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庭玉藻,正面临一个最让她感到忧郁的季节。
「哈、咕咻!」
亦是草木萌芽回春,大地万紫千红,儿虫和动物重获活力的季节。
舒适的气温与和煦的凉风,也是这个季节的一大特征。
想必会有不少人赞扬这是最舒适宜人的季节。
不过,这也仅限于──。
「没有花粉飞舞的前提之下啊。」
对花粉症的患者来说,前面这些赞美听起来就像恶质的玩笑,樱庭也是其中之一。
「咦、真的有这么难受吗?」
在教室里和樱庭闲聊的白崎,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花粉症的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啊。」
「听说这种症状不只会打喷嚏对吧?」
「还会有严重的流鼻涕和鼻塞,眼睛也会痛得张不太开。症状和腻冒差不多,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罹患花粉症时,还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呢。」
春天的花粉会随着换季时节到来,因此一般人很容易误以为是感冒。二者的症状也几乎是打喷嚏、流鼻涕、鼻塞。
如果眼睛有麻痒的感觉、喉咙不会痛的话那就是花粉症。
反之,如有发烧、喉咙痛等症状就是感冒。
这是一般区分感冒和花粉症的方式。然而,刚开始发生这些症状时,当事人很难清楚区别这两者的差异。大多数的人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罹患花粉症,樱庭最初也不觉得自己是花粉症患者。
「真辛苦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花粉症的?」
「当我发现症状一直迟迟没有改善,而且下雨时症状会明显改善的时候吧。」
「下雨?」
「下雨天花粉腊不起来啊,花粉会被雨水打落地面,等隔天放晴,花粉量就会变得非常惊人。」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下雨后湿气变重,花粉暂时飘不起来呢。」
「植物在下雨天也会生产花粉啊,雨天只是让那些花粉蓄势待发而已。等天气放晴后花粉就会变干燥,成为花粉四散飞舞的好天气。」
「……-你好清楚喔。」
「这是我调查相关症状所得知的……咕咻!咕咻!」
樱庭连续打了两三个喷嚏,严重时甚至还会连续打四红个。
「你没事吧?」
「咕嘶……有时候会像这样呼吸不顺,真希望能治好啊。」
「我想也是……」
「另外啊,这种出自生理现象的声音终究会带给别人困扰,偶尔连续打喷嚏还会被别人瞪呢。」
「那也是不得已的啊。况且小藻打喷嚏的声音很可爱。怎庆听都听不腻呢。」
「……多谢你安慰我,可是这种症状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
听楼樱庭这么说,白崎脸上浮现遗憾的表情。
「无论如何,就算没办法完全根治。我也希望症状能稍微减轻点吶……」
「我听人家说,动手术或打针可以一整年不被花粉症困扰喔,我忘记是在电视还是报纸上看到的……」
「……我个人不太能接受动手术和打针。」
「咦,小藻,你会害怕吗?」
「不不不、不是会不会害怕的问题喔,我纯粹是考虑这些方法很花钱罢了。」
「哼―……」
「白崎你的眼神在价疑我……。可是,我听说等发作后再动手术或打针已经来不及了。春天的花粉量都到达顶点了,现在才去治疗也太晚了。除此之外,治疗效果因人而异也是我犹豫不决的因素之一。」
「我觉得去试一次也没什么不好啊。」
「……明年我再考虑看看。」
没过多久,老师走进教室里开始上课。
白崎利用这段时问细数樱庭打了几个喷嚏,等她数到十次以上就没再数了。
◆
上午的课程结束,两人在户外漫步,目标是学生餐厅。
「咕咻!」
前往学生餐厅途中,樱庭的喷嚏也从未间断。
白崎似乎发现了一个问题,她问楼庭。
「对了,在户外打喷嚏我还能理解,为什么在教室里也会不停打喷嚏呢?」
「花粉会附着在衣服上进入教室啊。不只我,其他学生的衣服上也沾有花粉。这点我实在束手无策,总不能叫大家进教室前先把衣服拍干净。以免带入花粉吧……」
「的确,这么做是有困难。」
