒岛喝完后,带着比方才更放松的表情回到了战线。
背对城门至少不会被人从后方攻击,所以才会产生这份从容。靠他们的组合,还能再争取一些时间。
「怎么样?古拉夏!」
古拉夏双手抵着城门,试图以全身的力气推破它。他兽化后的手臂原本便已粗壮无比,全力虐待着肌肉之下,又变得更粗了。
「这个混蛋东西……意……意外地……沉……」
由他咬紧的牙关缝隙间,传来了呻吟般的声音。他的双臂和背脊都在颤抖着,双脚陷入了地面。
──可恶,行不通吗?古拉夏!
朝雾凝望着那副模样的眼眸,痛心地摇曳着。她搁在我胸口的手,指头紧紧握着。
「赫……赫尔夏夫特,最起码用个力量强化魔法──」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古拉夏以渗着血的嘴巴怒吼道。
「让人类帮忙有损我的威名!我自己就做得来!」
这家伙也很倔强嘛……我很想以他的心情为优先,但没时间了。
「不过,古拉夏,你的工作并不是就此结束。我还需要你继续为我效力。使尽全力还太早了喔。」
「唔……」
「这并非丢人之事,也非玷污你的骄傲。人类们是在恳求着希望助你一臂之力。拥有接纳这份心愿的度量,亦无不可吧。」
古拉夏的手臂放松了力道。
「……我知道了啦。既然大王这么说,那就没法子了。」
朝雾浮现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从我的手上下来。
「那我去叫神术士喔。」
「嗯……还有,也帮我叫那家伙过来。」
古拉夏指着的方向,有着如同小动物般瑟瑟发抖的悠木羽衣子。
朝雾尽管困惑,却也带了悠木过来。
光是站在古拉夏面前,悠木就快哭出来了。只见她一脸惨白,身子抖个不停。
古拉夏鄙夷地对这样的悠木说:
「喂,矮子。给我来帮忙。」
「……咦?」
不等她回应,古拉夏便重新将手抵在门上。只不过,这次他是站在对开门的左侧,右侧空了出来。
「动作快点!你想被吃掉吗?」
「咿──!」
悠木连忙扑到门上,但却只是用手碰触而已。可能是恐惧让她使不上力,只见她维持那样的姿势抖个不停。
「喂!你在胡闹是不是!给我用力啊!不赶快开门,你的伙伴也会全数阵亡喔!」
「就……就算你……这么……跟我说……」
泪水从悠木的眼中潸然而下。
「我办不到……好可怕……」
光是哭出来还不行吗?果然精神压迫若是不超越极限,悠木就拿不出原本的实力。然而,当她失去理智的时候,将会发挥出凌驾古拉夏的力量。既然如此,虽然悠木会很可怜,不过我要让古拉夏继续对她施压。
古拉夏大吼着,有如回应着我的期盼:
「别闹了!你不是和我互殴过吗?和那个相比,打破这种门根本算不了什么吧!」
「那……那是……」
「我可是背负着大王的期待。尽管借助你的力量让我很火大,但如果没能攻破这扇门,我就会背叛大王的期待。唯有这件事我绝对做不出来。」
悠木诧异地望向古拉夏的方位。
「别停下手来!使尽吃奶的力气推啊!」
悠木反射性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古拉夏:
「请问……你为什么……那个……要找我……呢?」
再次使劲的古拉夏,一副嫌烦似的回答道:
「啊?那当然是因为感觉你最有力气啊!矮子!」
他如此不屑地说完,便再度全力推着门扉。
「你只要拿出全力就很惊人不是吗?别说那么多了,快动手!」
悠木不再流泪了。
她的手开始用力,使得右侧的门扉发出辗轧声。
──喔?
