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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十二之贽 十三 谁身上出现了死相?

俊一郎在大厅突然昏倒,头部正要撞上地板的前一刻──

“喂!”

曲矢大吼的同时立刻采取行动,及时接住他的上半身。

“你没事吧!”

他担心地盯着俊一郎的脸。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嘛!”

立刻就生气地大呼小叫,这个反应实在很符合曲矢的个性。

“叫医生!”

即使如此,他立刻就对一旁呆在原地的久能下指令。

“发什么呆!快去叫医生!”

反应之快真不愧是名刑警。

“……不,不用。”

俊一郎单手拉住曲矢的衣服,勉强出声阻止。

“说什么不用,你……”

“我只要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

“你说应该,那要是变严重怎么办?”

“我好像知道会变成这样的理由……”

“可是──”

喵~~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猫叫,接着从微微敞开的大厅门后阴影,有一只虎斑猫脚步轻快地跑了进来。

“咦?猫咪……从哪边进来的?”

“哎呀,真可爱。”

“这只猫真漂亮耶。”

真理亚、早百合和真理子接连惊呼。

“啊!”

曲矢一看到那只猫就大叫了出来。

“小、小、小……”

他似乎原本是想要说“小俊喵”,结果舌头一时打结了。

俊一郎依然靠在曲矢身上,双眼凝视着那只猫,那只猫也回望着他。

小俊……?

小俊应该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但那只猫怎么看都是小俊。圆滚滚的双眼,担心地望着俊一郎的那个小小身影,让他胸口顿时一热。

喵~~

猫咪叫了一声,就像在说跟着我走一般,转身要往大厅外跑出去。

俊一郎正想站起身时,曲矢将他一把抱起,那个姿态根本就是公主抱。

“……放、放我下来。”

他无视俊一郎虚弱的抗议,立刻追在猫咪后面走出去,久能也旋即跟上两人。

这三个人就在继承者沉默的注视中离开了。但三人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后,现场立刻一阵哗然。事前听说是死相学侦探的那个人,在用死视观察过自己这群人之后就昏倒了。

侦探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那东西又是出现在谁的身上……?

每个人心中肯定都充满不安……难道是我吗?他们开始描绘一些恐怖的想像。

另一方面,跟着猫咪移动的三人,抵达的地方似乎是别馆一楼的客房。

“这是花守管家为了弦矢侦探准备的房间吧。”

一走进房间久能就这样说。事实上,床边的行李架上,已经放着他的旅行包。只是,那个包包是开着的。

“看来有爱寻宝的人呢。”

曲矢沉下脸来。

“……快放我下来。”

俊一郎虚弱地向他提出要求。

“等一下。”

他正打算要将俊一郎抱到床上时,双脚却蓦地打住。因为枕头边直挺挺地站着那只猫。

“可、可以让开吗?”

喵~~喵~~喵~~

“它叫你快点让我躺下来。”

俊一郎翻译猫咪的话后,曲矢一脸半信半疑的模样,压低声音询问:

“这、这只猫,果然是小俊喵吗?”

“好像是呢。”

“为、为什么、会在这里……?”

“总之,你先放我下来。”

曲矢先请久能帮忙掀开棉被,强忍对枕边小俊的害怕,心惊胆颤地将俊一郎放在床上,替他脱掉鞋子,再帮他盖上被子。小俊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似地,轻巧地在俊一郎的脸颊旁窝成一团,陪着他休息。

“我眯个二十分钟左右。”

“好好休息。”

“在那之前──”

久能开口插进两人之中。

“刚刚的死视结果到底是……”

“待会儿再说,等个二十分钟不会出人命的。”

“你怎么能肯定──”

“待、会、再、说。”

曲矢的语气和眼神似乎震住了久能,后者不再坚持。

两人离开房间后,俊一郎望向眼前缩成一团的小俊,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问:

“你躲在包包里面吗?”

喵~~

“真是的,你这家伙……”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

“该不会是她把你放进去的吧?”

她,指的当然是亚弓,不过小俊没有作声。

“不管怎样,你居然能忍耐好几个小时。”

喵、喵。

“而且还是自己从包包里跑出来的吧?”

喵~~

“你真的是……”

和小俊对话的过程中,俊一郎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熟睡的俊一郎身旁,小俊从喉咙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简直就像是已经确认他的身体状态没有危险似的。

在侦探事务所内,小俊可以在任何它喜欢的地方自由走动,但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俊一郎睡觉时的寝室──正确来说是床上。因为俊一郎已经下定决心,休息时要分开睡。结果现在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一人一猫能够睡在一块儿,小俊肯定很开心吧。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俊一郎自然醒来。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反倒有种浑身舒畅的感觉。

为了避免吵醒小俊,他蹑手蹑脚地爬下床,离开房间去找曲矢和久能,立刻就在迎宾室里看到他们。

“已经没事了吗?”