「若是在狭窄的空间欐摆台空气清净机,症状多少能获得缓解。」
「想要净化那么大间教室的空气,不晓得需要多少空气清净机呢。」
「至少,家庭用的空气清净机是办不到的,那种教室大概需要工上业用的。再者我们要时常跑堂,教室的数量和种类又多,要在所有教室设置是不可能的。」
话虽如此,汐美学园为了营造最好的教育环境,校内备有各种最好的硬设备。当然,空调设备也十分完善。
遗憾的是,如今这些设备对防范花粉症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空调多少具有防范的效果,却无法完全阻绝花粉的侵扰。
据说理工科的某个场所正在研究对抗花粉症的手段,但没有人知道何时会有确切的研究成果。
「那你有在自己的房间放空气清净机吗?」
「有啊,总不能连回家都受花粉症所苦吧,不然做任何事效率都会变差。」
「稍微思考过以后,我才发现花粉症真的很麻烦呢……」
「就连大晴天我也没办法把洗好的衣服拿去外面晒,这点小事情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影响。」
「花纷会沾到洗好的衣物上吗?」
「啊啊,把棉被和睡衣一起拿去外面唱的话,我会整晚打喷嚏睡不着觉。还有呼吸也会不显畅呢……咦,我怎么好像刻意在惹人同情似的,真是不成体统啊。」「才没有这回事,是找先问你的啊。」
「白崎,你真的好温柔喔――咕咻!咕咻!」
樱庭可爱的喷嚏再度爆发。
「呜─、咕嘶……」
谈论花粉症的二人来到了学生餐厅,她们坐上位子端详了菜单一会。决定好要享用的菜色后,她们把女服务生叫来点餐。
「那个……。我要起司香草口味的个包粉炸鳕鱼。」
「我要健康白萝卜色拉、清脆爽口牛蒡色拉,绿色蔬果花园。」
女服务生流利地复诵完二人的餐点,就这么离开了。
白崎听了楼庭的菜单,神情十分尴尬。
「你怎么都只点色拉呢?」
「咦?每一样菜色的量都不多啊,三份吃下去也没有一份定食的量吧?只吃一份色拉下午会没体力。」
「呃、话是这臜说没错……。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你光吃蔬菜呢?想走健康取向吗?」
「我之前听过多吃蔬菜可以治好花粉症。」
樱庭说这段话时,眼神坚信不疑。
「咦,是真的吗?」
「我相信是真的。」
「这样啊─……咦、奇怪?」
白崎赫然发出疑惑的声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庆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吗?」
「你该不会一直都吃这些料理吧?连午餐以外都……」
「啊啊,是这样没错……」
「这样不行啦!会营养失调的。」
白崎难得展现出强硬的语气。身为一个喜爱料理的人,樱庭的饮食习惯大概令她难以忍受。
「……也许你说得对,但肉类可能会加深症状,我不敢吃啊。」
「没有其他有效的食材吗?」
「只剩汉方了吧」
「汉方的价格不便宜,很难买来当料理的食材呢。」
当二人陷入烦恼之际,服务生把她们的料理送来了餐桌上。
「好了,开动吧。」
「唔―、嗯……。我开动了。」
白崎担心地看着默默食用蔬菜的樱庭。
不过,樱庭本人都接受了这种饮食习惯,白崎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
隔天,晴朗的天气展现出春季浪漫的情怀。
舒爽的凉风吹拂,天空万里无云。
「在这种天气散步一定很舒服吧。」
天气这庆好,也离怪白崎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可是,也只有没得花粉症的人会这样想。
早上,她看到晨间新闻播报今天花粉很容易飘散在空中。她很担心樱庭打喷嚏的症状会变得更严重。
「早安,白崎。」
白崎一进教室,先到教室的楼庭向她打了声招呼。
今天樱庭的眼睛没有发红,平时总是过敏的鼻子也没有任何异常,她的心情看起来好像也很不错。
「旱安,小藻。今天花粉飘散的情况还好吗?」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是,我今天下定决心吃药了。那种药评价相常不错,实际上也发挥了作用。」
「啊、原来有药物啊。」