悠木的氛围改变了。古拉夏的怒骂声确实不单单只是恐吓,或是要令她感到恐惧的呼唤。
那番话打动了悠木的心吗?尽管和我预料的发展不同……不过这下子或许行得通。
悠木在痛苦的表情底下低声喃喃道:
「我……我不是矮子。」
卯足全力的古拉夏,从咬紧的牙关中开口问道:
「是……喔。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啊?」
「悠……悠木……」
「喔──」
古拉夏展露笑容,露出锐利的犬齿。
「勇气啊。真是个……好名字。」(注:勇气和悠木的日文发音相同)
「咦……」
悠木抬起头,侧眼凝望着古拉夏。
门扉摇晃着,发出了吱嘎声响。
「既然如此,就拿出你的勇气来!给我鼓起干劲!我们要打破这扇门────!勇气────!」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悠木的口中也迸发出尖叫声,她脚下的地板则窜起龟裂。
古拉夏的手臂颤抖着,面色潮红。
他们俩的额头都汗如雨下,竭尽了全力而使得全身上下颤抖着。为了彼此的重要事物,期盼着门扉尽快破碎。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门扉内侧传来了某种东西折断的声音,而后接连响起好几道物品破坏的声响。
接着门便像是忽然失去支撑似的,气势十足地敞开了。差点掉下来的门扉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轰然巨响。
突然没了阻力,古拉夏和悠木便向前扑倒而去。
「羽衣子!你不要紧吧!」
朝雾担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直奔了过去。然而悠木却自个儿挺起了身子,左右摇摇头说:
「我……我没事……不要紧。我自己起得来。」
朝雾点点头,脸上的微笑简直像是母亲凝望着努力的孩子似的。
我再次抱起朝雾后,俯视着古拉夏。他也躺成大字形,昂首望着我。
「嘿嘿……我办到啦,大王。」
「干得太好了,古拉夏。有你的。」
古拉夏面露开心的微笑,而后一副手脚使不上力的模样,踉踉跄跄地勉强站起来。
这时,张开双翼的佛钮司从天而降。
「哼,居然仰赖人类,真是没出息嘛。」
古拉夏露出了獠牙,说:
「吵死了!你还不是打不坏门,不准讲些嚣张话啦!」
佛钮司撇下嘴角,眼眶泛着泪水。
我可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起内哄。我将手放在佛钮司头上。
「拜托你体谅,现在我们得寻求这帮人的协助──」
然而,佛钮司却拨开了我的手。
「赫尔大人也净是依靠着人类!佛钮司是对赫尔大人最有帮助的嘛!就算是撒旦,用不着靠那些人类,我也可以独自收拾掉的嘛!」
佛钮司大大地张开双翼,向天空飞舞而去。
「慢着!佛钮司!」
「只要进到门里,就没人能阻止我了嘛!」
留下这句话,她转眼间便飞到魔王之塔的高层区域,而后打破窗户,进到塔里头。
──唔!
我对着所有人放声喊道:
「快点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全体成员都倏地冲进城内。
古拉夏和悠木抱起折断后变短的巨大门闩,将它重新插进门内。这样子外头的人就进不来了。尽管不够完美,但能争取时间。
「我们走!目标是中央的高塔──魔王之塔!」
我、地狱僚佐以及2A公会,穿过了仓库和兵舍之类的设施。地狱尖兵好像几乎都到城外去了,城里反倒是冷冷清清的。
我们奔驰了一阵子后来到广场,耸立于中央的便是魔王之塔。我的私室和谒见厅就位在这座巨大的高塔里头。我停下脚步,昂首仰望它。
──撒旦就在上头。
佛钮司不要紧吧?希望她别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就好……总之只有赶紧追上她了。
──但是……
我盯着严阵以待的敌人瞧。
「看来他们不会轻易让我们入内。」
由墓地苏醒的NG怪物──黑骑士伫立在广场上,其数量大约有二十人。而高塔入口前方,则有一个看起来很棘手的门卫。他的身高是其他黑骑士的两倍,还像是阿修罗像一样长着六条手臂。他的手上全都握着剑。
这家伙很明显就是中头目的感觉。
「要来了!大家当心!」
黑骑士们一起动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很快,在我们统整好战阵之前便砍了过来。眨眼间便成了一场大混战。
然而,六臂怪却是一动也不动。仿佛像在说「如果想进入高塔,就打倒我吧」。
我以右手架起剑,对准了六臂怪。
但就在这时,一之宫闯了过来。
「我来逼开他,你赶紧到撒旦那里去。」
一之宫抬头瞄了瞄朝雾的脸庞。
「凛凛子已经到极限了。」
语毕,一之宫便将目光移开诅咒纹路,凝视着我。
「我无法拯救凛凛子。拜托了,赫尔夏夫特。」
──包在我身上,一之宫。
「阿德勒。」
「在。」
阿德勒回应我的呼唤,走到我身旁来。
「你来协助他。」
「遵命。」
阿德勒泰然自若地接近六臂怪,一之宫则慌慌张张地跟在他后头。六臂怪仍然纹风不动,不晓得究竟有没有注意到接近而来的对象。
──然而……
两人靠近到半径五公尺的瞬间,怪物的手臂便骤然动了起来。他的动作就像是从静止状态一口气抵达极速一样。这道强烈的攻击,砍向阿德勒和一之宫的躯干。
「!」
