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多索山脉以南,以超级大国比盖罗为中心的蛮教徒所信仰的创世神话中,有一个巨大的怪物企图毁灭众神所创造的世界,为了打倒无名怪物,挺身而出的是手持雷斧的战神马里德,以及继承其血统的半神半人勇者们。
「新月的法提」,是十二名勇者之中排名最后的剑士。虽然个头娇小,力气又不大,但擅于舞弄新月刀,据说是他最先让无名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号声。
大多数的比盖罗人,都效法努斯、拉巴哈杜尔这类强悍的勇者,来替儿子取名;相反的,不太有父母帮儿子取法提这个名字。
因为勇者法提,是一名女扮男装的丽人。
自从抵达布鲁安郊外的瓦利恩堤家宅邸后,路奇乌斯等人就在过去曾是餐厅的地方,筛选聚集于此的庞大书籍。
在广大宅邸约三分之一遭到烧毁坍塌的屋子里,以完整的状态留下的书籍超过两千本。一本一本浏览,判定是否有价值收藏到以萨克的图书室,这项作业比想像中还要紧重。
「……如果都是地理志和历史书的话,就轻松多了呢。」
夏沙特卿稍微清了清喉咙,阖上手中的书,放在北边的墙壁。
「魔法相关的书籍比想像中的还要多。」
认为应该带回去的书放到南边,反之则放到北边,想先粗略地分类,于是三人不分昼夜地持续阅读书籍。
当然,比拉诺瓦的王宫也有派几名书记官来帮忙,但他们唯独没有判断书籍内容的知识。于是自然而然地,关键的作业就由路奇乌斯三人来进行,而几名书记官便只能帮忙三人准备餐点、饮料,或是将决定带回去的书籍装到木箱等这种杂务。
安海尔啜饮着泡得稍微浓的红茶,看向窗外。
「……不过,只要努力一点,似乎能在三天内完成呢。」
「不对,实际作业不能花到三天。必须在明天之内搬上货车,后天出发才行。」
路奇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前往这里时还能不顾一切策马奔腾,但回程时至少必须和载着数百本书籍的运货马车一同移动。因此他判断速度应该无法像来的时候那样怏。
听见这句话后,安海尔搔了搔他那长着雀斑的鼻头,仰望天花板,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对喔,我忘记了。」
「我也忘了呢,副团长。我以为还有整整两天,就松懈下来了。」
夏沙特卿轻轻咳了咳,露出苦笑。
或许是昨夜很晚才抵达这里,今天一太早又开始持续作业到深夜时分的关系,三人都不停地咳嗽。只能说大量的书籍,真是个无限产生灰尘的装置。
「……这副模样,实在不能让父母看到呢。」
夏沙特卿终于脱下斗篷,解开制服各处的钮扣,将领口的领巾围在嘴边,开始看书。的确,身为名门夏沙特家的继承人,不能让父母看见这副模样吧。
不过,路奇鸟斯也能理解夏沙特想做这个举动的心情。
「总之,以完成任务为最优先事项吧。」
路奇乌斯也脱下造成肩膀酸痛原因之一的斗篷,抽下领巾,当成口罩围住口部。
「——安海尔,你也可以用轻松的打扮进行作业。」
「啊,好的。」
「……副团长大人。」
当安海尔正抽掉领巾时,旁边的夏沙特卿蹙起眉头,站了起来。
「阙于这本书。」
「怎么了?」
「是比拉诺瓦的国史书……不过这个部分……」
夏沙特卿打开那本书放到路奇乌斯的面前,指着书本约一半页数上的空白部分。
「这里写着奇怪的注记。」
「……?」
那看起来与其说是文字,更像是某种画,或是图形。像是在描绘某种花的形状吧,排列着三个图案有着微妙差异的图画。
「之前查阅的书本里,完全没有任何的注记。」
「一本也没有吗?」
路奇乌斯反射性地瞥了一眼堆积在墙壁的书本小山。
「对。至少我所查阅的书本里没有。每一本的书页都状态良好又干净……所以这个注记才特别显目,令人在意——」
「听您这么一说,我查看的书籍,好像也没有一本里面有标明类似注记的东西呢……」
安海尔如此说道,同时离开座位走到路奇乌斯身边,看着那个注记,歪了歪头。
「……怎么了吗?」
「啊,没有……我稍微想了一下,这会不会是某种魔纹的图案呢?」
「魔纹?不过,这种魔纹——」
身为奥尔薇特的儿子,路奇乌斯从小就经常接触魔法,并能灵活运用各式各样的魔法,但他却从未见过画在这里的魔纹。路奇乌斯不太明白,为何安海尔看了这些图案,会主张可能是魔纹。
夏沙特卿动了动代替口罩的领巾下的嘴,说道:
「——既然如此,只要问问副团长大人亲戚的里希堤那赫卿,就能立刻解开疑惑了吧?」
「那么,为了保险起见,也把这本书带回去吧。」
