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日。
我盯著没有回应的交换笔记,领悟到自己没能改变过去的事实。
在一千两百六十天前的笔记另一头,透子死了。就像我所知道的历史一样。
从窗外照耀进来的阳光和鸟叫声,宣告了早晨的到来。我整晚都没睡,满脑子想著万一我所期盼的回应,在今天前没捎来的话就糟了;以及若是过去的九月一日后产生了新内容的话就好了。夜里,我从鲸鱼形状的云隙之间看见了流星。这种时期居然会有流星!我不禁拚命地祈祷。拜托请救救透子拜托请救救透子拜托请救救透子……
然而奇迹并未发生。我和那时一样无能为力。到头来这次也无法拯救透子,只能眼睁睁看著她死去吗?明明我知道该怎么救她啊。
──只要有一方继续写,另一方一定得写回应喔。
透子这么说了不是吗?所以才会从过去写回应给我。写给自问「我该怎么办才好」的我。我茫茫然地心想,话说回来那个问题最后没有得到答案啊。
桌上那颗裂开的心律调节器,在朝阳照耀下闪闪发亮。明明是这种时候,我却觉得它看来真是美丽。这颗机械埋藏在透子的体内好几年,随著她一同成长。透子说那是身体的一部分,事到如今──透子死去的现在,我才觉得可以接受了。
我好想死。
内心忽地涌现这种情感,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并未感到颤栗。二度失去透子的现在,我究竟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埋头翻著本子。八月二十三日,我这里则是二月三日。我们交流到一半时换日,变成了四日。页面已经被透子擦掉,洁白如新。不过,我还记得我们在那天进行的短暂交流。
会死是什么意思呢?
透子的笔迹很罕见地变得潦草,可能终归是有些动摇吧。
你会在海边拯救小女孩而溺水,因此导致心脏停止。所以拜托你不要去。
之所以没有回应,是内心受到冲击了吗?总而言之,她的回应就此中断了。
我现在沉浸在一股奇妙的冷静当中思索著,感觉就算我出言警告,透子依然会到海边去。
从她的立场来看,一定会觉得不要下水就没事了。她一旦说出口就会很顽固。透子对大海抱有憧憬。她是个很适合海洋的少女,会这样或许是必然的。海水有如漩涡般将她拉了过去。
──求求你……
我一直透过笔记强烈地祈求著。
──不要死。
然而我虚幻的祈祷依然徒劳无功,她还是死了。恐怕──就和四年前一样。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
「……为什么?」
为什么?
这还用说。
因为我总是做了错误的选择。
透子是因我而死。无论当时,或是现在。
早知道就告诉透子我是未来四年后的渡成吾,而不是某个山口先生了。我不晓得她是否会采信,但总比山口先生的话语可信,一定就连透子都会──
我以惰性翻著本子,后半没有任何内容的页面,有如雪白的波涛般流逝。我全身欲振乏力,感觉也失了魂。我和透子的联系就此完全中断了。
我好想死。
当我再次抱持这个念头的瞬间──
我察觉雪白页面的波浪中一瞬间掺杂著鲜艳的水蓝色,于是停下动作。我一页一页地翻回去,翻到第三页时,空白的页面中间出现了一张水蓝色的便条纸。稍微斜斜的,写得很漂亮,但笔劲不强……非常熟悉的文字出现在那里。
和过去相系的应该只有笔记纸才对。那就表示,这并不是穿越时光隧道从四年前捎来的文章,而是打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上头这么写著:
╳╳╳六年八月三十日。
山口先生:
我的故乡──峰北镇站前的巴士总站,设有投币式置物柜。我留了封信在当中的二十一号柜子里。若有兴趣时再请你看一下。
我屏气凝神地死命盯著便条的文字瞧。透子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
──只要有一方继续写,另一方一定得写回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