他们俩连忙架起剑,以剑接下六臂怪的一击。虽然是两人合力抵挡,但他们的身子依然被震到了后方去。他们站稳了脚步,并肩在地面上滑行而去。等到两人离开警戒范围后,六臂怪的行动又停了下来。
阿德勒放下剑,瞪着怪物对一之宫开口道:
「喂,你啊。」
「……干嘛?」
「我们左半边的三条手臂,交给你引诱。」
一之宫吞了口唾液,但他咧嘴一笑后便操作起选单,将装备更换成盾牌和单手也能使用的轻剑。
「真是小家子气的男人,统统交给我啦。」
以大无畏的笑容带过阿德勒利刃般的视线后,这次由一之宫领头行动。当他进入六臂怪的射程范围那一刻,如同方才一般的锐利攻击便袭向一之宫。
「唔!」
他以盾牌接下了那一击,还有随后的第二记、第三记攻击。一之宫拼死以轻剑和盾牌承受这些攻势。他心中必定也在和抽身脱离六臂怪的攻击范围这份诱惑交战着。但他并未逃开,而是忍受第四记攻击。这一瞬间,盾牌裂开了。
「糟糕──」
接下第五击的剑也折断了。
而后是第六击。
六臂怪的剑,攻向毫无防备的一之宫。
「话说得那么满,结果不过尔尔。」
阿德勒冷静的话语声传来。
「──不过,至少你有帮上忙,让他露出破绽了。」
六臂怪的剑穿过一之宫身旁,刺向地面去。
「什……?」
他的手臂被从肩膀连根砍断了。
阿德勒站在六臂怪的肩膀上,将剑插进了他的脑袋。剩下的五条手臂也一条条应声落地。前六臂怪的身子大大一晃,便向前趴倒在地了。一之宫仰望着踩在怪物背上的阿德勒。
「多谢相救,阿德勒。」
「你别误会了。我只是为了替王开路,可不是要救你。你归根究柢是人类。等这场战事结束后,我们彼此就是敌人了。」
一之宫丢下断剑,从装备清单中拿出新的剑与盾。
「这我明白。不过,现在就──」
阿德勒打断了一之宫的话语,朝我低下头。
「让您久候多时了,王。」
「干得好,非常漂亮。」
我抱着朝雾奔向高塔入口。一楼大厅有座遥遥绵延至最上层的楼梯井,其周边则有着螺旋阶梯,得走那儿上去才行。
我像是疾驰在平地似的,爬上那座阶梯。
朝雾凝望着我的侧脸,语气略显不安地问道:
「嗳,诛杀魔王之剑呢?在和撒旦对决之前,得把答案写上去才行……」
「喔,关于这件事──」
爬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是……
地上散落着白色羽毛,还蔓延着鲜红的血泊。
朝雾也为这幅光景屏息。
「这个……难道是……」
──佛钮司!
谒见厅在这层楼,也就是说……!
我倏地奔驰在走廊上,冲进谒见厅。
「!」
即使不愿意,眼前的模样也让人理解到,这里发生过一场壮烈至极的大战。整面墙上的美丽雕刻都被粉碎殆尽,天花板上的绘画也烧毁了。不仅墙壁崩毁,地板还有许多处凹陷,满是裂痕。染满了鲜血的羽毛散落一地。我并不晓得那场战斗有多么惨烈,但胜负已分是昭然若揭之事。
胜利者阻挡在王座前方。
──撒旦。
撒旦身上穿着金色铠甲,手中握着落败者。
「佛钮司!」
佛钮司背后的翅膀被撒旦抓住,无力地垂挂在那儿。她的样子遍体鳞伤,鲜血还从脚尖滴了下去。
「你来了啊,赫尔夏夫特。」
撒旦挥动手臂,将佛钮司对着我丢了过来。
「!」
朝雾瞬间跳下我的手臂。我张开双手,抱住了佛钮司的身体。
「佛钮司……」
我用颤抖不已的手,抚摸着看似死去一般瘫软无力的佛钮司。朝雾也皱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佛钮司凄惨无比的模样。
「……太过分了。」
「喂!佛钮司!回答我啊!」
我竭力呼唤着,于是佛钮司的眼皮微微张开了。
「啊……赫尔……大人……」
──她还活着。
我松了口气。
「好奇怪喔……佛钮司……完全……派不上用场……无论是圣光环……或其他招数……全都无效嘛。」
「这样啊。已经不要紧了,你别担心。」
我抚摸佛钮司的脸颊,她的双眸便满溢着泪水,扑簌簌地滑落而下。
「可是……人家很努力了嘛……就算是……不断地被践踏……或翅膀被拔也一样。这是真的喔。赫尔大人……佛钮司……尽力了……这都是为了……赫尔大人……呀。」
佛钮司的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气。
「佛钮司!」
我竭力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却被朝雾的手阻止了。
「你冷静点,赫尔夏夫特!她只是昏过去而已!你不可以那样摇她!」
仔细一看,她的能力数值项目确实没有变成「死亡」。
「……抱歉。」
我让佛钮司躺在谒见厅的一角。
「朝雾,佛钮司就拜托你了。」
「嗯……好……」
朝雾带着担忧的目光仰望我。
我站了起来,缓缓走向房间中央。撒旦凝视着我的身影,悠然问道:
「赫尔夏夫特啊,那个堕天使是怎样?」
「……」
「是想上演余兴节目的意思吗?还是说,你认为倘若是神的力量便对我管用?如果是如此,那就太愚蠢了。我可是身披奥瑟利亚之神,以神魔王撒旦的身份重生了。无论是神或恶魔的力量,都再也奈何不了我。我已经抵达你那渺小的力量所遥不可及的领域了。」
我不发一语地听着撒旦说的话。
「赫尔夏夫特,事到如今你已一点都不重要了。我可不能花时间,对你这种不足为道的人物多费唇舌啊。」
「……」
「滚吧,赫尔夏夫特。」
我的心中涌现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
不管怎样都好了。无论有没有诛杀魔王之剑,都无所谓了。
──我要干掉你这混账。
火焰斗篷从我背后喷出。我将一只手往前刺出,指着撒旦。
「临时的支配者,片刻之时的追梦人〈Dreamer〉啊。
你做好觉悟了吗?