“嗯,完全恢复了。”

“脸色似乎也没那么苍白了。”

“该怎么说呢……像是一口气负荷过重,突然短路的感觉吧,所以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这样呀。那么,小、小……”

曲矢应该是想问小俊的行踪,不过旁边久能已是一脸着急的模样,俊一郎认为现在应该立刻切入主题。

“我先从结论开始讲。”

“死视的结果吧?”

特意出声确认,实在很像律师会有的举动。

“是的。”

“那么,出现死相的人是谁?”

“所有人。”

“咦……?”

“这……?”

听到这个回答,不只久能,就连曲矢也诧异地哑口无言。

“在大厅里的十一个人,所有人身上都有死相。”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很奇怪吗?”

面对两人的疑问,俊一郎立刻回答:

“首先有可能的原因是,这是黑术师的障眼法。”

“原来如此。”

曲矢似乎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家伙预计你和黑搜课肯定会介入大面家的案件,这样一来,立刻就能弄清楚谁身上有出现死相,三两下就能揪出凶手。”

“啊,原来是这样呀。”

久能似乎也同意这个看法。

“所以黑术师让所有继承者身上都出现死相──”

俊一郎继续往下说,接着望向曲矢侧着头问:

“可是黑术师会对凶手这么亲切吗?”

“为什么这样说?”

久能露出诧异的神色,俊一郎便将在便衣警车中,他和曲矢及唯木讨论的有关黑术师的内容覆述一遍。

“黑术师这个人,想法也转太多弯了吧…… ”

久能似乎难以理解黑术师的逻辑,感到十分困惑。

“因为那家伙的内心十分扭曲。”

曲矢似乎是想起过去的案件,语气轻蔑地说出这句话。

“所以咧,假设黑术师使用了障眼法,而且绝非是为了凶手而做的,那情况会变得如何?”

“这样一来──”

俊一郎眉头深锁地认真思索。

“或许这次案件的背后,黑术师其实别有目的,是凶手本人也不晓得的。”

“凶手以为他是在执行遗嘱杀人案件,但其实并非如此吗?”

“至少是黄道十二宫杀人案件这点肯定没错,不过……”

听到俊一郎的回答,曲矢露出迷惑的表情。

“这两个不一样吗?”

“这两个在继承者间存在庞大遗产的流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只是,遗嘱杀人案件从一开头的出发点就是为了钱;但黄道十二宫杀人案件就不在此限了,我总觉得好像另有动机。”

“换言之──”

久能神色严肃地追问俊一郎:

“凶手认为自己在执行的是遗嘱杀人案件,但黑术师心中的盘算是引发黄道十二宫杀人案,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不这样解释,就很难说明为什么所有人身上都会出现死相。”

“完全无法理解。”

久能无视曲矢的牢骚继续发问:

“这样一来,他究竟为什么要绑架悠真?”

“黑术师或许有不同于凶手的其他目的。要是悠真人也在刚刚那间大厅,从他身上也有可能看到死相,或是只有他身上没有出现死相……”

俊一郎回答到一半,突然脑中闪过某个念头。虽然是和死相八竿子打不着的灵光乍现,但他认为值得确认一下,正打算提议时──

“我越听越糊涂了。”

久能再度忽略仍在抱怨的曲矢,开口发问。语气像刻意按捺住心中好奇,问题却直接无比。

“请问你究竟是看到什么样的死相呢?”

当时的画面瞬间在脑中苏醒,俊一郎不禁感到颤栗。

“那是……”

不过他立刻就极力将那种感受压下去。

“……举例来说,真理子小姐的情况像是就要遭到一头公牛撞烂,而安正先生的身体上爬满了无数只螃蟹。”

“你、你说什么?”

“将司先生是下一秒就要被狮子吃掉,真理亚小姐全身被数不清的鱼群覆盖着。”

“这些是因为每个人的星座吗?”

俊一郎对曲矢点点头,继续往下说:

“我想恐怕是被害者在临死前会看到跟自己星座有关的幻觉。不,正确来说,是遭到这些幻觉攻击……”

“双子座、处女座和天秤座呢?”

曲矢问了理所当然的问题。射手座没有包含在内,想必是因为他能够想像受害者是遭到弓箭射杀的吧。

“双子座的情形,是有一个和继承者外貌相似的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处女座则是有一位美丽却极为冷酷的女性,同样站在被害者背后。然后天秤座,继承者的头上垂着天秤一端的盘子,另外一端的盘子上则放着重锤。应该是拿掉那个重锤之后,另一边的盘子就会砸向继承者头顶的设计吧。”

“这也太具体了吧。”

“与其说具体,应该说非常有真实感。”

“至今你应该也没有遇过这么逼真的死相吧?”

“那倒不会,我也看过不少相当逼真的死相。只是这次案件中值得庆幸的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相关人士的范围。”

“为什么?”

