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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最后的案件 十 第一起杀人?

城崎从椅子上站起来,倒地,断气,这一连串过程让俊一郎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这是……

但那股感觉究竟是什么,他又毫无头绪。

“……中毒吗?”

新恒检查城崎遗体的嘴巴,低声道。

“对不起。”

警部双手合十,朝遗体垂下头。

“等事情结束后,再好好祭拜你。”

“麻烦你了。”

外婆表达自身意愿后,新恒先一鞠躬,才站起身,拿起城崎刚才丢到餐桌上的幸运饼干纸片。

“这相当奇特呢。”

警部低头看向那张纸片,读出上头的内容。

“你数错了。”

不过,俊一郎等人即使听了那几个文字,仍旧是一头雾水。

“只有城崎这张的内容跟文字风格都不同。”

“其他人拿到的纸片,内容都很明显就是针对该人所写。”

听了俊一郎的想法,新恒点头附和。

“没这回事,我的也不一样吧。”

曲矢立刻抗议。

“你的确实不一样,但曲矢主任,至今弦矢解决的每一件跟黑术师有关的咒术杀人案,你都有参与其中。因此,那段文字的确是要给你的。”

新恒先如此说明。

“可是城崎搜查官拿到的内容却明显不同。写给曲矢主任的话已经很奇怪了,但‘你数错了’,更是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不过我们应该要先确定,这张纸片真的是给他的。”

警部转向厨房,先叫了声待在那里的树海。

“这些饼干,有指定哪一个要给谁吗?”

“有。托盘上铺着一张写有各位姓名的纸,饼干就放在上面。”

“你进到厨房时,一切就都摆好了吗?”

“对。”

接下来,新恒看向枝村管家。

“你们来这座岛时,是所有人一起过来的吗?”

“我们六个先在港口会合,再一起来的。”

“第一个进到厨房的人是谁?”

“是我。”

厨师吕见山从厨房探出一张脸来。

“但我进来时,那个托盘就已经摆好了。”

在新恒跟吕见山交谈时,外婆在遗体旁蹲了下来。

“有发现什么吗?”

俊一郎满心期待地问。

“黑术师造成的影响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但外婆只回了这句话,还反问他一句。

“你看见城崎倒下时,不是有察觉到什么吗?”

不愧是外婆,俊一郎还以为自己的神色变化仅有短短一瞬间,没想到她还是敏锐地发现了。

“我觉得……好像之前也看过。”

“是去东京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吧。”

外婆注视着遗体一会儿。

“警部,如果方便的话,遗体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安置?”

“说的也是,谢谢你的细心。”

曲矢从头部,唯木从双脚抬起遗体,搬到城崎的房间。外公外婆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新恒请服务人员都过来餐桌旁坐下,直接开始问话。俊一郎在取得同意后,也留在现场。

但问遍了管家枝村、杂务熊井、女仆真由美、厨师吕见山、外场服务人员树海跟清扫人员津久井,都没能获得有用的资讯。等于只是再确认了一次,六人都是在网路上应征这份工作,录取后一起来到岛上,所有人都是初次碰面,并且对于自己份内工作以外的一切都毫不知情。对于黑术师也同样不了解,只有真由美一个人知道一些从网路上看来的知识。

两人毫无斩获,走出餐厅。

“看起来似乎跟服务人员无关,但不觉得还是很可疑吗?”

俊一郎爬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他们好像在隐瞒什么……不对,不应该这样说。”

新恒试图描述自己感受到的疑点,却又没办法准确地说出来,有点焦躁。

“说的也是呢,与其说在隐瞒什么,在我看来更像是想不起来的样子。”

“记忆被消除了?”

“这个可能性很高吧。只有关于工作的部分被刻意保留下来,所以他们对于先前的工作都能侃侃而谈。因为如果不留着这方面的记忆,也会影响到在这里的工作。”

新恒下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只是……”

他忽然陷入沉默。

“怎么了?”

即使俊一郎追问,他也迟迟不开口。

“警部,不太像你的作风呢。”

“没事,不好意思。”

新恒苦笑。

“我在跟那些人讲话时,有时候也会突然有一种没办法说明的奇异感觉。”

“……果然。”

“只是,任凭我想破头,仍旧不明白那是什么。”

“真由美呢?”