你已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接下来便是你的处决时间〈Showtime〉。
本魔王染上一片火红的愤怒〈Nemesis〉,即将引爆。」
火焰斗篷卷起漩涡,化为一把剑的外型。我抓住那把剑,一鼓作气地冲向撒旦。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一瞬间便冲进攻击范围内,将凝聚了全身体重和加速度的一击,砍在撒旦的铠甲上头。
「──!」
撒旦动也不动地接下了那记攻击。黯淡的金属铠甲,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和火花。但就仅此而已。我卯足全力的一招,被保护着撒旦的奥瑟利亚铠甲给轻易地弹了回来。
而后──撒旦的手掌卷起火焰漩涡。
「无聊。你以为这种攻击管用吗?」
撒旦将手掌敲向我的腹部。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它的掌心和我的腹部装甲之间炸了开来。
──咕喔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像是肚子被圆木痛殴般的冲击袭向我。让人误以为内脏遭到撕碎般的痛楚和震撼,试图将我的意识从身体抽离。
「咕啊啊啊啊!」
我的身子飞了将近一百公尺,猛力撞上入口附近的墙壁。这一撞粉碎了墙上的大理石,而我的身体陷了一半进去。
「赫尔夏夫特!」
朝雾大喊着,声音有如尖叫。
「唔……我……我不要紧……」
我从墙壁挣脱后,便屈膝跪地。
这家伙……不是能靠气势或毅力对付的对手。他拥有那等压倒至极的强力魔法,以及铁壁般的铠甲。即使正面交锋也没有任何胜算。该怎么办──
这时,随着一道陌生的电子音效,通讯石的来讯显示浮现在我的眼前。
──哀川小姐!
我从道具清单中选取通讯石,然后将出现在手中的石头抵在耳朵。
『久等了!我知道密码了!』
「我等到望眼欲穿啦!」
我站起来跑到朝雾那儿去。面对一脸不知所措地仰望着我的朝雾,我简短地喊道:
「诛杀魔王之剑!」
察觉我意图的朝雾,随即操作选单,让白瓷之剑出现在手上。
『密码是一串无意义的文字!我用英文字母一个个告诉你!』
「朝雾!你来输入密码!」
剑身中间有处平坦的部分,需要用手指在那里输入密码。朝雾将指头抵在那儿,默默点了点头。
撒旦有如响彻地底般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你们偷偷摸摸的在做什么?」
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不准来妨碍!
我背对撒旦,成为朝雾的盾牌。
「赫尔夏夫特……你竟背对着我吗?那是行有余力,抑或是俯首就缚呢?」
『我要说啰!S、A、I。』
「回答我────!赫尔夏夫特────!」
一道足以粉碎石头的冲击窜过我的背部。撒旦的火焰魔法,好似喷射气流般烧灼着我的背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烫得我以为背后的装甲要熔化了。
「唔……呃!」
我咬紧牙关忍耐了好一阵子,火焰魔法的效果就结束了。我从火焰地狱里受到解放后便全身乏力,差点直接倒了下去。
「赫……赫尔夏夫特!你不要紧吧?」
「唔……我要讲密码了!S、A、I。」
我动员了所有精神力,将哀川小姐的话语传达给朝雾。她连忙以指尖在剑上书写着文字。
『I、A、S、R、R。』
「I、A、S、R、R。」
「赫尔夏夫特,你这家伙……还不看我这里吗────────!」
撒旦传出想再次施放火焰魔法的气息。
该死!要是再吃到那招的话……
『N、A、I、I、T。』
「N、A、I、I、T。」
巨响和高温接近着我的背后。
──要来了!
我身上热得冒汗,同时还流下了恐惧的冷汗。
「『火焰狂岚』!」
──什……!
有道火焰龙卷风像是飞龙一般,由谒见厅入口长驱直入。火焰穿过了我身旁,和撒旦从身后逼近而来的魔法剧烈碰撞。两团火焰撞在一块儿,在散发着刺眼光芒的同时,不断抵销着。
一只手拿着魔导书,施放火焰的人影是──
「趁现在!快点!」
──雫石乃音。
『G、R、K、A、O。说完了!』
「G、R、K、A、O。就这样!」
朝雾写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诛杀魔王之剑便释放出耀眼光辉。她惊讶地说:
「这是……」
「成功了!朝雾!」
朝雾的眼眸映照着剑的光芒。她手持闪耀无比的剑,抬头看向我。
──朝雾?
她正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我。
──原来如此。现在的诛杀魔王之剑杀得了赫尔夏夫特──你是这么想的吗?
很遗憾,撒旦的密码对我无效……应该是这样才对。
不过从朝雾的角度来看,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就姑且一试吧──她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但是,难道她真的──
朝雾对着我架起了剑。
──!
