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一郎环顾聚集在月光庄交谊室的人们之后,开口说:
「那么,各位──」
他的动作和表情显得有些装模作样。
与至今拒人于千里之外、粗率又无礼的态度相比,现在的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和蔼可亲的温暖气息。曲矢等人似乎是无法相信他判若两人的转变,目瞪口呆地直直盯着俊一郎瞧,甚至脱口问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不劳您担心,我很健康哦。」
俊一郎温和微笑着回答,刑警立刻浑身一震,似乎突然全身感到不舒服。
入野转子、今川姬、尾田间美穗、畑山佳人和舍监这五人,坐定位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宿舍阿姨端给每人一杯冰凉麦茶后,非常客气地到最后面的椅子坐下。
等到每个人都坐定后,俊一郎缓缓开口:
「接下来,我想要为大家解开百怪俱乐部发生的连续死亡案件的谜团。」
视线瞄向曲矢的六人身上传来一阵无声的骚动,现场的气氛瞬间转为紧绷。
「会选在大家刚用完餐的时间,是为了要确认某件事情,我一直在等一通电话。」
外婆的电话大约是十五分钟前打来的,那时俊一郎刚好在吃晚餐。因为曲矢人也到宿舍了,所以决定等所有人用完餐后就移动到大厅。
炎炎夏日刺眼炫目的金黄阳光,此时正好转为逢魔时刻(注14)残影般的赤橙色光线透进窗户,将交谊室染上一股悬疑空幻的气息,作为解开离奇死亡谜团的舞台再适合不过了。
「我刚刚接到那通电话了,另外,田崎健太郎司法解剖的结果也已经出炉了。」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聚集到曲矢身上,不过刑警只是安然处之,仍然一脸看到珍禽异兽的表情盯着俊一郎瞧。
「在刑警先生在场时说这种话似乎有些失敬,但其实只要警方着手调查,这个案件是迟早能解决的。」
真的吗?──充满疑问的眼神再度集中到刑警身上。
「泽中加夏和户村茂的死亡被认定为不含人为因素,健太郎也被判断是自杀时,我原本也觉得这个案件十分棘手──」
「结果田崎的情况到底是怎样?」
美穗脱口发问。
「刑警先生,有劳您说明一下。」
「啊……」
曲矢似乎顾着欣赏俊一郎异常有礼的言行举止看到忘了正事。不过他一想起自己来到此地的任务,立刻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喉咙,开口说明。
「被害者的脖子上明显有被他人勒过的痕迹,虽然很浅但是仍旧看得出来。」
曲矢像是要制止大厅里众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般举起右手──
「但是,上吊应该是被害者按个人意愿进行的。」
再度传来的一片哗然声中,美穗开口发问。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事实究竟代表什么涵义?」
「意思就是──从验尸报告中得知,被害者并非是上吊之后再遭他人勒住脖子,而是差点被某个人勒死后,再自行上吊的。」
「就算你这样说明,我还是搞不懂。」
「我们也不懂。而且从被害者的胃部还检测出大量的酒精和安眠药。」
「这是──」
「关于解开谜团的部分,能不能麻烦你请教那边的那位侦探先生呢?」
曲矢用恭敬的语气,看好戏般地把责任抛到俊一郎身上,不过俊一郎只是亲切地微笑说:
「谢谢。」
还谦虚有礼地低下头,刑警看了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我们在这里讨论警方是否有采取实际行动对事情进展也没有帮助,我想就先继续往下讲好了。」
「嗯,就往下讲吧。」
似乎已然内心崩溃的曲矢草率地附和他。
「入野和今川到我的侦探事务所来的时候──」
俊一郎首先从其实两人的死相有所差异开始说明,一路讲到昨晚自己推理的结果。
「这、这样的话现在、我身上……」
「嗯,死相消失了。」
俊一郎回答转子的问题后,就立刻转向姬的方向。
「恕我直言,你身上的死相还在。」
「怎么会……」
「小姬……」
「等一下──」
姬、转子和美穗同时开口抗议,俊一郎像要安抚三人似地说:
「别担心,我已经有解决的方法了。」
「真的吗?」