「过去我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一直很犹豫该不该吃。吃了以后才发现效果惊人啊,早知道这么有效,我应该早点吃药的。」
「嘿─、医学真是与时俱进呢。」
「没错,驱除花粉症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成功对抗花粉的樱庭心情非常好。
她的精神似乎也松懈了。
「啊呼。」
樱庭打了一个小哈欠,这对个性认真严谨的樱庭来说足很罕见的事情。
「你睡眠不足吗?」
「不,昨天多亏药效我睡得很好……。搞不好是睡过烦了吧。」
「你睡得这么久啊?」
「也不是,我昨天上床瞬觉的时间和平时没两样。不过,没有症状很快就能入睡,和有症状时完全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习惯不同的问题吧。」
聊着聊着,老师走进教室召开了班会。班会结束后,每位同学都离开教室去上自己的选修课程。
「我们今天的第一堂选修科目是一样的对吧。白崎?」
「对啊,不赶快去会迟到喔。」
两人一起朝选修课的开课教室前进。
「今天没有花纷症的症状,感觉可以好好专心上课了。」
然而,接下来的课程却为樱庭带来意外的考验。
◆
一到上课时间,楼庭开始昏昏欲睡。
从刚才她就一直重复着打盹、惊醒、甩头、正襟危坐这几个动作。
然后没过几分钟,她又会开始昏昏欲睡。
「呜呜……」
樱庭揉揉眼睛,发出细做的呻吟。
如今,樱庭被强烈的睡意缠身,怎么赶都赶不走。
她服用的花粉症缓和药物。属于有嗜睡副作用的类型。有些药物的副作用比较轻,樱庭却无意间买到副作用较重的药物服用。
药物产生的睡意强弱因人而异,但樱庭现在的情况相当于吞下安眠药的效果。
樱庭在服用前也读过药物的注意事项,她知道这种药物有嗜睡的副作用,她只是没想到嗜睡的副作用会如此强烈。
「…………」
一不留神,她就会阖上眼皮。
──绝不可以睡着。
樱庭告诫自己,现在正值上课时间不能睡。她凭着这种理性死命抵抗睡意。
念书是学生的本份,在上课时打瞌睡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樱庭激励着恍神就会立刻睡着的脑袋。她努力将徊动式白板──也就是俗称电子黑板上的授课内容抄到笔记里。
──不可以睡着。
在这所汐美学园,学生上课睡觉也几乎不会受到责罚。
原因是:
『学生必须时时刻刻奋发向上,否则不必来读这所学校。』
汐美学园有这样的中心思想。
这句堪称校训的名言,在各个场所都能见到。例如在学校的网页上。以及入学考试的注意事项上……。
学生成绩不振、亦或名列前茅,全赖自身的努力。这句话也等于直截了当地表示, 老师只是从旁提供协助的意昧。
学生上课想睡觉也无所谓,但成绩变差校方一概不负责任。
这是所有老师的基本方针,也是正确无比的论调。
──绝对、不可以睡着啊!
因此。樱庭才会这么努力地抵抗睡意。
她不能允许自己成为那种怠惰散漫的学生──
──她在梦中是这么想的。
「你醒醒啊,小藻……!不可以睡觉啦……!」
坐在一旁的白崎拼命想摇醒樱庭。
刚才樱庭还只是稍做打盹而已,现在她已经完全趴在桌子上大睡特睡了。
白崎觉得她放松的睡脸好可爱,不过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我没睡、没睡喔……我怎么可以、睡呢……!」
樱庭响应了白崎的呼唤,但她眼睛是闭着的,口中嘀咕的也是如假包换的梦话。
「你睡着了啦……!还睡得超舒服的……!」
「呜─、现在是上课时间喔。」
「知道的话就快点起来啊……!」
白崎用力摇晃樱庭的身体。
所幸有白崎的悉心提醒,楼庭才缓缓地从桌上爬起来。
「呼咦……?」
不过她的意识似乎还没清醒,眼神也茫然失焦。
樱庭迷糊地左顾右盼。
她猛然惊觉现在是上课时间,连忙止样危坐。她的模样彷佛从来没有打瞌睡一样,连教科书都稳稳地拿在手上。
于是,樱庭慢慢地转头面对白崎。
「我睡着了?」
她诚惶诚恐地寻问好友。
「睡死了。」
白崎即刻回答道。
「呜啊 ─」樱庭发出彻弱的哀号,还拿起教科书连住脸庞,她感到非常害羞。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樱庭抱住脑袋懊悔不已,她几乎没有心情听课了。现在她失去了沉稳的气度,举止看起来十分诡异。
直到下课铃响。樱庭的意志始终很消沈。
◆
