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恒警部立刻冷静指示黑搜课的搜查员,将无边馆案件的相关人士带至小房间,并请其他人聚集在会场一角。同时间,新恒确认大林修三已经死亡后,就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请鉴识课的同仁过来一趟。
“刚刚那个是黑术师……”
用咒术杀人吗?曲矢问题讲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他身为刑警的内心还是有所抗拒吧?
“我认为刚刚大林修三身上发生的事,肯定就是石堂诚之前遇到的。”
俊一郎回他这句话后,曲矢一脸苦涩地说:
“这样一来就证明了第二轮无边馆案件不仅仅是空想,而是眼前不争的事实了。”
“你还在怀疑呀?明明都看到那么多个死相了?”
俊一郎诧异地问。
“刑警的工作就是随时保持怀疑吧。”
曲矢语气不悦地呛回来。似乎没有一个人实际死去,就仍难以将这当成一起案件。就连对死相学侦探知之甚详的曲矢都不免如此,一般人投向俊一郎的视线总是充满偏见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鉴识课的人不久后就抵达现场,开始搜集证据。不过实在难以想像他们会有所收获。就像是要佐证这个想法似地,遗体很快就被搬运出去。
曲矢被新恒叫过去讲话,回来之后就将俊一郎带离都民中心,这是为了要尽早用死视观察剩下的两个人和佐官美羽。
根据搜查员预先进行调查后回传的消息,剩下两人都可轻易在他们各自的工作场所堵到人。但并没有让他们与俊一郎实际碰到面,搜查员在向目标对象──第一位是男性,第二位是女性──问话时,俊一郎就藏身在附近,趁隙用死视观察他们,结果两人都没有出现死相。就算将便衣警车的移动时间算进去,大概也只花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问题是那个正在住院的小女孩。
警车继续开往位于水道桥的万寿会医院,坐在车内的俊一郎仔细寻思。
就算佐官美羽的会面时间遭到限制,既然是警方提出的要求,医院那边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吧。而且对方如果晓得他们只是要见少女一眼,想必就更没有问题。不管时间再短,对于死视都没有影响,只要能从正面看到她,就能马上判断是否有出现死相。
但是,光是这样没有意义。
俊一郎心想,可以的话,我想和佐官美羽谈谈。在第一次的无边馆案件中,有直接面对过恐怖杀人魔的,就只有出口秋生和佐官美羽这两个人而已。
不过出口受了濒死重伤,差点就要命丧黄泉,这场惊吓让他几乎丧失所有遇袭当时的记忆。他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凶手讲过的那几个字应该是佐官导演执导作品的片名,不过就连这点其实也并非十分确定。换句话说,作为案件目击者,他完全派不上用场。
这样一来,难免会将期待都放在剩下的佐官美羽身上。不过她才四岁,不仅妈妈在自己眼前遭到残忍杀害,又长期昏迷不醒。照一般情况来看,同样身为目击者,她搞不好比出口更问不出个所以然。但正因为是经历那种恐怖遭遇的小朋友,所以才更会有什么画面深深烙印在心上吧……俊一郎强烈地有这种预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感觉简直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内在有个声音充满信心地说,事情肯定是这样没错。
简直就像是从自身经验……
外公外婆领养他之前,年幼的俊一郎曾经经历了某件事。那段遭他深深封印在内心深处的禁忌记忆──随着逐渐成长,他开始无意识地碰触到内心的那块禁地吗?
搞不好佐官美羽也一样……
他突然发现内心深处,自己正如此希望着。俊一郎愣住了。
“怎么啦?累啰?”
曲矢从旁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他慌忙摇摇头。刑警语气放轻,像是要鼓励他似地说:
“能见到佐官美羽的时间只有五分钟,不过要死视这样就很够了吧。看完她后就看完所有人了,你就再撑一下吧。”
“那个小朋友……”
俊一郎迟疑地开口,曲矢的脸上写满问号。
“可以跟她谈谈吗?”
“什么?你吗?”