出乎意料地舍监从旁发问。
「今天会召集大家聚在这里,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俊一郎回答后,舍监依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但似乎是暂时接受了他的说词,没有再多加追问。
另一方面,三个女生因为舍监意外的发言都吓了一大跳,闭上嘴一句话也没再说。
「那么,死相有所不同,和死相消失,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曲矢若无其事地催促俊一郎往下讲。
「我原本的想法是──我没有看过的泽中和户村,还有田崎跟今川这四个人,身上可能被才子的怨念所附身。」
关于小俊对转子和姬展现不同反应这点,因为小俊是一只猫咪只好闭而不谈,转为说这个判断是根据自己长年来的经验。要是小俊在这儿的话,肯定会出声抗议。
「也就是说死去的三人是因为怨念作祟而死吗?」
「问题就是在这里。泽中是在二号破晓前,户村是六号天亮前,田崎则是九号早上过世的。要是怨灵作祟或诅咒的话,为什么不接连着发生就好了?大概一天一人的速度──」
「居然讲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话,不过也是啦。要是一口气就解决掉的话,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曲矢轻易地随口说出比俊一郎更加大逆不道的发言。
「不好意思,我刚刚的说法不太恰当。」
但是,发现众人表情紧绷僵硬的俊一郎立刻就诚恳道歉。曲矢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表情极为惊讶。
「这样说来,不是才子的缘故咯?」
美穗提出问题。
「死相的模样是黑色面纱与漆黑肌肤,加上姬身上的确传来其他灵体的气息,所以我认为才子作祟这点是确实存在的。只是问题是,那有到能够立刻夺取人命的强度吗?」
「但是,加夏──」
「没错,她过世了。但是,如果才子的怨念有强烈到那个程度,剩下的人也应该会马上一个接一个死去才对。泽中会不会反倒是例外呢?」
「因为置身在那种诡异的环境,所以才会才子的怨灵一出现她就刚好被吓死了。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这点虽然实际无法确认,但恐怕是──」
「这样的话户村和田崎呢?还有点子的死相又该怎么说?」
美穗连珠炮似地追问。
「我们现在来整理一下,死相中出现的黑色肌肤,可以看作是才子的怨念作祟。那么,黑色面纱代表什么呢?转子身上只看得见这个丝毫没有灵体气息的影像。这个黑色面纱的真面目,究竟该如何解释才好呢?」
「结果那是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
美穗和曲矢几乎同时发问。
「人类的杀意。」
「你说什么!」
曲矢忍不住探身向前。
「才子家人的复仇意念。」
环顾众人哑口无言的表情,俊一郎继续说下去。
「我不清楚她妈妈来学校一趟后是否有得到满意的解释,不过校方这边的确有提供一个说法。但是照尾田间所说,已经离婚的爸爸那边,似乎只是从她妈妈寄去的信中得知此事的。」
「喂喂、难道是──」
对于开始有点慌了手脚的曲矢,俊一郎轻轻地点头。
「这个也是尾田间告诉我的资讯,尾田间说她记得……才子爸爸那边的姓好像跟妈妈的姓田土有点像。」
「和田土相像的姓?」
「没错,譬如说像是佐渡(注15)之类的。」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到舍监方向。
「他、他是……才子的爸爸?」
美穗讲完这句话就惊讶地再也讲不下去,姬看起来惊愕至极,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连从未见过才子的转子,也因为这出人意表的发言而瞪大双眼。
但是──
「不,不是。」
俊一郎爽快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不、不、不是?──但刚刚侦探先生你才……」