如同考验般的授课时间结束……。
「我再也不依赖药物了。」
樱庭对药物的信赖已经低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是,包装上不是有写吗?上面有写说副作用是嗜睡,不可以开车不是吗……」
白崎看着包装做出指摘。
「我的确有看上面的说明,我也知道副作用是嗜睡。可是那种睡意也太强烈了吧!我真是太轻忽大意了」
樱庭好像十分不甘心,她的脾气显得很暴躁。
「我竟然在上课时睡……哈、咕咻!」
不仅如此,她早上服用的药物也过了药效发挥的时间。药效一过睡意减缓,随之而来的却是花粉症的症状复发。
「因为花粉症的关系,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所以身上累积的疲劳才会被药效引发出来啊。这不全是小藻的责任嘛……」
「不,是我怠慢了自我管理。」
「不、不然,晚上睡觉时再服药也可以啊。」
「不行,我绝对不再用药了。」
樱庭顽固地拒绝了白崎的提议,她满脸怒容地瞪着手上的药物,活像看到了杀父仇人一样。她没有把整包药砸向垃圾桶,或许是理性远胜怒意的关系。
「小藻你好固执喔。」
「随你怎庆说,我已经决定不再使用药物了。」
「我们又不是在讨论戒毒的更生人。」
白崎说完这句话,仍然维持她原来的主张。
「不过,整天一直打喷嚏,对生活也会造成许多不方便吧?而且三餐只吃蔬菜对身体不好啦。」
「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也许今年无法改善症状,但持之以恒说不定明年症状就能获得缓解。」
「我觉得要等到明年太久了……」
樱庭听了垂下肩膀,她大概也有点灰心吧。
「对了,你不戴口罩吗?」
「我……我不喜欢口罩。」
「小藻,你的好恶好分明啊。」
「戴口罩会呼吸不顺,我不喜欢戴那个……」
事到如今,白崎也束于无策。
之后,樱庭突然赚人热泪的语气提起过去的往事。
「……以前,我曾经取得一棵对花粉症很有效的汉方药物。」
「这样啊。」
「那种药物的确很有效。不过,终究也是有副作用的。服用以后肚子……正确来说是胃部会产生疼痛。最惨的是,说明书上标示不只有少部分人会有副作用……」
「…………」
「我想,和花粉症共渡人生就是我的命运吧……」
「这样说太夸张了啦。」
白崎难得开口吐槽,樱庭却继续说道。
「我只能接受这个命运了……」
樱庭的细语异常哀戚。
放学以后,由于药物副作用而放弃对抗花粉症的樱庭,准备前往图书馆。那是汐美学园自豪的大图书馆,藏书量号称仅次于国立国会图书馆。
她要去图书馆里寻找生菜色拉的食谱。
陪樱庭一起去的白崎,也想趁机多学一点新的菜色。但她担心樱庭也是无庸买疑的。
「我们再调查下花纷症的信息,试着找出你能吃的其他食物吧……」
白崎对樱庭提出建言,她想再次规劝楼庭重新考虑饮食习惯。
「好的饮食习惯能改善症状,我对现在的饮食也没有什么不满。反正吃腻的话再来寻找新的菜色就行了。」
樱庭的态度还是很顽固,她的眼里除了蔬菜以外,好像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了。
「……那么,你平常都吃什么样的生菜色拉呢?」
「高丽菜、莴苣、蕃茄、小黄瓜、白萝卜、红萝卜、青椒,还有其他各种蔬菜。 」
「你都把那些蔬菜切丁切丝,然后装在盘予上吃是吗?」
「是啊、改天要是做出漂亮的拼盘。我真想拿给你瞧瞧呢。」
樱庭说出这段话时表情有些得意,如果她有拍下照片一定会拿给白崎看。
「那你都沾什么医料吃?该不会是美乃滋吧……?」
「美乃滋卡路里太高,对花粉症不太好。因此,我都是洒盐吃的。」
「不见得卡路里高就对身体不好啊……。凡事都要讲求均衡嘛。」
「唔嗯……。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找找其他食物吧。」
「嗯,这样比较好喔。」
「不过,至少要先想好今晚的菜色啊,否则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语毕,二人走进了图书馆内。
在图书委员的带领下,她们来到收藏食谱的书架。二人各自挑选好几本书,坐到附近的位子上。
樱庭只看生菜色拉的食谱,白崎阅读的食谱则以和风饮食主。
「…………」
樱庭翻着书页,仔细地观看常中的内容。白崎瞄了一眼樱庭看的书,她稍彻瞄到上面印着蔬菜的照片。