曲矢惊讶地露出苦笑,然而俊一郎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既然已经无法再期待出口秋生提供新资讯,如果能从那个小朋友口中问出新情报,对搜查不是也有帮助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搜查总部早就试过了啦。当然不是一脸凶神恶煞的刑警去问话,而是少年队里温柔美丽的女警循循善诱。唉喔,要是叫她们女警,大概会被抱怨是歧视女性吧,现在是要叫女性警官呢。”
曲矢一如往常语带嘲讽地讲完,又突然正色说:
“不管是女警也好,女性警官也好,她们都是专业的,还是没办法让那个小朋友吐出──不,没能让她讲话喔。你这个外行的侦探小鬼能做什么?不不,你到现在个性都还是很害羞,应该比一般外行人都不如吧。还是说,你对跟小朋友相处特别在行?”
“没。”
俊一郎立刻否定,曲矢听了就大大叹一口气。
“这样不是白费力气而已吗?”
“可能是。不过既然有五分钟,我想试一下。”
“你这个人呀──”
曲矢正要发牢骚时,又突然住口,只是静静地盯着俊一郎的脸。
“好好,我知道了。反正要用死视观察佐官美羽的是你,也替你准备好五分钟了,这倒是确定的。要怎么运用那五分钟都随便你。”
曲矢刻意装出轻松的语气,不过他似乎从俊一郎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
其实,俊一郎有一个秘密武器。可是,那是个非常不确定的秘密武器。至今数度俊一郎在和他人沟通遇到障碍时,那个小东西帮了他好几次,不过也并非每次都会现身。因此要完全仰赖这个秘密武器,风险相当高,但俊一郎现在也只能赌上一把了。
“那个五分钟,不能再延长一点吗?”
“我说你呀──”
“就连专业人士都失败了吧?那么比外行人还不如的侦探小子当然希望能尽量有多一点时间。”
就算能获得那个秘密武器的帮助,五分钟还是太短了。要是秘密武器真的现身,那就是向佐官美羽问话的最佳机会,因此需要预备更多时间。俊一郎判断情势之后,再三地拜托曲矢。
“真受不了你。”
曲矢一副要骂人的表情,但他难得地忍住了。不过一直到抵达医院为止,他都臭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
可是,一到万寿会医院,在小儿科大楼的护理站遇见护理长后,曲矢就立刻多话起来。不,是不得不说话。因为护理长坚决不肯延长佐官美羽的会面时间。
一开始曲矢的用字遣词也都相当得体,但过没多久就露出本性,语调变得急促而凶恶。护理长看起来就像是个家教严谨的年长女性,她的态度也渐趋强硬。这样一来,曲矢讲话的语气自然就越来越差──完全陷入一种恶性循环。
原本俊一郎应该赶快介入,居中当和事佬,但他自然是做不来。对他来说,这实在太过困难了。
这样下去,搞不好连五分钟的会面时间都会被取消。
俊一郎内心十分着急,而身旁的曲矢和护理长依然针锋相对地进行无意义的唇枪舌战。
“你这个人,那种讲话方式是怎样?你也算是个公务员吧。”
“什么叫作算是呀,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堂堂公务员。”
“那你讲话应该要更有礼貌吧。你那是用来对待为了服务善良的一般市民,为了照顾社会大众而在医院工作的护理师的态度吗?”
“为了社会大众工作这点,警察也一样呀。我们要和那个小朋友会面,也是为了要保护善良的一般市民啦。都是因为你完全不能讲理,我才会越说越难听,理所当然的吧。”
“哎呀,你现在是打算把问题推到我头上吗?总之,守护患者身心健康是我们的使命。身怀如此崇高的使命,即使面对国家权力的象征,我们也绝对不会屈服。”
“──受不了耶,真是一个有够夸张的欧巴桑。”
“谁、谁、谁是欧巴桑!”