“只有她,给人的印象就是个时下普通的小女生。”

两人谈着谈着,已走到城崎的房间。

“我们来晚了。”

新恒先打声招呼,两人才踏进房。遗体的脸上盖着白布,平放在床上,一旁外婆正在诵经。枕边白烟袅袅的焚香,多半是外婆带来的,肯定是用来代替线香。

外公、曲矢跟唯木在遗体双脚那一侧的床边合掌致意,新恒和俊一郎便排在他们后面。

“谢谢。”

外婆诵经结束,新恒深深一鞠躬道谢。曲矢跟唯木也同样行礼。

“问话的情况如何?”

一刻也不稍等就马上发问,实在很像曲矢的作风。

“没有收获。”

新恒摇头,接着提及自己猜测那些服务人员可能失去记忆了。

“要找线索,或许可以翻一下城崎搜查官的私人物品。”

新恒动手翻查城崎的旅行包,唯木检查收进衣橱和抽屉的衣物,曲矢则开始搜索整间房内。

没多久,新恒就从一本大本的黑色皮革记事本里,找出一个细长型的茶色信封。就是那种随处可见,售价便宜,一包有好几十个的普通信封。

“信封上写了城崎搜查官的名字。”

新恒翻过信封,看寄出人是谁。

“这、这是……”

他惊愕到说不出话来,接着举起茶色信封,让所有人都看得到信封背面。

上面画着好几条粗黑短线。

“……啊!”

俊一郎忍不住大叫。

“十三之咒……”

喃喃吐出这几个字,再转头看向外婆。

“你当时那股奇怪的感觉,就是这个吧?”

“……嗯。在‘十三之咒’那件案子里,我曾亲眼看过入谷家的被害人在过世时,都跟城崎一样突然倒下来,才会有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喂喂,等一下。”

曲矢神色慌张。

“你的意思是,黑术师对城崎施了十三之咒?”

“那个信封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过俊一郎的回答似乎完全没有传进他的耳里。

“这种大事他怎么会瞒着我跟警部。”

曲矢朝遗体射去愤怒的目光。

“城崎搜查官多半是有自信能靠自己破解咒术吧?”

“那家伙真是的……”

“曲矢主任,如果是你遇上同样的情况,难道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呃,这个,大概。”

曲矢不太情愿地半同意了新恒的看法。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应付十三之咒的方法,黑搜课的资料里就有写,他不可能搞错。”

“来看一下信封里有什么。”

警部取出一张大小接近B4的粗糙草纸。

“……我就知道。”

这东西俊一郎也曾见过。

“草纸上有画红色的粗线吗?”

新恒摊开草纸。

结果正如俊一郎所预料的,上面有数条暗红色的粗线。

“这百分之百是十三之咒。”

“那这个颜色是……”

“恐怕是血迹。”

“这样一来,就会有曲矢主任刚才说的那个问题。”

“该不会他其实不晓得吧?”

“不晓得自己被下了十三之咒吗?”

俊一郎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样就能说明城崎为什么会出现不寻常的举止了,不是吗?他一直在注意身边有没有出现十三之咒的征兆。”

“那他为什么没有防范?那家伙对自己太有自信了,但经验却不足,了解的也还不够多。”

“或许是那样,不过……你应该很清楚十三之咒是一个怎么样的咒术吧?”

“……嗯,也是啦。”

“城崎搜查官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确实有一点问题──”

新恒目光沉痛地望向床上。

“不过他作为黑搜课的搜查员,使命感比谁都强。”

“比不上警部。”

曲矢插嘴,新恒瞥了他一眼,又继续说:

“所以,黑术师咒术杀人案的相关资料,他一定全都仔细研读过。我认为他不太可能搞错应对十三之咒的方式。”

“啊……”

这时,俊一郎忽然想到一个讨厌的可能性。

“怎么了?”

“这一点放在黑术师身上也说得通吧?”

新恒露出诧异的神情,一瞬间又立刻隐去。

“陷阱吗?”

