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过去―3

我慢吞吞地回到家,趴在被褥上睡了个回笼觉。找不到笔记的冲击和睡意的极限混淆成一团,于是我作了个被大量笔记本袭击的恶梦。被老姊踹醒是在中午时分,她骂我说「赶快去吃饭,不然没办法收拾」。我以惰性吸著素面,在客厅懒洋洋地看著电视,腻了就回到二楼房间去。大概是这几天门窗紧闭的影响,闷热的房里有股难闻的味道。

我打开窗户,想帮房间通个风。

「啊。」

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而往下看,心跳差点没当场停止。

「呀喝──」

是葵学姊在对我招手。

老姊今年就读短大一年级,比学姊大一岁。我第一眼也误以为葵学姊是一年级的,所以老姊刚开始也以为是学妹来了。我告诉老姊她其实是三年级之后,老姊的态度才略微恭敬了起来。明明年纪还是比人家大,用平辈语气说话就行了嘛。葵学姊则是打从一开始就放低姿态。

「抱歉喔,我想说你是不是在找笔记本。」

即使到了我的房间来──我有勉强进行通风和最低限度的整理──学姊依然一直抱著笔记不肯放手。

「我违反了规矩,下次要一口气乾掉假弹珠汽水。」

「啊,不,这倒不用了……」

我原本以为学姊会就这么避而不见,光是她愿意来见我,我的心情就轻松许多了。

「我看过了。」

这时学姊忽然正襟危坐,将笔记本放在地板上。

「啊,是的。」

耳朵一热的我低下了头。

「关于祭典的事情。」

「是。」

「……我想说……就去……看看吧。」

不知为何说话声到这里微妙地变小了,我抬头一看,发现学姊也低著头。

「……你是为了说这个而特地跑来的吗?」

「因为,现在把本子放回去……感觉太狡猾了。」

「那倒也无妨。」

「不行……所以?」

「咦?」

「就是……我想要……去祭典看看。」

我花了三秒左右才察觉,学姊是在期待我的回应。

为何邀约人的我非得做出回应不可?如此心想的我依然答道:

「啊,好的。我们……就去吧。」

葵学姊抬起了头,有些气呼呼的。

「你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微妙呀?」

「咦?不是啦……因为学姊说不喜欢祭典,而且今天早上笔记又不见了,我想说你是否很不情愿……」

「没有那回事。」

语毕,学姊还是有点气鼓鼓的。

「我想喝弹珠汽水,也想吃炒面、苹果糖葫芦和刨冰。」

「……净是些吃的。」

我喃喃低语后,葵学姊将脸撇到了旁边去。

「反正我就是贪吃鬼嘛。」

看见她染上红晕的侧脸,我才终于发现那是在遮羞,于是笑了出来。

八月一日。

学弟:

我决定到祭典去了。虽然刚刚也说过,不过姑且还是写下来。抱歉喔,我把笔记带回家了。下次我会接受惩罚的。

明天我们六点在车站前集合。但我有可能会迟到。女孩子可是需要做许多准备的!

若是我晚了十分钟都还没出现,请你到家里来接我。没人催我只会愈来愈慢。我家的地址是──

学姊家离车站约步行二十分钟的距离,中间几乎没有岔路。我有和疑似要前往祭典的人擦身而过,不过到最后抵达葵家时都没有遇到学姊。听见门铃声而出来应门的女性似乎是她的母亲,但我觉得她长得和学姊不太像。她在事前有听葵学姊提到我──