路奇乌斯轻轻叹息,瞥了一眼窗外的星空。
陪同瓦蕾莉雅巡幸的狄米塔尔,照预定,应该早已抵达罗马里克,进行官方活动了吧。由于预定在罗马里克逗留五天,狄米塔尔返回鲁奥玛的时间,势必会比路奇鸟斯等人回国后还要晚个几天吧。
要是知道在他离开鲁奥玛的期间,「骑士之间」已经改造成图书室的话,天不怕地不怕的狄米塔尔,想必也会感到有些吃惊吧。
「——副团长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我们再努力一下吧。」
路奇乌斯啜饮了一口红茶后,发现红茶已经像冷水一样凉透,便叫唤了来帮忙的书记官。
※
杰科收到迎宾馆失火的紧急通知,是在他要从罗马里克大学回来的前一刻。当他在学生广场正要搭乘马车时,使者便骑马赶到,紧急通报宾馆火灾的火势正在扩大。
「……!」
杰科颤抖了一下他时髦的胡子,紧紧握住拳头握到发白。
「你们……你们干了些什么好事啊!」
「真……真是非常抱歉!」
或许是把杰科的话理解成是对自己没尽好看守职责的责骂吧,带来消息的卫兵当场跪伏在地。
「灭火行动现在怎么样了?」
「这……这嘛……因为联络不上伊莲娜大人和普约尔卿,迫不得已,只好先请潘采夫司令指挥救火,但军营似乎也莫名其妙地发生火灾,司令正在抢救那边的火势——」
「唔……!」
「总……总之,有空的人就先帮忙救火,但因为指挥系统非常混乱的关系,起不了什么作用……现在正派人去请司令回来支援。」
「马借我!」
杰科一把抢过使者骑来的马匹的缰绳,踏上马镫,轻盈地跨上马背。
「——你直接前往魔法院,把会使用冰之魔法的人一个不剩地给我叫来市政厅大楼!就说是我下的命令!」
「遵……遵命!」
杰科将使者留在原地,鸣响缰绳,策马奔驰。
「可恶啊……看你干的好事,法提!」
迎宾馆和兵营两处理应戒备森严的地方,几乎同时发生原因不明的火灾。杰科这个男人,还没乐天到将两起事件想成是单纯不幸的偶然。这很明显地是法提做出的荒唐事。加拉琳娜想必不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举动吧。
不过,就阻止不了法提这一点看来,加拉琳娜也不值得赞许,杰科甚至对自己太小看法提的想法而藏到恼怒。
「想逼罗马里克陷入困境吗——绝不允许你乱来!」
※
一整天忙着工作,到晚餐时刻总算能悠闲一下的那奇欧·普约尔,听见迎宾馆失火的消息,扔下还插着鸡肉约刀子,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州长不在的时候,事态严重啦……!」
那奇欧打算先确保州长千金的安全,于是便来到伊莲娜的房间,但到处都没见到少女的身影,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呢?
「……真是受不了!」
那奇欧忍住想哭的冲动,试图想让呈现恐慌状态的卫兵和侍女们冷静下来,他扯开嗓子大声呐喊道:
「各位,请冷静下来!有空的人去提水过来,防止火势延烧到市政厅!各位……各位!」
那奇欧一边跑一边向卫兵们搭话,他亲眼目睹窗外的迎宾馆陷入一片火海,顿时说不出话,双手抱着头。
「喂……这是怎样啊!哪还谈得上扑灭火灾、防止延烧的事啊!」
就算在市政厅工作的所有人都提着桶子去装水过来,这火势也不是三两下就能扑灭。更何况,火焰甚至延烧到中庭的树木,连靠近迎宾馆似乎都很难。那奇欧怎么想都无法明白,为何火势会在他盯着沾满蜂蜜芥末酱的鸡肉,差点流下口水的短短期间内,一口气蔓延到这种地步。
「请……请您快点回来啊,阁下~~!」
其实那奇欧想第一个逃走,但立场上无法这么做。他进去面向迎宾馆的房间,打开窗户,走到阳台上。
「我想想……啊啊,对了!是……是这样!」
那奇欧回想起平常几乎不使用的魔纹,将意识集中在双手。掌心之间逐渐聚集起冷气,冷气发出结冻声,冰块愈变愈大。
「——喝啊!」
那奇欧花费时间做出冰桩,朝火焰扔去。然而,面对这巨大的火焰,冰桩实在过于渺小。发出滋的一声,瞬间蒸发,甚至无法减弱火势。
「啊啊啊!果然不行!根本没啥效用!」
火势旺盛到这种地步,要嘛就突然下起滂沱大雨,要嘛就以数百人的体制有效率地泼水,否则是无法那么轻易扑灭的吧。要是稍有不慎,搞不好就只能在一旁看着迎宾馆烧个精光了
但实在没办法叫卫兵和侍女们对抗这熊熊大火。
「至……至少得把猊下救出来才行……!」