外婆似乎也发现了,直接问道。

“怎样啦?你快解释。”

“我的意思是──不管对象是黑搜课的谁,黑术师真的会以为寄来一封明显是十三之咒的信后,咒术还能成功发挥作用吗?”

曲矢张大嘴巴,俊一郎的视线从他身上转向新恒。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俊一郎接过信封跟草纸,专心数两样物品上的粗线。

“粗线有十四条,不是十三。”

“什、什么?”

曲矢震惊,新恒不回应他,冷静地说:

“所以幸运饼干的纸片上才会写‘你数错了’。”

“曲矢之前跟我说,城崎是从七月十九号左右开始出现可疑的举动。”

“对,没错。”

“算起来,昨天就是第十三天。”

“所以他误以为自己成功避开了十三之咒……所以他那些奇怪的行径到昨天就没了……”

众人在港口附近的饭店先住了一晚,才搭游艇过来,当时,城崎看起来确实已经恢复平常的模样了。

“不过黑术师施的其实是伪装成十三之咒的其他咒术。”

“真有这么方便的咒术存在吗?”

即使心中愤慨,曲矢似乎还没能从震惊中回神。

“怎么样?”

俊一郎跟着问,外婆露出思索的表情。

“要靠这种方法,引发平常那种咒术连续杀人案,应该是办不到,但如果只针对城崎警官一个人,只需要发挥一次效力,就有可能了。”

“他用伪装成十三之咒,单次限定的咒术──先叫它‘十四之咒’,杀了城崎警官。”

“大家都没有异状吧?”

新恒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发问。

“我是没什么特别的……”

“我也是,目前一切正常。”

听了曲矢跟唯木的回答,俊一郎摇头。

“从那些纸片上的文字来推测,预先被施咒的应该只有城崎警官一个人。”

“你说的没错,我疏忽了。”

新恒对自己的一时不察,忽然流露出近似惭愧的神情。

“别这么说,警部当然会担心大家的安危。”

“为什么只有城崎事先被下咒?”

听到曲矢的疑问,新恒立刻回答。

“黑术师应该是预料到──城崎搜查官不会向我们报告此事,而会打算靠自己解决吧。”

“他从这一点下手啊。”

“城崎搜查官应该是打算,在十三之咒生效前就漂亮地挡住它,再向我们报告这份功劳。”

“你是说……在这座岛上吗?”

“从日期来推算也刚好吻合。再说,要宣布自己将了黑术师一军,也没有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了吧。”

“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黑术师设下的圈套。”

俊一郎下了结论。

“混帐……”

曲矢朝遗体低吼,脸上却没有一丝责难。

“弦矢的幸运饼干里写的‘在这座岛上发生的神秘案件,你能破解吗?’是否就在指城崎搜查官的死……”

“咦?不是吗?”

听了新恒自言自语般的发言,俊一郎不假思索地反问。

“他会死在岛上,八成是黑术师设计好的。但施咒的时间点早在十四天以前,就‘在这座岛上发生的神秘案件’这几个字来看,语意似乎有冲突。”

警部的神色变得凝重。

“而且牵扯到黑术师的‘案件’,差不多就等于连续杀人案了吧。”

“你是说……他要在涛岛上引发连续杀人案,被害人则是我们吗?”

“这么一来,城崎搜查官就会是第一位被害人──”

“可是这样会有一个问题,这样还是跟‘在这座岛上发生的神秘案件’的语意不合。”

“警部,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曲矢插嘴打断两人的讨论。

“才连这种小地方都考虑太多。”

“跟曲矢刑警正好相反呢。”

平常这种时候两人就会开始斗嘴,但此时──

“我现在没空陪小朋友玩。”

曲矢却主动喊停。

“我是看不透幸运饼干那些话的意思,也无从判断城崎是不是第一位被害人,但下一个受害的对象是在场的谁,这我倒是很清楚。”

“确实,你说的对。”

新恒立刻表示赞同。

“今天晚上,黑搜课的三人轮流在屋子里巡逻好了。”

“还有我。”

俊一郎举起右手。

“我不同意。这是我们的工作。”

新恒却果断拒绝。

“可是现在我们人数有限。外公外婆半夜巡逻是太勉强了,但我没问题。”

