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第二个妹妹──阿良良木月火,我对她「走在路上」的印象不深。这种说法不是暗喻她走在不算道路的道路上,或是在人生中开拓新的道路前进,不是以这种帅气的方式形容。该怎么说,感觉她总是轻飘飘地在空中往前飞。
这是我身为哥哥的个人意见。
还不到「意见」的程度就是了。
不过,她身边的人大多认为她是这种无法捉摸,如同鸟儿不断翱翔的人吧。
无从捉摸,无法掌握。
大家都知道鸟会飞,不过说来耐人寻味,鸟在飞翔之前就具备飞翔的功能,这在动物学叫作「预先适应」。
没有这个功能就无法飞翔,所以真要说的话是理所当然,不过仔细想想就很奇妙。爬虫类分支为鸟类之前,在飞翔之前,就已经做好飞翔的准备。
与其说进化,应该说是沉眠的天分吧?早就知道总有一天可以飞翔,所以一步步确实做准备。「进化」是适应环境而发生的大自然选择,却预料到可能发生的状况而预先适应。
这种万无一失又掌握要领的做法,果然会令我想到妹妹。她某方面来说其实不算是脚踏实地,但是包含这一点在内,她都是一个很像鸟的家伙。
询问这样的家伙或许没用,但我还是问了。
小月,对你来说,行进的道路是怎样的东西?即使不是在地面延伸的道路,天空肯定也有道路吧?
肯定也有路线吧?
飞机也是依照既定的时间与路线,确定航线才飞翔,考量到风向与空气阻力而飞翔。既然这样,我认为即使是看似轻飘飘的她,肯定也有化为指针、当成指针的路,具备「道路」这个概念才对。
所以我才问她这个问题。
然而……
「哥哥,天空没有道路喔。」月火这样回答。「就算有,我也不会管。我没办法依照既定的规则做既定的事。」
这妹妹比我想像中还危险。
既然她始终不把自己当成飞机,而是当成鸟,那她不久之后肯定会引发鸟击事件吧。
002
「哥哥,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
「好早呢~~我有点心,要吃吗~~?」
「点心?啊啊,不错呢,我要吃。」
「也有茶喔~~」
「什么嘛,你挺贴心的耶。」
「也有事情要找哥哥商量喔~~」
「啊啊,那我也奉陪吧……慢著,喂!」
就像这样,我自然而然陪月火商量事情了。这种行云流水的话术,不愧是稀世的策士……不对,这次是我过于大意。
我居然对妹妹这么和善,这是天大的失算。
总之在十月某日,月火趁我放学回家大意的时候设局,我落得必须在自家客厅享用月火准备的点心与茶,陪她商量事情。
包括上个月的火怜在内,妹妹们最近开始和我这个哥哥有交集,感觉像是回到以前那样。这应该值得喜悦,要说我不高兴是骗人的,但我现在是考生,所以有点为难。
算了。
我不认为她找我商量的事情,会像是火怜一样让我感同身受想帮忙(就我所见,「火炎姊妹」这个正义使者的游戏也是火怜主导,月火只是跟风),所以她想商量的肯定是无聊的事。我甚至可以断言在茶与点心吃完之前就解决。
她端出来的茶点相当正统,大概是从学校茶道社的社办拿出来的。
连这种茶点也通称为「甜点」啊……如此心想的我无视于茶道礼法,随便拿起来送进嘴里。
不是无视,到头来,我根本不懂茶道的礼法。
「好啦,亲爱的哥哥。亲爱亲爱的哥哥。」
「别这样叫我。」
「这是双重的敬意喔。我想商量一件事。」
「长话短说吧。总之,这茶点挺不错的,我会提供相应的助力。不过,你能好好运用我这个哥哥吗?」
「哥哥,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鬼?」
无论问我是否相信哪件事,我大致只会回答「不相信」。因为有个家伙会说谎骗甜甜圈吃。
「这是怎样?你听千石说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可以问得多么深入,所以像这样出言试探。
包括骗徒事件,凭月火的情报网,要掌握这座城镇最近半年发生的事情应该不难。就算掌握,也不知道她照单全收到何种程度。
只不过,虽然和火怜的类型不太一样,但月火自己也是现实主义者。先不提「咒语」的事,即使这家伙再怎么像鸟,我也不认为她会和鹈鹕一样凡事都囫囵吞枣。
「嗯?为什么会提到抚子?哥哥偶尔会讲得莫名其妙耶。」
正如预料,月火歪过脑袋。
她这个反应令我安心,但我避免显露于言表。
「不,没事。但你怎么突然提鬼的话题?」我反问。「难道是茶道室闹鬼之类的吗?」
我不是有根据才这么问,甚至是要隐瞒千石的事件,才顺著刚才的反问而询问。
只是把月火从「茶道室」拿来的茶点,和她说的「鬼」连在一起。
但我歪打正著。
所以我无法小看自己的直觉。若要说得贪心一点,我希望这种敏锐的直觉发挥在答案卷,因为我每次乱作答的时候反而完全不会猜对。
「一点都没错喔,哥哥真清楚呢。」
「咦?什么事一点都没错?」
月火的肯定,使我做出这种反应,简直像是我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令人觉得我脑子和鸟一样小。真要说的话,确实像是月火哥哥应有的样子。
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所以说,茶道室闹鬼喔。」
月火玩著上个月换成双马尾的头发说。
我个人曾经阻止她换成双马尾发型,但月火这个妹妹不会听哥哥的话。
「正确来说,是茶道室『曾经』闹鬼。」
「正确来说……?」
光是闹鬼就不是什么正确的事了,总之我先默默听她说下去吧。
「是喔,所以呢?」
我催促月火。
茶与茶点还有很多,我不在意多陪她聊聊,幸好月火和火怜不同,聊天的技术很好,光是听她说应该不会造成压力。
「所以说,那里曾经闹鬼喔。」
「你说曾经闹鬼……是什么意思?是指茶道室有这种痕迹吗?」
「不……很难说那里曾经留下痕迹。没有客观证据证明那孩子待过那里。」
「那孩子」?