她的眼瞳中无法窥见情感。
万一诛杀魔王之剑也对我起作用,那么我就会──
「要对付的不是赫尔夏夫特大人,而是撒旦喔。」
雫石站在朝雾身后。
火焰魔法停留在她的掌心。她凝聚着翻腾打转的火焰,做好随时都能向朝雾背后击发的准备。
她们俩交换了一个冷冽如刃的锐利视线。
「乃乃真是爱操心耶……」
朝雾将对着我架起的剑伸得更出去了。
「你让开,赫尔夏夫特。」
我抽身开路给她,只见诛杀魔王之剑直指的方向有着撒旦在。
「动手吧!凛凛子!」
当火焰再次从雫石手中施展出来的同时,朝雾也拔腿疾奔。雫石的火焰掠过朝雾头顶,袭向撒旦。火龙命中了撒旦的胸膛。
「魔法对这副铠甲不管用,蠢货!」
但朝雾就在火焰底下──位于撒旦死角的路上奔驰着。
「天真!」
撒旦的左手挥了个巴掌将火焰扫掉,而后对着疾驰在其下的朝雾高举起右拳。
「唔!」
那儿并没有朝雾的身影。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朝雾将诛杀魔王之剑插在撒旦毫无防备的左侧腹上。
配合撒旦拨开火焰的动作,朝雾也向右跳去了。这是有她的速度才做得到的伎俩。
──成功了!
我内心雀跃万分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撒旦会是瘫软倒地,还是消失无踪呢?抑或是──
但是,撒旦仍然存在于那里。
──什么……
而后,黄金右拳对着朝雾挥了下去。
「快逃!朝雾!」
「──唔!」
朝雾以毫厘之差躲开后,扭转着身躯大大向后跳,拉开和撒旦的距离。
撒旦轻轻拍了拍侧腹,俯视着我们说:
「那是魔法道具……而且还是神圣法器的一种是吧?」
难不成……那副铠甲就连诛杀魔王之剑都挡得住吗?
「这副铠甲可以阻挡魔法,没有任何例外,神的力量亦然。正因如此,人在那边的堕天使,她的力量才会对我不管用。」
我瞧向躺在房间角落的佛钮司她那凄惨无比的模样。绝望感大大地撼动着我内心的支柱。
王牌没有用。
我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朝雾来到我身边,发出惨叫般的嗓音说:
「赫尔夏夫特!诛杀魔王之剑无效!」
雫石也一脸泫然欲泣地倾诉道:
「怎么办!不该是这样的……那应该可以打倒撒旦不是吗?」
可恶!这种事情就算跟我说,我也不晓得啦!
该死!没有处理那副铠甲的办法吗?
无论是何种魔法或魔法道具,甚至连神的力量都能防御的铠甲──奥瑟利亚之神。
身上包覆着神的魔王──撒旦,有如嘲笑着焦急的我一般迈出步伐。
它踩响着脚步,朝我这里而来。
「我是既已超越了神与恶魔的存在,神魔王撒旦。」
它拥有我所欠缺的完美防守,以及可怕的魔法。
「赫尔夏夫特,倘若你想自称为魔王,就尽管那么做吧。我已经来到了你所无法抵达的领域。」
反过来说,我所拥有,但它没有的东西是──
朝雾悲痛的声音响彻着我的鼓膜。
「够了!快逃呀,赫尔夏夫特!乃乃!」
「什么呀……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嘛……」
雫石露出死心的表情低喃着。
我回应着她们俩,说:
「要放弃还太早了。」
雫石的神情忽地一亮。
「你果然还有办法对吧!」
我点点头,告诉她打败撒旦的唯一方法。
「就是用物理攻击揍它。」
「咦……」
雫石流露出明显失望的神色。
这也难怪啦。她会认为我是个无法接受现实,带着单纯的逃避心态和主观臆测紧抓着不可能实现的方式不放,已经连分析现况都做不到的可怜丧家犬,也是无可奈何的。
然而,我可是持有撒旦所无从拥有的专属武器。
我将右手向前伸并扭了一下,叫出选单来。
「你还要挣扎吗,赫尔夏夫特?」
「是啊。你那副铠甲的特殊能力实在太厉害,导致我想得太复杂了。不过一旦冷静思考一下,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简单说──」
我移动着手指头,开启所需项目。
「只要打烂它就行了吧?」
「白费工夫。没有任何力量毁得掉这件神衣!」
选单上显示出一个我平常不会使用的图像。
「别小看魔王赫尔夏夫特……」
我选取那个图像。
「还有成人模式啊!」
『年龄认证──此功能不适合未满十八岁的人运用。您要使用它吗?』
我随即按下了承认钮,于是又出现了另一个视窗。
『注意──此为付费道具。将会跟您索取98000圆的费用,可以吗?』
「出来吧!魅魔!」
我毫不犹豫地按下承认钮后,便涌起一股粉红色的烟雾。
而后,妖艳的魔女们便从雾中现身了。
从女童到成熟的躯体,有如将男人的欲望具现化的肉体一字排开来。她们全都穿着近乎全裸的煽情服装。这些既漂亮又神秘的美女们,扭动着身子优雅地在半空中飞舞。她们开心地带着挑逗般的表情,在我四周飞来飞去。
撒旦带着愤恨的神情瞪视我。
「你疯了吗?这等淫魔又能做些什么?」
「呵……魅魔啊,好好款待撒旦吧!」
「──什么?」
我如此下令后,魅魔们便纠缠着撒旦不放。她们将丰满的乳房按在它身上,并舔舐着它。
「什……赫尔夏夫特,你这家伙!你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是拖时间啦,混账东西。
「这是我一点小小的招待。好好享受吧,神魔王撒旦。」
「怎……怎么回事,脑袋莫名地昏眩。魔法应该对我无效才是……」
真不愧是成人模式。原来魅魔的催淫香对撒旦管用啊。
我趁隙再次开启了选单。
奥瑟利亚铠甲确实是个威胁,无论是什么样的魔法攻击都能使之失效。
然而,物理攻击就另当别论了。直接打击会奏效。
在物理攻击面前,铠甲的特殊能力一点关系也没有,单纯只是坚固罢了。
──因此……
我拥有击碎那副铠甲的手段。
一般而言所做不到的破坏力。
足以打碎奥瑟利亚之神的攻击力──
获得它的方式就是!
