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周五连休最后一天。
当天一大早,我回到了自己的家。
「好啦薰子,到家啰。」
「小薰,你夏Com会来东京对吧?我等你喔。」
开车送我回来的樱姊和惠姊姊边说边从车内挥手。
「是的,夏Comi我不画护贝卡,而是插画,希望能放进你们的同人志里。」
「夏Comi我们打算出胶印本,所以印刷厂排好的日期不能再调喔。当然,要是等级太低的插画,我会不留情直接刷掉,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会加油!」
我右手提著装有换洗衣物的波士顿包,于是以空著的左手轻轻握拳摆出加油姿势,展现出我的决心。
「再见啦,小薰。」
「薰子,那对发饰很合你喔!」
「!!」
贼笑著丢下这句话后,樱姊开的水蓝色休旅车从我面前驶过,我则反射性地摸了别在头发上的发饰。
「唉唷!樱姊真的很~~」
我一边抱怨,同时也清楚自己的脸正发烫。
现在我头发左右两边都别著昨天村上同学送给我的发饰。
我昨晚聊天时不小心把这件事招出来,然后今早在樱姊和惠姊姊强烈建议下,马上别起了这对新发饰。
不知道合不合适?被家里的人间到我该怎么回答?爸爸先不提,但妈妈在这方面眼睛尖得很,被她看到不晓得又会被说什么。
「我回来了。」
我进入玄关后,战战兢兢出了声,但可能是时间还早,没有人回应我。
我忍不住松了口气,低头一看,却发现玄关摆著一双没见过的棕色皮鞋。
「嗯?有谁来了吗?」
这里毕竟是长岛本家的宅邸,有客人来访并不稀奇。
说是这么说,一般的客人很少挑这种假日一大清早的时间上门,会是哪位亲戚吗?
当我一边想,一边为了将波士顿包的衣物丢进洗衣机而往浴室走时,在途中经过的客厅内看见了皮鞋的主人。
「唷,薰子,打扰啦。」
「佐山伯伯?原来是您来了啊。」
身体陷进客厅沙发中,细瘦脸庞上浮现柔和微笑看著我的正是长岛一族分支的一员,同时也是长岛综合医院引以为傲的麻醉科医生,佐山和彦——佐山伯伯。
虽然年纪已即将步入老年,但他仍是现职的医生。
「嗯,这次黄金周运气不错,有五十个小时可放,所以才想说来这打扰一下吶。」
「那、那真是太好了呢……」
尽管对发自内心笑开怀的佐山伯伯不好意思,但是光听到休假不是以天数,而是以小时为单位计算的医院体系,我不得不感到恐惧。
「话说回来,我听重藏先生说了呀,你昨天和村上同学去约会,然后现在才回来是不是?」
「才、才不是!约会是昨天没错,但我是从樱姊家回来啦!」
我对这个留宿男友家的质疑大声抗议,不过佐山伯伯仍不改悠哉的态度,笑著回答:
「喔,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重藏先生好像说过呢~」
「伯伯!」
我激动地出声抗议。
原来他只是在捉弄我。其实仔细一想就能明白。
佐山伯伯是从「爸爸口中」听说的,表示他当然知道我昨晚是住在樱姊家。
「哈哈哈!不过要是去住男友家啊,拜托认识的女孩制造假证据不也是常有的事吗?」
「哪有!我们昨天只是去看电影,傍晚就解散了啦!」
明知这只是在捉弄我,我还是忍不住生气。或许是因为对方是我懂事前就很疼我的亲戚吧。
「哦哦,看电影呀?虽然这话老掉牙了,不过学好英文后再看洋片的乐趣可是加倍唷。」
这位说得一派轻松的佐山伯伯,其实是精通德语和英语的人。
即使根据伯伯表示「我讲的英文和德文听在当地人耳中还是很怪啦。」不过我认为能够和当地人顺利交谈就已经够厉害了。
哪像我,除了日文之外大概只会说圣○特语(注4)而已。
总而言之,再继续聊约会的话题太害羞了。
「伯伯,您的工作果然很累吗?」
尽管我这话题转得有点硬,却是真正在替他担心。
长岛综合医院的经营团队的确都是长岛家的人,但是其中负责第一线的医生除了这位佐山伯伯外就只剩一人。
对于在总妻市深深扎根,期盼市务能发展蓬勃的长岛家而言,伯伯的地位无可取代。
不过,佐山伯伯听我这一问,竟以这几年来许久未见的爽朗笑容抬头挺胸地回答:
「累是累,但我还行啦。别担心呀小薰,十一年我还是撑得住的,包在我身上吧。」
「您说,十一年吗?」
为何是十一年,而不是十年这个较漂亮的数字?