这种形容方式莫名具体。
「月火,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没证据就代表没有鬼。好,这个话题到此结束。那么,剩下的时间就闲聊打发吧。」
「喝!」
月火对哥哥采取攻击行动。她拿起凑巧放桌上的三色原子笔攻击。她不像火怜在学习格斗技,正因如此,她拿凶器攻击别人时毫不犹豫。
战场原好不容易完全不再拿文具当凶器战斗……没想到这种狂人出乎意料就躲在我身边。
家里居然有个只要报警应该就会逮捕的人……真恐怖。
幸好我长年当她的哥哥已经习惯,所以轻易躲开这根三色原子笔。
这种闪躲技术将来肯定不会派上用场,我当然也绝对不希望将来派上用场。
「我不是说过吗?我想做的事是商量,绝对不是闲聊。」
「知道了知道了,别气别气,我知道了,所以收掉那根原子笔吧。」
「收掉?哥哥要我收掉这根三色原子笔的哪个颜色?」
「全部。红蓝黑全部。所以呢?怎么回事?你说茶道室曾经闹鬼,却没有证据?」
「我不就这么说了吗?哥哥没仔细听吗?」
「我才要问你有没有仔细听。既然没证据,就代表没有鬼吧?」
我认为不需要刻意重复,但是这个妹妹聪明却顽固,所以基本上同样的事情或许需要讲两次。
「就我猜测,应该是你已经证明没有鬼了吧?」
「哇喔,哥哥为什么知道?」
月火夸张表示惊讶之意。
这个反应令我挺痛快的。
要是稍微出错,她的反应看起来就会像是装出来的,所以这个妹妹堪称很会拿捏这方面的界线。
「不愧是哥哥,哥哥是天才!」
「喂喂喂,别说我是天才,这只是努力的成果啦。」
相对的,我这家伙轻易就会超越界线得意忘形。
总之,以这次来说,应该不是努力的成果,而是我当她哥哥的经验使然吧。我大致知道月火会做什么事。
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而害怕,却也同时知道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虽然随机性很高,却看得出大方向。
只要看得到大方向,就有利于阻止……火怜在这方面和她很像,但火怜棘手的地方在于即使旁人想阻止,她的速度与力气却非比寻常,所以「禁止通行」的标示不构成意义。
那个家伙会强行突破临检岗哨。
月火则是可能会从临检岗哨的上空飞过,不过应付会飞的东西可以撒网。
事情的过程大致如下所述。
月火就读的栂之木第二中学,校内历史悠久的茶道社社办出现闹鬼的传闻,也就是所谓的「学校鬼故事」或「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月火大概不是以火炎姊妹的身分,而是以阿良良木月火个人的身分调查这个传闻。
然后解决了。
在这种场合,将「没事」这个真相形容为「解决」或许很奇怪,总之她搜集证据、搜集证词,证明茶道室没闹鬼。
茶道室没闹鬼。她得出这样的结论。
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刚才猜到「茶道室闹鬼」只是直觉,应该说连直觉都不如,不过关于这个推测,我可以赌上哥哥的名誉保证应该是正确答案。但如果这是正确答案,那么同时也产生另一个疑问。
既然这样,月火究竟想找我商量什么事?这个问题……或者说这个事件,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毕竟她说的「那孩子」不存在。未曾存在。
已经足以收尾。
讲一句「小月真了不起」就结束了。
还是说,她希望我夸奖她?
