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默德,只有魔法院任命的纹章官
才能在人的身体上刻绘魔纹°
况且,由于需要非常高度的技术,
才能操作必要魔纹的魔法,
所以尽管地位不高,
纹章官在亚默德的待遇却非常好。
不仅在薪资方面比一般的魔法士还要优渥
只要不沾染非法行为,
等同于一辈子都能在这个职位上高枕无忧。
亚默德就是像这样网罗纹章官,
藉由管理他们,来增加魔法士的人数。
受到国家管理的纹章官,得到国家的允许刻绘魔纹
然后产生魔法士一利用这个彻底管理的制度,
亚默德正确掌握了
自国魔法士的总数,以及他们的特征。
亚默德皇太子杰弗伦·以萨克前脚才离开鲁奥玛前去和海德洛塔展开紧急会谈,新的使者后脚又紧急拜访王宫。这次是疑似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的人在帝玛的领土内进行破坏活动。当然,使者来访的理由是向亚默德严重抗议,以及要求尽早解决事态。
「……对方是遭我国驱逐的人,已经与我国无关,就算这么说,他国也不可能会讲解。」
卡琳一面观察铁栏杆内的年轻人的表情,一边说道。
「——虽然还不知道本院长的动向,但路奇乌斯大人倒是顺利地逃脱,在同盟诸国参与破坏活动。对你来说——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妳是在问我吗?」
狄米塔尔没有望向卡琳,反问后,卡琳便语带叹息地摇了摇头说:
「对不起,这根本不用问吧……入狱的人何来幸福之有。」
「严格来说,既不幸福,但也没有不幸。」
狄米塔尔啜饮慰劳品的葡萄酒湿润干渴的双唇,发出自嘲的笑声。
因为前阵子博列洛家的继承人带来宣称是慰劳品的油,想要烧死狄米塔尔的关系,狱卒的人数增加了一倍。照理说,如果不贿赂,根本无法和狱中的罪人悠闲地聊天,但现任的神巫影响力果然够大,卡琳只是露出微笑稍微拜托一下,狱卒们便暂时回避。
「……现在的我只是等待处刑的处境,没什么幸或不幸的。」
「你想快点被处死吗?」
「我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吧?要看陛下如何判断……只是,不管再怎么审问,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答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只能依法行刑了吧。」
「怎么可以……!你不可以放弃啦,狄米先生!」
和卡琳一同前来的贝琪娜,听见狄米塔尔宛如期盼自己死期降临的这番话,抓住铁栏杆,想要用力摇晃。要是卡琳没有立刻制止她的话,这名少女恐怕会在无意中破坏栏杆,而遭问帮助逃狱罪。
「啊哇哇哇……」
贝琪娜急忙放开微微歪曲的栏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是在想……陛下可能打算以自己为诱饵,来捉拿路奇乌斯大人他们吗?」
「虽然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真的这么做,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根据瓦蕾莉雅的证言,路奇乌斯直到最后都打算杀了瓦蕾莉雅,带走狄米塔尔。如此一来,狄米塔尔是有成为诱饵来引诱他们的利用价值。
「其实没必要查出路奇乌斯他们的所在地。只要对同盟诸国宣称要斩首叛徒一族里希堤那赫家的一人,无论如何都会传进路奇乌斯他们的耳里。如果路奇乌斯他们真的因此现身自然是好,但就算他们没有出现,到时也只是我人头落地罢了。尤其是听说路奇乌斯正在各国进行破坏行动,那么应该尽可能盛大地公开将我处刑。」
如果我是国王的话,就会这么做——狄米塔尔表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分析这件事。卡琳也觉得这个想法大致上是正确的。
在里希堤那赫家的人对同盟诸国造成严重损害的现在,亚默德为了表示本国将他们视为叛徒,完全与他们断绝关系最有效的手段,想必就是大规模地将身为里希堤那赫家的人的狄米塔尔处以死刑吧。如此一来,或许至少能够消除是亚默德在背地里指使路奇乌斯他们的这个疑虑。
「到时候,路奇乌斯大人会出现吗?」
「天晓得。我已经无法揣测他现在的想法了。」
「狄米先生……」
「换穿的衣服我会交给卫兵。下次审问的时候记得获得允许,把它换上。」
「如果还有下次审问的话。」
狄米塔尔将葡萄酒飮尽后,躺在粗糙的木制简单床铺上,面向石墙的方向。肯定是表示自已已经无话可说,要卡琳她们快点回去的意思吧。
卡琳耸了耸肩站起身来,催促贝琪娜后,转过身。
「对不起,最后我再提一件事。」
在卡琳踏上通往地上的石阶时’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虽然有些假惺惺就是了——补充了一句。
「这件事或许也跟现在的你没有关系了,不过……你有听过那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j
「殿下最近可能要订婚的传闻。」
「……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听见如此可喜可贺的好消息呢。」
「那么,你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喽?」
「不知道。」
「是瓦蕾莉雅。」
「——」
那一瞬间,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的狄米塔尔,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可能是卡琳的错觉也说不定,但卡琳强烈认为,绝对非如此不可。
「……那个丫头的任期还有整整八年喔。」.