知道灾势无法扑灭的那奇欧,抱着房间一角的花瓶,前往一楼。他已做好觉悟,要是情况紧急时,就把花瓶的水淋在头上,冲进火海。那奇欧虽然基本上是个一点小事就感到害怕的胆小鬼,但他自信对神巫敬爱的心,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奇怪?」
那奇欧下楼来到连接迎宾馆的回廊,发现火势还没延烧过来的迎宾馆后方,有某种闪闪发亮的东西在草丛中发出沙沙声移动。
「难不成是——纵……纵火犯!」
那奇欧被自己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吓到,慌慌张张地当场蹲下。
胆小的那奇欧会提起不符合他个性的勇气,想要追踪这名纵火犯,只能说是上天的旨意。
因为就结果而言,此举将会大幅修改之后的历史。
※
吸进一大口惨烈战场的空气,法提陶醉地眯起双眼。
「……呵呵。」
来自鲁奥玛的护卫兵们沉浸在凄惨的血海里。原本应该度过安稳时刻的餐厅,充满着血和油的味道。
法提挥舞了一下被血弄脏的新月刀刀刃,说道:
「——那么,下手吧。」
「是。」
简短回答的一名部下,取下挂在墙上的烛台,扔到沾满鲜血而泡汤的餐桌上。
空气发出呻吟,立刻喷出熊熊火焰。由于事先泼撒油的缘故,火势马上从地板延烧到墙壁、天花板。倒卧在地的护卫兵的尸体,也在转眼间被红色火焰吞噬。
「掰掰~~」
法提跳出窗外,混进黑夜移动到屋顶上。然后再从屋顶一跃而下,降落到包围练兵所的高墙上。跟随他的男人有五人。
「哎呀~~好久没砍人了~~大概三天没砍了吧~~人家只要不定期杀人,就会冒薄麻疹呢。」
法提一脸愉悦地盯着发现火舌而骚动不已的土兵们,将刀收进刀鞘。也听得见某处传来有些搞错场合的女人们的尖叫声,市政厅大楼的内外接连起火,附近陷入一阵大混乱。拜此所赐,谁也没发现墙上的法提等人。
「——不过,今天可以再砍多一点人吧。」
法提和男人们转过身,从墙上一跃而下。他们混进黑夜,趁着大家惊声呐喊时所前往的市政厅大楼,已经燃起了火焰。
「——听好了。一定要断了神巫小丫头的性命。还有,要是发现担任迎宾馆警备的卫兵,也一个一个解决掉。你们倒还无所谓,怛要是被人看见我的脸,事情可就麻烦了~~然后,尽量活捉那名少年。」
「活捉他要做什么?」
「你竟然问人家这种事~~?」
法提转头看向提问的男子,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可是亚默德的纹章管喔。而且还是神巫专属的。既然如此,不就代表他是那个叫什么『纹章魔法』的专家吗?那孩子一定能派上用场~~」
「您说的是……」
「别说这个了,动作快!得趁州长还没回来以前解决!」
法提跳越运河、跳越大道,紧抓住包围市政厅大楼的城墙。将小刀插进石缝之间,踩着小刀朝上方跳跃,轻易地便抵达城墙上的通路。
「!——是谁!」
原本注意力被迎宾馆火灾夺走的卫兵们,看见突然出现的法提而大吃一惊,想要用长矛朝他猛力突剃。
「动作真慢耶~~」
法提只靠左手腕的力量射出黑针,随后猛力抽出背后的新月刀。
「噗……咕……呼!」
他准确地射中一名卫兵的喉结,另一名则被他一刀砍中,两人双双死在法提面前。
「——快走吧。」
法提转头瞥了一眼追上来的部下们,再次迈步奔走。
法提等人想要通过的那条道路,下方的那面城墙是在叛乱时免于倒塌的旧王国时代的建筑。就这样直接绕到南侧的话,便会紧邻着迎宾馆。
「烧得正旺呢……咕呵呵!」
法提凝视着迎宾馆点缀着火焰的轮廓,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迎宾馆的屋顶上微微产生景象如水面晃动的阳焰现象,可看见有几名人影正在动。
法提朝低矮的挡墙一踹,奔向天空,在迎宾馆的屋顶上着地。
「晚安~~♪」
「————」
面对使用弯刀的男人们,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少年——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看见眼前的法提,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香水味浓厚的家伙又出现了啊——」
「哎呀呀?你好像超讨厌人家的样子呢~~」
「与其说喜欢还是讨厌,不如说——」
狄米塔尔轻轻抽动了一下左肩,唾弃似地说道:
「——恶心死了。」
「…………」
法提往下看了中庭一眼,发现有几个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用刀背咚咚敲着后颈项,凝视着狄米塔尔。
