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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幕 银狼长屋

「真美。」

这句话渐渐变成口头禅。

盛开的樱花,舞落的花瓣就像降在极乐世界的雪一样,伴随着春日温婉的阳光,看起来轻飘飘的,十分赏心悦目。远处的山棱也溢满了好几处樱色,这色彩仿佛象征着太平世界。

那时秀影与樱尚未被剥夺任何事物,是属于幸福时代的记忆。

理所当然到想不起来是谁先提议的,两人在邂逅的那棵树龄数千年的樱花树旁,举行了赏花会,气氛令人沉醉。平时几乎不怎么打扮的樱,这回也换上了难得的盛装,乖乖地正座将酒杯送到嘴边。

对秀影来说,这是在此地迎接的第二个春天。

不论看几次都不会厌倦,不管是樱花,还是樱——

停止周游各地,甚至有时还想在这里落地生根,他拖拖拉拉地不断延长滞留时间……等回过神时,就连自己都觉得已经拖到了危险的地步。长期滞留是重罪,游递全国乃是父亲——将军吉刳的命令。在此之前秀影从没想过违逆父亲。

然而,他依依不舍。

樱搞不好只是因为自己是次任将军——才不得不与自己作伴。老实说,她或许巴不得自己赶快滚。一想到这秀影就不安起来,不过,即便给她带来困扰,他还是想待在她身边。

对秀影这种几近于自卑,甚至可说是毫不掩饰的纯朴好意——樱大概也察觉了吧。这位次任将军就像个一无所知、需要好好照顾的高大弟弟,必须由自己来守护,或是挽起袖子好好开导他。

平静的日子,不断持续下去。

犹如花蕾缓缓地绽放。

双方的情谊缓慢进展,尽管慢到让人心烦,但却一步步很踏实。

一个是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只唯唯诺诺遵从父亲,试图成为这个国家统治者的秀影。另一位则是只对农忙与植物感兴趣,在这个时代居然没能早点出嫁,只知躲在房里读书的樱。

两人都很怪,就因为如此才有共鸣。

透过清澈透亮的眸子,体察到彼此的内心深处都沉睡着相同的灵魂。

如花蕾膨胀般的恋情,终于如炽热之火般燃烧起来。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了。

「不管是草、树、花……」

秀影将筷子伸向樱亲手烹煮、整齐收纳在多层便当盒里的饭菜,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说道:

「真的很美。」

「你没有其他词汇了啊,看到什么都说『真美』。」

「当然,樱也很美。非常、非常美,是这个世界最美的。」

「我又没问这个。」

简直就像我在催你说一样——樱红着脸低下头,内心仿佛是这个意思,她将保温瓶中的茶倒入茶杯里。由于樱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装扮,所以她的美也罕为人知。

不过,不管是她从堆积如山的书中抬起脸时,那大梦初醒般的眼神;或是做完农忙擦拭脸上泥土时鲜明的笑容;以及或许是受了时空炸弹影响,只有她独有(因此平时才要以布巾包起来)的美丽樱花色秀发……

一切都很美丽。秀影找不出赞美她的形容词,对自己的才疏学浅感到羞愧。不过,樱只要听到他说「真美」这句话就会不好意思起来。

「不管对什么都说『真美』的话,这个词就没价值了。况且,像我这种人——跟野花相比,既寒酸,又瘦又干,也不可爱……」

「没那回事,你很美丽。」

面对如此断言的秀影,樱羞赧地低下头,开始玩起手指。

这娇羞的态度,使秀影感动万分,樱则说着「秀影大人真是的,没吃相」并取下他脸颊上的饭粒。

「我至此之前,都像是生活在加了盖的箱子里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这天空竟是如此宽阔,有许多拼命想活下去的人们、动物以及植物——比起精心打造的各式宝贝,那些事物更加贵重而美丽。」

秀影以一副笑骂由人的态度,直视着樱不放。

「谢谢你,樱。你让我见识了这个世界,是你教导了我,你是我的恩人。当然,在这世界、的万事万物之中,你是最美的。」

「啊啊,是吗?真受不了你——」

以手掌对发热的胸口扇风,樱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难不成,从刚才起你就想要骗我上钩吗?」

「我只是老实说出心中感想罢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你真的很像小朋友。」

樱的嘴角绽出笑容。

「真是割舍不下你……」

二人的距离又缩短了一点点。樱将手贴在秀影脸颊上,采取前倾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秀影被她因难得而更显珍贵的这副表情完全吸引了。

他仿佛想哭一样,扭曲着脸。

「秀影大人?」

对着因惊讶而瞪大眼的樱,秀影难堪地呻吟道:

「怎么了,我真奇怪——只要在你身边,就会感到如此幸福,这一定就是幸福的意义吧。不过,愈是幸福我就愈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被你讨厌,就算只是与你保持距离……」

秀影将手重叠在自己脸颊旁的娇小手掌上。

两人的体温在相互交流。

「如果我的说法很奇怪,请指责我,对我生气,我会修正——樱,我不想离开你。我想要你,远胜过其他任何事物,甚至远比这个国家更想要。」

「次任将军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樱惊愕地屏住呼吸,接着就像是发现自己的过失般垂下头。

「我还真是卑鄙呀。对一无所知的你这么温柔,摆出导师般的姿态,明明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寂寞而已。你一定是没接触过除了我以外的人吧——所以才会那么想要我。」

然而樱却没有放手,也没有别开目光,颤抖着肩膀继续说着:

「就连今天也是,赏花只是藉口——我的思绪有多么肤浅,想必你根本不知道。今天,爹被召去大阪城参觐了,他还说『托了你跟秀影大人交往的福,我也被将军大人看上了』。」

这么说来,从今天一早就没看到那位容易激动的父亲。

被叫去大阪城?秀影的父亲找樱的父亲有什么事?

「没错,结果或许就是那样。我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你对我很重要,我也想陪在你身边,但那是为了这个家的缘故吗?为了这片土地?还是因为父亲要求?我的动机不纯洁,又很污秽——我根本就不美。」

「没那回事,你很美。」

两人的距离又更接近。

在连吐息都能纠缠在一块儿的距离下,彼此的体温逐渐升高。

「就像这样,因为你律己甚严——因为你很自爱,所以我才爱你。我自己也是,若不是身为将军的继承者,也没有机会被你看上,只是个无聊的家伙罢了。什么也不知道,又不尝试学习,只是个蠢蛋……我们的处境很类似吧。」

「处境类似……」

樱露出一丝丝的微笑。

「所以说,我胸中的不安,你也感同身受啰?我们彼此都抱持着各自的缺陷,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能相互填补。秀影大人,搞不好我是在骗你,在利用你,对于你说你爱我这件事……或许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然而,此时此刻——」

「永远不会,樱。」

秀影打断对方说出真心话,樱的脸颊又染上了正如其名的色彩。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吗——即便以言语重复爱、美丽之类的词汇,却无法传达到心灵深处。我将我所知的全部都教给你,为了表现那种心情,一定要像这样……」