「所以,终究只是订婚而已。以等任期结束后再成婚的形式,先订婚。无论如何,这下子陛下就会施予恩赦。」
「怎么可能……?」
狄米塔尔转动脖子,回头望向卡琳两人。
「只要订婚时免于死罪,减为终身监禁,之后成婚时再次获得恩赦,或许就能减为有期徒刑。啊啊,不过这终究只是我的推测。我没有向殿下求证,而且订婚这件事本身也是传闻。」
「…………」
狄米塔尔已经再次重新面向石墙。狄米塔尔面对着石墙,发出含糊的声音说道:
「——喂,粉红铠甲女。」
「什……什么事?」
「我记得妳喜欢殿下吧?」
听见这个问题,贝琪娜沉默了片刻。
「……就算是,也无可奈何啊~~」
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微笑,少女隔了一段无声的沉默后开口说出的那句话,语尾似乎有些颤抖。
「……基本上我们身分相差悬殊,那只不过是我的憧憬而已。梦想……还是维持在幻梦的阶段就好,就让我保有一场美梦。再说,如果这样狄米先生可以得教的话,就更没有我插手的余地了」
贝琪娜如此说道后,便超越卡琳,冲出监牢。
「……….」
卡琳向担任狱卒的士兵们道完谢,离开地牢,走到坐在假山上的贝琪娜身边。
「妳怎么了?」
「……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暂时囚禁特殊罪人的这座监牢,位于俯瞰王宫的北边山丘,一处闲静的杂树林中。卡琳两人踏着随着季节更迭而褪色的草地,朝通往山丘下的石阶走去。
关于皇太子订婚的传闻。由于话题轰动。每个人都不免说三道四。一口气便扩散了出去。不过,冷静思考过后,有许多令人费解的疑点。
若是悠闲安稳的小国倒也就罢了,但像亚默德这样的大国,皇太子订婚一事,将是可能大大左右今后大陆情势的问题。竟然如此轻易地就以传闻的形式昭告天下,未免太不合理。所以卡琳认为这可能是某人意图传出的传闻。
只是,重点并不在于是否意图传出传闻,以及这则传闻是真是假。皇太子是否真的选择了瓦蕾莉雅作为结婚对象,这件事不向皇太子本人当面询问,就无法得知答案。只是很不巧地,皇太子如今离开了鲁奥玛,前去与海德洛塔的高官进行会谈。
卡琳俯看着擦拭光亮,映照出自己脸庞的巴秋鲁鲁斯的头部,夸张地点了点头说:
「里希堤那赫卿说,你喜欢殿下?」
「哇啊……!不……不……不是啦~~我……我怎么敢——」
贝琪娜各处的关节发出吱嘎声,用全身来否定卡琳说的话。不过,贝琪娜拚命否定的滑稽模样,反而证实了卡琳的推测无误。
「妳喜欢殿下吧。」
「就……就说不是了!」
「那么妳讨厌他吗?」
「不……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啦。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卡琳抚摸巴秋鲁鲁斯的圆弧形的表面笑道:
「——仰慕殿下的女孩应该多不胜数,又何罪之有呢?」
「可……可是——」
粉红色金属块左右摇晃,发出吱嘎声。看来,她似乎正忸忸怩怩地摇动蓍身体。卡琳没有见过少女在这套坚硬铠甲下的真面目,但想必是位可爱无比的少女吧。
「我……我只是一介贫穷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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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瓦蕾莉雅都是没落贵族出身,巴贝尔猊下也是平民出身,甚至比妳还要穷困喔。相较之下,妳虽然是平民出身,但却生于富商亚比奥尔家。」
「可……可是,瓦蕾莉雅大人和卡琳大人,妳们两位……不都是神巫吗!」
「妳的意思是,不管出身为何,成为神巫的我们,身分就是比较高贵喽?」
「没……没错!」
「……也对,那是真实不变的道理呢。」
卡琳按住被秋风吹拂而摇曳的发丝,开口说道。
「不过,反过来说,不论是什么样的出身,人的价值决定于妳做了什么。」