完了,这下一切都毁了。俊一郎灰心仰天长叹的瞬间……
“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听到不熟悉的称呼方式,俊一郎回过头去,看到山口由贵就站在走廊上。她是那位星期四下午在管德代和峰岸柚璃亚两人来访之前,为了感谢俊一郎用死视救她一命,带着谢礼点心到侦探事务所来的女性。
“啊、不、那个……”
俊一郎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
“这里是我公公的医院。我朋友的小孩住院,正要来看她。那么老师是──”
山口由贵率先说明自己出现在此的理由,就将话题导向他身上,俊一郎不得不提及佐官美羽的事。
“是这样呀。”
山口由贵似乎认识那位护理长,她在思考片刻之后,就请对方到护理站角落,小声交谈了几句。
“可以等我一下吗?”
抛下这句话后,她就快步离去了。
“那谁呀?”
曲矢立刻发问,不过俊一郎无法透露和本次案件无关的委托人资讯,便随口敷衍几句。
“算了,只要能对我们有好处,管她是谁都好啦。”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刑警该有的──但是又非常有曲矢风格──的发言。
留在原地等待的俊一郎和曲矢,沐浴在整群护理师好奇打量的视线下,简直就是如坐针毡。不过相对于双颊泛红低垂着头的俊一郎,曲矢倒像觉得新奇似地环顾护理站,态度轻浮地朝着年轻可爱的护理师们打招呼。对于他心脏的强度,不,该说是厚脸皮的程度,俊一郎已非傻眼,更多的是衷心感到佩服。
没有等太久,内线电话就响起。接电话的护理师边说“院长打的”边将话筒递给护理长。谈话也很快就结束了,等回过神来护理长已经站在他眼前,一脸打量他的表情。
“院长的特别许可下来了,但是──”
她完全不给旁边的曲矢有任何机会插嘴,立刻接下去说:
“能进去会面的只有弦矢先生,你一个人。”
“什么?”
在曲矢开口抱怨之前,护理师继续说下去。
“只有你一个人就没关系,也可以给你充分的时间。不过有一个条件,我会在病房外面看着,如果我判断不能再让你待下去的时候,就要请你结束会面。可以吗?”
“喂,我说──”
曲矢正想争辩,但俊一郎像是刻意打断他似地提出疑问。
“会面中,我们会一直受到监视吗?”
“不会,我不会做那种事。”
护理长的回答简单俐落,不过似乎对他的问题大感意外。为什么会这样问呢?她的脸上写满好奇,可是她体贴地没有多问,这一点让俊一郎松了一口气。两人朝病房移动,身后的曲矢不停地发牢骚,不过听起来完全不像真心抱怨,他内心应该相当感谢获得院长的破例相助吧。只是对于自己被当成多余的人,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愤不平吧。
护理长无视气恼的曲矢,小声地问俊一郎:
“由贵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救的?”
“……嗯。”
“怎么救──问这个问题,会违反你的职业道德吗?”
“……会。”
俊一郎尽量避免对不相关的人说明死相。虽然他平常总希望能有更多人具备这方面的知识,但一考虑到别人的误解和偏见,他就不禁感到胆怯,除了委托人以外一概不说。俊一郎长期以来都为这个矛盾念头所苦恼,不过他判断,至少现在没有必要在这里谈这件事。
“那我就不多问。不过,只有这点希望你能回答我。这次会面,对佐官美羽小朋友本身也有帮助吧?”
“……老实说,我不确定。不过或许能因此获得解决某起案件的重要线索,如果案件能顺利解决,她心灵上的创伤或许也能得到些许疗愈──不过,只是有这个可能。”
“……这样呀。那起案件太令人难过了呢。特别是对于美羽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这时,护理长停顿片刻──
“但是她爸爸却几乎没有来看过她。是有看过几次她外公和外婆来,但他们住在北海道,也没办法常常跑医院,反而是经常有案件遗族来探病。”
“……”
“其实这种事情,我是不应该说的啦。”
“……不会。”
“总之──”
站在病房前,护理长直直地望着俊一郎的双眼。
“那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边说这句话边低头致意,俊一郎在回礼之后,才进入病房。留下曲矢和护理长两个人待在外头虽然让他有点担心,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俊一郎一踏进佐官美羽的病房,壁纸上可爱的动物插画立刻跃入眼帘,让他吓了一跳。他原本的想像中,病房应该是全白而且没有任何装饰的空间,不过小儿科大楼果然不同。而且美羽的枕头旁还堆着一大堆玩偶和娃娃等探病礼物,因此房内充满温暖平静的气氛……原本该是这样的,但实际上,房内沉重阴暗、连空气都凝滞了。
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吧……
佐官美羽坐在床上,背靠着后方墙壁。她把毯子拉到鼻子下方,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外面世界。那双透露出胆怯,却像要穿透入侵者一般的眼神,让俊一郎一望见那双眼睛内心立刻隐隐作痛。
我小时候也是这种眼神吧?