──付费道具「攻击力强化药」。
这是我平时用来蒙骗2A那帮人用的东西。这一个要价五百圆。而使用一个可以提升攻击力1,是相当不起眼的道具。
不过可怕的是,这东西没有重复利用的限制。
我的嘴角浮现出疯狂的微笑。
──要上啦。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以惊人的声势连按着购买钮。
结账金额以五百圆为单位不断攀升。感觉手指都要抽筋的快速连按。金额数字以甚至抖到看不见的气势改写着。
要赢过那家伙,必须花上多少攻击力才行呢?400吗?或是500?那种事我才不管。
能升多少我就升!
我和付费道具是没有极限的!
我的攻击力提升到了300。目前的付费金额是65000圆。
肾上腺素流经我的四肢百骸。
脑内啡从我的脑子里满溢而出。
不知不觉间,我笑了出来。
再来……
再多一点。
如果是为了将那个家伙……
从这世上消灭的话……
无论是多少债务我都背啦!
我使用的数量已经超过了400个,金额在200000圆以上。我的身体开始微微散发出淡淡的红光,感觉像是这副魔王铠甲本身在发热一样。
这时撒旦注意到了我的异状。
「赫尔夏夫特……你在做什么?」
撒旦甩开了纠缠在身边的魅魔。
「我问你在做什么!」
撒旦揍了想拦住它的魅魔,朝我走来。
这一刻──
光辉迸发了开来。
我的身体释放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什……这是?」
朝雾和雫石也按着眼睛,忍受着刺眼的状况。
「赫……赫尔夏夫特?」
──这是怎么回事?
身体好烫。
简直像是体内涌出岩浆似的。
我感觉到力量无止尽地涌现而出。
我看向选单所显示的购买结果。
攻击力强化药的购买数目是1024个,攻击力1224,至于换算成金额则是512000圆。
这些金额带来的力量,在我身体里躁动着。
这份凶暴的力量,正在倾诉着它需要一个出口。
如果是现在的话──
不论是什么东西,我都打得坏。
不久后光芒消散,我俯视着自己的身躯。
「──这是……」
黑色的魔王铠甲染成了红色。
有如钢铁正在火红燃烧般的红铜色。
感觉一碰就会烧起来的颜色──
宛如血液一样。
撒旦惊讶得矗立在原地。
「怎……怎么可能。这是?」
我对着撒旦张开了双手。
「再会了,不合时宜的Santa-X〈圣诞老人〉。
回光返照的裸体国王啊,
向你所崇拜的神明祈祷吧!
那便是死神暨炼狱之王──魔王赫尔夏夫特!」
「讲什么……疯言疯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撒旦向我张开手,魔法光线逐渐聚集在它的掌心中。
我在心中冷笑着。
「你还真是悠哉哪,撒旦。」
「什么……咕啊!」
我的拳头贯穿了撒旦的颜面。
就连火焰之剑的一击也纹风不动的撒旦,仰起脸呻吟着。
它的身子大大地晃了一下,脚步往后退去。
撒旦手中的魔法光芒,有如融化般消散而去。
──奏效了。
「撒旦啊,你可别以为有空档施展魔法。」
「什……你认为单纯的打击对我会有用──」
我再次赏了它一拳。
「我可是神魔王撒──」
我接着继续动手。
「你这家伙──」
我揍了又揍,一拳接一拳,招呼了六拳在撒旦身上。
「……!嘎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道感觉下颚都要粉碎掉的冲击,我的脸庞别向了一旁去。是撒旦还手攻击了我。
「贱民!你当真以为,就凭你打败得了我神魔王吗!」
「撒旦啊,好好品尝一下败北和屈辱的滋味吧!」
我将快如音速般的一拳,打在撒旦的胸膛上。
「咕……啊!」
从撒旦铠甲的缝隙间,喷溅出蓝色的体液。那似乎就是撒旦的血液。它随即对着我的胸口,施展带刺的拳头。
「咕喔!」
我的胸部装甲窜出一道龟裂。我差点向后踉跄而去,不过拼命地站稳了脚步。而后我也回敬着撒旦。
撒旦的脸庞扭曲了起来,头盔的角应声折断。
我的脸上窜过一阵冲击,响起裂开的声音。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场壮烈的互殴展开了。
既无闪避。
亦无防御。
仅是彼此用拳头互揍。
不但原始,也毫无任何技巧可言。
就只是单纯的互相殴打。
我俩的拳头交错着。不顾一切地痛击着,意欲击溃对方。憎恨、愤怒和斗争本能互相碰撞着。
撒旦铠甲的接缝流淌着蓝色的血液。
而我铠甲的接缝,则是飞溅出红色的鲜血。
「回归黑暗吧!远古魔王!」
「消灭吧!新的魔王啊!」
以惊人速度猛攻而来的铁拳,打得铠甲发出惨叫。我们两个的铠甲都窜出裂痕,碎片四处飞散。不但角折断了,装甲也被剥除。
血液从我头盔的窥视孔、脖子、胸膛、手臂、双腿流下。
击打无数次的拳头超越了极限。我的拳头随着一道咕叽声而烂掉,溅出鲜血。
一阵几乎要突破脑门的痛楚袭向我。
不光是手,我全身都没感觉了。
我的内心都要挫败了。
要是能就这么倒下,不晓得该有多么舒爽呢?