看到我一头雾水,佐山伯伯以爽朗的笑容跟我解释:
「因为现在才五月初对吧?既然如此,高中应该直接用三年来算。三年后从高中毕业,花六年读完医大,还得再去研修两年啊。
三加六加二,不就是十一年吗?」
原来伯伯算的是如今读高一的人直到当上医生,总共要花十一年。这样子啊。
我想这个时候,我的声音应该有点僵。
「这、这该不会是在说村上同学吧?」
※注4:原梗出自日本成人游戏「永远のアセリア」中的虚构语言「圣ヨト语」。
「哈哈哈~其他还能有谁?」
「…………」
那场订婚仪式只是为了安抚以爷爷为首的族里长老们才举行,难道佐山伯伯真的侰以为真了?.
「佐、佐山伯伯,村上同学他、那个……」
看到我一脸著急,佐山伯伯噗哧一声笑出来。
「薰子,你瞧瞧你那什么表情吶?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啦。当然,假如最后真能如此,我会很高兴没错,不过村上同学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过啊。无论他选择什么,我们这些局外人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就、就是说呀。」
我听了才松口气。
真的吓死我了……佐山伯伯虽属于分支,但由于医生这个地位让他在族里的发言权很高,实在无法以一句玩笑带过。
「我和村上同学现在的确在交往,可是将来的事谁也不晓得呀。」
我不忘补上这句,努力设下防线。
虽然我没对除了樱姊以外的人说,但我和村上同学并不是男女朋友。目前他还只是我的假男友,所以就算说这种以他和我结婚为前提的话题,我会很害羞……不,很烦恼。
「这倒是啦。不提长老他们,我们这辈其实也没把婚约当一回事喔。不过老实说,我也没年轻到能把长老们当老人看就是啦。」
「就、就是说啊!佐山伯伯您还年轻啦!」
趁著这股气势,我不小心说出了露骨的客套话。
但尽管听了我的烂客套话,佐山伯伯仍高兴地对我微笑。
「哈哈哈,谢谢你呀。
当然,如果真的修成正果,我欢迎得不得了,不过这就交给你们当事人自己啦。搞不好比起薰子你,村上同学更喜欢我们家的美月也说不定呢。」
「您胡说什么呀,佐山伯伯!?美月妹妹还只是小学生喔!」
美月是佐山伯伯年近半百时才生下,百般疼爱的么女。
这名佐山家的么女,与长男生的女儿几乎同年纪。
美月妹妹很可爱这点我认同,可是这个人难道想把村上同学变成萝莉控吗?
「没问题呀。你想想,十一年后村上同学二十六、七岁,美月也二十二、三岁啦,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算未来没问题,现在还是有问题啦!」
这个人没救了,不想办法解决不行。
虽然我早知道,但伯伯他这个人真的是捉摸不定,有种完全被他玩弄在手掌心上的感觉。
「您刚才不也说了,村上同学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过,局外人没资格说三道四吗?」
「是啊,最后当然得尊重村上同学的意思。」
「唉唷,都害我当真了。拜托您别再说这种吓人的玩笑好吗?」
我稍稍鼓起脸来抗议,结果佐山伯伯苦笑著挥挥手对我道歉。
「抱歉抱歉~久久没和薰子你聊天,玩笑有点开过头啦。
村上同学的人生,当然得由他自己主宰。
要是他愿意当麻醉科医生我会很高兴没错,不过最终决定权仍然在他啊。」
「是啊。」
当我放心地吐了口气,佐山伯伯在我面前继续冷静说下去:
「朝外科努力也行,或是比麻醉科还缺人的妇产科。内科人数是够了,但要是村上同学说什么都想进,去内科也无所谓。另外,皮肤科或美容整形是没那么受欢迎,不过还是有需求呀。」
「嗯?」
怎么回事?我开始有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
「那个,佐山伯伯?村上同学的人生是他自己的,要选哪条路都是他的自由对吧?」
我再次强调,结果佐山伯伯依然维持爽朗的笑容点了点头。
「对,村上同学的人生是他的,所以无论他选『哪科』,我都会尊重他的决定呀。」
仔细一看,这个人脸上笑归笑,双眼的瞳孔却瞪得老大啊……
「呃……不是选哪科的问题,难道没有村上同学不当医生这条路能够……?」
听到我战战兢兢地一问,佐山伯伯眼神没变,但嘴角却稍稍上扬,笑得更灿烂了。
「哈哈,薰子你也真是的,村上同学的人生是他的没错。
所以将来他和谁结婚,或乾脆不结婚都是他的自由。
当上医生后选择去哪科也一样,这些都没有错。不过呀……」
佐山伯伯话讲到这里时暂时停顿一下,脸上的笑脸面具也终于脱落,变回面无表情。
「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大有前途……将来还想当医生的孩子逃跑呢。」
(村上同学你快逃!快逃啊!!)
我只能在心中以最大分贝向村上同学发出避难劝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