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自血统继承的能力是植物操纵。
当然,除了血统纯正的樱以外,其他人也拥有这种能力。当代将军·丰臣吉刳的暴虐导致她故乡的百姓全都死了,此外将军还故意不埋葬他们,任其曝尸荒野,因此樱将百姓们一一收殓。
当初曾考虑火化亡者,不过这时樱却冒出了恶魔般的想法。那些尸体中也有拥有操纵植物能力的人,数量有好几千,搞不好上万……将那些尸体委托他国的超能力者,进行凝缩并结晶化——最后打造出四把刀,便是樱的主力武器『血刀』。
所有的刀都吸附了樱事先调配好的种子与苗床,根据用途分别使用。只要樱起了念头,刀便能从她肉体夺取养分急速成长。变成能切裂他人的花瓣,或是使人产生幻觉的叶子等等……
壹之太刀『义元左文字』寄宿了『对自身肉体造成影响』的植物。
贰之太刀『长船长光』寄宿了『对比赛场(地板或墙壁等)造成影响』的植物。
参之太刀『无铭光世』寄宿了『对空间(空气)造成影响』的植物。
肆之太刀『灵梦东照大权现』寄宿了『对敌方肉体造成影响』的植物。
每把太刀因容量之故,最多只能寄宿三至四种植物,因此必须考虑战斗对手的情况想出合适的战略。
那赤红的刀身、附着了怨念的刀刃经常鼓舞着樱,给她莫大的帮助。为了消灭摧毁故乡的丰臣政权,帮大家报仇——
她所挥动的就是如此罪孽深重的刀,被秀影认为『你的目的是报仇』也是无可奈何的,或者说这种想法比较合理吧。不过,樱就算被死去的百姓们诅咒,只要当时秀影对她说出「我们一起生活吧」之类的话……
她愿意放下屠刀。
当一个普通女子!
「唔啊啊啊啊!!」
仿佛为了甩掉浮现的迷惘般,樱重复紧急煞车的动作。
一开始就用尽了全力。
对手『女王蜂』的战法很单纯,就是以压倒性的火力将对手打成蜂窝。只要一瞬间放松警戒就会被机关枪、炸药直击,一步也无法接近对手,因此必须四处跑动。
参之太刀『无铭光世』寄宿的青苔遍布死听教室,以操纵植物的能力让自己在青苔上前进。这么一来,即便双脚不使力,也能靠滑行进行高速移动。
「唔——」
镇守死听教室正中央的『女王蜂』,因为躯体太过庞大而无法捕捉灵巧移动的樱,不过既然全身都装备枪口炮管,就算绕到她背后也一样可以瞄准。
「别动来动去!」
尽管有流弹飞来,装备皮带的樱全身细胞都已经被激发活性,可以看穿子弹轨迹并闪过。怎么样都闪不过时,还能以手臂上的皮带把子弹弹开,皮带的硬度就是这么强大。
不过这么做就好像弯腰潜入风暴中,新的伤口陆续增加,衣服被割裂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肤,但管不了那么多了。『百手姬』压低重心使自己难以被瞄准,正如其称号般,像只到处爬的虫子在死听教室中乱窜。
「怪了。」
虽说战斗得很激烈,不过樱却感到不解。
很不对劲。上次的战斗,也跟到目前为止一样。闪避对手子弹的同时四处逃跑,在想要伺机反击时气力放尽。当时的樱就这么输了。
正因如此,她才思考过日后的战法。这已经是第二次的对决。当然,对手也该预期樱会像上次那样在地板上匍匐爬行。
简直就像被完全相同的手法玩弄,一点应对之道都没有。
就好像第一次面对这种战法一样。
此外——比起上次,『女王蜂』的战法显得杂乱无章。她准头不佳,对自己的引诱也很容易受骗上当,不像那个身经百战的『女王蜂』。难道是瞧不起自己?她是那种性格的人吗?
自己则一开战就不顾一切地左突右冲,还被『女王蜂』的攻击命中。尽管自己没多久就冷静下来,不过在对『熊女』一战后身负重伤,心中还有跟秀影的瓜葛扰乱着,很难称得上是最佳状态,会打得这样难分难解太不对劲了。
「搞不好,『蜜蜂』说对了——」
樱想起以结果而言变成来往于『银狼长屋』跟『WBS』中的间谍,最后悲惨丧命的她。透过她的疑惑、忠告,以及她被同伴杀害的事实,『蜜蜂』的话并不是假的——搞不好可以判定为事实。
怀疑你说谎真抱歉,『蜜蜂』。
你,真的是……
『蜜蜂』曾这么说。
——『女王蜂』大人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你……不是『女王蜂』吧?」
炸弹爆炸。樱被风压吹飞,轻巧地在墙壁上着地,不知不觉墙上也长满了茂密的青苔。对如今的樱而言,墙壁跟天花板都等于地板。趁『女王蜂』还无法应对对手立体的移动时,樱这么跟对方说:
「你身体里的东西被掉包了吧。」
判若两人。
『女王蜂』焦躁地翻扬长发,张大嘴,里头伸出骇人的炮口。樱感到一阵寒意后跳了起来。
紧接着,『女王蜂』口中迸发出象征警戒色的怪异光线,哔哩哔哩的声音震憾着死听教室,墙壁崩塌,露出内部的坚固合金。特地排列好的课桌椅也因『女王蜂』的暴虐而纷纷粉碎,室内一下子变得开阔许多。
被子弹或爆炸刚掉的青苔,以散落的桌椅碎片为养分再度繁茂起来,遍布整个死听教室。樱则上下左右不停地四处爬行——