白崎迅速浏览借来的书本,她将感兴趣的内容记在脑海后,又把书本放回了书架上。
之后,白崎又拿了其他的书本,这次她拿的全是有关对抗花粉症的食谱。
她花了点时间专心地阅续那些书本,还不时颔首记下当中的要点。
读到最后,白崎对楼庭小声地说。
「只吃蔬菜果然不太好耶,况且一直吃蔬菜不会腻吗?」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没办怯反驳。」
「对吧。」
「不过,花粉症真的很难受啊。一想到吃肉可能会更严重,我就胆战心惊啊。」
「那么,我也不要求你一下子就吃肉,但至少不要只吃生菜嘛?」
「你是说先把蔬菜炒过或烫过再吃是吗?」
「没错没错。」
楼庭沉思了好一会。
她也的确想过,稍微在烹煮方法上下点功夫。
「这我也有思考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教你各种菜色的。」
「可是,光靠菜单很难学好烹调方法呢,我都是靠实践学习的……」
「那当然啊,只要有材料和厨房就行了,我们一起做饭吧。去小藻家好吗,你家应该有器具之类的东西吧?」
「你要、来我家……?」
「咦、不方便吗?」
楼庭思考了一下,她歪着头沈吟了一段时间后,小声地说「嗯、没关系吧。」。
「没问题,那就麻烦你了。」
「嗯,就这么说定了。那日期订在──」
白崎答应了樱庭,顺便决定好教导她料理的日期。
◆
到了假日,这一天也是春暖花开的艳阳天。白崎开朗明快的表情一点也不逊于风和日丽的天气。
相反的,不停打喷嚏的樱庭神情非常暗淡。此外,她的眼睑下方还有黑眼圈,眼睛也红通通的。如果在昏暗的地方看到她阴郁的表情,可能连白崎都会退避三舍。 「你、你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我有点困……」
「你昨晚没睡好吗?」
「啊啊……。也许是昨天在学校小睡片刻的关系,晚上我丝毫没有睡意,躺进棉被里也完全睡不着觉。」
「那今天还是取消比较好吧……」
「不,累成这样我也睡不着了,稍微散步一下头脑就会清醒一些了。」
樱庭的自律神经似乎相当衰弱,想必连生理时钟也全乱了套,这是熬夜常见的症状。
「可是……」
「如果真的撑不下去我会告诉你的。好了,我们走吧。」
「你唷……。不可以硬撑喔•。」
心系樱庭健康的白崎,陪着樱庭一同前往学校的统合福利社。
汐美学园这座巨大的学园都市腹地内,拥有许多的农田和果园。那些农田和果园的蔬果采收后会送到福利社。蔬果本身的产量绝对算不上多,但种类丰富物美价廉,质量新鲜又健康美味。对自炊派的学生来说,福利社简直就像天堂一样。少数的毕业生甚至会感叹再也吃不到学校的蔬果。
二人来到福利社的蔬果饭卖区,迎接她们的是五颜六色的各类蔬果。装入蔬菜的塑料袋上还印着『今早采收!』的字样。
「能吃到今天现采的蔬果真是太好了。」
「是啊。不过,像这种新鲜的食材不是生吃比较好吗?」
「看到现采的确实会想生吃呢。要不,我们一半拿来生吃、一半煮熟再吃吧?」
「交给你决定吧,毕竟今天我是受教的立场嘛。」
「嗯,交给我吧。」
白崎物色着架上的蔬菜,并将选好的蔬菜放进菜篮,她的举止充满了家庭主妇的风范。
樱庭心中偶然浮现这种感想,她试着想象白崎身边站箸另一半的模样。
『吶、你今天想吃什庆?』
『只要是你想吃的东西都好啊。』
『真是的。这种回芥我反而很离决定耶?』
『呵呵,你烦恼的样子也好可爱喔。有了、我想到了。今天就吃你吧……』
樱庭想象着那种情节,心中的怒意也逐渐沸腾。
「真让人火大……」
樱庭还气到口出恶言。
「你说什么?」
「不,找对白崎什么也没说喔。」
严格来讲,她是对白崎未来的丈夫说的。
楼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象这种事情,大概是意识尚未清醒的关系吧,头脑的思考速度还很缓慢。
……樱庭替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久后,樱庭的身形开始摇摇晃晃,任谁都看得出她快要不行了。
「小藻、你没事吧!?」
白崎急忙跑来关心她的状况。
「抱歉、白崎。看来我快不行了……」
樱庭的意织就此中断。
◆
等樱庭恢复意织,她首先看到天花板日光灯朦胧的光源。
樱庭想起自己刚才好像睡着了,这才发现头部底下有种柔软的触感。