「……咦?」
「就拿现在嚷嚷着要判处里希堤那赫卿死刑的权门大贵族来说好了。妳会觉得他们很伟大吗?」
「不……不会。」
「对吧。他们虽然出生贵族世家,生活方式却得不到妳的尊崇。」
「我……我懂了!卡琳大人妳们是因为经过一番努力成为神巫,所以才伟大,但那些贵族不仅没有努力,甚至没做什么值得尊敬的事,所以才不伟大吧。我……我也是这么想!我不会想揍卡琳大人,但会想揍打算处死狄米先生的贵族——」
「虽然妳举的例子有点暴力,但大概就是这样。」
卡琳似乎也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个难搞的狄米塔尔尽管挑剔,却还是让这名少女与自已一行人同行的理由了。虽然看似不知世事,却意外地明白人心黑暗的一面,而她不失单纯的坚强,或许能够让自己暴躁的心平静下来。
「虽然就社会制度上,你们的身分确实相差悬殊,但在心灵方面,或许意外地轻易就能超越你们之间的差距。至少,不足以成为妳非得压抑妳爱慕之情的理由。」
「就……就说不是爱慕之情了!」
「要不然是什么?」
「就……就先不要讨论我的事情了——」
贝琪娜微微清了清喉咙后,重新轻声提起:
「……我觉得,瓦蕾莉雅大人真的非常喜欢狄米先生。而且,狄米先生应该也喜欢瓦蕾莉雅大人——」
「……所以呢?」
「所以,要是瓦蕾莉雅大人就这样和以萨克大人订婚,然后结婚的话,那个……我想狄米先生和瓦蕾莉雅大人一定都会后悔……」
果然该察觉到的,都没有看漏呢。卡琳对贝琪娜不为人知的洞察力赞誉有佳。
两人从北门进入王宫后,卡琳便说:
「……我等一下要和佩托菈陪同巴尔札利卿前往帝玛。」
「巴尔札利卿……是指外务大臣阁下吗?」
「对,随便派个外交特使去解开兄弟国帝玛的误会,反而会造成反效果……我前阵子才从帝玛回国,又得再次前往,真是麻烦。」
如果外务大臣和现任神巫一起造访,帝玛也不得不采取相应的应对吧。再加上,卡琳前阵子造访帝玛时,已经见过双胞胎神巫和国王夫妻。为了让会谈圆滑地进行,由卡琳来辅佐巴尔札利卿,可说是最适合的人选。
「——卡琳!妳很慢耶!」
两辆豪华的马车和无数的骑兵,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王宫前。在附近来回踱步的佩托菈,看见卡琳后,对她大幅度地挥了挥手。
「大臣阁下也快要来了!妳到底跑去哪里啦?」
「待会儿再跟妳说。贝琪娜——」
「是……是的!」
「我知道妳担心里希堤那赫卿,但他不会有事的。倒是妳尽可能地陪在瓦蕾莉雅身边吧。」瓦蕾莉雅的魔纹尚未完全修复。因此,她现在仍然在自家待命。柯斯塔库塔家的宅邸当然有士兵们奉国王之命前去担任警备,但狄米塔尔如今身陷囹圄,能在精神层面支持瓦蕾莉雅的,大概就只有贝琪娜了吧。
「我知道了!」
贝琪娜「锵啷」一声,拍了拍她钢铁的胸脯,点头答应。
「总之,我明天会去瓦蕾莉雅大人的家里看看,顺便告诉她狄米先生的状况。」
「拜托妳喽。」
卡琳将友人托付给粉红少女后,便与佩托菈一起坐进马车。
佩托菈从小窗目送贝琪娜,看着她匡啷匡啷踏着小跳步离去后,询问卡琳:
「妳是去给里希堤那赫卿送慰劳品吗?」
「是啊。」
「他看起来状况如何?」
「不好说呢。看起来像是自暴自弃的样子,但他很擅长韬光养晦,我无法揣测他真正的心思。如果他因为被亲人背叛而感到绝望,应该不会那么拚命地保护瓦蕾莉雅吧——」
「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事情不要变得更复杂就好。」
佩托菈叹了一口郁闷的气息,擦拭眼镜的镜片。
佩托菈的乌鸦嘴总是百发百中。卡琳虽然想要否定她,但这次她也认为就算再发生什么事也不足为奇,于是一语不发地垂下双眼。
梅朵在手上的巨大小刀的刀刃上,绘制复杂的细黑曲线。她不经意地凝视着自己的左手臂,比较隐约浮现在手臂上的蓝黑色光线,与绘制在刀刃上的线条。
「……刻绘在人类肌肤的线条,果然还是比较复杂呢。」
「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之一。」