「你等一下喔,她马上就出来了。」

她说完这句话回到屋内后的交谈,统统都从半开启的玄关传出来了。

「透子,你的男朋友来喽。真是的,就是因为你突然嚷嚷著想穿浴衣……」

「我才没有嚷嚷!还有他并不是男朋友!人家听得到,拜托你不要大声说些奇怪的话!」

「你的声音也很大呀。」

「奇怪,我的隐形眼镜呢!」

「你刚刚已经戴上了吧。靠自己的视力察觉一下啦。」

「啊,对喔。」

这时她母亲再次走了出来──

「抱歉喔,兵荒马乱的。她每天早上要去上学时也都是这样。」

「……喔。」

我已经知道了,葵学姊和她娴静的外表相反,很多地方都不怎么灵巧。

「就说妈,你不要净讲些奇怪的话!」

葵学姊边吶喊著边夺门而出,见到我之后一脸害臊地说了声:「久等了。」

「你在想什么没礼貌的事情对吧?从刚刚就一直在偷瞄我。」

学姊忽然在半路上这么说。

「咦?不是啦。我只是觉得这件浴衣很适合你。」

那是一件瑞香花图案的浴衣,感觉略带点成熟的风味。光是看衣服本身,会觉得它和稚气未脱的学姊不搭,不过实际穿在身上会发现非常适合她。我真的只是这么想。

「不晓得为什么,由你来说就毫无可信度呢。」

学姊眯细了双眼,直盯著我瞧。

「你在笔记里比较坦率呢。」

「咦,是吗?」

「不是吗?当面和你谈话,总觉得不晓得你在想什么。」

「是这样吗……可是学姊在笔记里也比较亢奋。」

「不过我总是一本正经地在写就是了。」

我不是指那个。

「一定是我们两个都很不擅长表露情感。」

「是那样吗……」

开始看到站前的灯火时,已经将近七点了。附近果然已经渐渐染上了暮色。在这个时间带,比起前往祭典的人,踏上归途的人变多了。

走下捷径的石阶,我同时开口询问忽然想到的事情。

「对了学姊,听说你有跟生田老师打听我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咦?咦?你怎么知道?」

这反应以前也见过耶。

「因为我有上数学辅导课啊。」

「数学辅导课……?」

学姊露出极度怀疑的神色。生田的课在我们高中是有名的宽松。

「不好意思喔,我的头脑很差。我和损友两个被叫作不及格boys。」

葵学姊笑了。

「原来如此,是认真的不良少年。」

「结果是真的啊。」

「抱歉喔,我只是有点在意。看了笔记,我知道你想跟我这种人交好。所以我担心你是不是没有其他朋友。」

「多管闲事耶……是说,学姊自己还不总是形单影只的吗?」

我……说出口了。

走完石阶的我们伫立在原地。祭典的喧嚣就近在呎尺了。戴著面具的少年还有拿著水球的孩子,在我们面前喧闹著奔驰而去。一股酱汁的焦香味扑鼻而来。摊贩的帐篷顶上,凝滞著一团有如白雾的烟气。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一旁,发现学姊低著头。

「……嗯,也是。」

一瞬间我犹豫著要不要继续问下去。我左右甩了甩头。

「这是为什么呢?」

「你怎么问生田老师的?」

「我问说,学姊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葵学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你眼睛真利。」

学姊开始迈步而出,我也随后跟上。虽然这里不到人山人海,不过要是混进了零星散布的人群中,感觉立刻就会跟丢娇小的学姊。

「你也绝对不用名字叫我对吧?这又是为什么?」

在笔记里,她总是叫我「学弟」。除此之外还有「你」或「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之类的,净是这些称呼,从未以名字叫过我。

「感觉用名字叫你,我们之间的距离会一鼓作气地缩短。」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的音量稍微提高了点。

「至少今天请你叫我名字吧。不管是『渡』或『成吾』都行。」

学姊回过了头来。

她的双眼泫然欲泣的样子。怎么了?

「……渡。」

学姊语带颤抖。

「是。」

我的回应可能也颤抖著。

「……我呀,下定了决心不交朋友呢。」

学姊低著头,双手食指前端开始互绕著。

「为什么呢?」

「因为有我在,大家就会顾虑我而无法尽兴玩耍。大家都得配合我的程度。就算大家跟我说『那也无妨』,对我而言依然非常痛苦。」

「学姊之所以会说不喜欢祭典,其实不是因为人满为患,而是讨厌在朋友的小圈子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吗?」

你真敏锐──学姊笑道。

「学姊,你太妄自菲薄了。」

我说。

「先前买运动饮料时,你也说『我这种人买它真的好吗』对吧?你不该这样形容自己。那些运动社团的人和学姊之间的价值是有差多少?想喝的话,买下它不就得了?」

我的口气可能变得有些气愤。

「我就是那样没错。」

学姊环绕的指头停了下来。她举起右手,按在左胸一带。她的表情被浏海盖住,我看不太清楚。学姊的右手紧握起浴衣,漂亮的瑞香花起了皱褶。

「……那个呀……」

学姊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抬起了头。

她直直望向我的眼神,先前也曾经看过。

有如两颗弹珠般澄澈的眼瞳。

「我……心脏不好。」

学姊揪著浴衣的右手,指著自己左胸。

「这里安装著心律调节器。」

我的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感觉自己的心脏忽地遭到异物入侵──我不禁紧按著自己的左胸,屏住呼吸。明明感觉得到心脏确实在怦怦跳动,却忐忑不安到忍不住去计算它的次数。

心律调节器。

就算是不及格boys,也没有蠢到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未来我打算读文组,所以详细构造我也不清楚,总之至少我知道那东西现在让她的心脏维持著正常功能。也知道若是没有那东西,她有可能会死。

「心脏……」

老实说,我对这种重病不甚了解。也没想到身边会有这样的病患。我一直以为,那只会在连续剧的世界里发生。什么悲剧女主角,只要出现在虚构作品里就够了。即使现实真有其人,也会是东京等地的老人或更年长的人罹患这种毛病。这个盆地只有大自然是卖点,为何在位于其中的荒凉小镇,会有这样一名少女被迫背负重担呢?而且还偏偏是学姊。