「只是我曾经闪过这个想法而已。一直到去年三月为止,都是一对叫作岛原的夫妻在担任舍监和宿舍阿姨没错吧?也就是说,佐渡先生在才子过世的时候,已经担任舍监有一段时间了。换句话说,他很清楚入野跟才子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不会对她产生杀意。」
「这、这还用说!」
此刻,舍监似乎才终于有办法开口讲话,出声抗议。
「而且我根本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生过孩子!一次都没有!」
「失礼了。」
俊一郎微笑着温和道歉后,美穗一脸这件事无关紧要的表情提问:
「不过侦探先生,如果是才子家人的复仇的话,为什么要拖到现在──你应该也有发现这一点不太合理了吧?」
「是的,没错。」
「而且你之前不是因为对方能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室毫无困难地自由来去,判断它绝非人类吗?」
「那时候的确是那样没错呢。」
「到底是什么回事?究竟跟田土的家人有没有关系,你给我说清楚!」
「有。」
俊一郎简短有力地回答曲矢的问题。
「从父亲那边继承和田土相近的姓氏,最近才得知才子身亡的详细经过,一知道详情就决心复仇、十分爱护才子,误以为入野是从一年级就进入城北大学就读而且加入百怪俱乐部,还能在黑暗中自由移动的人──就是这次的犯人,黑衣女子的真面目。」
「那是谁?」
「畑山佳人,就是你吧。」
其他人似乎连他也在交谊室这件事都忘了,因此当俊一郎吐出他的名字时,所有人同时倒抽一口气,面露惊惧之色。
「骗、骗人的吧……为什么他要──」
姬微弱地反驳,似乎还想讲些什么,不过……
「啊!」
突然大喊的美穗语气激动地说:
「畑山──我想起来了。我那时候觉得田和畑类似,土和山又是差不多的东西。」
「真的吗?美穗学姐。」
对着一脸就快要哭出来的姬,美穗表情黯淡地点点头。
「他是才子的双胞胎哥哥。不过因为是异卵双胞胎,所以脸长得不像。」
俊一郎说明两人间的关系后──
「你该不会只因为名字一样就这样判断吧?」
曲矢怀疑地出声确认。
「虽然也有其他吻合的地方,不过──我第一次见到田崎和他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
「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的那个时候吗?」
「今川很介意两位男生身上有没有出现死相。田崎从一开始就有所觉悟,认为自己身上肯定有出现死相。我想这是因为在泽中和户村接连离奇过世,又出现黑衣女子之后,他自己思量得出的结果。」
「或许是这样……」
「不过,畑山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虽然他的确并非百怪俱乐部的成员,但是他以幽灵社员的身份牵连其中,一般人还是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担心。」
「……」
姬没有再说话。
「那个时候不知为何,他对我说的星火焦眉和平宁有序这些类似四字成语的话有反应。」
「为什么?」
美穗一脸无法理解地质问。
「因为他担心该不会被熟悉四字成语的侦探发现吧。」
「发现什么?」
「将田土才子和畑山佳人下面的名字拼凑起来,就会变成才子佳人这个四字成语这件事。」
「啊……」
「这个词的意思是才华洋溢的男性与美丽出众的女性,双亲在取名时一定是寄托了这样的期许吧。」
「佳人是才子的双胞胎哥哥……」
姬喃喃自语般地轻声说着,但声音又突然转为清晰有力。
「这样的话他一开始就想找我们报仇──」
「到底如何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他是为了调查妹妹真正的死因才进入城北大学,这点应该是错不了。」
「为什么你敢这样断定?」
曲矢出声质问。
「在听大家的经历时我发现,虽然这样讲有点不礼貌,不过在城北大学内能称为热门菁英学系的似乎只有建筑学院。入野转进文学院时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其他人当作怪胎,然而畑山却特地重考进经济学院。」
「原来如此。」
「这只要调查一下就能知道,搞不好他是放弃原本直接考取的学校,再从头来考城北大学的吧。」
「他既然想要调查百怪俱乐部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加入社团呢?」