涅蕾妲含着菸管,夸张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纹章官,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似乎没有其他素材能像人类的肌肤那样,绘制出细致的魔纹。当然,如果单纯把武器的素材换成更柔软的东西,多少能较容易刻绘魔纹。不过,如此一来,这次就会换武器轻易地变形,结果,魔纹也会跟着变形,变成不能使用的废物。」
置于阴暗工房中央的大作业台上,放着数把大小不一、拔出剑鞘的剑。每一把剑的剑身部分,都刻绘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曲线。
涅蕾妲将手擦在作业台上,依序望着那些剑后,结果她拿起的是一把双刃剑,闪耀着幽暗的七彩光线蜿蜿蜒蜒,宛如镶嵌在剑身一样,是唯一一把不是刻绘着黑线的剑。
「……就这层意义而言,奇奎的这把剑真的很了不起呢。」
「哪层意义?」
询问的是奥尔薇特。这把剑——魔动剑霍尔克拉,原本是奇奎·亚比奥尔设计来当作封印骑士团团员的标准装备。而这把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奥尔薇特将送到魔法院的样品,透过梅朵,交到涅蕾妲手上。
涅蕾妲在悠尔罗格的土地上再次得到一间新的工房,如今工房里只有三名女人。油灯摇曳的火焰,在涂成一片白的墙面上,映照出她们的身影,而墙面上则是写着一堆像是涂鸦的艰涩数字。
涅蕾妲将霍尔克拉轻轻叠放在命令悠尔罗格的工匠所制造的剑上,吐出一口白烟。
「论魔纹的密度,我想之前提到的那个纹章官所使用的剑要来得高多了。只是,就我听到的,他所使用的那把剑更巨大更沉重,普通士兵要运用自如,恐怕有点困难。」
「是啊。那把剑,只有小狄才能运用自如。」
「就这一点来说,这把霍尔克拉,只要是健康的男子,任谁都可以自由地操作。它维持了标准的长度和重量,作为武器来使用的耐久度也很高。而且它的魔纹设计非常简单,只要剑没有断,就不会影响到魔法的使用。」
「可是,也因为如此,能施展的魔法就只有『火弹』而已吧。」
「上战场打仗的士兵,还需要其他的魔法吗?」
再说,像这类量产型的魔动剑,是为了让没有魔法天赋的人,能够靠后天来补足魔法能力的物品。那样的人即使想要施展多样的魔法,也会立刻气喘吁吁,这一点,但丁·瓦利恩堤已经事先证明过了。
「只要有这把剑,步兵也能兼当弓兵,再加上刻绘有『铁壁』魔纹的盾牌,就一般士兵的装备来说,已经非常完备了。就生产性这点来考量,再多的魔法反而会扯后腿。」
「不过,我听说狄米塔尔的剑能使用更多的魔法。」
「当然,就理论上而言,是可以生产出那样的魔动剑。只要刻绘应用性更高的复杂魔纹就行了……不过,为此剑身就必须更巨大,如此一来就会变得更重,失去实用性。重点是,魔法才能必须媲美真正的魔法士,才能运用自如。」
涅蕾妲瞥了一眼奥尔薇特后,奥尔薇特便轻声叹息道:
「……在魔法教育落后的悠尔罗格军里,几乎找不到能使用贾基尔卡的人。顶多只有乌希马尔阁下的外甥,透过不断的训练,可能才有办法驾驭吧。」
「可是啊——怎么了?莫非是那个胡子阁下催妳赶快完成吗?」
「那倒没有……乌希马尔的要求只有比海德洛塔更快备齐更多的魔动剑这一点。」
「那就更不应该只把目标放在制作应用性高的剑啊。虽然就学者的身分,我希望能再多加研究,但如果要兼顾性能和生产性的话,就只能尽量照奇奎的这把剑来生产。盾牌的话,只要进一步改良我之前设计的就好。」
「……不能量产这个吗?」
「哪个?」
「……索尔巴坎。」
梅朵从黑色斗篷的内侧,拿出只有左手的护手,放到作业台上。
涅蕾妲放下菸管,耸了耸肩。
「我之前也说过了,如果想要制作同样的东西,就必须把绘制魔纹草图的人带来。就连指尖的细小部分都一个一个刻上精细的魔纹,老实说,我没有办法复制。」
「可是,妳把这个给修好了。」