她的视线开始慢慢聚焦,视野的左边是常见的制服,制服上方则是白崎熟悉的脸庞。
「白崎……?」
「啊、你醒了吗?」
白崎微笑地凝视着樱庭。
在樱庭的眼里,白崎的表情比以往还要可爱,她一度误以为白崎是天使。
「这里是……」
「是福利社的休息区喔。你晕倒以后,刚好有保健老师在场。为了保险起见我就请老师帮你看诊了。老师说你只是睡眠不足,因此请部门的负责人让你在这里休息。本来我想把你送去保健室,老师却说你睡得很甜,不要随便搬动你比较好。」
「我脑袋下而的触感,难道是你的…… 」
「是我的大腿啦。啊、很硬吗?」
「不、很柔软。比安眠枕还要舒适。」
樱庭说完后爬起来坐在白崎身旁,她刚起身有种晕眩的感觉,不过马上就复原了。
「我睡多久了?」
「两个小时左右吧。」
樱庭用双手遮住脸庞。
「我怎么会如此失态啊……」
「你太累了,这也不能怪你啊。」
樱庭对白崎慎重道谢。
「谢谢你,白崎。多亏有你,我的身体好了许多。」
稍事休息的楼庭不再满脸倦容,原先无精打采的眼神也恢复以往的朝气。
她站起来摆动手臂和腰部,证明自己的身肢已无大碍。
「你没事就好。」
「话说我竟然睡了两个小时……。你一定很无聊吧?」
「小藻的睡脸很可爱啊,怎庆看都不会腻喔?」
「……这种话去和你未来的男朋友──」
樱庭正想将最后一个『说』字讲完,脑海里却浮现白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景象,他拼命把那个光景赶出脑海。
「还是别说得好。」
「? ? ?」
白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倒也没有再追究。
「好了,我们再去买东西吧,东西就交给我来拿。」
「嗯。」
二人回到蔬菜贩卖区,开始继续购买食材。
结完帐后,二人朝樱庭的住宅前进。
◆
樱庭带着白崎来到自家公寓,白崎看得目瞪口呆。
「看起来好高级喔……」
白崎怔怔地说道。
这里是汐美中央住宅,是一座离学校腹地有一段距离的公寓。
「是吗?」
「嗯,感觉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我们家没有这么富裕啦。」
二人一边聊着,朝樱庭的房间前进。
来到八楼的八〇七号房前,门牌上写着樱庭二字。
在来这里之前,白崎一直兴致勃勃地眺望四周。
「来这里会感觉到社会贫富不均呢……」
「我反而比较喜欢你住的弥生宿舍喔。」
樱庭打开房门让白崎进入室内。
「打扰啰。」
公寓本身十分高级,室内的摆设却极为简朴。
当中只摆设了最低限度的必备家具,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寒酸。每一样物品都充分发挥出其装饰的机能。
室内也清扫得一尘不染,环境非常整洁。
装潢的风格整体来说偏向东方风格,而非单纯的和风情怀,随处可见的观叶植物蕴酿出一种异国的情调。
「好漂亮的房间喔。」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樱庭的房间没有过份的摆设,装渍却又绝不含糊,仅以最少的素材衬出最高雅的格调。
白崎嘴上没说,但她觉得这种摆设很有楼庭的风格。
「那么,我们要先做什么?」
「首先要把蔬菜放进冰箱里才行,有些是不能放在常温下的。」
「了解了。那烹饪料理要以什么样的步骤进行?」
「每做一道吃一道吧?当然也可以一口气全部做完,可是这样你也许会没时问记下菜色。」
「嗯。」樱庭小声颔首,白崎把必要的食材留下,其他的都先放进冰箱里。
「你的冰箱还有蔬菜专用的冷藏柜,好好喔。」
「我是不太清楚这个和一般的冰箱有什么不一样啦……」
「蔬菜专用的冷藏柜温度比其他区域稍微高一点,蔬菜在过于寒冷的环境下会造成细胞冻结,破坏其中的营养素。大多数的蔬菜放在温度略高的适当区域能保存比较久。」
「原来还有这种机能啊。」
「这种蔬菜专用的冷藏柜还有保湿的作用,能避免蔬菜水份流失呢。更高级的冰箱还附有LED灯来保持蔬菜鲜度,能增加某些蔬菜所含的维他命C……这些是我之前在店里听店员介绍的。」
「……科技的进步真是惊人啊。」
樱庭很常用计算机,她知道计算机的技术进展到了什么地步,没想到连家电的技术也有同样的进境。
樱庭对此有了切身的体认。
「那么,开始制作舒缓花粉症的料理啰,要先做蕃茄料理对吗?」
「啊啊、我家的蕃茄太多了一点。」