然后,马上察觉不自然之处。
「你们这群……白痴!」
法提用力踹了围住狄米塔尔的男人背后一脚,倒竖起仔细修整过的柳眉。
「我不是要你们别让小丫头逃了吗!这群没用的家伙!」
「什么……?」
周遭的男人们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回头望向法提。这个举动又让法提感到怒不可遏。
「你们是瞎了狗眼吗!废物!垃圾!该不会把那玩意儿看成是神巫吧!」
法提用刀尖指着少年。
※
历膀大动作地上下起伏,狄米塔尔将贾基尔卡插在屋顶。右手抹在裤子上,擦拭手心渗出的汗水,观察包围自己的贼人们的情况。
至此应该杀了五六个敌人,却比平常还要快感到疲累。对方擅于混进黑夜,躲在暗处伤人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无法自在地使用魔法,以及左肩扛着的物品造成庞大的负担。
唯一的好处是,贼人们现在似乎仍将这块毛毯和床单卷成的圆筒物,当成是瘫软无力、无法动弹的瓦蕾莉雅。想必贝琪娜现在应该正带着瓦蕾莉雅顺利地逃走了吧。接下来,就看狄米塔尔能否巧妙地打倒敌人,尽旱与贝琪娜会合了。
这么想的狄米塔尔,看见新出现的男人们,领略到轻微的绝望感。
「……啧!」
狄米塔尔重新握起贾基尔卡,压低重心。
「你这个香水味浓厚的家伙又出现了啊——」
「哎呀呀?你好像超讨厌人家的样子呢~~」
化着浓妆的男子,扛着新月刀,凝视着狄米塔尔。他那邪佞的笑容,让人看了就火大。
「与其说喜欢还是讨厌,不如说——恶心死了。」
狄米塔尔老实说出感想后,另人突然吊起眉尾,狠狠踹了他附近的同伴一脚。
「你们这群……白痴!我不是要你们别让小丫头逃了吗!这群没用的家伙!」
「什么……?」
「你们是瞎了狗眼吗!废物!垃圾!该不会把那玩意儿看成是神巫吧!」
男人将刀尖指向狄米塔尔,火冒三丈地怒骂道后,突然蹬了一下屋顶,朝他冲来。
「!」
虽然知道对方朝自己攻击而来,狄米塔尔的反应还是稍微慢了半拍。充满血腥味的刀刃一口气缩短距离,逼近狄米塔尔的喉咙。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攻击,但扛在左肩的毛毯卷被刀尖勾起,劈成了两半。
看见这情景的男人们,发出愚蠢的声音。
「啊~~!」
「啊个屁啊,你们鼻子坏了吗!连女人的味道都闻不出来,怪不得没人爱!」
「……既然你鼻子那么灵,怎么没发现自己散发出来的恶臭呢?还真是讽刺耶。」
狄米塔尔扔掉已经没有用处的毛毯,笑了笑。
「气死人了!——你,还有你,去找小丫头!应该走不远才对!」
「不……不过,法提大人——」
「少废话,叫你去就去!」
两名男子受到化妆男子——法提的命令,从团体中离开。如字面上所示,卸下肩膀重担,松了一口气的狄米塔尔,不着痕迹地将左手滑向靴子,抽起小刀快速地射出。
「嘎!」
背后被小刀刺中的男子,从屋顶上摔落。小刀或许不是致命伤,但直接摔下屋顶,还是难逃一死。这下子,瓦蕾莉雅的追兵就只剩一人——即使被追上,以贝琪娜的力量,应该还是有办法逃脱吧。
原本歇斯底里、大吼大叫的法提,突然情绪低落,以冷淡的视线凝视狄米塔尔。
「……少了绊手绊脚的累赘,你的能力会有几两重呢?」
「谁知道呢……随便啦,倒是你有时间悠悠哉哉地跟我抬杠吗?再怎么样,镇上的人也差不多要来灭火了。就算你本事再怎么高强,应该也没办法对付这镇上的一万名驻防军吧。」
「就算要我跟一万个人互砍我也无所谓啦……但要撂倒你一个人,我想用不着花太多时间吧~~」
「……你就试看看啊。」
狄米塔尔扭转了一圈脖子,迈步奔跑。
在贝琪娜顺利逃脱的此刻,最必须警戒的,就是这个名叫法提的男子也加入追踪她的行列。狄米塔尔新承担的使命,便是拖住这男人的脚步,能拖一秒是一秒——可能的话,在这里解决掉他。
在夏夜的冷空气彷佛骗人把戏般的热气中,狄米塔尔紧急回转,使鞋底发生摩擦地面的声响后,面对从后方紧追而来的男人们。
「呜喔——」
接着冲到大吃一惊的男人们的眼前,挥舞贾基尔卡。细长的弯刀断裂,男人们的胸口刻划上鲜红的线条后,狄米塔尔再次转过身,伸出左手臂挡在自己的眼前。
「唔……!」
透过护手传来的冲击,令狄米塔尔微微倒退了几步。因为当狄米塔尔对付其他男人的期间,法提绕到死角,使出猛烈的一击。
「……好险、好险。」
法提暂时收回刀,露出邪佞的笑容。把同伴依字面解释当成弃子一样利用,却丝毫不见他感到歉疚。当然,从他昨晚若无其事地释放出牵连同伴的魔法这个举动来看,要这个男人跟正常人一一样有罪恶感,未免过于强人所难了。