樱伸出双手,轻吻秀影的脸。

视野的一切都被樱色染上了。

接着她很快把脸挪开,面对脸颊愈来愈红的樱,秀影整个人傻住了。

「刚、刚才,那是做什么——胸、胸口,好像有股强烈的震荡……」

「这、这就是爱的终极形式,呃,吻脸颊——你、你学会了吧。没错,这就是终点了,已经把女孩子最宝贝的事物交给了你。怎么样,很感动吗?更、更进一步的发展等以后再说……让我们彼此的回忆累积得更丰富以后……」

那是一场,注定迟早会消逝,却炽热燃烧的恋情。

☆ ☆ ☆

秀影满头大汗地苏醒过来。

空寂的落英缤纷之梦转瞬即逝,睁开双眼只剩一片幽暗。急促地喘气好一阵子后,秀影感觉身体像是被子弹射中一样难受。恶梦之类的,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但这回的梦太幸福、太珍贵了——对一切已被践踏粉碎的现在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梦更残酷。

「啊,唔……」

他抱着头,紧咬牙关。

「呜、呜——」

发出啜泣般的声音,秀影低吟了好一阵子。

他突然察觉到自己手掌触碰到的不自然感,看来自己是以『鸦』的打扮睡着了,视野隔着面具也显得有些狭隘。不知为何,只要在『大奥』里面除掉『鸦』的面具就会让他头痛欲裂。

想对樱报上本名时也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法子对她开诚布公。理由不清楚,也无法想像,或许是一种精神性的毛病?

这个面具是『腐肉食堂』用尖端技术打造的结晶,比外表看上去更舒适,也具备各式各样的机能。虽说能戴着它进行长达两个月的活动,但戴着睡觉毕竟不太舒服,还托它的福做了恶梦。

不过说是恶梦,内容也太过甜蜜——

「喂,你没事吧?」

咚咚——伴随着不知是哪来的敲击声,有个关切自己的话音响起。

一瞬间他还怀疑自己仍在梦中,几乎要「噫」地用力倒吸一口气。看看旁边,一名少女的身姿朦胧浮现,就像幽灵一样。

不,错了——她不是亡灵。

她还好好活着。

「喂。」

看来里头似乎点了蜡烛。在摇曳的光芒中,樱就穿着睡衣,以手按住阻隔两人的玻璃墙,似乎很不悦地咕哝道。

「之前说『我没地方可回去,今天就睡在这。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人是你吧。你已经带来很多困扰了,半夜大声尖叫……怎么,做恶梦了吗?小宝宝乖,别怕喔。」

樱讽刺地发出「叭噗叭噗」之类的婴儿用语,并揉了揉眼睛。

真可爱,好想紧紧抱住。姑且不讨论这个,正如她所言——秀影在『大奥』住了一晚。出去再进来的手续太麻烦了,好不容易能跟樱重逢,他不想远离对方。

另外,『银狼』那家伙也还未出现,无法确定是否同意自己成为出资者。但也正因为如此,樱无法强迫赶走立场还未确定的秀影,只好勉强同意他的说辞,答应让他睡在这。

反正,中间有玻璃墙,即便秀影有邪念也不会带来危险。

樱大概是这么判断的吧。

尽管看似胆大包天,但樱自己其实也因为体力消耗而困死了,所以才随口答应。总之,自己并没有恶意,被她警戒着也太碍事了。

附带一提,『大奥』好像规定所有人的就寝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时间一到就要全部熄灯。在那之前秀影已经预备好了寝具与生活用品(透过办公室帮忙准备),并在通道里铺好了睡觉的卧榻。

顺带一提,被透明玻璃墙区分的通道直达建筑物内部,里头设有铺垫榻榻米的寝室。通道的面积不到房间的四分之一,对于绝不算矮小的『鸦』而言,睡觉时甚至无法张开两手。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种地方很难安睡——既然你想成为出资者,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如果觉得不舒服,还是趁现在回家好了。」

「现在这个时间,关卡不会放行的。」

「说你突然生病不就得了,或者说『我做了可怕的梦』,他们一定会愣住并摸摸你的头让你去外面吧。」

尽管是讽刺的说辞,但秀影可以理解。假如她真的对秀影漠不关心,只要完全无视就可以了。之所以像这样对自己出声,不停嘲讽自己,是因为关心自己的缘故。

樱还是跟过去一样没变——她依旧是温柔的女孩,秀影坚信这点。

于是,秀影悄悄说:

「谢谢。」

「谢什么,被人嘲笑还道谢,难道你是喜欢被蔑视的变态啊。」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那让我很安心——」

「你是没长大的小孩吗?」

说完这番话后,樱就轻声地咕哝了几句,并将目光撇开。她缓缓爬回自己的卧榻,将脸埋入枕头。

「总之,夜深了,快睡吧。我累死了……如果不赶快睡,明天会没精神。你听明白了吗,拜托……」

「唔——嗯。尽管隔着玻璃墙,但也算共处一室——立刻睡着未免太可惜。可以的话,能跟你聊到睡着为止吗?」

「……」

樱狐疑地望了望他,随后深深叹了口气。彼此的被窝虽说隔着玻璃墙,但距离却很近。这本来就不是多大的房间,就连两人脸的位置也很近。几乎就类似同床共枕的情况,只不过心里的距离却很遥远。

秀影感到很孤寂。

樱的脸庞明明近在咫尺,但不论确认几次都觉得很不安。

「就算你向我哀求,我也不可能为你做什么。既不能摸你的头,也不能牵你的手。」

她手摸着玻璃墙,用想睡但却更显甜美的细微嗓音说。

「能帮你做的——大概就是唱唱摇篮曲吧。」

「那请务必唱给我听,因为小樱的声音很美。」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在『大奥』以『百手姬』之名活动。进入『大奥』的时候,她们便抛弃本名以及过去的一切,成为将军大人的所有物。因此,知道本名也就代表两人在她进『大奥』以前便认识了。

「我们以前在哪见过吗……?」

「我是,呜——!」

一旦想报出姓名,头痛便再度来袭,就好比头盖骨内侧有什么小生物在肆虐一样。秀影拼命想忍住,不过却没办法。

「我曾经——」

他勉强绕了一大圈才说出口。

「我曾经见过你。」

或许不该对她表明身份也说不定。这种疼痛,也许算是警告吧。秀影曾夺走了樱的一切,明明爱上她,却无法守护她。她的心、身体、家人、故里——这一切之所以丧失,毫无疑问是秀影的错。

搞不好她恨着自己。

露出真面目后,会被她唾弃,被她恨之入骨也说不定。

但秀影依然为这场重逢感到欣慰——只要能在她身边,即使她是将军大人的所有物(『大奥』的学生),即使没能像以前那样相爱……

「樱这个名字,我已经舍弃了。跟过去一起舍弃了。」

樱的声音很冰冷。

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所以,你这个人——我不认识。如今我是『大奥』女学院排行二十名的『百手姬』,除此以外谁也不是……」