「将『WBS』玩弄于股掌上,驱除真正的『女王蜂』,享受排行第十的地位——如今又想杀死我的你,到底是谁?」
「本官是『女王蜂』,是这度『大奥』里残酷无情的女王。」
『女王蜂』从口中吐出硝烟,以非人类的态度笑道。
「君临天下者,没义务回答比自己弱小的生物提问。」
她的话让樱火冒三丈。
就跟隔着竹帘,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心情,只会擅自施舍同情的那个男人——那家伙一样。大概是高处的氧气比较稀薄,如果不把对方扯下来,就连好好对话都办不到。
「是这样吗……!」
樱反呛道,此时十二单衣的缝隙突然飞出震动的刀刃(链踞)。那是『女王蜂』的隐藏王牌,这家伙即便是肉搏战也没有死角。尽管樱惊险地躲开,衣服却被割破,露出浅桃色的内衣裤。
隔着玻璃墙的男性观众们激昂了起来,并纷纷嚷嚷「好!」「脱更多一点!」「我要看胸部,胸部!」之类的鬼吼,樱则无视他们。她根本听不到远处的那些那些家伙在说什么。
打倒『女王蜂』。全力战斗,赢取胜利。
尽管自己连为何而战,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 ☆ ☆
战况在秀影看来是压倒性地不利。
「小樱!」
他手撑在玻璃墙上,观看这场凄惨的战斗。中央是稳如泰山的『女王蜂』,樱则激烈地到处移动。一旦想接近就被迎击,从比赛开始以来连一次也没摸到对手。
樱被火力压制。这样下去只会渐渐被削弱战力,迟早会被射成蜂窝死亡。火力的差距太大了,光靠刀根本无法胜过那全身重火器的家伙。
「要 相信她 『鸦』。」
身旁突然传来了那个熟悉的死板说话声。
秀影惊讶地望去,不知何时在狂热的观众当中,有个身材小了一圈的人物散发着冷静的气息伫立着。那是『银狼』,后头还有『水蛇』。看来为了把樱送到死听教室的争取时间之战已平安落幕。
秀影对此事实既感到安心,不过也抱持疑问——
「银、『银狼』,为什么你站在这边……」
问话的同时,他突然想起,排名前十的人有特权,可以让包含自己在内的几个人来到玻璃墙外。
先前粉碎玻璃墙,让樱来到外头的行为,也是想滥用那权利试图瞒混过去(不过以犯规的手段进行应该还是会受罚吧)。
「话说回来,你的那套服装是?」
「运动服。」
『银狼』身着毫无魅力可言的运动服,用力竖起大拇指。不知为何后头也是一样打扮的『水蛇』亦露出自信满满的态度。这是怎么了?
「我跟『银狼』的衣服都破烂不堪,只好顺路去福利社买这个。看样子,之后连『百手姬』也需要一套了。」
「大家一起 大家一起。」
『银狼』用力点头。尾巴(?)还开心地摇个不停。
看来,她们也经历过相当激烈的战斗吧,『水蛇』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就算她具备治疗技术,应该也消耗大半了。
「比起我们,问题在『百手姬』啊。」
死听教室中依然正在上演着一进一退的焦躁攻防。
「『银狼』,你不是说你有妙计吗?『蜜蜂』也提供了某些情报吧!现在这样不是跟上回对战完全一样吗?」
「唔嗯……」
『银狼』略微歪着脑袋。
「怪了 弹药 就算再多 也快 打完了吧。」
一听到这秀影才想起,自己也用过枪炮所以可以明白。像『女王蜂』那样随心所欲地持续扫射,弹药总有用罄的一刻。全身都是枪口这点的确是一大威胁,但相对地也必须消费大量弹药。
当然,在封闭的死听教室内无法补给弹药。只要像这样继续拖时间,对手就会丧失攻击手段。
妙计大概就是指这个吧。樱也将自己的肉体当苗床,提供养分来操纵植物,尽管她很不擅长持久战,但只要以最少的力量透过青苔移动,便能保留体力。
不过,对手的攻击完全没有结束的征兆。
『银狼』朝感到困惑的樱吼道:
「真没 办法 樱 上吧!」
她的声音当然被隔音性极高的玻璃墙挡住了。
不过或许是出于师徒,或者说姊妹间的羁绊,樱的反应很正确。她紧急煞车,『女王蜂』以为机会来了,便将所有炮口朝樱的位置集中发射。只听见犹如道路施工般的怪异声响,玻璃墙在秀影等人面前冒出裂痕,威力真是可怕。
然而,樱也惊险万分地躲过了攻击。
对手的攻击都集中在一点上的话,反过来要预测弹道就太容易了。樱惊险避开后趁机拔刀。
「覆盖吧,『义元左文字』!」
自拔出的血色之刀中,喷出无数片叶子。叶片将樱全身牢牢覆盖起来,形成防护。这算是防御『熊女』自爆时的叶片小型版。
「萌生吧,『长船长光』!」
另一把刀擦过地面,青苔便似活了过来,以前所未见的速度搬运樱的身体,朝『女王蜂』一直线前进。
「别小看本官!」
『女王蜂』迅速做出反应,辛苦地转动全身的枪炮对准樱,不过太慢了。
「回旋吧,『无铭光世』!」
樱拔出刀的同时将其扔了出去。血色之刀一边在半空中旋转,一边喷出大量花粉。那是烟雾?还是毒雾?