「劲道过猛,差点杀了你呢~~好险、太危险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狄米塔尔甩了甩麻痹的左手臂,皱起眉头。
「人家是说,—差点就不小心杀掉你了啦——明明必须饶你不死,带你回去的。」
「也就是说,你决定要活捉我吧?我还是姑且问一下,你打算带我回哪里?」
「你要人家全都招出来吗?」
「你不招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打算奉陪。」
狄米塔尔重新举起贾基尔卡,砍向法提。
在不得不一对多交战的情况下,狄米塔尔通常会一边朝远离敌人集团的方向移动,一边战斗。像这样在短时间内也能制造出一对一的状况,各个击破,是狄米塔尔的作战理论。
不过,现在无法这么做。
因为当狄米塔尔避开肉搏战,试图拉开距离时,擅长魔法——应该称之为邪术吧,总之擅长发射武器的法提,势必会毫不犹豫地施展大规模的魔法。狄米塔尔害怕发展成这种情况。
如果是平常的狄米塔尔。也能跟法提以魔法交战吧。不过,对现在必须每次都要挥舞贾基尔卡才能绘制飚法阵的狄米塔尔来说,无法快速施展魔法来与法提较量。如果是以释放攻击数量的交战,狄米塔尔根本毫无胜算。
所以,狄米塔尔只能背负背后被其他敌人攻击的风险,与法提兵刃相接。应该说,绝不能被对方发现他无法自在地使用魔法。在对方领略自己的不利之前,狄米塔尔只能单纯以剑术打倒法提,来脱离这个窘境。
「——!」
狄米塔尔刺向法提的心窝一带,却还差了三根手指的距离。贾基尔卡的剑尖只刺碎了法提装饰在腰闻的腰带,并无法刺进这个男人的体内。
狄米塔尔没有抽回剑,旋转身体,想以一记回旋踢绊倒法提的脚。
「唔……嘻!咕嘿嘿嘿嘿!真~~是有意思呀!」
法提虽然被绊倒,单膝跪地,但仍释放出「火弹」阻止狄米塔尔的追击。
「……受不了。」
狄米塔尔以贾基尔卡的剑刃挡下从极近距离飞来的火之箭矢,在转瞬之间翻滚身躯移动到旁边。要是动不动就停止动作,就会被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击而来的刀砍中。
「——!」
狄米塔尔闪过男人们的斩击,站起身来,一瞬间失去了法提的踪影,左右移动视线。
「唔……噗!」
「!」
狄米塔尔正面男子的心窝,穿出沾满血的新月刀尖,剜挖他的肩膀。
「啊~~啊,谁教你要呆站在那种地方~~真是挡路~~这是不可抗力的事~~」
法提抽出刀,甩掉黏乎乎的血,笑了笑。失去支撑,肺部开了一个洞的男子,咚地一声倒在地面。
「你这家伙……!」
虽然早就知道法提这个人为求胜利会毫不犹豫地把同伴拖下水,但狄米塔尔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拿同伴当作遮掩他身影的工具,贯穿同伴的身体攻击自己。
狄米塔尔按住右肩往后跳开,接着调整呼吸。
这个男人,并非毫不犹豫地把同伴拖下水。而是不分敌我——总之,喜爱杀人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假借要打倒敌人,实则是个疯狂渴望杀人,随便杀谁都好的杀人魔。
不能让这个男人前往瓦蕾莉雅和贝琪娜的身边。
「……必须在这种人底下工作的人真是不幸呢。不知道会以什么事为契机遭到杀害。」
虽然这句话是为了引发周围男人们的动摇而说出口的,但却没有达到狄米塔尔期待的效果。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愿意如此牺牲奉献——彷佛没有考虑任何自己会毫无道理死去的可能性——男人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狄米塔尔。
狄米塔尔冷不防地甩另一只手倒握贾基尔卡,爽快地刺进自己的脚边。
「……哪能认真跟你们这群疯子打啊。」
被火烘烤而变得脆弱的砖瓦碎裂,狄米塔尔的脚边一口气崩塌。狄米塔尔随着土块和开始碳化的木片一同纵身奔向被火焰包围的屋内。
「!你应该不是自暴自弃吧!」
狄米塔尔听着法提的声音,奔驰在火海之中。
「…………」
他无视肌肤灼烧的刺痛感,屏住呼吸,穿过逐渐被火焰吞噬的豪华客房。狄米塔尔以声音确认法提等人也同样撞破屋顶跳下屋内后,浅浅一笑。
从装饰在走廊上的盔甲手中借用长柄斧头,几乎没有确认位置,在转身的同时将它扔了出去。于是,火焰摇曳的彼方扬起惨叫声,狄米塔尔得知有人没有躲过斧头。