「所以我没办法做剧烈运动。虽然稍微跑一下不要紧,不过我妈和老师都说不行。手机也是。据说最近的心律调节器完全不会受到电波影响,但他们说那样也不可以。」

「先前你说,进到海里去会死掉是……」

「嗯。泡一下是无妨,但要是手臂运动过于激烈,导线可能会松脱……所以我不能游泳。」

学姊虽然说得一派轻松,我想她八成是刻意采取这种态度的。

「可是只要保持宁静,我就能过著与常人无异的生活。世上还有心脏的状况比我糟糕的人,我这种已经算好了。」

又是「我这种」。

先前无言以对的我,顿时回嘴道:

「你并没有过著和常人无异的生活,不是吗?」

我愈说愈是激动。

「不交朋友、体育课也在旁观摩,其实你明明很喜欢和大伙儿一起鼓噪喧哗。」

学姊的眉头深锁了起来。看吧,露出那种表情,表示你自己也无法接受嘛。

「我不会要你在全人类面前都这样,但至少在我面前,希望你别认为是自己害得我在顾虑你。今天我会配合学姊,不是出自于顾虑,而是因为我想和学姊一同到祭典玩。要是你感到累了或吃不消,请你告诉我。我们可以好好休息。我会确实帮助你。这并非是什么顾虑,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这样不行吗?」

学姊的眼瞳深处泛起闪亮亮的泪光,我还以为有如弹珠般的双瞳会直接融化掉,泪水决堤而出呢。

「……嗯,我知道了。不过那样可能会给你添麻烦。」

我自然而然地握起了学姊伸出的手。

「好的,我可以让你添麻烦。」

「那是怎样?」听见我稍微耍帅地说,学姊如此笑道。

我买了两瓶弹珠汽水,还有炒面、苹果糖葫芦、刨冰也全都买了。这么多吃不完啦──葵学姊苦笑道。她似乎很久没有开弹珠汽水了,开得一整个不顺利。

「果然很好喝。」

学姊满心欢喜。

「这和苏打水之间的差异是什么呢?」

「只是容器不同,内容物是一样的吧?」

「咦~绝对没那回事啦。我想它一定有用弹珠汽水之素。」

「是砂糖、香料和二氧化碳吧。」

「真没有梦想!弹珠汽水就是有用弹珠汽水之素!」

学姊红著脸颊坚决主张道。

「那么,就当作是那样吧。」

我笑著拿起弹珠汽水瓶摇晃了两下,倾听著它的音色。玻璃瓶不太会反射声音。碳酸迸发的声音混杂在周遭的喧闹声中,听不太清楚。回过神来,我才发现学姊踮著脚尖在我左侧竖耳倾听。我稍微弯下膝盖配合她的高度。

「听得见吗?」

「听不见呢。」

「果然还是要假弹珠汽水才发得出那种声音吗?」

「或许是铝罐装比较适合。而且这里又有点吵。」

学姊举起自己空空如也的瓶子对著灯笼的灯火,然后轻轻摇晃了一下。弹珠响起了清脆的声音,感觉和风铃有点像。

「这颗弹珠就是会让人想拿对吧。」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想当作纪念,帮我拿。」

「咦……这种是不是转得开的呢?」

「我拿出来的弹珠给你吧。」

我想说后面怎么传来了说话声,原来是多仁。多仁一脸奸笑地看著我之后,就对葵学姊伸出了手。他的掌心放著弹珠。

「这是我刚拿到的。不嫌弃的话就给你喽。」

葵学姊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于是我连忙开口介绍多仁。

「啊,这家伙是我刚刚提到的损友。就是不及格boys的另外一个人。」

「喂,你这是什么介绍方式啊?应该更慎选词汇──」

「啊,是不及格boys。」

葵学姊就这么接受,似乎让多仁甚为愤慨,他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

「谢谢你的弹珠。不过没关系,我想要的是这颗。」

葵学姊摇了摇自己的瓶子。

「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我并不是想要弹珠本身。这是渡买给我的,我想拿来当作纪念。」

「喔,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他们俩不约而同地露出奸笑看著我。

「努力一点瓶盖就拔得下来喔。你就帮她拿吧。」

多仁说完拍了拍我的背。

「须藤在那边做炒面。你已经去过了吗?」

「去了去了。他帮我把面堆得跟山一样高。」

「班上同学说稍后要在不倒翁公园放烟火,你要来吗?」

「嗯~今天就不了。」

「OK。那就再见喽。」

多仁对葵学姊露出了一个亲切的表情说:

「这家伙不太会把感情写在脸上,别看他这样,他今天可是超high的喔。」

他试图对学姊灌输一些奇怪的观念,于是我踹飞了多仁的屁股。

由于凝结现象及开瓶时溢出来的汽水,瓶身变得很滑,不容易拔下盖子──身为一个男人,这样实在很没出息──结果我拿不出弹珠。在我扭转瓶盖时一度不小心手滑把瓶子弄掉,于是瓶底摔出了一个星形的裂痕。「我整瓶带回去喔。」然而葵学姊却很喜欢那个裂痕,一副非常珍惜似的将它以塑胶袋包起,再塞进包巾里。弹珠随著学姊的步伐,在包巾里撞击著瓶身的声音,轻快地回荡著。学姊露出了一脸莫名开心的笑容。

「我小的时候,常常到祭典喝弹珠汽水。那时我也有拿出弹珠收集,结果不知何时却弄丢了。」

「感觉学姊现在也会弄丢。」

因为她是个在奇妙的地方很孩子气的人嘛。

「真没礼貌。我这次才不会弄丢。毕竟是瓶子。」

「绝对。」学姊如是说。

我们一直待在人潮慢慢散去的站前广场。直到最后的摊贩熄灯,零星地四处游荡的醉汉们也不见踪影,我们俩便坐在万籁俱寂的巴士总站二十一号置物柜前。夜晚的风声和草木的窸窣声,感觉很不可思议地都囊括在「寂静」的含意当中。明明这座小镇即使不用那样也很宁静,等到完全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后,彷佛这座小镇就只剩下我俩一样。

「……你有带著笔记本吗?」

学姊问道。

「有。」

我从包包里拿出交换笔记。昨天学姊交给我之后,一直放在我这里。这么一来,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两个都违反了规则。

「可是我什么都还没写。」

「没关系。我想写下今天的事情。借我。」

「有感想的话,就请你现在说吧。」

机会难得,我想直接听学姊说。

葵学姊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我八成也一样。

「……是不是……很无聊呢?」

学姊猛烈地摇了摇头。

「不会,我很开心喔!非常开心。幸好有来这一趟。」

「那你怎么露出那种表情?」

学姊愁眉不展。

「……虽然很开心,但我想一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要是现在把感想说出来,就觉得寂寞的情绪会胜过快乐呀。」

「为什么说没有第二次了?」

「因为……」

学姊带著几分自嘲的口气笑了。

「因为,我并不寻常。」

学姊的脸上写著「你也体谅一下啦」。

这种表情我才不想体谅。

身怀痼疾就非得活得那么卑微不可吗?或许身体健全的我没有资格这么说就是。痼疾真有可能让人变得这么自卑吗?就旁人来看,她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女孩子啊。

在学校时总是独来独往的学姊。

老是说著「我这种人」加以自嘲的学姊。

在她的话语背后,有著强烈的自卑感。按捺著想做许多事的心情,东一句「我没关系」西一句「我这种人」来和其他人保持疏远,拒绝别人的邀约。但我已经知道了,学姊其实是个非常天真无邪的人。

她在过去一定曾有过不好的回忆。我所能做到的事情,必定只有为她打造出足以覆盖掉那些东西的美好回忆,

「我们明年也来玩吧。」

听见我这么说,学姊眨了眨眼。

「后年和下一年,我们都一块儿到夏日祭典来吧。」

「不,可是这样简直像……」

尽管月色朦胧,我仍然知道学姊的双颊染上了绯红。我也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

「葵学姊,请你和我交往。」

我八成是非常气定神闲地说了出口。

「我喜欢学姊。」

我非常坦率地说了出来。

学姊有好一阵子缄默不语。浏海随著她略微低著的头垂下,因此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这个人很麻烦喔,而且又任性。」

最后,学姊如此说道。

「这我知道。」

她一定不是指身体的事情。不过我就是喜欢葵学姊,包含那点在内。

「我肯定会给你添一堆麻烦,让你感到不愉快。」

「那点小事不算什么。你可以尽情对我撒娇。」

「你要是这么说,我到时一定会很依赖你喔。我撒娇可是很沉重的,因为会给人添麻烦。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想跟我这种人交往吗?」

「你不是什么『这种人』。」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就是要学姊。」

不是「学姊就好」,而是「就要学姊」。

某处响起了烟火的声音。并非正统的高空烟火,只是市售的小型玩具。那道声音划破了寂静。这时吹起了一阵略强的顺风,围绕著峰北的山脉窸窣作响。电线杆上的电线随风摇曳著。天空上的云朵被风吹跑,遮蔽了月光。

学姊低著头好一阵子不做回应,于是我叫唤她的名字。

「透子学姊──」

学姊倏地抬起头,一缕月光照映在她的脸庞上。她的双颊并未泛起红潮,不过眼睛似乎红红的。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补充这句话后,学姊看似笑了一下。

「……叫我透子……就可以了。」

于是我们──唇瓣自然而然地静静相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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