对于哥哥来说,要夸奖妹妹有点难为情……但如果非得这样才能结束这个状况,如果是以前还不晓得,但现在我不会那么抗拒。
「不愧是小月,小月是天才!」
「慢著,不是这样,我现在很困扰啦。」
我原本以为用相同的方式夸奖,她可能会同样开心,但是没有。月火反倒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哥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嗯?什么事?」
「没有啦,就是说……哥哥说得没错,我确实好好提出证据说明没闹鬼……却没有任何人肯相信。比起我的说明,大家更相信鬼的存在。」
月火喝著茶这么说。
003
有一种游戏叫作「四角游戏」。
不对,这种游戏欠缺娱乐性,而且如后面所述,是完全无法当成游戏的群体行为?总之这是有名的游戏,我觉得无须说明,所有人肯定都听过,但我的工作是说明所有人都听过的事,所以姑且简单说明一下。
进行这个游戏的舞台,大多是刮著暴风雪的山上小屋。由困在屋内的四个山难者进行。
在雪山遇难的时候,大喊「别睡,睡著会死掉!」拍脸颊已经是定例,不过睡著是否真的会死掉似乎还是众说纷耘。毕竟有人说睡著可以减少体力的消耗,降低代谢维持生命。总之,四角游戏是在这种状况下,避免大家睡著的游戏。
室内四角各站一人,游戏就开始了。A移动到B的地点,拍B的肩膀。以拍肩膀为暗号,B移动到C的地点,拍C的肩膀。被拍肩膀的C同样移动到D的地点,拍D的肩膀,最后由D去拍A的肩膀就完成一个循环,回到起点。
四人像这样在室内一直转圈就不会睡著,得以顺利迎接早晨……不对,我觉得无须多说,肯定不会是这种结果。
因为在最后,D就算要去A的地点拍肩膀,A也不在那里。A已经移动到游戏开始时,B所在的地点。
D只是移动到无人的角落,游戏就此结束。刚才说「欠缺娱乐性」的重点就是这里。
不过说来神奇,这个游戏在某种模式下,会永无止尽持续下去。
要让这个游戏成立,四个角落总共需要五人,这个「第五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游戏,所以遇难者们不会睡著,依照当初的目的迎接早晨来临,到了早晨终于发现「这个游戏光靠四人无法成立,那么第五人究竟是谁……?」这样。
「应该在更早的阶段就有人察觉吧?」或「再怎么想睡也该在第一轮就察觉吧?」这样的吐槽很不识趣,「如果只是要消磨时间避免睡著,应该有其他更适合的游戏可以玩」这样的意见也应该收回。若要将这种现象解释为闹鬼,即使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也不会让人感到害怕,也就是传为佳话。因为多亏这个「第五人」,四个遇难者才捡回一条命。
月火他们并不是在茶道室玩「四角游戏」(月火说他们曾经在文化祭举办和服走秀,使我觉得这个茶道社相当豪迈,但终究不会在神圣的茶道室玩这种绕圈跑的游戏吧),不过我听完她的说明,就联想到这个忘记在哪里听谁说的鬼故事传闻。
「第五人」。
不对,茶道社现在有七人,照这样来说应该是「第八人」。虽然「八」这个字是扇形,在日文代表好兆头,不过这部分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那个……原本就传说有人目击过『第八人』,是这么一回事吧?而且你想消除这个谣言……」
「不是消除喔。我说过,『第八人』原本就不存在,只是自然发生的传闻。哥哥,我个人不爽自己的根据地成为这种烂透传闻的源头,才会主动调查。」
「…………」
又是「烂透」又是「不爽」,用词挺粗暴的……像这样和她一对一交谈,就由衷觉得个性乍看粗鲁实则直爽的火怜多么好相处。
「细节先省略,『第八人』茶道社员确实存在的目击说法跟相关证据,我逐一以逻辑否定喔。逻辑。」
「别强调『逻辑』啦,听起来好假。」
「居然说『听起来好假』,没礼貌。」月火鼓起脸颊。「去除逻辑上不可能发生的状况剩下的东西,就是去除逻辑上不可能发生的状况剩下的东西喔。」
「这样说确实符合逻辑吧……」
但她这段话毫无内容耶?