此般诱惑由内侧攻击着我。
我的眼前有一阵火花四溅般的冲击炸了开来。撒旦的拳头陷进了我的脸去。
这一瞬间──
泪流满面地为恐惧而颤抖的朝雾,在我脑中复苏。
一记感觉都要让我吐出内脏似的攻击,刺进了腹部。
这时候──
我回想起凝望着失火小屋的地狱僚佐……
以及模样惨绝人寰地横躺在地的佛钮司。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由下往上捞起地板似的拳头,打进了撒旦的腹部。这记动作大开大阖,彻底乘载了体重和离心力的攻击,粉碎了撒旦腹部的装甲。
「咕噗……!」
撒旦口中喷出了蓝色的鲜血。
「撒旦!唯有你,我绝对不会原谅!」
我施展出比至今快了数倍的拳头,持续殴打它。
我的身体早已超越了极限。
但我可不能罢手。
「咕……嘎……你……你这──」
承受不住的撒旦试图使用魔法。它的手上凝聚起魔法光芒。
然而在这段期间,它是毫无防备的。
我不断对撒旦使出了数十、数百记攻击。它铠甲的裂痕蔓延至全身,装甲剥落后,开始现出撒旦位于底下的身躯。
这时候,撒旦左手里的魔法之火形成了。
「我可是……我可是!今后要打倒神的魔王──神魔王撒旦啊!」
撒旦朝着我刺出了左手。
「我不可能!在这里!被你这种货色击败!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落败!对吧!赫尔夏夫特──────────!」
我扭转身子,将右拳向后拉。
我要将一切灌注在这一击上。
蕴含大伙儿的心念。
以及他们的性命。
我打出了使尽浑身解数的一拳。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闪耀在撒旦左手的魔法光辉,照亮了我的脸庞。
我的拳头对着那只手疾驰而去。
「──!」
撒旦传来了不成声的呐喊。
这记神速之拳,在魔法施展之前,先掠过了撒旦的掌心。
张开手掌的撒旦,它的小拇指被打弯,手掌跟着向外侧翻去。
撒旦牺牲铠甲防御力所释放的火焰,灼烧着我的肩膀。
我右肩的装甲熔化后喷飞了出去。
我的拳头像是滑过撒旦手臂似的伸去。
它粉碎着撒旦的手部装甲,同时前进着。
我的这一拳──
割伤着它的手臂──
和它的手交错而过──
之后命中了撒旦的颜面。
它的头盔像是炸开般的喷掉了。
我的拳头甚至陷进了撒旦在头盔之下的脸。
「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撒旦的口中迸发出惨叫,身体震飞了出去。它拖着双脚,就这么水平向后飞去。飞了数十公尺后,撒旦的身体才狠狠撞在墙上。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后撒旦像是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事物一样,发出了呻吟。
──打碎了。
奥瑟利亚铠甲破碎四散了。
无论是头盔──
胸部装甲──
肩甲──
腿甲──
这些全都变成稀巴烂,散落在地。
之后,仅剩下原本的撒旦那副有如恶魔一般的样貌。
我以精神力支撑着随时都会倒下的身躯。
「一丝不挂的滋味怎么样?很爽快吧?」
撒旦从原来呆滞的表情扭曲了脸庞,而后忽然开始大笑。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奥瑟利亚铠甲当真会粉碎掉哪!不过,我要感谢你,赫尔夏夫特!」
「什么?」
「你至今打在我身上的攻击,如今在我体内化为汹涌澎湃的力量沸腾着!啊啊……啊啊!太舒畅了!哈哈哈哈,的确很爽快!爽快啊!」
撒旦拖起陷进墙壁里的身子,放声嘲笑着。
「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赫尔夏夫特。你先前对我施加的攻击,尽数变成了我本身的防御力,被我的身体吸收了!换言之,你本人成了活供品,一直在为了我而施展攻击哪!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这样啊。我……为了你……是吗?」
我静静地聆听撒旦的解说。
「赫尔夏夫特啊,我不清楚你用了什么小伎俩提升攻击力,但那全都是为了给我力量而存在的。没错……正是如此!这世上的一切,皆是为我而生!为了让我使用那份力量赢过神!呵哈哈哈哈!为了让我神魔王撒旦支配天界!没错……我是为此而存在,为此而降生的!因此,我不可能被你这般鼠辈击倒!明明早已心知肚明,我居然在一瞬间乱了方寸!呵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面对发出窃笑的我,撒旦露出瞧不起人似的微笑。