两者兼具,但也跟两者不大相同。
「这是我为了对付你而做了基因改良的珍贵品种·降落伞棉花——」
那对『女王蜂』胡乱射出的子弹似乎会产生反应,飞舞在空中闪闪发亮的花粉集结起来。大概是对高温敏感吧,子弹在发射时会因火药而摩擦生热——集结的花粉当场就像发粉般砰地开始膨胀。
以子弹的推进力及热度为成长的能源,降落伞棉花持续膨胀。把失去动能的子弹做为核心,犹如海中的水母飘浮在半空中。所有子弹都出现相同的反应。几千枚子弹被固定在半空中,化为只会飘浮的无害存在。
真美啊,真是一幅罕见的奇妙光景。
「这是——可恶,轻飘飘的东西害人看不清楚……」
『女王蜂』大惊失色,挥动自她十二单衣缝隙中伸出的震动刀刃。
但那却是个错误的行动。与刀刃触碰的同时,轻飘飘的玩意儿便引发大爆炸,喷洒出比先前还要大量的花粉。视野变得模糊,全身被细微粉尘覆盖的『女王蜂』,各处都因枪械故障而造成膛炸。
「咕啊啊……!?」
枪械是精密的机器,而粉尘可算是其天敌,『女王蜂』不得不停止射击。但樱的目的并不只是这样。
「那家伙,『百手姬』上哪去了——!?」
樱的身影消失了。趁『女王蜂』陷入混乱,她躲入花粉雾中不见人影。观众们全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当然,秀影也是。
不过很快地,樱又现身了。
「自称女王的你也太慌乱了吧,以前你明明更泰然自若呀。」
贯穿地板,在地面下移动的樱主动现身。包围她全身的叶片高速旋转,以尖端钻地前进。
对这让人眼花撩乱,来自不可思议地点的奇袭,『女王蜂』毫无对策。
「少洋洋得意了——!!」
震动的刀刃为了迎击樱而笔直地一闪。
然而,樱正如其名,如花瓣般轻飘飘地闪开。
并将最后一把刀拔出刀鞘。
「肆之太刀,『灵梦东照大权现』。」
她的眼眸与刀刃,在犹如水蒸气的花粉中闪烁着。
「用力吃吧,珍种·食人樱!」
就像要以全身之力撞向对手似地,樱以神远举刀突刺。沾染了怨恨与生命的血色之刃深深插入『女王蜂』的锁骨间,颜色奇妙的液体立刻喷了出来。
不过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
以插入身体的刀刃为中心,『女王蜂』的身体像冒泡一样膨胀起来。她体内有什么东西正急速成长——随后,刺破她皮肤而浴血的刀刃开始生长。仔细一看,原来那是树根。只不过从远处观之,那简直就像日本刀在『女王蜂』体内分裂——化为无数的刀刃一样。
千本刀『百手姬』。
这时任谁都能理解这个绰号的意义。
「咕,喔、喔……」
全身被植物咬破,根本不可能存活。『女王蜂』颤抖着身子,缓缓后仰倒下,一动也不动。她的长发慢了一拍才朝正上方弹起。这当中千本刀依旧继续急速成长,将其巨大的身体完全掩埋。
长出分岔的染血之刀上,开满了色彩鲜艳的樱花。
在花瓣漫天飞舞的景致当中,樱灵巧地翻身着地。
就像有丝线拉扯似地(实际上,或许真用了隐形的丝线连根绑住),散落在死听教室各处的四把刀被樱回收,同时纳入鞘中。
「唔喔喔喔喔喔喔!!」
观众发出欢呼声。不论怎么看,都是樱获胜了。秀影这才放下心。因为从昨天起樱的样子就很奇怪,尽管曾感到不安——但现在看来是杞人忧天了。她能在『大奥』长久获胜到今天,根本不必秀影半路跑出来担心……
但随后樱的双脚一软,当场无力地瘫坐下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额头冒出冷汗,似乎很痛苦。
「糟了。」
『水蛇』喃喃说道。
「『百手姬』战胜对手都是秒杀,打不赢就只好拖到时间结束……那孩子是以自己的身体当苗床令植物萌芽。每多攻击一次身体便会有所消耗,所以不擅于消耗战。」
樱为了打倒『女王蜂』而连续使用必杀技,她纤细的肉体无法承受这种严酷的驱使,如今已到达了极限。
「避免消耗,等待对手子弹用罄再确实打倒——这才是理想的战法。结果她却一口气押上全部力量……要不是这样决定了胜负,樱可就要堕入地狱了。」
樱的战法是双刃剑。
成本高得惊人。
正因为如此,她才要锻炼出一击必杀的作战策略,并刻意加以执行吧。
倘若『女王蜂』这样子还能站得起来……
「咕咕咕咕咕。」
现场响起令人不快的声音。
那是来自倒地的『女王蜂』之处。樱连转身去看的力气都没了,她正腿软地坐着,拼命尝试恢复体力。
就像在嘲笑她的努力似地——
不,应该说任谁也无法理解现况才对。
「真危险呐,还以为死定了……不过没有伤到内脏跟身体内部,或许是你太温柔了吧,但那么做却是失策。你铁定会后悔的——」
『女王蜂』的身体裂开。从她全身依旧盛开浴血樱花的腹部,像是要生产般跑出一名异样的婴儿。腹部模糊的血肉被掀开,当中钻出一对被鲜血染色的赤裸双臂。
随后则是头部、肩膀,以及魅惑的乳房——再来是腰部、大腿,一直到脚尖。一名女子自『女王蜂』体内诞生。简直就像寄生虫在宿主生命终结时,不愿共存亡而擅自爬了出来一样。
「噗啊,外面的空气真新鲜。」
全身染上红色、一丝不挂的奇妙女子,正手扠着腰进行深呼吸。
樱觉得自己像是做了恶梦,好不容易转身看过去。她双膝跪地,依然没办法站立起来。
「怎么,你已经累了吗?你还年轻耶,加油点吧?」
原本是『女王蜂』的玩意儿,一步步朝着樱走了过来。
「——第二回合开始啰♪」
☆ ☆ ☆
那名女子全身染着鲜血,令人不快地蠕动。鲜血仿佛生物一般在女子的肌肤上到处爬行,提升浓度,简直像自动变形成衣服似的。虽说造型是在模仿『大奥』的制服,但因为全是血液,所以只有一种颜色。
露出的指甲也染上了血液。散乱的头发也透过血液自己动着,就像由美容师编织出麻花辫,头上固定用的发饰照样是由血液构成,鞋子则是童话故事里那样的赤红。最后,她脸上被血色覆盖,变成模仿鬼怪的有角面具,隐藏住她的真面目。