即使不依照逻辑也太离谱了。
「不过,无论是消除传闻还是调查,怎么光是这样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你的行动反而会成为传闻吧?你这样真的是俗称的『match pump』。」
「『match pump』?那是什么?什么意思?」
「那个……」
听她问我这个惯用字的意思,令我吓了一跳。我的语汇能力不太好,偶尔会依照语感就拿不明就里的词来用,有时候也会因而得知自己用错。
为了避免妹妹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也为了保住哥哥的面子,这时候得好好说明才行……
「『match』就是点火的火柴,摩擦之后会点火的那个。『pump』是打水的泵浦。所以『match pump』的意思是自己点火之后自己灭火……」
「我知道泵浦,不过火柴是什么?」
「…………」
火柴的知名度这么低吗……这是世代的差距呢。
我说明是类似打火机的东西。
虽然机制完全不一样,但我觉得她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是喔……换句话说,就像是羽川姊姊呢。」
「是像你啦。不准批判羽川。」
「不不不,不是批判喔,反倒是肯定喔,非常肯定喔。我肯定羽川姊姊,也肯定自己喔。」
「哎,应该没人比你更肯定你自己吧……」
「我肯定到令人以为我是拿破仑喔。因为换句话说,『match pump』就是自己的责任自己扛吧?」【注:日文「肯定」与「皇帝」音同。】
「…………」
解释得真正面呢,我不禁想好好修理她。
而且她还是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了。
到头来,如果她真的会自己扛责任,就不会像这样找我商量了。
…………不对。这次不一样。
月火当然经常将各种麻烦事、问题或灾难扔给我或周围的人善后,基于这层意义,完全不能说她是一个负责任的家伙,但这次不一样。
事情已经结束。
以茶道室为舞台,「第八人」茶道社员的传闻,已经透过月火自己的调查而正式否定,事情就此结束。
事件已经解决。
物语已经结束。
责任已经负清。
即使如此,依然有后续。
「哥哥,听我说吧?听我这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妹妹型角色月火说吧?」
「不,虽说是妹妹型角色,但你只是我与小怜这两个人的妹妹吧……对于其他人来说,你只是个女生。」
「说这什么话?我是万人的妹妹喔!」
「你有一万个哥哥姊姊吗……」
这……真恐怖呢。
恐怖到晚上都没办法阖眼。
「没有啦,如果有一万个哥哥或火怜确实很恐怖就是了,不过哥哥,抱歉,可以不要离题吗?我自认正在讲正经事。」
「嗯……」
但她一边讲一边吃茶点,从这种行为看不出她多么正经。
「我知道了。所以,你这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妹妹型角色要说什么?」
「就说了,我千辛万苦否定『第八人』的存在,大家却对我这样说喔:『或许是这样吧,好啦好啦。』」
「…………」
好啦好啦。
原来如此,虽然对话不成立,但我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应该说,这种「对话不成立」的感觉就是月火现在的烦恼吧。
这是她现在的烦恼根源。
「『月火说的或许正确,依照逻辑或许没错,即使如此,「第八人」或许还是存在喔~~』他们居然这么说!传闻完全没消失!」
前半段的语气有些无奈,不知道是在模仿谁,还是月火自己的想像,不过相对的,她后半回复原本个性之后的激动程度更胜以往。
这家伙情绪起伏超大的毛病完全没改善。
连战场原都改头换面了,所以她肯定也有希望才对……
「哥哥,你认为呢?」
激动起身的月火,情绪又迅速恢复冷静,重新坐下问我。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
「这种状况,你觉得该怎么处理?该怎么说……提出正确的主张,大家也知道这是正确的,所以已经不再对立或是辩论,但状况从一开始就完全没变过……『正确』不具意义,没有效果。哥哥觉得该怎么做?」
「…………」
「正确」不具意义。
这种状况别说常见,甚至比比皆是。我至今总是这样告诫妹妹们。标榜自己是正义使者,高揭正义名号的火炎姊妹,我费尽唇舌,偶尔和她们扭打成一团告诉她们,正义或正确并不是这个世界万用的通行证。
总之,先不提她们是否理解这个道理,不过这次的案例似乎不适用于这样的议论。
不是正确与正确的冲突。
也不是正义的无力感。
正确、理论、理性之类的东西不受重视。月火这种个性的人,应该难以接受这种不著边际的感觉吧。
哎,我虽然以「月火这种个性的人」举例,但月火的作风更加不著边际……
「……如果打个比方,就是这样吧?换句话说……」
「不,别打比方。」
「好歹让我打个比方吧?」
「我在讲我的事,要是拿别的事相提并论,老实说,我觉得不是滋味。」
「你的想法关我什么事?」
「会吓一跳耶。明明自认努力说明自己的主张,别人却偶尔会说『啊~~这种事很常见呢』就接受了。就算知道类似的例子,这时候也应该略过不提,这才是成熟的做法吧?」
「啊~~这种事很常见呢。」
「我就是在说这个!」
「比方说,相信血型占卜的家伙,旁人用任何逻辑驳倒也不构成意义……类似这样吧?」
我不是以「好啦好啦」,而是以「别气别气」安抚激动的月火并且这么说。即使除去月火的说法,我也不确定这样举例是否适当,不过应该很好懂吧。
「我不知道以逻辑驳倒是怎样的做法,不过,嗯,或许没错吧。」总之月火点头回应。「实际上我有过这种经验。我说『只有日本人这么相信血型占卜』,对方就说『这种理性的思考逻辑,看来你是A型!』这样。」
「这个例子有点极端……」
与其说极端,应该说偏激。
骗徒散布的「咒语」或许也是相同类型,但即使早就知道是「假的」,众人也会或多或少采信,造成自我的矛盾。