「我说呀——!你就不要再挣扎了!」
水平拿着新月刀的法提,第一个冲破阳焰的薄膜紧追上来。
「……你很缠人耶。」
狄米塔尔将花瓶底部残留的水——应该说是温水倒到头上,再把花瓶滚到法提的脚边。
「不要让我费那么大的功夫嘛——!」
法提的脸上褪去邪佞的笑容,开始表露出明显的不耐。
「——看我的!」
轻易越过花瓶的法提,同时在左手手背浮现魔纹,从伸出的指尖释放出火弹。
不过,此时狄米塔尔早已看穿法提会射出火之箭矢,便跳到一旁的墙壁。
「……虽然从来没什么自觉,但这要说是优点,也算是呢。」
身为纹章管的狄米塔尔,只要看见对方身体浮现的魔纹,就能得知对方打算使用什么样的魔法。当然不能百分之百地预测,但能以高准确率判断下一招,占有很大的优势。
「——喂!」
狄米塔尔朝墙面上一蹬,再踹上天花板,飞越过露出惊讶神情的法提。在交错的一瞬间,狄米塔尔一个前空翻,同时挥舞贾基尔卡。
「咕……嘻!」
或许是法提反射性地扭转身躯的关系吧,虽然深度稍微变浅,但贾基尔卡的剑尖由下往上划破法提的背部。
「嘻嘻!」
法提虽然向前倾倒,但却将左手朝向后方,释放「飓风」。
「——啊嗄!」
狄米塔尔压低身子,闪过真空之刃后,企图砍向狄米塔尔的男人代替他受到这记攻击,发出临终的呐喊。
「……我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狄米塔尔看见男子喷出的鲜血,皱起了脸扎,接着逼近法提。
「你有点太嚣张了——!」
新月刀宛如从低处擦上来般地攻击而来——狄米塔尔以贾基尔卡弹开后,踢了一脚法提的下巴。
「喂……别打脸啦!」
用双手保护脸的法提,身体微微地被震飞,撞倒了铠甲骑士。
「那你就不要抵抗,让我一剑刺穿你的心脏就完事了。」
狄米塔尔旋即追上法提,将贾基尔卡的剑尖对准法提的胸口。
最好在这里杀掉这个男人——跟单纯的杀意完全无缘,只能说是直觉闪过的念头,狄米塔尔如此坚信,并打算诸付实行。
就在那一刹那,胜负轻易地揭晓了。
※
加拉琳娜的一击,不偏不倚贯穿了她所瞄准的少年的右胸。
「喔……」
从狄米塔尔没吐血的情形来判断,应该没有伤到肺部。只是,肩胛骨肯定碎裂了。他的右手已经无力再拿剑了吧。
不过,少年像是坚持拒绝倒下一般,踉跄了两三步后,将剑插进地板,支撑住身体,回头看向加拉琳娜。
狄米塔尔当时惊愕的表情,就连不像法提那样有嗜虐兴趣的加拉琳娜,都一瞬间差点看得入迷。
加拉琳娜十分明白少年的绝望。对自己不得不在这里尝到败北滋味的现实,这份懊悔的心情,强者势必比弱者还要深刻得多。而这名少年,无庸置疑是强者。唯独强者才能尝到的绝望和屈辱,令少年的表情僵硬。
不过——在这个逆境之中,少年更加展现出战斗的意志力。
加拉琳娜并不认为,他只是单纯在挣扎。
「……你……大概比法提还要强呢。」
如此喃喃自语的加拉琳娜,踏步冲到企图想重新举起巨大宝剑的少年眼前,她没有拔起狄米塔尔背后的剑,而是猛力一脚踹向他的后颈项。如鞭子般柔韧肉感的脚,光凭一击就将少年弹飞到墙上,使他就这么昏了过去。
「…………」
仍然跪倒在地,一脸茫然地睁着眼睛的法提,似乎这才终于感受到姊姊冷漠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站起身来。
「那……那个啊,姊姊,这是——」
「待会儿再听你解释。」
加拉琳娜打断法提的话,因飞舞的火星眯起双眼。
「要是在这里听你辩解的话,我们两个无疑会一起烧死。」
她努起下巴吩咐法提背起少年后,命令幸存下来的男人们搜索神巫,便轻而易举地跳出窗外。
两两一组,朝四方散开的男人们,总数不满二十人。明明从祖国率领商队前来时,人数还有将近五十人,现在加上加拉琳娜和法提两人,也才总算凑满二十人,这人力损失实在太大了。就连加拉琳娜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管理他们「生意」,在祖国的父亲道歉才好。无法阻止法提擅自行动,加拉琳娜本身势必也会受到父亲强烈地责骂吧。
「几天之后,我国会运来新的货物。」
加拉琳娜离开烈火燃烧的迎宾馆,好不容易逃过打算进行灭欠的卫兵们的眼睛,回到了市政厅大楼,在榛树林里回头望向弟弟。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法提?要不然的话,就必须特地雇人带货物回国了喔。」