光只是这样想,他心中就涌起复杂的情绪。不过他仍然试图平复心情,先用死视观察。
太好了……
确定小女孩身上没有出现死相,他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不过放松的表情又随即绷紧,就连“你好”这种招呼他都说不出口,只能像一座木偶愣愣地伫立在门前。
美羽的双眼盈满怀疑和恐惧,她的神情清楚地表示,俊一郎是位不速之客。
不行了……我什么都问不出口……
才进房没多久,他立刻被心头涌上的绝望感淹没。这时,脚边突然出现熟悉的气息,他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同时,美羽蓦地从毯子下探出头来,两眼睁得老大,惊讶地注视着他的脚边。
来了吗?
俊一郎总算放下心来,望着一只虎斑猫轻快地跑向床边,灵巧地跳到美羽的枕边。
“好、好可爱……”
小女孩不自觉地出声并伸出一只手,犹豫着是否该去摸摸猫咪。
看到她这副模样,俊一郎终于开口说话。
“那、那只猫……叫作小俊喵喔。”
猫咪立刻撒娇似地喵喵叫了两声,简直就像是叫它“小俊喵”这件事让它十分高兴似的。不过,这只猫是否真是俊一郎认识的那只“小俊”,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俊一郎作为死相学侦探持续活动的过程,就像在进行某种为了回归一般社会的精神复健。然而有一件事他无论如何都难以习惯,总是会预先画地自限感到棘手的,就是从相关人士口中探问情报这个任务。很多相关人士的态度都十分冷淡、从头到尾摆副臭脸,甚至有些人根本就讨厌别人,偶尔还会出现连刑警都难以应付的家伙。要和这些对象谈话,对俊一郎来说造成相当大的心理负担。不过,探问情报是侦探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他没办法逃避。
好几次俊一郎在拜访相关人士时,没办法顺利表达自己的意思,让情况陷入僵局。问不出有效的问题,自然也就得不到必要的回答,最后两个人就在那里干瞪眼。
这种时候,不晓得从哪里──通常是他脚边──会出现一只虎斑猫。那只猫总是在转眼之间就能消解对方内心的藩篱,协助俊一郎让问话顺利进行下去。当然,对方强烈厌恶猫咪的情况除外,不过至今还没有遇过这种案例。如果只是有点抗拒猫咪的人,对这只猫来说依旧是小菜一碟。
俊一郎第一次看到那只猫时,认为它是“小俊”,不过小俊当时应该正乖乖在事务所里看家才对。
应该不可能……吧?