不只是血型占卜。
例如我会在元旦到神社参拜,祈祷今年身体健康,但我不认为将五圆硬币投进香油钱箱合掌许愿,我这一年就真的会健康。
我没有这么虔诚,但还是会在新年前去参拜。
类似这样。
「在血型个性诊断里,B型的待遇差到让月火不以为然。」
「别用名字自称啦,你是小朋友吗?」
「明明抚子这么自称就不管……实际上,我觉得很多B型或AB型的人,内心会因为那种个性诊断受伤。虽然只是隐约,不过少数派容易被讲坏话,这是相当好懂的机制。」
「唔~~」
总之,讲A型坏话的个性诊断,现在应该没那么流行了。
「记得叫作『标签效应』?因为从小就被灌输血型个性的分类,所以会培育出符合各自血型的个性……」
「不对,『标签效应』是说,A型的人看起来很容易像是A型。要是预先知道这个人是A型,看起来就像是A型。但我觉得这已经不只是贴标签,而是戴帽子的程度了。」
「嗯……慢著,不过在这种状况,问题不在于血型占卜或血型个性诊断的对错,大部分的人也不相信,即使如此,还是拿这种话题当成一种娱乐吧?这么做不会造成什么问题就是了……」
存在于其中的,就是娱乐性。
当成一种游戏。
所以,像这样乐在其中的人们,听到「只有日本人这么相信血型占卜」,只会觉得对方不识趣……依照状况还可能视为一种嘲讽。
不只是血型占卜,包括星座或手相,只要是占卜大多如此吧。又不是古代的政治,真的拿占卜当成人生指标的人,我认为不会很多。
「没错。包括妖魔鬼怪或幽浮都是这么回事。如哥哥所见,我是理性的女生对吧?是具备中性魅力的理性女生吧?」
「我不认为你具备中性魅力。」
「中性魅力究竟是什么样的魅力啊……既然形容成『中性』,我觉得就已经不是异性了。难道是要当男生或女生都可以的意思吗?」
月火说著这种完全无关的话题。
「我是理性的女生。」她接著说。「我看到大家嚷著说闹鬼,就反射性地觉得一定要平息这场骚动,大家好像也希望这样所以帮忙调查,但我真的找出答案之后,大家却一脸窃笑或苦笑……就是这种感觉。」
「没反驳,而是无视……后来大家依然拿『第八人』当话题闹著玩?」
「没错。」
月火不满地说。
总之,月火并不中性,看她平常容易起伏的情绪也很难说她理性,不过就我对她个性的认识,她对此应该无法释怀。
无法释怀。
不对,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完全被忽略而不悦,但她更感到无法理解。
为何?
为什么?
明知这件错误的事情不正确,不是真相,为什么还是不改变想法与解释?
为什么没改变立场,和往常一样继续乐在其中?
相对于站稳立场的旁人,月火现在确实是轻飘飘没踩稳立场的感觉,这我可以理解,不过我想再问一次,我应该以何种态度陪她商量这件事?
这是实际的问题。
这个怪异奇谭──这个鬼故事,已经由她自己的才华与器量解决。
就算这么说,她总不可能要求我去栂之木第二中学的茶道社,说服月火以外的六个社员吧?我妹妹阿良良木月火明明是茶道社社员却总是强人所难,但她肯定不会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件事应该会闹大吧。
高三学生闯入中学,对六个国中生讲得滔滔不绝试著说服,一副孩子气的模样……没错,这才是不识趣的极致,是具体的恶整。
到时候我肯定会被臭骂一顿,月火之后在茶道社的立场,也会成为她人生中的谷底吧。
可能成为不是拥有怪兽家长,而是拥有怪兽哥哥的妹妹角色,成为传说。
火炎姊妹的风光事迹也到此为止。
这么一来,她虽然以商量为名义,其实并不是想得到答案,只是想发牢骚?
那我的职责应该已经结束了……但实际上又如何?要是我现在离席,月火会拿起三色原子笔的锐利尖端指向我吗?
我会将原子笔的尖端形容为「锐利」,只限于月火以及昔日的战场原吧……
「我说小月……」
我决定豁出去切入核心。我手上当然没有原子笔,我的武器只有话语。
「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做?」
「咦?这是什么问题?哥哥,你没听我说话?」
「慢著,就算你露出意外的表情……露出意外的表情讲得像是责备我……」
「喝!」
她再度以三色原子笔攻击。这次我也勉强躲过,但我的皮肤差点被涂成三种不同的颜色。
不对,三色原子笔基于构造,不可能挥一次就涂满三种颜色……我只是觉得突然离席可能很危险才率直这么问,不过很遗憾,我在这个游戏似乎已经走投无路,无论讲什么都注定会遭受攻击。
「哥哥,要是你乱讲话过头,我就用三色原子笔蚕食你喔。」【注:日文「三色」与「蚕食」同音。】
「我不是食物,不会被三色原子笔蚕食。小月,别讲得拐弯抹角,也别讲得这么恐怖,给我讲清楚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哥哥这样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啦,所以我想徵询意见,想做个调查。哥哥,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了。
应该说她一开始就是问这个问题。我以为这是带入话题的开场白,看来并非如此。应该说,她似乎一开始就进入正题了。
即使后来讲得拐弯抹角,也讲得很恐怖,但是从一开始就进入正题。
后来,我以直觉说中话题的具体内容,就聊得越来越复杂了。不过原本是更单纯的话题。
这个妹妹在询问我的立场。
「嗯……」
这么说来,我虽然在心里想了很多,却没有开口回答这个率直的问题。
因为这果然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能贸然回答。
要是配合妹妹随便敷衍,不晓得会被谁听到。俗话说「隔墙有耳」。
隔影有吸血鬼。
「什么嘛,哥哥,为什么答不出来?只要回答YES或NO就行吧?」
「不不不,小月,世间的问题出乎意料不一定都能以YES或NO解决。」
「是吗?不然我就以YES或NO解决哥哥吧?」!