她腿上还挂着几把以血液构成的手枪。
只能以恶心到极点来形容的赤红女子,尽管只有一瞬间露出原本的脸——但秀影却很清楚这位女子是谁,只不过他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意义。
他用手撑在玻璃墙上叫道:
「『信天翁』……!?」
这番话,让女子——也就是『腐肉食堂』里秀影的前辈『信天翁』转过头。看来,由于先前『女王蜂』的扫射破坏了部分玻璃墙,出现龟裂,所以声音能够传进去。
「呀喝,阿『鸦』?久违了呢,最近还好吗?」
她轻松地挥着手。
秀影感觉有点眼花。
「为什么……?」
「因为人家是女孩子嘛♪有很多不方便说的事——对吧。」
对着秀影那意味深长的质问,『信天翁』以天生的小丑姿态敷衍过去,这时,樱却正朝她逼近。不知何时樱已调好了呼吸,自对手背后举着『血刀』突刺。
「还在比赛呀!『女王蜂』!」
但,她这一道斜砍攻势却挥空了。「什……!?」避开樱奋力的一击,简直就像抢了『百手姬』的看家绝活一样,『信天翁』也在地面上滑动。她跟樱拉开距离,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模仿是我最擅长的,不过真没想到我模仿『女王蜂』竟会被看穿。」
紧接着,她用力跳跃。或者该说,仿佛空中有立足点似地,她踏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滞留在空中。她甚至不像『百手姬』那样,需要用地板或天花板当立足点,而是悬空飘浮。
「取『鸟』的名字可不是虚张声势啊?」
即便已暴露身份,她也不见动摇。『信天翁』似乎还想继续打,以『女王蜂』的身份,跟『百手姬』接续这场战斗……
「只能在地上爬的虫子,岂能打倒我?」
「贯穿吧,『长船长光』!」
樱拔出血色之刀,将其插在地上,同时自墙壁与天花板、地板伸出了前端锐利的蔓草。『信天翁』则发出一声「哎呀,玩触手游戏就免了」并轻巧地在空中自由移动,加以闪避。
她的动作太快了。对基本上以钝重的『女王蜂』为对手来调整装备的樱而言,变得很难应付。樱可能是在判断该怎么办,这时面对愣在原地不动的她——
「嗯呼呼♪」
『信天翁』自大腿上拔下血液手枪,用双枪扫射。樱在地面滑行进行闪避,但她无法完全躲掉,肩膀跟大腿附近中弹。
动作明显地变迟钝了,她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不再用那个水母一样的招式了吗?」
看穿这点后,『信天翁』像是在玩弄对手般接连开火。尽管樱依旧以尖锐的蔓草持续攻击,但或许是注意力无法集中,亦或是『信天翁』太过敏捷,根本碰不到对手。
「那种能力——果然。」
突然说出这番话的是站在秀影旁边的『水蛇』。
她全身发抖,凝视着『信天翁』,只听见叽哩一声——她咬牙切齿发出怒吼道:
「你在做什么啊,『水鸟』!」
对于讨厌露出长舌,因此很少大声说话的她而言,这种尖叫颇为罕见。不过,『水鸟』?那又是谁?
『信天翁』一边继续交战,一边朝这里瞥了一眼。
不对,她看的人是泫然欲泣的『水蛇』才对。
「哎呀——被抓包了。真是久违了,『水蛇』姊姊。」
「那是我的台词才对。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女王蜂』,这究竟是……」
『水蛇』完全不见平常的冷静态度。面对陷入慌乱的她,『信天翁』叹了口气。
「好吧,反正观众也是议论纷纷,我就简单替大家说明一下。」
大概是因处于优势,可以轻松玩弄『百手姬』的缘故,『信天翁』极其从容地娓娓道来。
「我跟那边那个『水蛇』姊姊生在同一个藩国,我是她的随从——以同伴的身份来到『大奥』。不过,正如大家所知,『水蛇』姊太弱了。她是很善于人情交际的人,但只会这个是没有将来可言的。一想起自己要一辈子伺候这个人,我就觉得未来没有指望了,因此我后来就跟姊姊断绝关系,加入其他家臣团。」
跟『水蛇』是同乡——也就是说,因土地而异的超能力会几乎一样。『水蛇』的能力的确是操纵体液,秀影曾从她本人那听说过。『信天翁』全身的衣服与所有东西,都是以她的能力用体液形成的。
飘浮在空中的她,就像是个傀儡木偶,大概是用肉眼看不见的体液吊起自己,或是走在架设于高处类似钢丝的玩意儿上吧。
「那个家臣团,就是当时因击败『百手姬』而大为活跃的『女王蜂』家臣团『WBS』。我改名为『蜂鸟』,苦心经营,还当上了『女王蜂』的侍女。我假装跟干部关系良好,竭力谄媚奉承……」
难不成——秀影回忆起『蜜蜂』的话。她说她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只不过某一天去找『女王蜂』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里头有个轻易相信他人,根本不像是干部的笨女孩。是她推荐我的,嗯,托了她的福,我才能接触疑心病很重的『女王蜂』。」
正如嵌在她脸上的面具一样,她如恶鬼般,陈述一名女子满手血腥的故事。
「我的能力跟『水蛇』姊一样是体液操纵。只不过我跟可以改变体液构造、变化许多种类的姊姊不同,我强化了自由自在操纵体液这点。只要改变形状,理解其构造,就能创造出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尽管她携带的手枪全是以血液构成,但依旧能发挥真枪的性能。
『女王蜂』的弹药之所以无穷无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把实弹打光后,恐怕是用那个巨大体内密藏的大量体液形成弹药,然后再继续发射。
只要把滚落地面的弹头重新回收,便又能加工成子弹,循环使用。