久能抢在曲矢之前发问。

“要是那十一个人分别散落在不同地点,互相不晓得彼此的存在,然后有一个或两个人来我的侦探事务所,那就算我能看到无数只螃蟹或狰狞的狮子这些死相,大概也不晓得其中有什么含意。 ”

“要从中推理出黄道十二宫,看起来颇有难度呢。”

“就算我能推理出来,只要没能找到第二封遗嘱的内容,就无法掌握案件的背景全貌。而在我漫无头绪地调查时,搞不好遗嘱杀人案件就已经执行完毕了。”

“可以说现在这个时间点,还不算是让黑术师掌控了大局。”

久能似乎稍微放下心中大石,但俊一郎认为这是过于乐观,想法似乎与他一致的曲矢开口问:

“现在的情况是所有人身上都出现了死相──把这一点告诉当事者比较好吧?”

“唔。”

久能顿时发出一声呻吟,接着沉默良久,想必是难以判断该怎么做吧。

“说出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牵制凶手,告诉他──黑术师可不一定是你的好伙伴,证据就是你自己身上也出现了死相。”

“原来如此。”

久能接受了曲矢的意见,但俊一郎则表露出怀疑的态度。

“真的会这么顺利吗?对手可是黑术师,他可能已经事先向凶手说明过,为了不让我的死视锁定真凶,所以会使用障眼法让所有继承者身上都出现死相。”

“是有这个可能,但还是值得一试吧?”

“确实。”

俊一郎嘴上虽然这样回答,但显然是对结果不抱太多期待。

“我刚刚想了一下──”

久能露出思索的神情说:

“即使对凶手没有效果,但或许可以影响其他十个人。”

“影响什么?”

“放弃继承遗产。”

这个答案不仅曲矢大感意外,就连俊一郎也颇为吃惊。

“怎么可能……”

“不,我的想法是……与其说他们主动放弃继承,倒不如说或许有人会因为知道自己身上出现死相这件事,切身感受到性命遭受威胁,进而逃出这栋宅邸。”

“我记得到四十九日结束前……”

“没错,继承者必须服丧,这段期间禁止任何外出,违反的人就会立刻丧失继承权。”

“你觉得会有几个人逃走?”

听到曲矢一针见血的提问,久能露出为难的表情。

“虽然我自己提出这种看法,接着又说这样的话有点奇怪,但可能无法寄望会有太多人吧。”

“为什么?”

“要是在一般家族中,这种情况下会因为第一个离开家里的人是谁,而让之后的状况大为不同。如果对其他家人有影响力的人率先离开,跟在他后面离去的人就会增加。而留在家里的人越少,剩下来的人心中的不安也会加剧……”

“你是要说大面家不是一般家族吗?”

“首先,大面家的人彼此间的情谊非常淡薄,就算有也仅存在于个人和个人之间,并没有扩散成一个人际网络。再来,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他们对于现实的认知能力吧。”

“那个现实,指的是自己身上出现死相这件事吗?”

“嗯。我从弦矢侦探的事务所回到这边后,就向所有人说明过死相了,但他们究竟能够理解几分呢……不,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点他们当然是能够了解才对。只是,他们到底能够多认真看待这件事呢?能够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吗?我的感觉是他们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

俊一郎原本一直沉默听着久能的话,但是在律师表露担心时,他开口说:

“这也很合理。就连那些到我事务所里来的委托人,几乎一开始都是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盯着我看。”

“但是,在你用死视观察,并将结果告诉他们之后,情况有什么变化吗?”

“通常都会相信,虽然也有些人要花一点时间。不过他们只要相信之后,多半都乐意提供协助。”

“我想也是。明明平常听来像是怪力乱神的死视和死相,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就是会接受。那是因为他们从弦矢侦探的说明中,产生了现实感,感觉到某种虽然心中仍难免怀疑、觉得这是在讲什么鬼话、但却无法轻易否认的东西。那种感觉,应该就是根植于当事者的社会经验吧。”

“不是相反吗?”

曲矢立刻提出相反意见。

“社会经验越丰富,应该越不会轻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话吧。”

“那是程度上的问题。弦矢侦探用死视看到的死相里,肯定是存在着逼得当事人不得不相信的现实感。如果还反映出只有委托人自己心知肚明的个人情况,更是无法否认了。”

“这样一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面家继承者不是更容易相信吗?或许应该说是更好骗。”

久能没有特别反驳曲矢的无礼发言。

“是很容易相信吧,但那之后才是问题──没办法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一味紧抓着幸子女士的遗产不肯放手──我不管怎么想,都只能料想到这种孩子气的反应。”

“原来如此……也是啦,因为遗产金额可是大到连一般人也舍不得果断放弃呢。”

曲矢说话时,转头去看俊一郎。

“尽管如此,还是值得一试吧?”

“嗯。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地方想要调查一下。”

听到俊一郎的话,久能立刻有了反应。

“是哪里呢?”

“位于宅邸边缘地带的,占卜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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