「我认为他也深思熟虑过,才判断出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是最适当的。实际上,身为社团的幽灵社员可说是处于一个绝妙的位置。」
「的确如此呢。」
美穗出声附和。
「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他得知四隅之间这个仪式的事。我想恐怕每次百怪俱乐部在这个交谊室举行活动时,他都偷偷待在其他交谊室竖耳倾听吧。就算被发现,因为他老是在百怪俱乐部附近晃来晃去的,也不会有人起疑,这一点或许也在他的计算之中。」
俊一郎说到这,便望向佳人的方向,他清楚地点了个头,不只姬一人,就连转子和美穗也都受到打击似地轻轻倒吸一口气。
他会不会接着开口说明呢?俊一郎稍微等了一会儿,不过佳人只是沉默地望着地板。
「他知道四隅之间的仪式后,开始考虑要利用这件事情。」
俊一郎再度开口说明后,美穗立刻插话。
「利用什么?怎么利用?」
「在仪式最后要许愿──他打算在那时说话,试探百怪俱乐部成员的反应。」
「请升华田土才子的怨怼吧……用这个愿望来试探吗?」
美穗一提出疑问,转子就震惊地说:
「难、难道说……那个第六个人是……」
「没错,就是畑山佳人。」
「但是侦探先生你不是也说过,在地下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人类是没办法自由活动的吗?」
美穗似乎无法接受而提出反驳。
「不,只有他可以来去自如。」
「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要怎样──」
「听说他经常出没的社团有侦探小说研究会、性风俗同好会、特殊美术造型集团,还有被认为十分危险、拥有货真价实的手榴弹跟偷偷珍藏往日军用手枪的军事俱乐部。如果是军事俱乐部,不可能连夜视镜都没有吧。」
「咦……?」
「而且他亲口说过,举行四隅之间仪式的当天,他约好要帮军事俱乐部保养器具。」
「这样说来的话,他的确有──」
「他从户村的说明中得知仪式的细节,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就算他尽情地向社长确认也不会显得不自然。那天他跟在社员们后面下到地下室后,算准时机进到房间里。因为走廊和房间内都是一片漆黑,就算开门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发现。而且,门还是向外打开的。也就是说,开门的时候不会有撞到沿着四个角落绕圈的人的风险,此外,那扇门开关的时候都不会发出声音。」
转子频频点头附和。
「入野在房内曾经两度感觉到空气在晃动,第一次应该是他进房间时,第二次则是他出房间的时候吧。」
听了俊一郎的说明,她脸上浮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除了这点以外,也有其他迹象可以证明有人进出地下室。」
「是什么?」
「你说第一次走下地下室时有闻到线香的气味。那应该是他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持续偷偷供奉的缘故吧?」
「那个线香,居然有这种涵义……」
「在仪式开始前,身处地下室的所有人都脱下鞋子后,有把凉鞋摆在走廊上没错吧?」
「嗯。」
「负责这件事的人是田崎吧?」
「没错。」
「他个性相当认真又一丝不苟吧?」
「正是如此。」
「那么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将凉鞋整齐摆好在走廊上。但是你为了要叫救护车而冲上楼时,两只脚上穿的鞋子不是同一双。」
「啊……」
「走廊上虽然很暗,但当时房内点着灯,走廊上应该也有光线透出来。所以入野下意识地瞄了一下自己的凉鞋,但结果只有一只是对的。这是因为畑山在准备潜入房间前,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留意房内的情况,所以不小心踩乱又赶紧重新排好时,不小心把你和泽中的凉鞋搞错了。」
「所以……」