弹药永远不会用完。
「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某天——我突然有个想法想要试一试。看到『胡蜂』能以自己的体液操纵他人,我心想或许我也能办到……」
她咧嘴一笑。
她对『胡蜂』因为那能力而非常烦恼、苦闷的结果毫不介意,只是单纯为了方便就加以模仿。
「我不断地反覆尝试,总算能办到了。只要以我的体液输血,缓慢混合并同质化,便能顺利操纵他人的体液。一开始并不熟练,我才拿『WBS』的家伙们当实验品,杀了不少人。」
根据『蜜蜂』所言,在『WBS』有不少女孩被『女王蜂』召去后就再也没回来。就连所谓的处刑也是……
她们都被拿去进行凄惨骇人的实验,用过就抛弃。
「像这样不断强化能力的过程,我也缓缓对『女王蜂』进行改造。毕竟,她可是靠顽强的身体一路战斗到现在呢,再夸张的实验她都能忍受住。我夺取她的意识、血液以及内脏,就连她的存在也被我夺取了。如今这家伙只是个空心人偶——只是我的坐骑而已。」
恐怕最初只是夺取她的意识,然后才凭藉自己的喜好恣意改造吧。最终就变得像刚才那样把自己收纳进其体内,好像穿了一件『女王蜂』的玩偶装在身上,直到能活动自如为止。
「我重获新生了。」
『信天翁』自夸地说道。
「从一个悲惨、没没无闻,只能打杂的小女孩——变成『大奥』排名第十的『女王蜂』,这个国家第十个伟大的女人。真痛快啊,过去曾瞧不起我的家伙,全都要乖乖趴着看我脸色,没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了!」
「为什么……」
樱忘却攻击,眼眸摇曳不定。
「为什么要做这么悲惨的事——」
「为什么?真是个蠢问题。大家都是为此才进入『大奥』的吧?为了获取地位,为了实现梦想,为了得到某种东西……别只会说些好听的场面话,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欲望罢了。不论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实现愿望。」
『信天翁』似乎很幸福地抱住自己。
「胜利累积愈多就带来愈多的特权,还能过得愈奢华。你应该不明白女仆的生活到底有多悲惨吧?毕竟像你那样的公主怎么有办法想像?根本不可能——我为了要从那底下爬出来,就连亲生父母也照杀不误。我不会让任何人来否定我,尤其是像你们这些天生家世良好的家伙……!」
在面具底下,充满憎恶的瞳孔闪闪发亮着。
她的愿望跟人类常挂在嘴边的事脱不了关系。任谁都想吃美味的食物,穿漂亮的衣服,睡在温暖的床上,为此甚至可以杀人。即使有时会被冠上爱或大义的名目,其根本性质还是完全没变。
她只是非常诚实而已。
拼死努力,直到背叛家人、朋友,舍弃名字,满手血腥为止。
她只不过是想获得幸福。
然而——
「很抱歉,『百手姬』。虽然我跟你无冤无仇——」
攻击再度展开。袭向樱的弹雨尽管没有『女王蜂』那时密集,但精确度却好多了。『腐肉食堂』的工作人员都受过严格的射击训练,枪法在这个国家算是数一数二的。
「只要杀了你,就有人要让我爬上排名第三的位子。」
听见这个,秀影与樱同时抬起脸,因为这番话太耳熟了。
尤其是樱,不免产生讨厌的联想。排名第三、地狱的第三名——把那个当做惩罚或奖赏,企图送给樱的人是谁?是秀影啊!樱的心中明显地萌生出怀疑之情。
以地狱的第三名当诱饵,试图控制他人的家伙,那便是秀影无误。是秀影要『信天翁』=『女王蜂』杀害自己的性命?因为樱心中产生疑虑的征兆是那么明显,当她的视线转向这边时,秀影好想大声反驳。
那是巧合。自己未曾向『信天翁』下达过那种指令,甚至不知道她就是『女王蜂』的幕后黑手。然而在激烈的枪声与周围观众的粗鲁叫声下,说什么都会被淹没在其中。
面对表情悲怆的樱,『信天翁』打从心底感到欢喜。
「真痛快啊!啜吸烂泥活到今天的我,一直被你们蔑视的我,终于要坐上这个国家的第三号人物位置了!只要生下将军的孩子,我甚至能成为这个国家的国母!」
「为了那种事——」
樱用依旧颤抖的语音,念念有词地说着:
「背叛『水蛇』跟『蜜蜂』,杀害同伴,舍弃所有一切……」
「被我利用的家伙确实很可怜,不过既然她们如此愚蠢,那我也没办法呀——会输是因为太弱了。这里可是战国,是那些没有自觉的家伙不好。」
「你真不是人。」
「是啊,我从来没被当做人看待过!因此我才要成为人上人,报复你们所有人!」
『信天翁』高声大笑,对樱轻蔑地道。
「别耍帅了,『百手姬』——不对,是小樱,我调查过你。我的本职工作可是情报收集啊。你的故乡被毁灭,只是个可悲的灭藩公主。不过,你之所以来到『大奥』,不就是为了向毁灭自己故乡的将军求情吗?面对烧毁自己故乡,屠杀百姓的家伙,甚至不顾他就是自己恋人的父亲,还能喜孜孜地受其宠幸!你啊,就是那种人!不知耻的蛆虫!」
「不对……」
樱握紧拳头,就像年幼的孩子似地。
「不对,不对,不对!」
她抱着头,发出细微到几乎没人能听见的声音。
「只要不升到前五名,就不会有被将军宠幸的权利,不对,应该是义务。所以,在那底下维持排名,等待时机……」
樱好像感到很羞愧。
「『银狼』姊总有一天会杀了现在的将军,届时次任将军就是秀影大人——那时,我就能称霸『大奥』,扫平所有的强敌爬上第一,并成为正妻……毕竟,对于失去故土,变成普通百姓的我,只有这样才能跟那个人结合。」
泪水滑下脸颊,始终孤军奋战的她如此喃喃说着。
「总有一天,我会跟那个人重逢,届时我一定要——就为了这个。」
在她指尖闪烁的订婚戒指,便是她觉悟的证明。即便过去曾身为公主,但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个失去故国的平民,更惨一点甚至比平民还不如。为了跟将军继承者秀影结合,除了进入『大奥』外别无他法。