「你想说自己全都忘了吗?你相信只要舍弃一切,就可以同时放下那些痛苦的回忆吗?不论如何祈求,人都是无法舍弃自己吧。」

「当然能舍弃,也能遗忘——那才是明智且成熟的生活方式。」

「骗人,你还只是个孩子。所以你无法遗忘,应该还在痛苦才对。」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啊。」

「我了解,因为伤害你的人就是我。」

不知不觉,彼此的语气都激昂起来——不行,冷静点,秀影自责着。

痛骂樱也毫无意义。她拼死抗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绝望与失落感,她需要的不是斥责的话语,而是守护她、善待她的实际行动。

「我,想帮助你。」

听到这般宣言,樱用力眨着眼。

「出资者还真是辛苦呢。」

或许她是把这番话当成出资者希望自己看中的学生进步,因而发出的多余勉励。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只要能让她稍微轻松一些,不论她怎么想都没关系。

「不过,你现在还不必担心那么多呀。这里是我们的战国,你只不过是观众罢了。况且,是否同意你当出资者还要看『银狼』姊她——」

「我想守护的只有你,小樱。」

「真搞不懂。我又不认识你……」

「至少,可以让我叫你樱吧?」

不是『百手姬』,而是当时爱上的少女之名。

秀影希望实际感受到樱——自己爱上的少女并没有消失。

「随便你。如果这样能满足你的话,你高兴就好。」

大概是觉得麻烦吧,樱吹熄蜡烛,把棉被拉高直盖到眼睛。

「不过,如果可以,最好别经常那么叫——我好不容易产生的觉悟会被污染的。』

「你出淤泥而不染,小樱。来,帮我唱摇篮曲吧。」

「你竟然还记得那个。讨厌,麻烦死了……」

发完牢骚,沉默了半晌——

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似地,断断续续发出了歌声。

自己再也不会做恶梦了。秀影相信这点。

☆ ☆ ☆

翌日早晨。

『大奥』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当秀影自久违的沉睡中苏醒,察觉到声响而将视线投向身旁时,他才理解到这点。才清晨五点左右而已,樱就已经起床,把被窝跟睡衣都折叠收好了。

樱已换上『大奥』制服,不过皮带尚未缠上,裸露出美丽的双臂跟大腿,似乎正在做柔软体操之类的。

每当她身体一动,随之起舞的樱花色秀发显得色彩鲜明。

「真美。」

他忍不住喃喃赞叹着,大概是被听见了吧,原本看向另一边的樱也愉快地转过头来。

「早安。」

可能是托了昨晚的谈话之福,她的态度看似有点软化了。

「你真是爱睡懒觉的家伙,平常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是你太早起了。」

「嗯,不过能熟睡总是一件好事。」

樱不怎么感兴趣地抛下这句,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前倾上半身做拉筋动作。随后,又打开双腿,上身朝侧面弯折,感觉筋骨好像很软。

就像软体动物一样,她的身体似乎非常柔软。

秀影一边收拾寝具,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是什么体操啊——哈哈,丰胸运动?」

「看我宰了你。」

樱的目光中瞬间闪过严肃的杀意,然后又嘟起嘴。

「早晨是自由时间,所以我要训练。因为我的双手双脚都是借来的,有必要加以适应。总不能永远借助皮带帮忙吧。」

关于『大奥』的学生课表,秀影也有所暸解。根据『信天翁』的资料记载,她们从上午十点开始上课,下午三点左右结束,之后便是课外活动等自由时间。

虽然印象中她们都是在相互杀伐,但这里也算是教育机构。尽管比一般学校的时段要来得短,不过同样要上课。能免除上课要求的,只有名列前茅享受特权的少部分人。

缺课似乎会被惩罚。由于不能跷课,所以剩下的自由时间该怎么用,就会大大影响她们的命运。

「不过,平常还算是较为轻松的——结果今早得到通知了。」

樱反覆握拳又打开,不当一回事地这么说。

「下场对战已经决定了。在一周后,对手是排名第十的『女王蜂』。」

「怎么可能。」

秀影咒骂道:

「你昨天才刚战斗过吧——就算是运动选手也不会如此频繁出赛,实在太耗费体力了,况且你还受了伤不是吗?太勉强了,会死人的。」

「呃,这种情况确实少见。不过,我也没办法,这次的对战——是来自上位者的挑战,基本上无法拒绝。强制将排名低的对手拖入战场,也是上位者的特权。」

樱淡淡述说事实。

「反正,她本来就是我下次想对决的人,也算是刚好——完成我的心愿了。这回我一定要把那个女巨人踩在脚底下。」

「你说对手叫『女王蜂』吧,不是你曾输过一次的家伙吗……」

秀影从『信天翁』的资料得知这件事。大约两个月前,樱与『女王蜂』对战,身受濒死的重伤,差点就爬不起来了。

根据资料,排行十名以上的学生允许使用重火器。『女王蜂』全身都装备枪炮,可以把对手打成蜂窝——简直就是人形战车。

「不可能赢的。不对,这回一定会被杀。」

「哈,大家都这么说,就连下注的赔率也是一面倒。」

樱十字交叉双臂,边转动腰肢边微笑道。

「在限制时间内——如果可以不断逃跑,就会判定为平手。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会采取那种战法,你不必这么担心……」

「害怕了吗?」

突然有个说话声传来。

「不觉得 会赢 就必败 无疑喔——樱。」

樱与秀影同时朝那边望去。只见在玻璃墙另一头,樱附近的门被打开,一名少女在那现身。

她的存在感宛如一把锐利的小刀。

服装是类似武士那种旧时代的简便和服,只不过她并没有带刀。一头钢铁色的头发,像武士般绑成马尾。那束头发就像动物的尾巴一样,每走一步就会左右摇曳。

跟樱不同的是,少女的脸孔就像洋娃娃或野兽般面无表情,还很想睡似地用手背揉眼睛。她走路时草鞋发出啪嚏啪嚏的声响,张大了嘴用力打着呵欠。

秀影看着她,直接了当地喃喃说道:

「小孩……?」

没错,那名少女太年幼了,几乎可说是个小妹妹,看起来连十岁都不到,还散发着纯真无邪的稚气。尚未发育的胸部与臀部、双手双脚……就连动作也显得不安分,感觉好像有点危险。如果不抱起她说「好乖好乖」来安抚她,她可能就会哭着要求找爹娘哩。

「不可无礼。」

樱端正姿势,狠狠瞪了秀影一眼。

她清了清喉咙,自豪地介绍道:

「这位,是人人誉为『大奥』雷光义侠☆不战而胜流打斗杀法的掌门人,于『大奥』徘徊的终焉之兽——排名第六的『银狼』大人是也。」

这是什么绰号啊。

秀影心想,总觉得很难接受这个称号,不禁歪了歪头。

这位可爱却不太可靠的小女孩——却是樱=『百手姬』的监护人,还是在这血腥杀戮的『大奥』中一名令人生畏的武斗派战士。怎么看都不像,秀影狐疑地咕哝道。

「请问,这位小妹妹是『银狼』?真的吗?」

「喂,不准随便乱指!」

对秀影的过度失礼,樱大惊失色,不过少女对这两人的行为都毫不在意——可能是『银狼』的小女孩啪哒啪哒走过来,很稀奇似地用手靠着玻璃墙,望向这边。

她的眼珠子跟肉食猛兽一样呈金黄色。

「呃……」

难不成因为自己说了失礼的话而害她动怒?秀影赶紧端正姿势,但对现况大感疑惑。他感觉很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决定先报上姓名再说。

「请问,你是『银狼』小姐吗?失礼了,我叫……『鸦』,希望担任你们的出资者,不知你是否同意?话说,这事应该有人告诉过你了吧?」

「汝。」

『银狼』微微打开的嘴角,滴落了一丝口水。

「身上 发出 很香的 气味。」

「啥、啥?」

『银狼』的话,秀影瞬间没听懂。

她的说话方式实在很难理解,几乎没有任何抑扬顿挫。顺着她的视线,看来应该是盯上了自己昨天带在身上的『大奥』名产——馒头吧。

「难道是说这个吗?你想吃?」

将馒头从纸袋取出后,『银狼』的反应很高兴。

她拼命点头,如尾巴般的马尾也左右摇动。

不过,真亏她能察觉到这点。毕竟房间被玻璃墙密封住,应该闻不到气味才对。就连秀影本人都忘掉的馒头,却一下子就被她发现……

果然『银狼』并非等闲之辈。但或许只是对吃很执着罢了。

「那馒头——」

樱的双眼也炯炯发光。

「是『大奥』屈指可数的人气店铺——『笃姬』所贩售的限量红叶馒头……即便排队数小时也难以获得的商品,你究竟是怎么……」

「耶?这馒头那么了不起吗?」

秀影吓了一跳,望向手上的东西。那是自己在闲逛时,被一个看似店员的女孩主动搭话,说是帮忙官府转送东西……自己甚至没给钱。看来或许是对方认为自己是出资者,所以特别赠送吧。

「嗯,真教人讶异——味道究竟如何,吃一个试试。」

「……」

『银狼』的尾巴(?)全力摇晃并凝视这里。秀影感到不太自在,抱着刚取出的馒头移动位置,结果她也跟着移动。试着把手上的馒头左右挪移,『银狼』便配合动作伸出手,以脑袋瓜「咚咚」地撞击玻璃墙,无谓地闹起别扭来。

「啊哈哈,这小妹妹好可爱!」

「喂!不准戏弄『银狼』姊!」

樱发出怒斥,轻轻将『银狼』抱起,并狠狠瞪着秀影。

「利用美食试图让自己当上出资者,这就是你的盘算吗?不知羞耻的家伙——总之,不准你侮辱『银狼』姊,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诱惑罢了。」

「樱 在下 想吃 馒头。」

「啊啊,姊姊!那种东西,之后我买多少给你吃都可以!如今请忍耐一下!这家伙打算用馒头当诱饵对我们颐指气使!真是肤浅的男子啊!」

「可是 想吃 现在 想吃。」

对着嘴角满是口水的『银狼』,樱拿出手绢擦拭,并叹了口气道:

「姊姊,反正现在也不可能马上吃到——要将东西从那边传过来,必须花好几个小时去官府办理手续。由于有玻璃墙的关系,是没办法直接递交物品的……」

「真没 办法 打烂 墙吧。」

『银狼』紧握拳头,手撑在玻璃墙上,露出严肃的眼神。她真的想用拳击破坏墙壁吗?即便是『熊女』那时的大爆炸也只不过是让墙壁出现龟裂,这墙壁应该不可能那么轻易破坏吧。

「不、不可以呀姊姊!上次这么做马上就被臭骂一顿耶!?就是因为这样,『银狼长屋』才会被强制迁移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呀!」

「可是 馒头……」

「武士即便穷困饥寒,也得藏于傲气之下呀,姊姊!」

「肚子 饿了 什么事 也 办不成……」

如此对话的两人,比起监护人与扶养家属、师父与徒弟、排名上位者与部下的关系,更像是感情融洽的姊妹。此外,樱才是姊姊吧,她对『银狼』的『姊姊』称谓让秀影感到很不自然。

不过,『信天翁』的资料如果正确,『银狼』确实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这位公主与过去的东北枭雄、统治整个奥州的独眼龙·伊达政宗有血缘关系。与外表不同,似乎已经二十岁了,进入『大奥』后历经四百场战斗以上,全都毫发无伤地胜利。

与其华丽的战绩相较,排名第六似乎有点太低——基于某些理由,她顽固地不肯升上前五名。五名以上的人也不至于随便找她挑战,毕竟她们都不想失去现在的名次……

就连排名第一,也就是立于『大奥』顶点的『丝妃』,也不敢小看她——传闻以实力而言,『银狼』在『大奥』中是最强的,在女人们的战国中天下无双。

「看不出来是来头这么大的人物啊。」

听到秀影的喃喃自语,樱气得面红耳赤,紧抱住『银狼』说道:

「你、你没听过『真人不露相』吗!?」

「深藏不露。」

『银狼』比出两根手指,摆出V字形的胜利手势。

大概是无法忍受自己敬爱的师父一直被侮辱,樱气得直跺脚,大声嚷嚷道:「姊、姊姊真的很厉害,很厉害呀——!」

☆ ☆ ☆

「对了,姊姊。」

「明白。」

『银狼』将手插入简便和服的袖中,闭起眼睛。

「在下 会 好好 磨练 你。」

「是呀,麻烦你了——『银狼』姊。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那个『女王蜂』交手才好。请好好锻练我,开导我。」

『银狼』好像有到处乱逛的习性,只有这次,知道徒弟樱被逼入绝境后才连忙跑回来。『百手姬』跟『女王蜂』将于一周后对战的事已在『大奥』中传递了。

「为此,我想在这一周向学校请假,以便进行训练。」

樱的宣言让秀影忍不住吐槽。

「可是,那样会受罚吧。」

「没错——不过惩罚执行最快也要一周之后……如果在那之前死在『女王蜂』手下,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投注全部心力加把劲的话,根本不可能打赢那家伙,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

秀影开始担心了。说起『大奥』,里头有无数的规定约束学生,更以严酷的惩罚而闻名。例如剃光所有头发,打烂手机之类……谣传还有更严厉残酷的惩罚方式,不过从樱她们不当一回事的态度来看,那好像都不算什么。

「惩罚根本就没什么啦。我们是将军大人的所有物,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所以不可能会有伤害将军大人物品的事。嗯,你就别担心了,比起那个,眼前的问题是如何战胜『女王蜂』才对。」

「知己 知彼 百战 不殆。」

『银狼』频频点头并如此断言道。

「能教的 会 全部 教给你。」

话才刚说完,她的肚子便发出一阵可爱的「咕噜」声,简直是彻底毁了形象。樱苦笑道:

「姊姊,肚子饿了吗?吃这个振作精神吧。」并自木箱取出草饼递过去。

「喔喔 此乃……」

『银狼』似乎颇为中意地大口嚼着,完全不顾嘴角都沾满了内馅。

「甜味 久久 不散……☆」

望着心满意足的师父,樱静静绕到『银狼』背后——偷偷拾起旁边放着的竹刀。然后樱屏住呼吸,避免发出脚步声,在用力摇摆可爱尾巴(?)的师父身后摆出必杀的架势。

「千万大意不得……」

樱的双眼☆炯炯发亮。

「受死吧——!」

你打算干嘛——秀影慌忙想出声,但樱的竹刀已气势惊人地挥落了。只不过,竹刀最后扑了个空,重重敲在地板上。

「……!?」

『银狼』消失了。究竟在哪里——

「太嫩。」

声音来自樱的正上方。

不知何时,『银狼』已抱着心爱的草饼轻巧地坐到了樱的脑袋上。她是什么时候上去的,根本没人晓得。

「想偷袭 什么的 再等 一百年吧。」

『银狼』用吃完的草饼木盒,对准樱的额头打去,发出吓人的巨响。樱则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倒在地板上,樱色的秀发还朝正上方弹起。

在她倒地前的瞬间,『银狼』已旋转跳起,平安落地。

她一边以竹签剔牙,一边不耐地挥挥手。

「饭后 助消化 陪你 玩玩。」

「可恶……!」

樱这时终于抬起头,以正确的姿势紧握住竹刀,摆好架势猛踹地面。可能是少了皮带帮忙的关系,她的动作只能算是普通人的范畴——不过这样也够灵活、够熟练了。假使遇到普通的对手,就算是个壮汉也会被她撂倒。

然而,不管是对脸部或身体的突刺——即便樱按照教科书做出标准的攻击,『银狼』都令人吃惊地以竹签挡下,秀影根本搞不懂这是什么魔术。不过很快他就看出,樱鬼神般的猛力挥刀攻势,『银狼』只以最低限度的小动作就架住了。

神乎其技啊。

「喝呀啊啊啊!」

大概觉得继续纠缠也没用吧,樱使出浑身之力举起竹刀往下劈砍。

结果似乎早就被『银狼』看穿了,她这回没有抵挡,而是闪避后踏出一步。

就像野生动物的动作般,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力量 角度 速度——不足 不足 不足。」

「那么……」

大概是判断不妙吧,樱朝后跳开退避。积蓄了强大的反作用力后再往前踏步,迎击『银狼』。

如闪电般横向挥击的一记。

「要更强大,更锐利,更迅速」那么一来,人就能躲过机关枪的子弹,夺得先机,顺利收拾敌人……!」

「蠢货。」

『银狼』无奈地蹲下避开这一击,接着俐落地使出扫腿让樱在空中翻了一圈。樱直接脑袋朝下落地,「呀啊!?」地呻吟了一声。

「人类 会比 子弹 还快吗 白痴。」

『银狼』叹息道。

「樱 你 很强 不过 太直接——最初的 一击 很好,像 那样 检讨 对策,因为你 聪明。靠蛮力 赢不了 『女王蜂』。」

「所、所以我得要使用卑鄙的手段吧。」

「然。」

「可是,该怎么做——能全方位连续射击的『女王蜂』,根本没有死角。何况那家伙还有隐藏的王牌没打出来。『女王蜂』冷静得不像人类,又很谨慎。即便想让她落入陷阱并偷袭,都是很困难的……该怎么做才行?」

「妙计 在此。」

对着比出V字形手势的『银狼』,樱不禁绽放出笑容,浑身激烈颤抖——

她放下竹刀,抱紧『银狼』用脸颊摩娑着。

「真不愧是姊姊!太值得信赖噜——而且又很可爱!好喜欢好喜欢你♪」

摩蹭摩蹭摩蹭。

对这位全力拥抱过来的妹妹,『银狼』只是厌烦地说着「热死了」并把她推开。

接着,她极其冷淡地告知:

「赌上 一切 也只有 万一喔。」

「原本就很不利了,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算有进步——话说回来,在比赛开始前那个『女王蜂』也不可能只是干等……」

樱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为了确切获得那万分之一,得做到最完美才行。要避免被暗杀之类的,或许就得尽可能缠着皮带过生活吧。该请『水蛇』来一下了——」

正当樱这么说的同时——

原本关闭的入口,发出声响开敔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樱问了句「『水蛇』吗?」并朝那边望去,结果顿时脸色发青地拾起竹刀摆出架势。

「最近不远之客还真多……」

现身的是一名女孩。尽管是个十分可爱又纤细的少女,但却露出好像很爱哭的表情,令人觉得非常软弱。

秀影见过这个人。

记得昨天躲在树丛后哭的人就是她,她好像被人欺负了。

为何会出现在这?

她露出怯生生的表情,察觉到竹刀正对着自己后,吓了一大跳。

「请、请问——」

「你的臂章。」

少女的肩膀附近套了黄黑相间的臂章,樱看到后紧绷着脸。

「你是『女王蜂』的家臣团『WBS』吧……动作真快,『女王蜂』派你当刺客来收拾我吗!」

「耶?耶?那个,『蜜蜂』是——」

搞不清楚状况的少女狼狈不堪,樱回了句「不必多言!」就上前迎战。她毫不客气地,对准抱头发出「呀!?」叫声的『蜜蜂』心窝直接刺去。

「呜噗!?」

少女发出奇怪的悲鸣,直接朝后倒了下去——

她眼冒金星,已经昏倒了。

「超弱的!」

讶地瞪大眼,迅速拉开距离。

「小心点,也许会像『熊女』那样自爆……!?」

「她 身上 没有 火药味。」

『银狼』冷不防走向『蜜蜂』,用鼻子闻了闻。秀影这时总算回过种,软弱无力地试着说道:

「那个,突然攻击对方也太过分了吧……这孩子看起来没什么恶意。想当刺客也太弱了……我猜她根本不是来战斗的吧?也许有话想对我们说啊?」

「你懂什么——那女孩是敌人的部下,这里是我们的阵营。即便是不小心闯入,被怀疑为刺客也理所当然……算了,总之先把她绑起来,让她无力反抗再好好问话吧。」

说这些话的同时,樱小心翼翼地用手边的绳子动手绑起『蜜蜂』。

明明可以杀死对方,却只用最低限度的攻击,来应付可疑的对手。

不论如何,樱毕竟还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啊——秀影迳自点着头。

☆ ☆ ☆

『好像有许多新的动向展开了啊。』

『信天翁』在电话另一端告知道。

各项事件错综复杂,自觉无法单独对应的秀影,便找这位举止淘气却值得信赖的前辈商量。当然,对樱=『百手姬』跟自己的关系多少有所保留……

出乎意料的是,『信天翁』轻易就体察了秀影「想帮助『百手姬』」的心情,还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虽然有些在意这过度亲切的反应,但对秀影也是好事。