「鸡然自己这么说有点惭愧……不过,我想应该没有完全修好。」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奥尔薇特嫌起她美丽的眉毛,望向涅蕾妲。
「我不知道制作那个护手的人是谁,但释放出光之箭矢,把命中的魔纹全部消灭——仔细想想,这武器其实用处不是很大嘛。」
名为索尔巴坎尔的这个护手,力量的确惊人。只要释放出光之箭矢攻击,无论是人的肌肤还是魔动剑,被命中的地方,周围的魔纹会在一瞬间消失——涅蕾妲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不过,即使不使用它释放出来的光之箭矢,也有许多魔法能消除人类皮肤上的魔纹。比如说,只要释放火弹直接攻击胸部,那么伤口周围的魔纹就几乎无法使用,如果火弹贯穿人体,背后的魔纹也会受损,无法使用吧。
索尔巴坎的光之箭矢,特色在于无法用铁壁防止,而且无法对人体的肉体造成伤害这两点。
「它的力量的确不凡,但在战场上根本派不上用场,没什么太大的帮助。说的极端一点。我认为索尔巴坎的光之箭矢产生的效果,跟被普通的箭射到两三只的效果差不多。优点顶多只有无法用魔法挡下它而已。」
所以涅蕾妲才会认为自己不算修理好它。当初拿到自己这里来修理的时候,涅蕾妲以为自己已经将断掉或磨损的魔纹全部接连好,但搞不好并没有完全修复好。
「……我是这么想的。」
涅蕾妲用菸管的前端敲了敲索尔巴坎,说道:
「这个护手,该不会拥有将光之箭矢射中的人身上所有的魔纹,一瞬间消除的力量吧?」
「——」
听见涅蕾妲提出的可能性,奥尔薇特和梅朵一语不发地互相凝视。对于这两个看似还隐藏着许多秘密的人,恐怕也难以立刻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吧。
涅蕾妲目不转睛地观察这两个女人,并且继续说道:
「……在一瞬间消除雷顿特拉赐予人类的魔纹,如果有人能施展这样的魔法,大概只有雷顿特拉本人了吧。我问妳们,妳们到底是在哪里找到这个玩意儿的?」
把索尔巴坎带来涅蕾妲身边的人是梅朵。梅朵无法自己修复索尔巴坎,就代表制造出索尔巴坎和设计出刻绘在上头的魔纹的人,并不是梅朵吧。
既然如此,究竟是谁发明出能在一瞬间消灭魔纹的未知魔法——虽然无凭无据,但梅朵总觉得奥尔薇特一行人应该知道这个答案。
「……既然无法完全修理好,也无法量产,这个东西我还是让缇雅使用吧。」
奥尔薇特爽快地忽略涅蕾妲提出的疑问,说道:
「如果是普通人,发射个三发,应该就会上气不接下气,那孩子能更有要领地运用索尔巴坎……要抓住小狄,这是有用的武器。」
「反正,要是随便量产,落到乌希马尔他们手上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麻烦呢。」
「……你们竟然无视我提出的问题吗?还真是团结的资助人呢。」
「别怪我们,涅蕾妲。关于索尔巴坎,我们真的不知道任何详细的情形……我唯一知道的事,就是当我察觉到的时候,我家就已经有这个东西了。」
「这玩意儿从以前就在妳家了?」
「至少,在我和我姊姊还小的时候就在了。」
「那么——这在奇奎发展魔法工学前,就已经存在喽!」
「应该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才深深体会到,亚比奥尔先生真的是个天才。」
涅蕾妲听见奥尔薇特说出亚比奥尔的名字后,内心隐约想着:对喔,这个女人认识自己锁不知道的少年时期的奇奎。
「——对了,怎么没看到缇雅?」
「那孩子在照顾路奇乌斯。路奇乌斯也马上就要出发到其他国家。」
「才刚回来而已,又要再离开吗?」
「是啊……听说外甥大人要带着拉姆彼特前往皮卡比亚,路奇乌斯和瓦利恩堤卿则是要从巴克罗绕到到多韦尔尼。」
「可是尽是到同盟国搞破坏吗?要是比盖罗因此攻过来,乌希马尔会和比盖罗联手吗?」
「不无可能吧。我们已经告诉乌希马尔,神教徒过往所相信的教义,其实全是充满欺瞒的谎言。虽然不知道他相信几分,但有必要的话,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在政治上吧。尤其悠尔罗格目前处于很难再次加盟同盟国的现状,搞不好会考虑干脆瓦解同盟,反而比较有利吧。」