所以即便她失去了双手双脚,依旧在这血腥的舞台努力爬升。
为了爱情。不管是故乡,亦或复仇,比起那些沉重无比的事——她一直都只是为了那渺小的心愿,才愿意流出鲜血。
原来自己被她深爱着。
秀影犹如被雷劈中般,愕然愣住不动。
「还真卑贱啊。」
不知为何『信天翁』好像很烦躁,就连射击也变得不准了。
「听了真教人讨厌,什么纯爱的——这里是『大奥』,女人们的战场,为了那可笑的理由……」
「一点也不可笑。」
樱瞳孔中的战意又苏醒了。她手按着四把刀,脸上的泪珠散落着并吼道。
「女人为了与心爱的人重逢而战斗哪里不好了!」
「没有哪里不好,只是我觉得不爽!」
『信天翁』发出愤怒之声,同时异变也发生了。自死听教室地板上无数的弹痕当中——有血色的丝线迸发出来。那些是加工成子弹形状的『信天翁』血液。透过操纵体液的能力,血液变成了『信天翁』的手足。
『信天翁』在出言羞辱对手的同时,并不是在胡乱浪费子弹。
「……!?」
樱由于情绪激昂而没有注意到四周。她的手臂、双腿以及脖子都被缠上了血丝。此外异变还没有结束。
「我不像『水蛇』姊那样能变化体液的种类,但却能使它高速震动——甚至是沸腾。」
同时间,缠绕樱全身的血丝开始晃动起来。
「你就溺死在血海中好了,小樱。」
樱发出悲鸣。
细细的血丝似乎不具强度,无法伤害全身细胞已经活性化且抵抗力增强的樱。然而,正如『信天翁』所说,震动的血液徐徐升温,开始灼烧樱的全身。
就跟被剥夺一切的那天,焚烧她故乡的赤红烈火一样。
樱就好似被至今为止的所有对手之鲜血反溅报复一般,在灼热的地狱里痛苦挣扎。
几发因中弹而进入她体内的血液更是棘手,它们像生物一样在樱的体内恣意作乱,啃啮她的肌肉。樱吐出了血块。
☆ ☆ ☆
樱要被杀了——
「小樱!小樱!小樱!」
秀影喊到声音都沙哑了。不过这么做毫无意义。自己实在太无能为力,只能目睹心爱的少女被残杀。这么一来,就跟那天一样了吧?不,比那天更惨。秀影背叛了樱、将她践踏于脚下,还想舍弃她远去。没错,樱怀疑自己。她明明一直相信、等待,还深爱着自己。
在这恶劣至极的谷底,樱将要死去。
秀影几度敲打玻璃墙,几乎要疯了,黑姬则注视他的背影。在场的人都专心看比赛,没人注意到黑姬。秀影也是,眼中只有樱而已。打从一开始黑姬就明白这点。
黑姬幼稚且任性地以为自己最爱的兄长大人会被那女人夺走,对此既厌恶又恐惧——虽然设法阻挠这件事,但那并不是为了让秀影受苦。够了,请饶了黑吧,她再也不想看到兄长被命运玩弄的模样了。
错了,不能把责任全推给别人——尽管派出『信天翁』对付樱的并非自己,但让樱怀疑秀影,设法撕裂两人关系的确实是自己。是自己撕裂了秀影的心,使其流淌鲜血。
黑姬扭曲但又单纯幼稚的心,终于感到后悔了。
搞不好已经太迟了。
她再也不希望兄长受伤。就算自己被讨厌、被他舍弃也没关系,尽管这样很寂寞——但只要兄长能幸福,就算他跟别的女人相爱也无所谓。自己要忍耐。只不过那样未免太哀伤了……然而,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当黑姬开始啜泣,流下纯洁的泪珠时,她背后突然有动静。
她惊讶地转过身去,只见红白装束的怪异二人组伫立在那。两人少了惯有的吊儿郎当态度,只剩下令人不快的气息。
这两个家伙……
「你打算怎么样,黑仔?」「你来决定吧,黑仔。」
仔细观察,个子高的那个——白色那人,好像被丝线操控一样,动作很僵硬。说话声也像是使用腹语术,是一个人单独模仿多人声音的成果。黑姬终于理解了,这两个家伙是那女人派出的爪牙,是那个女人以丝线操纵的木偶。
这两人表面上是派来照顾黑姬的密仆,然而——事实上,却是那女人派来监视黑姬的喽啰。
红白以僵硬呆板的动作,颤抖着肩膀笑了。
在玻璃墙的另一端,樱正活生生被火烤着。
「根据你的命令,在你兄长的脑内埋入丝线。丝线跟部分脑浆结合,阻止他试图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要当他想报出真名,或是露出真面目,就限制、封锁。」
「什么,还说那是黑的命令!」
黑姬用沙哑的声音粗暴叫道:
「你应该为此很开心啊,你就是这样的女人——反正叫『女王蜂』去对付樱的人也是你吧,答应给『女王蜂』排名第三的地位,除了黑跟兄长大人以外,就只有你能办到……」
「甭管我的事了。」
二人组用几乎一样的动作歪着头。
「比起那个,先做出抉择吧——黑姬。现在谁赢谁输我都没差,反正就只是小小的消遣,像这样一边吃零食一边欣赏『百手姬』被残杀也不赖。不过,如果要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你也可以……」
蒙面的人将脸凑近黑姬的耳朵窃窃私语,说出充满恶意的一番话。
发现黑姬的背脊剧烈颤抖,蒙面的人只有声音在笑。
「如何?对我而言怎么样都可以——所以,就由你来决定哟,黑姬。当然,我是个恶女,不论选哪边都会有人陷入不幸呢。」
黑姬迟疑了半晌,而樱的生命也在逐渐消逝。
如果她死了,兄长一定会完全崩溃。
「兄长大人他——」
下定决心后,黑姬把缝死的袖口贴在自己贫乏的胸脯上,拼死说道:
「一定会讨厌在这里对樱见死不救的黑吧。」
「意思就是说?」「再说一遍!」
面对不怀好意的二人组,黑姬用哽咽的声音发出怒吼。
「拜托别再玩弄兄长大人了!请饶了他们吧,饶了那两人……!」
发现黑姬崩溃痛哭起来,蒙面二人组用力点了点头——
他们高声弹出响指。
同时,附近隐约传来了「噗滋」的丝线切断声。
☆ ☆ ☆
「小樱!」
对着因高温而噗滋噗滋沸腾起来,逐渐变得朦胧的樱——秀影叫道。