「他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偷偷跑进正在举行仪式的房内,黑暗中的五个人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能够自由活动,要扮演第六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你以为是泽中结果摸到不同的衣服质地,也是因为那个人实际上是畑山。」
转子似乎是回想起当时的衣服触感,不禁浑身发颤。
「正因为他在黑暗中还是看得见,所以在许下那句愿望后,才能够确认所有人的反应。没错,其实──」
此时俊一郎开始描述自己之前在地下室发生的事情。
「你倒是遇到了很有趣的体验嘛。」
曲矢一边不怀好意地说,一边开怀地笑了出来。
「想必他一定是听说有奇怪的侦探要来宿舍调查,想趁早把这个碍事的人赶走吧。容易预料到我迟早会去调查地下室,接下来就只要在黑暗中表演出有谁从第一间房间出来,最后又回到第一间房间的戏码,来威胁这个碍事的侦探就好了。」
「那个工作,应该要交给我来做呀。」
「有机会的话随时欢迎您。」
俊一郎笑脸迎人地回答。
「我回到大厅后,他刚好提着UNIQLO的纸袋,一副刚买完东西回来的模样。那袋子里应该放着夜视镜吧。据我推测,他本来应该是打算离开地下室后往男生宿舍走去,结果看到田崎朝他的方向走来,就马上改为去找两个女生。」
「那个,畑山打算要利用四隅之间的仪式时──」
美穗语气十分认真地插话。
「原本就有打算要吓死加夏吗?」
「我想那时他应该没有这个打算,顶多只是想观察看看情况,还有在百怪俱乐部中引发骚动。首先,就算他有这种意图,也不可能保证一定能吓死对方。」
「说的也是呢。」
「那个证据就是,尽管泽中都送医院了,他嘴巴上却还在说着什么幽灵出现了、召唤出恶魔了之类煽动大家情绪的发言。」
「是想要确认大家的反应吗?」
「那个时候他出现得比谁都晚。对于讲好听点是好奇心旺盛,说难听点就是爱凑热闹,所以才老是在各种场合都会露脸的他来说,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他在那之前都躲在一旁观察每个人的情况,然后再出现说一些更加挑动百怪俱乐部成员情绪的话。」
「因此,得知泽中过世之后,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低落。他为了要调查妹妹的死因,结果不小心害死了别人。入野有说过,他有两三天都没有什么精神。」
「我看起来也是这样哦。」
「但是,泽中的死成为契机,他因此获知了妹妹过世的真相,所以后来才会恢复精神。」
「那个时候……」
转子和姬望着彼此。
「没错,泽中在四隅之间的仪式中过世两天后,户村和田崎在这个大厅的交谊室里对入野坦承才子过世的真相。当时他如同往常一般,躲在其他间交谊室里偷听。」
「偷听的时机也抓得太好了吧──」
曲矢从旁插话。
「应该是因为畑山留意到自从泽中死后,百怪俱乐部成员的模样,特别是户村和田崎都显得很不对劲吧?」
「我想一定是因为这样。只是,他是话讲到一半时才进到交谊室偷听的,因此他完全没有发现户村他们其实是在对没有参加百物语大会的转子说明当时的情况。」
「所以他才会把转子同样当作对妹妹见死不救的百怪俱乐部成员之一,也对转子产生杀意吗?」
「没错,不过才子本人的怨念晓得转子是局外人,所以独独没有附身在她身上──这个是我的解释。」
「嗯……身为一个刑警,究竟该不该承认灵异领域的存在──」
曲矢面露难色,俊一郎果断地说:
「我想这里不承认也不行哦。」
「为什么?」
「因为户村摔死的时候,现场目击到有两位黑衣女子。」
「那、那两人中有一个是……」
「怎么想都是才子本人。」
「那推下户村的是哪一个?」
「我认为是畑山,才子的念应该没有那种力量吧。虽然她附身在百怪俱乐部的社员身上,但转子没有出现死相,或许是一直等到畑山萌生杀意之后,才在所有人身上都出现死相的。」
「人类的杀意为主,亡灵的怨念为辅这样吗?」
「对,搞不好才子的力量只有协助哥哥犯下这些罪行的程度……」
「这也太──」
曲矢的反应不知是感到钦佩,还是太过震惊。
「就是说畑山为了帮妹妹报仇,打扮成黑衣女子然后屡次下手吗?」
美穗提出这个问题后,姬立刻从旁质疑:
「但是黑衣女子可以打开又关上锁好的门,还能从无处可逃的女生宿舍中凭空消失哦。这样的话果然还是……」
「也有可能是才子出现了,但我认为他也做得到。」
「怎么可能……」
「我从入野那边听说姬曾经如此分析,宿舍阿姨将他的身影和自己过世的儿子重叠,对他十分关照。」