但是,不管是它身上的虎斑花纹也好、向对方撒娇的姿态也好、抬眼瞄过俊一郎的眼神也好,全都像极了小俊。而且这只猫特地来帮忙他问话这个事实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吧。
但是那一天,俊一郎回到侦探事务所后没能开口向小俊确认。一方面是因为小俊的模样实在太过平常,错失了问它的好时机。更重要的是,要是那只猫真的是小俊,照理说应该俊一郎一回家,它就会跑来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夸耀自己帮了他大忙,讨竹叶鱼板当奖赏才对呀,故意佯装不知情实在不像小俊会有的反应。自那时起,俊一郎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谜样猫咪的真实身分。
可是……不管怎么看都是小俊呀。
在美羽双臂之间翻转身子,露出雪白腹部,撒娇要人摸它的模样,果然像极了小俊。
好,今天回家一定要弄个明白。
俊一郎下定决心后,立刻惊觉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不禁在内心暗自反省。小俊是为什么才来的呀?这点我应该铭记在心。
不过,他也没有开口向小女孩发问。这种情况中,小俊的功能就是促使对方主动开口讲话。不管他说什么,都远远比不上小俊的任何一个动作,更何况这次的对象是一位经历了悲惨遭遇的小女孩,比起至今的所有关系人,都更需要俊一郎耐心地静静等待。
不过,等待的时间并不难熬。美羽和小俊嬉闹的画面,怎么看都不会腻,反而让人心情愉快。与其说她疼爱小俊,倒不如说一人一猫看起来是在一个对等的关系上玩耍。这副情景令人不自觉露出微笑。
“小俊喵。”
而且每次美羽唤着这个名字时,小俊的喜悦之情更是完全显露在外。因为俊一郎平常都只叫它“小俊”,所以它现在更是开心得要命吧。只是,每次它瞄向俊一郎的眼神似乎总隐含着抱怨,简直像在对他强调“懂了没?我真正的名字是小俊喵喔”似的。
这家伙果然是妖猫吧……
俊一郎一边在心里设想小俊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发出抗议的怒吼,一边安静地在旁守望着小女孩和猫咪玩耍。
过了五分钟左右,美羽开始频频将视线投往俊一郎身上,似乎终于注意到他。不过,还不到想要主动说话的程度。考量到这孩子的情况,可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俊一郎认为机不可失,将这几分钟内在心中拟好的台词说出口。
“……大、大哥哥我,是一个侦探。”
他一边心想真是幸好曲矢没有在旁边,一边继续往下说。
“小俊喵,它是侦探的助手。”
虽然他也担心侦探和助手这两个字眼对她而言会不会太困难,但是她爸爸是佐官甲子郎。果然如他所料,美羽似乎听懂了。而且他说小俊是助手时,猫咪仿佛同意这句话似地,喵地叫了一声,那一声好像让她接受了眼前所有的情况。
“我在调查的呢,是那起案件。”
该怎么提及她妈妈惨遭杀害的无边馆杀人案件,是最大的难关,而他决定用“那起案件”带过。只要这样讲,小女孩一定能明白。
一切顺利按照他的计划,这瞬间美羽的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小俊立刻挨上去,伸出温热的舌头来回轻舔她的手掌。小女孩将猫咪紧紧拥入怀中,不过目光还是紧紧盯在俊一郎身上。这是一个好现象。
“抓住那起案件的犯人是我的工作。当然警察也──”
他说到这的瞬间,美羽全身又颤抖了一下。看来曲矢口中那位温柔又美丽的少年队女性警官,并没能打开小女孩的心,反而还让她留下害怕的印象吧。
“──想抓到犯人,不过非常困难。所以警察就拜托名侦探大哥哥我,还有助手小俊喵一起调查那起案件。”
虽然只是为了缓和语气,但自称名侦探这件事并没有原先想像的那么令人不自在,俊一郎自己也颇感讶异。是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吗?为了不要激起她的防卫心态,俊一郎在思索过后,认为名侦探和猫助手这个设定应该是最容易让她接受的。看样子似乎是猜对了。
“所以我们呐,想跟美羽讲讲话,才会过来──”
绝对不提及具体的问题。俊一郎只是耐心等待小女孩自己开口。
“……”
但美羽只是不停地抚摸猫咪,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你有想起任何事,都可以说喔。”
“……”
“想起来的时候,可以跟大哥哥或是小俊喵说吗?”
“……”
小女孩依然保持沉默,只是不停地轻抚着猫咪。
果然还是没办法吗……
看着美羽这副模样,俊一郎忍不住感到丧气。只是他心中仍旧认为,特地来见小女孩这件事绝对不会白费。因为他亲眼见证,让她和猫咪互动这件事带来了超乎想像的效果。虽然似乎对于探问情报没有帮助,但如果能因此在身心恢复上对小女孩带来一点正面的功效,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俊一郎继续望着小女孩和猫咪玩耍的模样,又过了五分钟左右,他开口准备道别。
“那么,大哥哥要先回去啰。小俊喵还可以再待一下,它还会陪美羽一会儿喔。”
虽然不晓得实际上情况如何,但只要这样说了,想必猫咪也会多留一阵子。搞不好一直到护理师来看看情况为止,它都会一直陪在小女孩身边。
“再见,要早点好起来喔。”
说完道别的话,俊一郎转身正要朝门边走去时。
“……那。”
美羽第一次开口。
“咦?”