「另外啊,我听说生吃蕃茄对花粉症患者不太好喔。」
樱庭听到这句话,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说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蕃茄里一种叫组织胺的成份不太好吧。菠菜、茄子、竹笋、芋头也是喔。」
「那些蔬菜我好像都是直接拿来生吃的……」
「你看吧,就跟你说只吃生菜不行嘛。」
「嗯嗯……。这么说我应该调查清楚,不能太过武断啊。」
「不过啊,加热后就没问题了。」
说完,白崎先把蕃茄的蒂头拔起来,再从底部刻上十字花纹。接下来,白崎将蕃茄投入沸腾的热水中。
数十秒后,刻入十字花纹的部分开始外翻,白崎用金属网把排茄捞起来。
她将捞起来的蕃茄放入冷水中剥皮,这就是俗称水煮去皮的方法。
白崎把去皮后的蕃茄放在砧板上切成块状。
樱庭努力地观察白崎之后的料理步骤,她看得出来白崎大概是要做汤品。
过了一会料理完成了,白崎熟练地将汤装入餐盘里。
「蕃茄口味的法式清汤完成啰。」
白崎介绍菜色的方式就像烹饪节目一样。
「看起来很好吃呢。」
「不过,还不只这样喔。」
白崎拿那些剥下的蕃茄外皮做了两朵花,蕃茄的外皮转眼变成了红色的玫块。
她将那两朵花放在汤品上。
「喔喔喔喔……」
「怎么样?」
「皮生吃没关系吗?」
「嗯,因为蕃茄的皮含有对抗花粉症的成份,可惜量不多就是了。」
「除了厉害以外没有其他感想了,真令人赞叹啊,不愧是白崎。」
「钦嘿嘿。」
「可是……」
樱庭有点难以敔齿地说。
「怎么了?」
「你的动作太流畅了,我不认为自己办得到耶……」
白崎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来,教樱庭做菜才是自己原本的目的。
「啊啊啊~~~~!对不起!」
幸亏白崎有在纸上写下料理的制作方法,樱庭才能勉强模仿白崎的步骤。
樱庭望着笔记,依样画葫芦地动手实作。
然而──。
「这么薄的皮是要怎么做成花啊─!!!!」
樱庭怎么样也做不出花朵,那种过于消耗神经的纤细作业,导致她的怒火完全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藻你冷静一点─!」
看样子樱庭很不擅长这种细部作业。
白崎在脑海里修正了一下其他料理的指导方向。
◆
后来白崎缓慢地示范步骤,再让樱庭亲自完成那些料理,樱庭也吸收得非常迅速。
樱庭逐一记下什么蔬菜不能生吃、什么蔬菜不能调理。
她的头脑并不笨,她甚至还能反过来教导白崎更有效率的方法。
就这样,白崎想好的料理差不多都快做完了。
「我们是不是吃太多了?」
吃完料理的二人,将餐盘放到流理台后随意坐下来休息。楼庭抚模着肚子,似乎有些不舒服。
「我们吃的主要是蔬菜,应该很快就会消化了吧。」
「嗯、不过味道真的很好。话说回来,没想到有的蔬菜生吃反而对花纷症不好,这点挺让我意外的。我以前一直以为蔬菜不会对花纷症有不良影响呢。」
「关于这点我也有点意外。可是我也听人家说,如果实际上吃的量没有很多,蔬菜的好坏和影响程度也不显著。」
只是,吸收少量的情报会失去许多客观的见解。要多方吸收各种情报再好好理解,这样得出的答案才有价值。
樱庭对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又有了更深的感悟。
「饭也吃了。来洗碗帮助消化吧。」
「啊,我也来帮忙。」
二人走向流理台,清洗用过的锅碗瓢盆。
就在她们快洗好的时候,碰巧玄关的门铃响了起来。
「喔、可能是宅急便之烦的吧。」
樱庭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便往玄关走去。应答的对讲机就设买在走廊下。
这段时间白崎擦拭着碗盘,将每副碗盘放回收纳架上。
其中有一个锅子,白崎不确定要收到那里。
她打开周围的柜子和抽屉,却没有找到适合的收纳位置。
因此,白崎才会打开离厨房梢远的柜子,正确来说是靠近寝室的柜子。当她发现「咦?这里是寝室旁的……」已经太晚了。
她的手碰到柜子的一瞬间──。
「呀啊啊!」
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堆物体朝白崎身上倾泻而下。害她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不明物体的雪崩停止后,白崎松了一口气,幸好当中不是什么危险物品。