月火以三色原子笔摆出架式。
也可以称为「蚕食原子笔」。
怎么回事?这是预告如果我的回答令她不满意,原子笔就会挥过来吗……那我就只能配合月火的话题回答NO了。
唔~~
总之,既然茶点快吃完了,茶杯则是早就见底,我就摇头之后离席吧。
毕竟我还得用功备考。
我回答月火的问题。
「NO。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幽灵。你以外的茶道社员都错了,我保证你是对的,别在意这种事。你就维持现有的立场,贯彻你的正道吧。」
月火这个妹妹诞生至今十几年,我从未如此肯定她,不过,总之我在这时候这么说。
对此,被吐槽「你是拿破仑吗?」的阿良良木月火是这么回应的。
「就是说啊。但我会在意耶。」
「…………」
即使保证她是正确的,她也不改变意见。
那你不就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吗?
004
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任何人确实都具备这一面。如同世间的问题出乎意料不一定都能以YES或NO解决,人的感受或情感不一定都能归类为正确或错误。
有时候,正确与不正确的事物会同时摆在面前,而且即使知道哪一个是不正确的选项,依然会刻意选择。
我想,月火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在意无须在意的事」也肯定是正常活在世间就无法避免的事。
说穿了,我对月火的建议,就是要她实践「在意这种问题也没用,所以不要在意」这个想法,世间或许有人做得到,但基本上一般人应该做不到吧。
后悔一些就算后悔也没用的事情。
老是讲一些就算讲了也没意义的事情。
人生就是反覆做这种闷闷不乐的事情。
我想起上个月火怜找我商量的事。悄悄竖立在道场后方的老树。现在回想起来,不晓得满心觉得那棵老树很诡异而害怕的道场学生究竟有几人。
他们的内心某处,或许也觉得自己要求砍倒老树的反应过度,知道这样做得太过火吧。
即使如此,这种心情一样止不住。直到以羽川的提议止住,都无从按捺这份心情。
要切换心情,按下内心的切换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或许乾脆说不可能比较好。
「……不,虽然我这样讲很夸张,不过这真的很常见。比方说鬣狗的形象很差吧?大家都觉得鬣狗会等狮子抓到猎物之后吃剩的甚至直接抢走,是一种奸诈的动物吧?不过实际上,鬣狗是会自己狩猎的动物,反倒是有鬃毛的公狮子懒得狩猎……不,我不是想炫耀杂学。我的意思是说,类似这样的事情只是常识,用不著刻意调查,知道的人都知道,却没有普及、没有波及。植入一次的印象、贴上一次的标签,即使厘清真相也会一直存在。即使得知真相是真相、知道错误是错误,依然假装不知道,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为什么会这样?」
「阿良良木学长,人们不会正视不利于自己的事喔。」
神原学妹回答我的疑问。
这里是隔天的神原家。
将状况说明得详细一点吧。隔天,我来到神原房间打扫,现在正在将她再度化为混沌的领土复原。今天也完全不想帮忙的她,在走廊如此回答我。
「该怎么说,我之前听战场原学姊提过……忘记叫作什么偏误了。人们即使在紧急状况,也会忽略不利的情报,一直认定『只有自己没问题』……」
「不,这应该不太一样吧?因为在这种状况,茶道社的社员就算继续相信幽灵──『第八人』的存在,也不会得到心灵慰藉或任何好处。」
「不过,比起以理论否定幽灵,有时候无视于理论肯定幽灵会比较轻松吧?虽然这件事和鬣狗的形象不太一样……但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神原和月火不同,她对于怪异的认知和我相同,我们都拥有关于鬼、猿猴与蛇的认知,所以我可以对她说得深入一点。
「我想,战场原说的应该是『正常化偏误』吧。」
「又来了,阿良良木学长居然用『战场原』称呼学姊。在我面前完全不需要这样爱面子吧?和平常一样称呼『黑仪儿』不就好了?」
「我不想对当事人以外的地方用这种称呼……不对,我也没这样称呼过当事人。」
「咦?不是『黑仪儿』?不然是『内搭裤妹』吗?」
「她又没穿内搭裤,为什么要这样叫她?总之,重点好像也不是好不好玩,就我所听到的,茶道社的人并不是那么把『第八人』当成有趣的传闻。」
「具体来说是怎样的传闻?既然月火妹妹已经查出真相,现在问或许也没意义,但我听过内容或许意外可以接受喔。」
神原在走廊这么说。
说真的,在走廊双手抱胸看学长整理房间,究竟是何种心情啊……
还是说有钱人不在意这种事?要说这是王者的风范好像也很适当。
「像是阿良良木学长之前说的,火怜妹妹那间道场的事件,只要当成『守护神』的怪异,大家不就接受了吗?这个『第八人』会不会也这样?茶道社的……这个『第八人』社员,其实是茶道之神……」
「茶道之神……」
会是谁啊?