「咦……啊、我是有说过。」
「也就是说,他一定有机会趁宿舍阿姨不注意的时候偷走钥匙去打一份备用的。」
「从女生宿舍消失这点呢?」
「因为他发现我在后头追赶,就回到男生宿舍了。」
「但是这样的话就会被阿姨发现……」
「嗯,恐怕的确有被发现。不过,阿姨马上就决定掩护他。」
所有人将视线投向宿舍阿姨,她只是低垂着头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当然阿姨根本没想过他的双手已经染上鲜血,不过或许早就知道他持续在地下室上香。阿姨自己也在泽中死后连同自杀女性的份一起上香供奉,应该察觉了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不禁站到他那一边去了。」
「贵子阿姨……」
姬的声音中没有任何责难的意味,反而充满了同情。
「顺带一提,他会在半夜打扮成妹妹的模样到地下室去,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供奉、发誓报仇、报告进度、还是打算借用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关于这一点可以晚点再向本人确认。」
曲矢想要先让说明继续进行下去。
「那么,田崎上吊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晚上他陪田崎一起喝酒,我想他应该是趁田崎不注意时把安眠药混进酒里,为的是半夜再跑回来把他吊死。」
「但是被害者没有陷入熟睡所以极力挣扎,结果变成只是勒住脖子吗?」
「恐怕是──」
「到这里我都能够理解,但是那之后田崎为什么会自行上吊?」
「田崎对才子的死抱有很深的罪恶感,而这次不仅泽中在相同的情况下死去,接着他又撞见黑衣女子,甚至连户村也丧命了,可以想见他的精神状况相当低落。」
「嗯,我也认为如此。」
美穗赞同俊一郎的分析,转子和姬也相继点头附和。
「甚至他第一次见到我时,还自己问说我身上应该有出现死相吧。」
「听起来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样的时候,黑衣女子出现在自己房里,打算要把自己吊死。当下虽然是反射性地抵抗了,但是最后想法转变成……自己就算被杀也是罪有应得……或是也有可能是才子诱使他这么做的──」
「最后那句玩笑话先不管,到那之前的解释确实都说得通。」
「也就是说他是自杀……?」
对于美穗的疑问,俊一郎给予肯定的答复,并接下去说:
「话虽如此,但要是没有畑山的行动,田崎也不会上吊吧。这能够称为自杀吗?这一点在判断上颇为困难──」
「说的也是呢……」
「这几天我都和入野还有今川睡在同一间房间,我来了之后就有点像两人的保镖,所以他能把目标放在田崎身上。」
「那个……」
此时转子有所顾虑地出声,俊一郎露出和善的微笑,帮她说完:
「为什么你身上的死相会消失呢?──你想问这个吧?」
「是、是的。」
「确认田崎身亡之后,我就回到餐厅。接着,在曲矢刑警那边做完笔录的──」
「情报有误吧。」
曲矢本人立刻插话,但是俊一郎佯装没听见继续说下去。
「那之后他再度回到餐厅时今川说了一些话,大意是一年前才子过世的时候,入野根本还没有进入城北大学就读,所以她被卷入案件这点很奇怪。」
「嗯,没错我有说。」
姬附和后,旁边的转子也点了点头。
「那时候畑山也在场。」
「确实……」
「那一刻他发觉自己搞错了,终于明白入野并非复仇的对象,对她的杀意消失地一干二净,因此死相也就不见了。」
「原来如此。」
除了姬以外,转子和美穗似乎也都接受了这个解释。
俊一郎停止说话后,现场突然一片安静。原本骚动不安的气息尽褪,寂寥无声的沉默降临。但是,那个空间的气氛中飘荡着难以形容的紧张感。
「不管怎样。」
曲矢的声音划破沉默‥
「杀害户村这条罪行是免不了的,至于田崎的部分,也有充分的可能性能适用于杀人未遂。」
接着他突然盯着佳人站起身。
那个时候,墙壁那侧的隔板突然被移开,黑衣女子从缝隙中冲进交谊室,右手挥舞着锋利的刀子──
注14:逢魔时刻是指天色渐暗,白昼和黑夜交替的黄昏时分,被认为是容易遭遇魔物或蒙受重大灾祸的时刻。
注15:日文中「佐渡」读为Sado,「田土」则是Tado,二者音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