「……货物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吧。」
法提别过脸,以含糊不清的声音回答。
「只要带更大的东西回去,父亲也会感到开心吧~~」
「除了平常的货品之外,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们带回国——因为你只花了两个晚上,就毁掉我多年来在这里建立的信用,还有我看准未来的投资和事先的准备。」
「因为啊~~姊姊和州长的做法,实在是慢得要命——」
「给我闭嘴,法提……现在是我教训你的时间。」
响起喀锵——轻微的声音,加拉琳娜拍打法提的脸颊。恐怕听在法提的耳里,只像是剑从剑鞘拔出的声音吧。等他发现的时候,锋利的剑刃已经亮到他的面前——那份冲击,令多话的法提闭口不语。
「……这本来就不归你管。是我的『事业』,不准你之后进来瞎搅和,随随便便就想据为己有。你要是敢再妨碍我,我就只能照字面上的意思,砍下你的头了。」
「姊姊,你……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刚才说的,听在你耳里像是在说笑吗?我平常是那么爱开玩笑的人吗?」
加拉琳娜最后再以剑脊拍打了法提的脸颊一下,叹了一口气。
「——这下子,我们欠了州长一个大人情。虽然还不知道要用金钱来弥补,还是失去外交这张牌,总之,对我们来说应该造成不小的损失。知道这件事后,父亲大人要怎么责骂你,我都无法再帮你说话了。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不……不要吓人家啦……」
「我没在吓你。单纯是述说事实罢了。」
加拉琳娜将剑收进剑鞘,与法提一起走进市政厅大楼。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少年?我说过他是里希堤那赫家的人了吧。」
「这个嘛~~他长得很可爱,也能当成手下来使唤~~」
「他不可能会背叛亚默德吧?」
「不过,他是神巫的专属纹章官耶。也就是说,他就算知道亚默德使用的大半魔法,也不足为奇吧?」
「要是不能利用,有什么样的才能都没意义。总之,必须先治疗他的伤势。」
要解决他,随时都可以。不过,若是不留下他一条小命,就无法利用他来进行有利的交涉。既然如此,就应该帮他做最起码的治疗。
一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后,发现伊莲娜旱已等在房内。
「大姊姊!」
少女彷佛不知道外面的喧嚣,嚼食着涂上果酱的司康,看见加拉琳娜回来后,从沙发站起身来。
「——幸好你没有受伤!反正父亲大人一定会派人灭火,就别管火灾那种事了。」
「隔壁火势那么猛烈,你的反应就这样?你真是个大人物呢。不过,幸好你在。」
加拉琳娜命令法提将少年放下,再次握住背后的剑柄。
「呀!」
加拉琳娜在少年的双臂上,从肩膀到指尖划开一条大伤口。这下子,少年便无法使用魔法。
喀锵一声,加拉琳娜将劁收回剑鞘后,对伊莲娜说道:
「伊莲娜,你帮忙治疗这个少年的伤势……不过,只要最低限度就好,止住血的程度。」
「才不要!因为这个人,是那个神巫的——」
「你可能不喜欢那个猊下,但让这名少年活命,他会派上用场——应该说,如果不留他一命好派上用场的话,之后可能就麻烦了。」
加拉琳娜如此说道,同时狠狠瞪视法提。
「既然大姊姊都这么说了……」
伊莲娜虽然嘟起嘴唇,还是跪坐在地板上,将手放到少年的伤口上。淡淡的光芒产生,血流不止的伤口逐渐愈合。
「法提。」
「干嘛?」
「你去准备够坚固的镣铐。」
「是、是。」
对姊姊淡淡的愤怒感到怯懦的法提,像是总算松了一口气般地耸了耸肩,打算先离开房间。
此时,杰科粗暴地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
杰科失去平常落落大方——落落大方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耸起肩膀闯进房间,环视整个房间,将视线停在法提身上后,从守护在房间两旁的铠甲的腰间上拔出剑。
「你这混帐——!」
杰科大步地逼进法提,突然砍向他。
「——阁下。」
加拉琳娜以今晚第三次拔出的剑,挡下杰科的一击,低声说道: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不过,就算你在这里砍死我弟弟,也只是消除你心头之恨,事态完全不会好转……你明白吧?」