「当下最大的课题是,下周即将展开与『女王蜂』的对决。如果过不了那一关,樱——『百手姬』就会……」

『话是没错,不过拜托你也别忘了搜集「大奥」的各种传闻啊。』

「我知道了。」

老实说他几乎快忘光了,不过为了回报对方提供的资讯,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信天翁』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派悠哉地说:

『就跟有些事只能在「大奥」外调查一样,也有些事实一定要深入其中才能接触到——我们要像跑两人三脚一样努力合作,阿「鸦」。』

「抱歉。」

『不必介意,阿「鸦」就像我的弟弟一样……况且,这对我来说也并非完全事不关己。』

她喃喃说了番神秘的话,接着就像是要转换话题似地说道:

『我知道了,总之我会去尝试调查「女王蜂」。时空炸弹造成的超能力,会因其出生地差异而有很大的不同——只要明了她的来历,应该可以更轻松解读对手的战斗方式吧。』

「谢谢你。」

秀影打从心底感谢对方。

过去,自从樱的那起事件以来——秀影因失落感而自暴自弃,就像少了灵魂的空壳。而对那样的自己默默投注关切,并加以照料的人正是『信天翁』。当时如果少了她的温柔,自己一定无法活到现在。

要是自己先死了,就不能像这样跟樱重逢了。

『银狼』之于樱,大概就正如『信天翁』之于自己吧。

是恩人,没错——

『怎么了,突然客套起来。』

『信天翁』笑了出来。

『我们不是搭档吗,亲爱的——要是有什么困扰,随时都可以找姊姊我商量。』

「嗯,姊姊。」

『……』

『信天翁』很难得地倒抽了一口气。

『别、别突然这样好吗?讨厌,阿「鸦」太可爱了。嗯,这么想当我的弟弟吗?我很欢泖喔?我会每天让你撒娇喔?陪你好好玩喔~?』

对方害羞似地半开玩笑道,口气有点急促。

『那、那我要挂啰。讲太久会让人起疑的。』

「是啊。『大奥』的警备系统很完善,搞不好还会被窃听。」

不如说讯号竟能传到『大奥』内部这一点更教人吃惊。难道因为是『腐肉食堂』特制的手机之故,还是说有其他理由……

『那,你加油吧——阿「鸦」。』

「嗯,姊姊。」

『别再叫姊姊了!』

对方大声叫着,把电话切断了。

真有意思。

秀影心想以后再多用这个方法寻她开心吧,接着便看向旁边。

「唔——嗯,这该怎么处理。」

他自言自语着。

玻璃墙对面的寝室内——名叫『蜜蜂』的少女,被好像很牢固的绳子绑在椅子上,随随便便搁在一旁。

顺道一提,樱她们抛下没想到会昏迷这么久(或许是睡眠不足……之类的吧)的『蜜蜂』,跑去办请假的手续了。

另外,『银狼』已同意『鸦』担任出资者(献上『笃姬』红叶馒头十分有效),这趟也顺便去办相关的手续。

本来自己也想一块儿去,但樱说没人留下来监视俘虏(?)『蜜蜂』太危险了,所以他就被命令留下来。不过即使『鸦』在这,只要有玻璃墙挡着,他就无法对『蜜蜂』做什么坏事……

「唔……嗯。」

因没事可做而正在看『信天翁』提供的资料时,里头传来了可爱的叫声。

抬头一看,『蜜蜂』正扭动身子,微微睁开眼。

「这、这里是——啊哇哇。」

她慌忙东张西望,察觉自己被绑后,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早啊。」

『鸦』正常地打了声招呼,为她说明现在的情况。

「呜呜,被误会了——人家明明不是刺客,呜呜呜……」

『蜜蜂』开始啜泣起来,有些人看到这种夸张的反应可能会觉得很烦。

随后,她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议。

「呃,你是……好像在哪见过。」

「我叫『鸦』,有幸成为『银狼长屋』的出资者。」

尽管还不算完全底定,但解释太多很麻烦。

「抱歉,樱——『百手姬』之前有点过分了,你还会痛吗?」

「没、没事。既然踏入敌阵,就算被杀也是很合理的。」

「你为何要冒险来到这里?难道,真是为了暗杀『百手姬』——」

「怎怎怎、怎么会!完全没道理!以『蜜蜂』的实力,只会反过来被痛扁一顿!」

『蜜蜂』狼狈而恐惧地颤抖着身子。

「以『蜜蜂』这种排名,『百手姬』根本是天上的仙人。」

这女孩的排名究竟是多少?感觉好像很弱……

秀影一边想着这些失礼的事,一边以天生的纯朴态度若无其事地问:

「既然不是来暗杀,那又为何来这——不是等同自杀行为吗?」

「蜜、『蜜蜂』有事想拜托『百手姬』才来。」

面对秀影开诚布公、心平气和的态度,『蜜蜂』不禁松懈了心防。

那种感觉就像是,无法对傲慢的上司或不熟的同事道出的怨言,却能和毫无利害关系的朋友轻松谈论一样。

不过与轻快的口气恰好相反,她要说的内容十分严肃。

「希望她可以杀了『女王蜂』大人。」

「听起来很耸动啊。」

秀影在面具后方皱起眉,不解地偏着头。

「你应该是『女王蜂』的部下吧,为什么要——」

被这么一问,大颗的泪珠便不停自『蜜蜂』那可怜兮兮的脸颊上滑落。

「一切的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过去,『蜜蜂』刚来『大奥』时,感觉很快乐,很幸福。『女王蜂』大人很温柔,『WBS』的同伴之间也都感情很好,不论对组织外的人有多么残暴,但在内部却没有失去身为人的尊严,大伙相互扶持——气氛就像是那样。」

因为双手被绑住,所以她无法拭去眼泪。

「然而,现在『女王蜂』大人好像变成另一个人——现在的她只是位暴君。『蜜蜂』以前有位朋友,是最要好的朋友。她试着对判若两人的『女王蜂』大人陈迤意见,趁『女王蜂』大人沭浴时直接去找她,结果再也没回来过。」

她的声音在发抖,秀影相信那不是演技。

「蜜、『蜜蜂』讨厌这个会让朋友消失的『大奥』。讨厌大家都板着一张脸,只想着要陷害他人、杀死他人的『WBS』。还有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会吓唬人的『女王蜂』大人,再加上用咸猪手乱摸我的『胡蜂』大人,老是欺负我的『熊蜂』大人。全部的一切都好讨厌,讨厌,讨厌……」