「怎么?绝望令你精神失常了吗,赫尔夏夫特?」
「你目前的防御力,确实几乎抵达系统上限了。纵使我动手殴打你,也无法造成伤害吧。但是啊──」
我转头望向身后。
那儿有两张仰望着我的脸庞。她们俩一直看着我和撒旦交战吧。朝雾的双眼充血,眼眶盈满了即将溃堤的泪水。而雫石则是红着脸颊,早已泪如雨下。
「看仔细了,黑发魔女。」
我开启选单,拉出某样装备披在肩上。
见到我的打扮,朝雾不禁脱口说道:
「那是……」
它的外层是黑色,内底则是红色。以特殊布料制成的这玩意儿,包覆着我的身体。
这是朝雾为我缝制的斗篷。
是我们两个一起旅行的证明。
我摊开这道证明,邀请朝雾入内似的张开手臂。
「要上啰,朝雾。」
「──」
朝雾不发一语地跳上我的手。我抱着她,定睛望着撒旦。
「你只要想着砍死撒旦就好。」
朝雾凝视着撒旦,点头回应。
「赫尔夏夫特……为什么……」
我弯下膝盖,在脚上蓄力。
「你要救我呢?」
「……我说过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使劲蹬地。
恍如子弹一般疾驱而出。
目标是撒旦。
撒旦的双臂燃烧着赤红火焰。
「你就抱着女人去死吧!赫尔夏夫特!」
红莲业火由它的手朝我直扑而来。
我以斗篷裹住朝雾。
魔法素材的防御力保护着朝雾。
我在火焰中冲刺着。
惊人的压力令我的双脚都快停了下来。
既已超越极限的铠甲发出哀鸣。
铠甲随着惨叫剥落了。
但是,我们不会灰心丧志的。
不论是我、魔王铠甲……
或我臂弯里的朝雾皆是。
为了尚未到来的明天,为了深信必定存在的未来。
只要还有可能性。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这时,撒旦的火焰中断下来了。
「朝雾!」
我抛出了斗篷。这一瞬间,朝雾纵身向撒旦跃去。
她架起剑,一直线前去。
好似凌空飞舞一般,朝撒旦跳去。
然而,撒旦的铁臂却企图将她打下来。
「该死的东西!」
它的手挥了下去。
──却是动弹不得。
「!」
红黑双色的布料缠住了撒旦的手。
那件斗篷,会依我的意思行动。
那是朝雾和我的回忆之证。
打造出一瞬间的破绽,我们俩的王牌。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朝雾将诛杀魔王之剑插进撒旦胸口。
不过,撒旦的脸上却浮现出鄙视的笑容。
「即使耍了些小花招,像那种──」
诛杀魔王之剑毫无阻力地刺进撒旦体内。
「什──什么?」
撒旦不敢置信地扭曲着表情。
诛杀魔王之剑发出白色光辉,而后撒旦的身体便窜过一道白光。简直像是行经全身的毛细血管一般,逐渐覆满撒旦。它的蓝色血液慢慢变成了白色。
「怎……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我……我会……变得如何──」
我靠近撒旦,和朝雾并肩而立。
「喂……赫尔夏夫特……我……我到底……啊……啊啊啊啊啊lpawo,02908l;2asjio82wjga26mxp101000101001010101010100101010000000000001010──」
下一刻,散发了一道足以将整座英费米亚染白的耀眼光芒。
而后,撒旦的躯体爆裂四散了。
那份光辉高高地窜起,突破了云层,直达天际。
不久后,有如皑皑白雪般的光辉从天而降。它透过了建筑物,由天花板洒落。
朝雾伸出了左手,试图以掌心接住那道光。套在她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也如同雪花似的溃散了。
「我……得救了呢。」
如此喃喃低语后,她便抬头看着我。我也回望着朝雾那张平稳的微笑。
嗯,是啊。
我们打败了撒旦。
我们赢过了命运。
太好了,朝雾。
真的是太好了。
「赫尔夏夫特大人……」
雫石面带微笑地哭了。从她双眸流下的泪水,闪闪发亮着。
我摊开斗篷,摆出了架式。
「看清楚了,历史的目击者。
世界所盼望、时代所渴求、命运所倾慕的──
本魔王这个救世主〈Messiah〉的降临。」
而后,我对雫石说道:
「这便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