不可思议地,他觉得脑袋清楚多了,感觉像是把多余的负担给拿掉一样。但话说回来,秀影还是无计可施,只能喊叫。将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尽管不确定可以帮到樱多少。不过,现在不说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是我!我是丰臣秀影!!」
听到这番话,四周的动作都停住了。观众全都朝这边看过来,不只是樱,甚至连『信天翁』也瞪大眼凝视。秀影焦急地摘掉『鸦』的面具,脱掉碍事又闷热的斗篷。在此现身的,是应该很久以前就死去的将军继承者脸孔——
感觉畅快多了。
「我一直没能说出口,请原谅我——小樱!不要死!为我活下去,我想要帮你,守护你!只可惜我什么也做不了,至少……!」
他将手撑在玻璃墙上,对面临生死关头的她宣言道:
「请等我!不,你一直都在等我吧——我马上就会追过来!追上你!我不会再犹豫,也不会再敷衍,更不会再原地踏步了!如果将军要妨碍我们,我就向父亲挑战,迟早要打倒他,让我当上将军!」
周围的观众们都因这突然的发言骚动着,有人用手机拍照片,有人议论纷纷、振臂高呼。虽说那大概只是受现场气氛影响而鼓噪的反应,不过秀影却认为那是帮自己加油。
「然后,我会来迎娶你!迎娶一直等待我的你!不对,错了——不是那样,我该说的是其他事!我、我……!」
他完全抛弃了羞耻心与名誉,奋力地叫道:
「我爱你!我爱你!永远,永远——永远只爱你一人!」
气喘吁吁的秀影呼吸急促,他因为担忧樱的反应而不敢抬起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你以为你是谁啊?自己被樱唾弃的光景又浮上心头。
现场一片寂静。
秀影不安地抬起头。
「你,是……」
泪珠滑落樱的脸颊。不过转眼间,泪水就因高温而在她的肌肤上蒸发,化为血色的烟。不过,就觉得好像已经赶不上一样,樱愕然地伫立着,那好比浑然忘我地奔跑时却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通过了目的地,她感到非常困惑。
她以仿佛还不太会说话,正蹒跚学步的幼儿般声音说道:
「过分、的人……狡猾、的人——我以为我不会原谅你了。我以为你背叛我,不把我当一回事,甚至,还把我当消耗品一样舍弃……我想要恨你。想要,遗忘你。但……」
樱双手掩面如此恳求。
「爱我,说你爱我。再多说一遍……」
「我爱你!我可以说几百遍直到你满足为止!」
「可是,我们身份不同……」
「管他的!我就爱你!」
「明明就曾一度舍弃我——还说出那种,浅薄的……」
「我道歉!我愿意磕头,做什么都行!我爱你!跟我结婚吧,小樱!」
「傻瓜……」
樱低下头,缓缓拔出刀,刺入自己的身体。一瞬间,秀影还误以为那是自杀。不过她是要将埋人身体中的『信天翁』血液、子弹摘除出来。同时,她还喃喃说着「这是学姊姊的」。
喷火了。
樱娇小的身躯中有火舌在跳动,束缚樱的血液逐渐蒸发。完成这过于激烈的改变后,樱才收刀入鞘。她浑身都是烫伤,樱花色的秀发也乱成一团,凌乱的衣服更是千疮百孔。尽管外貌十分凄隆——
但就跟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依旧充满魅力。
与沾满泥巴的她发生的邂逅,当时的幸福好像又苏醒了。
「我也真是的,竟然不小心忘了。」
樱脸上挂着笑容。
「即便樱花会凋谢,但到了春天又会再度盛开。」
那笑容就跟盛开的樱花一样美丽。
这时无法闭嘴不管的害鸟,终于回过种又飞了过来。
「你们究竟要谈情说爱到什么时候……」
她闹别扭般地喃喃说着,同时举起两把手枪。
「很抱歉,现实可不像结局必定完美的故事,最后一定是爱战胜一切——大逆转是不可能发生的。你已经到极限了,根本站不稳了!而我几乎毫发无伤,从混入我体液、做为体液保存库的『女王蜂』身体里,我有无数的弹药……」
说到这,『信天翁』吓了一大跳。
刚才才被千本樱打倒的『女王蜂』不见了。那个巨大的身体,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信天翁』飘浮在半空中,环顾四周。
结果她的背后遭到袭击。
「嗯啊——!?」
超巨大的重量自『信天翁』背后压来。那是身体前方被撕开,只留下鲜血,空洞无比的『女王蜂』肉体。长发与十二单衣都乱七八糟,感觉就像歌舞伎的亡灵似的。
支撑『信天翁』体重的隐形丝线应声被切断,她无法抵抗重力而坠落——此时『女王蜂』直接以双臂自背后交缠住『信天翁』,同时抬起头。
她的表情凄厉骇人。
「抱歉,『胡烽』、『蜜蜂』、『熊烽』——恐怕大家都不在了吧。」
『信天翁』挣扎着,但两者的体格差距太悬殊了。就连放出子弹都办不到,她只能像只翅膀被拔掉的鸟般死命乱动。
「仔钿想想,本官没有看穿这家伙的邪念,还予以重用,这才是一切的根源。非得做个了结不可。以『大奥』排行第十的自尊,本官『女王蜂』要……!」
☆ ☆ ☆
『信天翁』用将自身体液混入他人体内的方式进行操纵。
大意的是,她将『女王蜂』体内的血液当做子弹,全都打光了。束缚『女王蜂』的体液大为减少,『女王蜂』也因此重获身体的自由。
当然,由于内脏被全部取出,不可能还能活动。不过,人体偶尔会上演奇迹,光靠肉体能力便在『大奥』中名列前茅的『女王蜂』更有这个可能。
「汝毕竟是狐假虎威……」
「可恶,放开我,你这老不死!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信天翁』焦躁起来,拼命挣扎。她的血液冲破全身的肌肤,制造出血色的刀刃,咄咄逼人地朝『女王蜂』刺去。然而那只是让自己跟『女王蜂』的身体靠得更近罢了。这样只让『信天翁』更加动弹不得,『女王蜂』也硬是不肯放开她。