『蜜蜂』用力摇头抽噎起来。

「讨厌,好恶心,想结束掉——只要『女王蜂』大人不在了,只要她消失,就能回到以前那样……呜咿、呜呜呜呜呜。」

「所以,你才来找『女王蜂』的决战对手『百手姬』吗?」

渴望敌人杀死自己侍奉的主君,这算是什么心态啊?但秀影觉得自己能理解,过去他也曾对将军——父亲深信不疑,把他的话当神谕一样信奉,唯唯诺诺一切照办。

结果他却遭到背叛。

还是最凄惨的方式。

秀影被彻底打垮,连对父亲抱持杀意的余力也没有了,整个人只剩下空壳子——如果自己能再坚强一点,或许便会全心全力,像『蜜蜂』这样设法排除让一切崩坏的源头了。

「我明白。」

秀影点点头,直接如此告诉对方。

「我会帮你传话给『百手姬』。如果可以,还会跟你一起求她。」

「你、你真的相信『蜜蜂』讲的一切吗——」

「?难道你骗我?」

「怎么会……」

望向无力摇头的『蜜蜂』,秀影不解地歪着脑袋。

「那,我就相信你。」

「为什么,你——你难道从来没被他人背叛过?」

「当然有。」

还被狠狠地践踏得不成人样。

正因如此——

「比起怀疑他人而辛苦地活着,我宁愿相信他人而受骗。」

大概是无法理解这番话吧——『蜜蜂』露出困惑之色。

这时,她终于第一次微微笑了出来。

「真、真是个怪人,你、你这家伙一定活不久。不过,谢谢。谢谢你相信『蜜蜂』,真、真的很开心……」

然后她又再次哭了起来。

秀影露出苦笑,忽然察觉有人的动静,「也许是『百手姬』她们回来了?」说完他就去看了一下情况。这时候让『蜜蜂』自己静一静也好。

他打开门,在通道中走了一段。

最深处的门另一头,传出了女性们的声音。原来她们已经回来了,结果却先跑去别的房间?秀影感到好奇,直接打开根本没上锁的门。

「小樱?」

结果里头宛如仙境。

「呜呼呼呼,别跑嘛『银狼』姊。来吧姊姊,你好可爱……」

「可怕 樱 可怕。」

「你们感情真好呢。」

三名女性全在房间中。有摇曳着一头樱花色秀发,双手不安分地摆动着的樱;端坐在她正前方,全身紧绷的『银狼』。至于最里头的,则是不知几时跟她们会合的药师——『水蛇』,她表情无奈地耸着肩。

所有人都全裸,一丝不挂。

当然,这里是浴室啊。

平滑光亮的桃红色瓷砖。轻扬的泡沫正从浴槽里冒出,在各处飘浮或是黏在人的身上。待在浴槽里泡热水的只有『水蛇』,樱跟『银狼』则恰好在洗身体,秀影看得一清二楚。

「来吧,姊姊!今天一定要把讨厌洗澡的你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呜呼呼呜呼呼呼——不必害怕,我只是帮你擦洗满是汗水的背而已,就当做是平日教导我的报答吧!啊啊,姊姊、姊姊为何这么漂亮……」

「讨厌 洗澡 气味 会消失。」

「不行啊,姊姊。女孩子一定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啊……又滑又嫩,姊姊真的是女孩子哩!啊啊,姊姊、姊姊~『银狼』姊姊~~真想吃吃看……」

樱朝着眼前『银狼』的背,用几乎要舔上去的气势努力洗着,然而她突然注意到有外人的气息——视线转向笔直站着不动的秀影。

几秒钟的僵硬后。

这当中,『银狼』已经从感觉很危险的樱魔掌下逃脱,身体连遮也不遮就直接走到玻璃墙旁边,「咚咚」地敲打着并泪眼汪汪地唤道。

「『鸦』 救人 樱 好可怕。」

「哎呀,没想到这么大胆呢——」

剩下的那个人毕竟还是有羞耻心吧,『水蛇』深深沉入浴缸让水淹没肩膀,以满溢的泡沫遮掩身子。不过即使如此,她微微红润的肌肤还是很诱人。

「我明白了。」

秀影一边被赤裸的『银狼』近距离抬头凝视,一边对事发突然而整个人呆掉的樱迳自点头道。

「各种手续都办好后,跟可能也会遭敌人刺客暗算的同伴『水蛇』会合——由于今早的训练而满头大汗,大家才一起洗澡。啊,失礼了,我会严正反省。看到尚未出嫁的女孩裸体,我真是罪无可赦。不过你们不必担心,你们都很美……」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樱单手遮住小巧可爱的胸部,垂下头,将另一手伸向不知为何会放在浴室角落的刀架,单手拔出自己的日本刀——

妖气冲天的紫色花瓣飘落。

「真的,好美。」

秀影目不转睛地死命看着,结果眉心附近被樱以几乎要贯穿玻璃墙的气势猛刺了一下。

「别以为说了这些就能被原谅——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日本刀喷出了不明的毒花粉,穿透能通气的玻璃墙,撒上秀影全身。

他因痛苦而死命挣扎着,已经没有余力帮『蜜蜂』传话了……

☆ ☆ ☆

啊——无聊死了、麻烦死了,心情真不爽,好想见兄长大人一面——丰臣黑姬正想着这些事。她愣愣地傻站着,对一切都视若无睹,毫不关心。

从以前开始,对黑姬来说兄长秀影就是特别的存在。将军家的女儿到了一定年纪就要在『大奥』中隔离,接受菁英教育。毕竟将军女儿的千金之躯有可能生下次任将军——也就是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下任统治者,可说是宝贵的财产,即使是有血缘的亲兄妹,也算是异性,不得接触,甚至连交谈都不被允许。将军的宝贝不容许任何被玷污的可能性。

黑姬跟秀影是特别的。从小兄长就缺乏主见,只是任凭摆布地活着,有人还偷骂他是「愚钝」+「无能」的少年。因此,黑姬才要支持这不可靠的兄长,守护他,教导他,满足自己小小的自尊心。

到了一定年纪,跟兄长分开后,她才理解,其实被支持的人——以及任意撒娇、被拯救的人,都是自己才对。她对兄长的依赖已经深入骨髓。

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存在的父亲,加上残忍的母亲,还有把自己当成宝贝般小心翼翼伺候的家臣们……在这缺乏人心温暖的世界中,紧紧拥抱黑姬的只有兄长而已。

黑姬爱着秀影。

这句话有各种意义。

她愿意奉献出一切。

名符其实的一切。

生下继承丰臣血统的孩子。她被要求的就只有这点,加上自己被亲生母亲生为如此惊悚的存在,之所以没厌世而像这样苟且偷生——

全都是因为放不下那个不中用的兄长之故。

兄长曾一度因为樱的事件——被毁灭,被践踏,被戏弄。假使那样的事再来一次,兄长铁定无法恢复。因此,黑姬才要拼命地阻止秀影跟樱重逢。即便那两人再次相见,也不能允许重演上回的悲剧……

她事先规划,研拟策略,但想从旁插手就需要拥有权力。

所以即便极端厌恶,黑姬还是在女人们的战国里旋舞。

「嘻嘻嘻!闷不吭声是怎么回事喔——」

眼前站着一名细长的奇异女子,她身上甚至没穿『大奥』制服,而是紧贴身躯,类似泳装一样的替代品。她的表情仿佛在说虐杀他人是自己最热衷的事,从头顶伸出的两绺细长头发就好似毒虫的触角一样。