不过在俊一郎的坚持之下,最终排定了以下的轮班表。

俊一郎负责半夜十二点之前的时段。

新恒负责半夜十二点到凌晨两点的时段。

曲矢负责凌晨两点到四点的时段。

唯木负责凌晨四点到六点的时段。

枝村管家有说过,因为七点半开始吃早餐,工作人员都六点半就会起床。

“我巡逻到早餐时间为止。”

“就算只有三十分钟,早餐前你也该去躺一下。”

唯木提议要拉长自己的巡逻时间,但新恒委婉地阻止她。

“可是──”

“不行。”

“六点到早餐这段时间,就由我这个早起的怪奇小说家来负责好了。”

外公一句话解决了这个问题。新恒八成也是认为这时段危险性不高,更何况他可是新恒警部,肯定是打算在唯木的巡逻时间结束前就先起床。

保持在随时有两人看守的情况下,所有人轮流洗好澡。外公外婆回蜜月套房,余下四人在讨论完巡逻路线后,独留俊一郎一个人守在二楼的休息厅。

需要留意的主要是二楼大家寝室外面的这条走廊,不过新恒决定一楼服务人员的房间也该去查看。尽管黑术师对他们下手的机率不高,但只要身在这座岛上就有危险,他们又是普通人,不能置之不理。除了确保他们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要监视那些服务人员。

俊一郎决定巡逻的比例二楼要占七成,一楼占三成。这当然是为了保护外公外婆跟黑搜课的成员,不过其实还有其他原因。

因为一楼服务人员的房间那一区,总让人感到莫名诡异。

他有这种感觉,最关键的理由就在于,完全听不到半点声音吧。

服务人员共有四间房,枝村管家和厨师吕见山两位男性一间,外场服务人员跟清洁人员津久井两位女性一间,负责杂务的熊井和真由美则睡单人房。应该是枝村考量过年龄与个性后分配的。

照理说,双人房应该会传出交谈声,但实际上,一楼却安静到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程度,甚至连个咳嗽声都没有。传进耳里的,只有外头淅沥淅沥的静谧雨声。

俊一郎心下起疑,附耳贴上四间房的门板,结果有间房内传来了微弱的音乐声。

这间多半是真由美的房间。

但其他三间房都完全没有任何声响,大家全都睡了吗?就算是睡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太正常了吧?

要不要开门检查一下房内的情况……他不禁冒出这个念头,但并没有付诸行动。再怎么说,这样是侵害他人隐私。

终于熬到半夜十二点交棒给新恒时,俊一郎发现自己大大松了一口气,内心不禁深感羞愧。至今又不是没有独自一人深夜在委托人家里遇上危险过,这次居然守个夜就吓坏了,实在太丢脸。他暗自反省。

不过他一钻进被窝就立刻睡着了,可见今天果然相当疲惫。

隔天早上,在外公来叫他起床前,他都睡得很熟。

“俊一郎,快过来。”

他跟在外公后面踏上走廊,曲矢跟唯木也正从房间出来。

“新恒警部呢?”

“他先下去了。”

对于曲矢的问题,外公简短回答,同时领着三人朝服务人员房间那一区走去。

到一楼走廊后,只看到新恒一个人。

“骏作老师早上巡逻时,枝村管家告诉他熊井先生没有起来。”

“大概六点四十分左右。”

外公补充说明时间,新恒点头道。

“敲门多次也没人回应,门又锁着打不开。老师得知这个情况后,就立刻来通知我。”

“其他服务人员现在在哪里?”

“餐厅里。”

听见俊一郎的问题,新恒先回答他。

“我昨晚有先拿到这栋屋子的备用钥匙。”

然后轻描淡写地抛出这句话,令俊一郎十分诧异。新恒做事果然周全。

“我要开门了,以防万一,曲矢主任跟唯木搜查官,你们做好应战准备。骏作老师跟弦矢,请你们先退后好吗?”

新恒说完。

“熊井先生,我要开门啰。”

他又朝房内喊话,才拿备用钥匙开门。

“熊井先生?”

警部叫他的声音忽然走调,是因为门后,熊井的身影看起来明显怪异。

他端正跪坐在床上,头垂向房间一角,颈上缠着好几圈绳子,看来已经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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