「放开我!别碰我,不准碰我——不要妨碍我啊啊!我一定要赢,好不容易让我尝到甜头,赢过她然后爬上第三名……」
「汝没有未来!」
『女王蜂』睁开紧闭的双眼,用满是血丝的双眸瞪着樱。
「拜托你,『百手姬』——本官或许没有立场。不过还请你收拾这件事,让一切结束。这家伙一定只是错过收手的时机而己。」
「你是我的敌人,不过……」
樱无声无息地拔出血色之刀。
随后,她就像花瓣一样,优雅地步向宿敌。
「『蜜蜂』曾拜托我一件事。我这么做并非听从你的要求,只是为了那个身处『大奥』,直到最后都希望他人幸福,但却完全不被理解,最后惨遭杀害的女孩……」
「不要,不要——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她精准地用武器弹开『信天翁』自全身放出的血液子弹。
樱笔直地——
「『水鸟』、『蜂鸟』、『信天翁』,或是曾冒充『女王蜂』的家伙——不,应该是无名的某人,你的野心会在此凋落。再也无法萌芽……」
朝对手一刀刺去。
千本樱,再一次盛开了。
☆ ☆ ☆
身体被千本刀刺穿时,『信天翁』回忆着……
自己这悲惨的半生。好不容易进入『大奥』,跟那个看似没有任何野心的『水蛇』争辩。
为什么你不一路赢下去?你甘于自己现在的地位吗?真是无法理解。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仿佛大彻大悟的『水蛇』这么说着,但看起来只像个失败主义者。自己没法继续待下去,便从她身边离去。
我跟『水蛇』不同,相信自己一定能有所作为。
在『WBS』。
因为看起来最容易笼络,所以她接近那个名为『蜜蜂』的干部。『蜜蜂』总是受人欺负。当然,那是『信天翁』的杰作。她在那个贪财且庸俗的『熊蜂』耳边不停造谣——
然后再去安慰老是受伤害的『蜜蜂』。
这么一来,『蜜蜂』就对自己产生了好感。
由于『蜜蜂』太过相信自己,无条件的信任甚至让人感到害怕,于是『信天翁』半开玩笑地问她:
「呐,要是我说,是我叫『熊蜂』她们欺负你——你会怎么想呢?要是我说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才跟你亲近……」
『蜜蜂』羞涩地笑了。
「欸嘿嘿。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简直是个蠢蛋。
「『蜜蜂』觉得,你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信天翁』的胸口痛了起来。
她接近正在入浴的『女王蜂』。
面对自己提刀摆出的架势,对方仿佛看穿了一切。
「本宫明白汝的心情。」
『女王蜂』的模样似乎很哀伤。
「想持续胜利,不停向上爬,你究竟期望着什么样的未来呢?前方可是一无所有啊,收起你的刀吧。你忘了,你所寻找的目标就在你所抛弃的事物当中。现在,那个人一定还在等待你回去。」
『信天翁』发出让人想塞住耳朵阻挡声音的怒吼,朝对方砍去。
『女王蜂』一直摆出怜悯的模样。
取代『女王蜂』后,利用排名第十的特权来到『大奥』外头。能在外部活动还是比较有利。她自称为『信天翁』,渗透了『腐肉食堂』,自由往来于『大奥』内外,还获得手腕高明的情报人员评价。
她听说将军的继承者好像也被安置在『腐肉食堂』。
提早获得这项情报,当然,要设法接近他。他是迟早会立于这个国家顶点的男人,没什么比这个更棒的事了。温柔对待他,博取他信任,利用惯用的手法跟他变亲密。然而自己失算的是,他实在太没斗志了,自己必须仔细照料他才行……
至此为止,自己只有谄媚权力者,巴结逢迎他们的经验。
引导某人、照顾某人的经验,这还是头一遭。因为觉得很有趣,所以不知不觉就忘了『大奥』血腥的生活,还产生自己真的叫『信天翁』的错觉……
秀影缓缓敞开心房。
还叫自己姊姊。
听见秀影喊她姊姊那一刻,『信天翁』紧握住电话啜泣起来,简直莫名其妙。她慌忙挂断电话,无法按捺地趴在地板上,哇哇大哭。
自己究竟舍弃了什么,又在追求着什么呢?
望着刺人身体的无数刀刃,她心想:啊啊,结束了,到此为止了。这半生究竟得到了什么?舍弃家人,践踏朋友,斩杀主君——或许『女王蜂』已经到极限了吧,束缚放松下来,『信天翁』就像被扔出去一样向前倒下。
跟『水蛇』不同的是,她无法巧妙将体液变为药水,她的能力只能伤害他人。摇摇晃晃地踏着不稳的脚步,她来到玻璃墙边。
与秀影四目相交。
她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伸向他脸庞附近。
她觉得那里好像有自己一直追求的事物。
「欸嘿、嘿……呐,阿『鸦』。」
连控制能力的力气都没有了,隐藏着真面目的面具融化、脱落。自己那幼稚如孩子般的面貌,反射在玻璃墙上。眼泪不停滑落。
「我——究竟,要的是什么?」
樱从她背后逼近。
四把刀灵活地旋转着,朝如今已精疲力竭的『信天翁』肩膀、腰部、腿部,以及手臂,仿佛钉标本般突刺而入。最后,也不管制服裙子会不会掀起,樱就对着『信天翁』的后脑勺用尽全身之力踢去。
只听见咕沙的怪声响起——
『信天翁』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就这么翻着白眼昏死过去了。
【胜者 『百手姬』】
液晶荧幕这么显示着——樱高高举起拳头,像是在展现胜利似的。
现场欢声雷动。『银狼』跟『水蛇』都开心地蹦蹦跳跳,樱与秀影则始终凝望彼此——在他们脚边,败者『信天翁』觉得肩膀的重担好像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