为了战斗而特殊化的诡异外表在『大奥』并不稀奇,尽管『大奥』的学生基本上是为了得到将军大人的宠幸,所以以外表美丽的公主居多,不过若是战斗能力出类拔萃,长相那种事也就是其次了……

或许是将黑姬发愣的反应解读为胆怯,女人舔了舔舌头。

「哈,你会害怕也不能怪你——我乃『大奥』里最可怕的女子,三姊妹中的长女『熊虫』!妹妹的惨死让我特别不爽,我今天要让你用力发出可爱的惨叫声以泄我心头之恨!」

愈弱小的狗愈会吠叫。

然而这单纯易懂的自我推销,却使玻璃墙对面的听众——衣着华丽的贵客们亢奋起来。如果能讨观众欢心,里头搞不好就会有人想当出资者,自己就能过上好日子。其中甚至有学生故意露出内裤,做出猥亵的动作。

黑姬对此毫无兴趣。除了因为她是被强制送入『大奥』外,对兄长以外的人她也没有讨好的必要。男人们朝这里投来好奇与期待的视线,甚至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在模仿教室布置的死听教室里,黑姬的腰微微靠在其中一张并排的课桌,以和服之姿面朝敌人以外的方向。她脸上戴着隐蔽真实身份用的冰冷面具。独眼造型的面具,是为了表明自己只凝视兄长大人的决心。

黑色秀发如堕天使的羽翼般,朝左右垂下——黑姬郁闷地眺望着设置在出入口的液晶荧幕。

【浴血处女排名对战】

【卫冕者 排名七位『腐死蝶』】

【挑战者 排名十七位『熊虫』】

黑姬的排名已接近顶点了。尽管她有义务定期参加这种对战,但却一点斗志也没有。为了保持某种程度的自由跟权力,她才勉强参战。黑姬身在『大奥』却能自由外出,也是因为她赢得了这项权利之故。

是为了能再去兄长身边,跟他随意闲聊,以及让他摸摸头。

就是为了这微小的幸福。

黑姬今天也要与人相互残杀。

「我听说过你的传闻,本名不详、年龄不详、出生地不详,一切都是谜的漆黑战士『腐死蝶』——只不过,不管敌人是谁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熊虫』在荧幕显示【开始】,铜锣声鸣响的同时展开冲刺。

「我是不死之身!不论受多么重的伤,都能立刻恢复——不只是伤口会愈合而已,还有超强的再生力使我变得更强韧、坚固、无敌!愈战愈强,愈流血愈强!这世上没人能打赢我!」

「……嗯,超强再生力啊。」

黑姬终于开口。

她在面具后方摆出无聊的表情。

「难怪怎么砍也砍不死。」

「喝啊——哎呀,啊,啊咧?」

朝这里猛冲的『熊虫』,突然重心整个垮掉。或许是她感觉到了不对劲吧,视野天旋地转起来——不,其实是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她的脑袋被活生生切断了。

黑姬则是动也没动。

不过战斗尚未结束。

『熊虫』的手臂、肩膀、腹部、脚踝,身上各个部位——都被干净俐落地切断,整个人四分五裂。出血慢了半拍才开始,由于刚才她正在加速疾驰,『熊虫』身体各部位因惯性而撒落一地。

即使是已看习惯残酷场面的观众也不禁「噫」地倒抽一口气。

「发、发……生什么事……?」

『熊虫』的首级滚到黑姬脚下,表情愕然。

「嗯,这种状态还能说话吗——」

黑姬无奈地从只有战斗时不缝死的袖口中,伸出异样的黑色物体——那是犹如被毒素入侵般的骇人双臂。

「总之把大脑、内脏还有其他玩意儿都绞成肉酱,你也会闭嘴了吧……」

这之后上演的光景,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更接近料理。

也就是说,压倒性的强者,正一脸无趣地对眼前的东西进行加工作业。

☆ ☆ ☆

即便有超强再生力,一旦中枢的脑部被破坏也就无法恢复原貌。『熊虫』死状凄惨地散布在死听教室各处,再也不能动了,现在正由清洁人员装入垃圾袋。

亲眼目睹这些的观众们发出如雷的掌声,不过黑姬完全不看他们一眼,迳自由出入口走向对面的选手休息室更换衣服。发热的指尖感受到缝死的袖口触感,这令她大为放松,并深深叹了口气。

黑姬独自一人伫立着——她轻轻取出小时候兄长送她的押花并贴在脸颊上。上头有兄长残留的气味……

「兄长大人,你的妹妹,黑——今天又杀人了。」

黑姬空虚地喃喃自语着。

「要是温柔的兄长大人知道了,嘿嘿,一定会讨厌黑吧……」

「『腐死蝶』大人。」

天花板被打开,眼熟的红白头巾二人组探出脸。这两个家伙总是神出鬼没,不论从哪冒出来都不必惊讶。黑姬收起脸上感伤的表情,忿忿地抬起头。

「不是说过要叫我黑姬吗?我讨厌『腐死蝶』这个名字。」

「失礼了,黑仔~」「比起那个,有事要报告,黑仔♪」

「以前我就隐约感觉到了,尔等对黑一点敬意都没有吧……」

红白无视黑姬的怨言,异口同声地说道:

「『百手姬』与『女王蜂』的对战确定了。」「因为是上位的『女王蜂』提出挑战,几平毫无疑问会举行。下位的『百手姬』没有否决权——比赛预定为一周后,『百手姬』连疗伤的时间都没有就得连续参战了。」

「嗯……」

黑姬皱起眉,陷入沉思。

「『女王蜂』那家伙真谨慎啊,不过她有这么好战吗——为何这回变得如此积极?不过,不太妙啊……『百手姬』的胜算大约有多少?」

「恐怕很难得胜吧~」「就算健康状态良好也输过一次,这回却得以受重伤后的情况战斗哩?」

「是这样吗——」

黑姬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

「黑要是能偷袭到『女王蜂』就好了,只可惜那家伙警觉性很高,大概很困难吧……顶多就是以资金援助『银狼长屋』,努力帮她们做好警戒的工作。唉,真希望『百手姬』能打赢对方呀——」

黑姬露出极其冷酷、除了无法取代之物外其他皆可割舍的表情。

「不过最坏的结果,就算『百手姬』死了也没差。」

「人如其名一样腹黑哩,黑仔♪」「黑仔超吓人低♪」

「……」

无视这两人的话,黑姬瞪着位于天花板上方的红白。

「我要严正地重申一次,千万不可让兄长大人发现『百手姬』的存在——也不能让兄长大人接近『大奥』,让他有机会跟『百手姬』见面。必须要在兄长大人察觉之前,结束这一切才行。」

「关于那点,万无一失。」「船到桥头自然直,请交给小的吧♪」

两人轻松地答应下来,还不知为何对彼此使了个眼神偷笑——接着忍者们就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黑姬目送两人。

「啊——无聊死了,麻烦死了,心情真不爽,好想见兄长大人一面……」

黑姬垂下头,轻轻抱住自己那贫乏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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