如果是茶神或茶妖,我倒是略知一二。
「不,好像不是这样喔。我只是一知半解,又不是那间学校的学生,所以无法说得很确定,不过这个鬼故事反倒该归类在毛骨悚然的类别。」
「嗯,详情说来听听吧。」
「…………」
架子摆真大。
大概是篮球社王牌时代的习惯没改掉吧。明明现在不是王牌或明星,只是一个受欢迎的女生啊!
…………这当成摆架子的理由已经很够了。
「就说了,我只是一知半解,没有知道得很清楚……感觉就是把原本存在的『学校鬼故事』套用在茶道社。可以说套用,也可以说适用……」
「那么『原本』是怎样的鬼故事?」
「记得……对,就是多一个同学的鬼故事。班上明明是三十人,却不知何时变成三十一人……要是察觉这件事,就会和这个人对调……自己成为『第三十一人』的学生……而且得一直看著『前第三十一人』和同学和睦相处……」
「嗯,对调型啊。也算是神隐型?确实恐怖。」
神原嘴里说恐怖,却没有害怕的样子。也是啦,虽然这是「恐怖故事」,高中生却不会当真吓到。
「学长认为是应用这个鬼故事,营造出『第八人』社员似乎存在的气氛吗?那就不是了。」
「不然你觉得是什么状况?」
「没有啦,就算不是『守护神』,既然是茶道室,有个座敷童子之类的怪异也意外合适吧?如果『第八人』是座敷童子,那我就能理解为何月火妹妹再怎么否定,再怎么以逻辑否定,大家依然继续坚信下去。」
「原来如此。」
若是座敷童子就有可能。
如果真的有座敷童子,那就不只是有趣的程度,因为传说赶走座敷童子的住家会毁灭。然而现在不是这种状况。
「第八人」可能会和自己对调,导致自己消失……鬼故事主打的这个重点,要是有人照单全收,肯定会想要否定。
因为对自己来说,否定比较有利。
「那么与其说是正常性偏误,或许更像是同步现象。这也是听战场原学姊说的,只要十人有九人赞成,即使是不正确又不合理的事,也会觉得正确又合理,觉得剩下的这个人是错的。这么一来就难以翻案,算是少数服从多数的压力。」
「少数服从多数啊……」
战场原这辈子未曾参与任何表决,不过或许正因如此,所以才熟悉这种理论吧。毕竟那个家伙总是位于全体通过的幻想之外。
「但我觉得这样也太极端了。要是茶道社员之中,至少有一个人赞同小月的意见该有多好……」
只要有一个人赞成,感觉事情就简单了。茶道社员共七人,如果现在表决,就是六比一的状况。
六比一终究有点不利,但如果变成五比二,应该可以稍微抗衡吧。只要组成派系,组织肯定难以忽略这个派系的存在。
如果两入还是不够,就再多一人,这样就是四比三,肯定足以对抗。
「……不过,就是因为没变成这样,小月现在才处于不利的立场,才会一直累积压力。」
「月火妹妹现在是什么想法?虽然不是『全体一致的错觉』……但她是不是觉得烦了,开始想配合大家的意见?」
「没有,这就是那个妹妹厉害的地方。」
也可以说她在这方面的角色特质和战场原重叠。不过那个家伙和战场原不一样,喜欢集体行动。
「感觉那个家伙是战场原的廉价版。」
「别说自己的妹妹是廉价版比较好吧……」
「不过,这次的事件没有小怜那时候紧急。无论大家是否肯定这个『第八人』的存在,这个『第八人』的存在是否被否定,茶道社也不会因而废除,友情也不会受损,不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只不过是碰壁罢了。」
「碰壁?」
「对于标榜正义的小月来说,无视于正确性的环境令她不自在。」
不对。
任何人待在这种环境都不自在吧……
「不合理或没道理的一方反而强势,而且是毫无意义地强势,这种状况其实挺常见的。小月要学习这个道理或许还太年轻了。」
「居然说太年轻……阿良良木学长从刚才就只提到月火妹妹与火怜妹妹,但学长您自己呢?」
「嗯?」
「在这种状况,阿良良木学长站在哪一边?」
「不,在这种状况没有敌我之分……小怜那时候,我站在小怜那边,不过该怎么说,当时是话题朝著不太好的方向进展,我才斗胆挺身而出多管闲事。」
「嗯……不过真正挺身而出的是羽川学姊啊……」神原说。「就算进入第二学期,那个人依然诸事缠身呢。毕竟还发生过虎的事件……」
「…………」
「总之就我听学长说明之后的一知半解,无论要不要相信、要不要肯定『第八人』的存在,这件事也不会因而改变,只是心情上的问题。」
「……说得也是,这是心情上的问题。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我两个妹妹的意志都很坚定。虽然不是要站在哪一边,但如果我是当事人,如果我是茶道社的社员,我大概会随便附和大家吧。」
「呵呵,原来如此。所以『第八人』茶道社员是阿良良木学长。」
「不,这就完全是两回事,不要越讲越混乱。总之……」
我像是在做总结般说。
虽然对不起月火,但这种对话终究是闲聊,不是想一直讨论的事,我差不多想进入下个话题了。
「经历这种不讲理的状况,也是为了将来好吧。」
「不讲理啊……但我觉得道理已经讲够多了……所以我个人会想站在月火妹妹这边。」
「因为你总是站在可爱女生那边啊……」
「不,可不可爱在这种场合无关。要是这么说,说不定茶道社另外六个社员也很可爱啊?」
「…………」
这是什么想法?