「就算这样,我也无法就此饶过他……!」
「等……等一下啦,阁下……」
法提被怒视自己的杰科的气势所震慑,举起双手向后退。
加拉琳娜插进两人中间,以温和的语气安抚杰科。
「阁下,我希望你冷静思考一下……你与亚默德为敌后,又在这里得罪我们的父亲,实在是太愚蠢了。至少说不上是个高明的计策。这么做,你们一族历经一百五十年建立起的事物,才真的会完全瓦解啊。」
「那么,你们到底要怎么补偿我啊!」
「希望你让我们跟家父商量过后再决定。现在重要的是,要如何平息这个事态,再更进一步来说的话,要怎么对应亚默德的中央政府,我认为应该先思考这些问题才对。」
「我希望透过经济活动,跨越宗教的藩篱,创造出没有神教徒和蛮教徒的自由共同体,为此我过去才积极地接受南方人的商队。也接受从比盖罗移民过来的人,甚至默许他们在这座城镇建立社区——不过,也有不少人坚决反对这项融和政策。」
放下剑的杰科,瞥了一眼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背对所有人。
「……今晚迎宾馆和兵营的纵火和袭击,可能是一部分的激进派所犯下的罪行吧。将杀害柯斯塔库塔猊下一事伪装成是蛮教徒所为,企图分裂在这座城镇和平共处的两种人类的感情,肯定是这种卑劣之徒干的好事。」
杰科反覆深呼吸了几次,恢复平常冷静的口吻,将剑放回铠甲的腰间,彷佛要说服自己般地继续说道:
「柯斯塔库塔猊下遭贼人下毒手因此命丧黄泉,她的许多随从也丢了性命……我身为罗马里克的统治者,非得捉到这大逆不道的贼人不可。」
「这个『设定』很不错呢。所以,具体而言要怎么做呢?」
「没错——」
杰科回头望向加拉琳娜,捋了捋胡须。
「……首先必须命令潘采夫卿,封锁伸延至鲁奥玛的街道,阻止贼人逃亡。当然我已经事先传令下去,关闭所有的门,严格限制人们进出了。」
「在此之前,那场火灾该怎么办?」
明明是自己带人到处纵火的,法提却一副事不关己似地询问道。
「我会让他们马上扑灭。」
「原来如此。」
加拉琳娜掀开窗帘确认外面的情况后,理解到自信满满的杰科话中的含义。
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慢慢地减弱它的气势。主要执行效果十足的灭火行勤的,是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中庭的魔法士。他们所产生的大量冰柱,接二连三地朝迎宾馆射去。冰柱在瞬间融化变成水,逐渐削减包围迎宾馆的火势。
除了他们之外,也能看见潘采夫司令所指挥的士兵们,一个一个从馆内用地的池子或附近的河川里汲水,泼向火焰。照这个情况看来,迎宾馆的火灾不久后就能扑灭了吧。
加拉琳娜亲眼目睹他们的本领后,耸了耸肩。
「……在曾是神巫住所的迎宾馆放火,真是个下策。难怪这座城镇的居民会表现出比平常还要强烈的干劲。」
「对了、对了,我忘记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杰科扬起嘴角,语带讽刺地补上一句:
「……希望两位这阵子不要轻易离开我的宅邸。因为柯斯塔库塔猊下遭人杀害了,短期间内,神教徒和蛮教徒之间的关系十分有可能恶化。像你们两位这种一眼就看得出是从山脉另一端来的人,在人群中很可能会被卷入无谓的麻烦。」
他等于是拐弯抹角地叮咛两人不要再随便乱来。
不过,杰科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罗马里克的城镇已经不再平静到能让一副蛮教徒模样的加拉琳娜两人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溜搭了。
「……话说回来,普约尔卿跑哪儿去啦?」
跟闯进这里时截然不同,已经恢复平常沉着态度的杰科,捋着他有型的胡子,离开加拉琳娜的房间。
静静目送他离开的加拉琳娜,催促一脸不悦的法提赶快去准备镜铐后,便解下背后的剑鞘,坐在沙发上。
「……大姊姊,你打算怎么办?」
伊莲娜立刻坐到加拉琳娜身边,忧心忡忡地紧抓住她不放。
「还能怎么办。就先见识见识阁下的本领,看他如何渡过这场混乱吧——还有,看他怎么处理下落不明的神巫。」
那个男人会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加拉琳娜有些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