俊一郎慌忙回头,或许是他匆忙转身的气势过于吓人,原本平视前方的少女立刻低下头。
“啊……抱、抱歉。吓到你了吧。”
俊一郎立刻道歉,不过为时已晚。美羽只是沉默地低垂着头。
哎呀,完了……
俊一郎难掩沮丧地再度转身背对小女孩。她好不容易才愿意开口,结果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让猫咪白忙一场,现在哪有脸回侦探事务所见小俊。
“……那。”
这时,美羽微弱的声音又突然响起。俊一郎拼命压抑住想转身的冲动,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个。”
下一个字从身后小小声地传了过来。
“……门。”
第三个字轻轻地飘进耳朵后,病房就回归于一片寂静。小女孩似乎闭口不再说话。
……那……个……门。
美羽讲的话听起来像是这三个字。虽然想走到枕边确认,但俊一郎勉强克制住了。
是在说某一扇门吗?
如果不想太多,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可是,考虑到对方的年龄和精神状态,实在有必要再次确认。
俊一郎慢慢转过身来。
“刚刚,美羽你告诉大哥哥的『那、个、门』,是指这种可以开关的门吗?”
他边问边伸手指向病房门口。
紧紧抱着猫咪的小女孩,虚弱无力地点点头。俊一郎心底虽然感到犹豫,但还是开口继续问:
“那是指哪里的门呢?”
但是,美羽在刚刚点完头后,就一直低垂着头没再抬起脸来。她将脸埋在猫咪蓬松的毛里,抗拒似地摇摇头。
“啊,没关系。”
俊一郎温柔地回应。
“谢谢你。因为美羽的帮忙,这样就可以抓到犯人啰。名侦探大哥哥和助手小俊喵,一定会抓住犯人的喔。”
小女孩猛然抬起头,俊一郎从那双眼睛中感觉到某种像是希望的光芒,是他想太多了吗?
但是他一走出病房,连仔细回想的时间都没有,就立刻被拉到走廊的另一侧。
“怎样,她有说什么吗?”
拉他的人,当然是曲矢。虽然一瞬间有些恼怒,但从刑警的立场来想,这也是无可厚非,俊一郎决定不放在心上。
“嗯,只有三个字。”
“什么?”
“那、个、门。”
“是说可以开关的那个门吗?”
“好像没错。只是不晓得是指哪里的门,还有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喂喂,你没问吗?”
虽然想要说明美羽的情况,但俊一郎没有信心能表达清楚,便决定闭口不答。看到他的神情,曲矢似乎立刻就明白。
“也是啦,连少年队都举白旗投降了。这样一想,虽然只有三个字,你还是干得不错啦。”
不过几乎都是那只应该是小俊的虎斑猫的功劳,但是,他连一丁点想告诉曲矢的欲望都没有。
“可是呀,光是一句那个门……实在是让人觉得没头没脑呀。”
“有很大的可能是──”
对着露出疑问神情的曲矢,俊一郎将刚才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说出口。
“应该是美羽她妈妈佐官奈那子被杀害的犯案现场,那附近的门吧?”
“你是说凶手脱下电影中的杀人魔装扮,那间厕所的门吗?”
“或是电梯的门吧。”
“不管是哪个,就是说她看见凶手从那扇门的背后消失对吧。如果是指厕所,凶手在那边做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了,而要是电梯的门,也只是佐证了换上逃跑用服装的凶手,是搭电梯从二楼到一楼罢了。不管是哪个,都没有帮助呀。”
的确如曲矢所言。只是俊一郎有种强烈的感觉,美羽的话里应该隐含着更重要的意义。可能是因为她说出“那、个、门”三个字时的声音,还清晰地残留在他脑海里吧。
那个孩子是拼命将那几个字传达给我的……
搞不好,“那个门”这三个字,就隐藏着能一口气解决无边馆案件的重大线索呢?
俊一郎的这个预感十分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