明明没见过那些茶道社员,你却预设他们的长相讲这种话?
「究竟是月火妹妹比较可爱,还是其他的茶道社员比较可爱,这就是所谓的『薛丁格的小猫咪』理论。」
「我没听过这种所谓。你所谓的时候给我正经一点。」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其实也是这样吧?因为我和阿良良木学长……」神原看向自己绑绷带的左手,再看向我还在解决中的影子。「知道怪异。我们知道什么是不讲理、不合理、没道理。正因如此,我这次想站在月火妹妹那边。站在想要否定怪异,为现实牺牲的月火妹妹那边。」
「…………」
「啊,没有啦,我这么说并不是在否定小忍哦?小忍的可爱程度难以用笔墨形容,简直是薛丁格的小小鬼。」
「不准说她是小小鬼。这是哪门子的简直?你给我稍微简直一点。」
「简直一点?」
「哎,没错,听你这么说就觉得或许如此,不过就算这样也做不了什么吧?再怎么样也无计可施吧?」
「如果阿良良木学长坚持的话,我不介意闯入栂之木二中的的茶道社喔。」
「我没坚持要这样。」
如果由你出马,或许可以顺利用甜言蜜语迷倒女国中生们……不过这样明显做得太过火了。
不要做得过火,也就是要妥善行事。
有什么办法能顺利安抚月火呢……
「慢著,其实有喔。」
「嗔?」
「如果阿良良木学长只是想讨好月火妹妹,其实有方法喔。」
「我并不想讨好她……不过有方法吗?」
「嗯。总之,我也和阿良良木学长一样,觉得月火要正视这种现实还太早。不过这个解决方法有唯一的问题。」
「有问题?有问题的话不太妙吧……是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以结果来说,将会欺骗月火妹妹。阿良良木学长,你会抗拒对妹妹说谎吗?」
「哈哈哈!」
当然不可能抗拒。
005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不对,就说了,在月火解决这个怪异奇谭的时间点,就足以当成结尾,所以这不算是结尾,应该算是附录。
我接受神原的提议,说服月火。不知道该说是说服还是安抚,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月火以外的茶道社社员──另外六人为何坚信「第八人」的存在?为何就算提出正确的逻辑,他们在情感上依然继续相信?总归来说,只要说明这一点,只要以合理的方式说明不合理,月火就会接受。
所以神原以道理解释。大家是为了月火而相信「第八人」的存在──以这样的道理解释。
如同之前找我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一样,月火经常擅自拿走社办备用的茶叶或茶点。这种事不用视为问题,不过严格来说不值得赞许,要是闹上台面,社团可能又会再度勒令停止活动。
所以,大家肯定「第八人」的存在,藉以掩饰月火这种奔放的行径。
以这样的道理解释。
认定「第八人」存在,备用消耗品减少的速度就合理了。
虽然绝对没有串供,但是大家为了袒护月火,承认「第八人」加入茶道社。
「原来如此!大家是为了我!」
呆子瞬间上当。
「我却不识趣地说什么世界上没有鬼……原来我这种心态才有鬼!」
这种双关语一点都不好笑。
总之,虽然真相应该完全不是这样,这个谎言依然具备率直的特性,令人觉得就算这是真相也能接受。
「好,就让你骗一次吧!」
就让你骗一次吧。
就让你搪塞一次吧。
月火这么说完,似乎就完全忘掉这件事了。
我将这个结果告诉神原。
「嗯……」她说。「茶道社的社员们,以及阿良良木学长。月火妹妹是自愿被哪一边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