她环顾了一眼散落周遭的物品。
刚好,收完宅急便的樱庭也回来了──。
「哇啊啊!」
樱庭赶紧枪下白崎拿在手上的东西,她整张脸都红了。
不过,从柜子里掉下来的东西不只那一样。白崎看着周围散落的东西,她终于理解那是什么了。
「这些是、少女漫画对吧?」
白崎这么一说,樱庭的肩膀抖了一下。
「啊啊、没错。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樱庭接着开始失笑。
「很好笑对吧?我这种人竟然会看少女漫画……」
她还开始自暴自弃。
白崎却摇摇头说。
「才没有这回事呢。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真的吗?」
「真的啊,这种兴趣又没什么好丢脸的。」
樱庭终于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呢。该怎么说呢,我怕你会有幻灭的感觉吧。」
「才不会,能知道小藻意外的一面我很开心喔。」
「是吗,谢谢。」
白崎又说。
「有什庆有趣的漫画也借我看吧。」
──她对樱庭如此说道。
樱庭平时给人一种冷静认真的印象,属于一个动勉又有常识的人。
周遭的人对樱庭抱持的印象大多是这样。
可是,这一天的樱庭有些不一样。
花粉症造成的睡眠不足,以及自身隐藏的兴趣被白崎接纳,这些事情让樱庭的情绪亢九奋到了极点。
「好!我就来推荐几本。这部很不错喔,男主角和女主角若即若离的情节──」
「这部的王子真的很帅──」
「女主角赏男主角耳光的情段超棒的──」
樱庭兴高釆烈,眼神也闪闪发光。
看到樱庭如此兴奋的神情,白崎也不好意思打断樱庭,她只能乖乖地倾听樱庭的少女漫画讲座。
不过,自崎并不讨厌这神感觉。难得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好友开心地滔滔不绝,白崎也感到很愉快。
那一天,白崎陪楼庭谈了一整天的少女漫画。
◆
「我太兴奋了……」
樱庭正在自我反省。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太久,等回过神时天都黑了。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谈得太起劲了。
「让你陪我谈这种话题。真的很抱欢。」
「没关系啦,我也很开心啊。那找先借四本回家看啰。」
「啊啊、那共些漫画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随后,樱庭小声地拜托白崎一件事。
「那个,我喜欢少女漫画这件事。可以请你帮我保密吗?」
「咦?为什么?」
「我、我终究还是要顾及形象嘛……。拜托了!」
白崎罕见地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咦~、我考虑看看啰~」
「自崎~……」
樱庭的表情就像恶作剧被主人责骂的小狗。
白崎回答消沈的樱庭。
「我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不过,告诉那些重要的朋友或伙伴也没什么不好啊。」
「嗯、若是以后有这种对象……」
「大家如果知道小藻有这样的一面,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才、才没有这种事……是白崎比较特别。」
「是这样吗?」
二人互相抬杠走向玄关,白崎在玄关穿上鞋子。
樱庭打开玄关要让白崎出去时──。
「那学校见啰,小藻。谢谢你今天的款待。」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才对。真的很谢谢你,白崎。学校见。」
道别完后,白崎轻轻地走出了玄关。
房间里恢复以往的寂静,樱庭的心头涌上一种祭典过后的寂寞感。
「不过。」
楼庭小声地喃哺自语。
「在学校还能见得到嘛。」
这个事实逐渐温暖了她的胸口。
「我真的得到了一个十分可贵的好朋友啊……」
樱庭感触良多地说。
几天后,她也收到了牧羊人寄来的简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