「要谈危险的政治话题,可以到别处谈吗?」
涅蕾妲故意一口接一口地吐出白烟,挥了挥手。
「我可是必须开始设计能有存效率地量产魔动剑的工厂呢。」
「剑的量产适可而止就好。」
「咦?」
涅蕾妲突然停止动作,疑惑地望向奥尔薇特。
「妳说适可而止……可是我们要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就必须协助乌希马尔吧?妳的意思是要我不理会他的要求吗?」
「所以,只要恰到好处地进行,让他不会起疑就好了。反正外行人根本不懂开发魔动剑有多困难……我反而想请妳研究更有意思的东西呢。」
「更有意思的东西——?」
「就是这个。」
奥尔薇特将一只金属制的圆盘递给涅蕾妲。比放置茶杯的茶托再小一圈、几乎是正圆形的金属盘,根据看的角度不同,会闪耀出各式各样的七彩光芒。
「这个……该不会全是用阿尔汉塔制作而成的吧?」
「我没有把它熔化来分析,所以不知道,但应该是这样没错。表面上刻着连我也不熟悉的魔纹。」
涅蕾妲透过单边眼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圆盘,说道:
「……这具体来说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现在就示范给妳看。不过,在那之前」
「怎么样?」
「我想先告诉妳,亚比奥尔先生凭自己的力置发明出类似这个的物品。」
「——」
涅蕾妲听见这句话后,将菸管的菸灰倒在地板上,看见奥尔薇特转身面向装饰在房间角落的铠甲。
瓦蕾莉雅原本对从富商巴尔那罗家入赘进柯斯塔库塔家的父亲波尔哈抱持反感。
在年幼无知的时期倒也就罢了,但母亲英年早逝的时候,瓦蕾莉雅已经知道母亲是为了偿还柯斯塔库塔家的债务迫于无奈,才跟不怎么熟识的波尔哈结婚。而瓦蕾莉雅认为母亲早死的原因之一,在于和父亲冷淡的婚姻生活。
所以,瓦蕾莉雅为了不依靠巴尔那罗家的援助,靠自己的力量重振柯斯塔库塔家,因此选择成为神巫。那时,瓦蕾莉雅才七八岁,就已经几乎不和父亲说话,和父亲的老家巴尔那罗家的人也几乎断绝往来。
一想到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时期,招待巴尔那罗家的安多尼伯父等人来这个柯斯塔库塔家的大餐厅一起用餐,总觉得有些奇妙。
当然,招待伯父一家人的,并非瓦蕾莉雅。由于瓦蕾莉雅无法出家门,感到百无聊赖的样子,波尔哈便以至少让她解解闷的名目,邀请安多尼一家人过来。
虽然瓦蕾莉雅内心觉得父亲又多事了,但她却不像以往那么生气,大概是因为瓦蕾莉雅也成长了,了解世事的关系吧。明明是因为不想依靠巴尔那罗家才选择成为神巫,然而一旦真的当上神巫后,对巴尔那罗家的反感却反而减弱了,还真是讽剌。
对父亲的感情,也类似如此。以前只认为父亲利用金钱的力量强娶母亲为妻,害她早死,是个烂男人,但现在对他的看法有些不同了。回忆过去,她记得母亲并非哭哭啼啼地过生活,反而经常面带微笑。虽然最初的相遇牵扯到利益得失,但或许母亲的人生并没有那么悲哀。唯一不幸的是,母亲天生体弱多病,与瓦蕾莉雅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这件事。
——现在的瓦蕾莉雅,能够像这样冷静地思考。对父亲的愤怒和不耐烦,简单来说,是少女被无可奈何的命运夺走母亲的迁怒罢了。事到如今,瓦蕾莉雅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父亲。
正因为觉得对不起父亲,所以在今天晚餐的餐桌上,她才沉默寡言,没有参与聊天。
「……泥怎么啦,瓦蕾莉雅姊接?都没有在吃饭。」
潘妮洛普发出鼻塞般的声音,一边咀嚼着肉,一边说道。自己在这位小堂妹的年纪时,至更端庄一点,瓦蕾莉雅避免说出真心话,破坏现场的气氛,轻轻摇了摇头。
「小孩子可能不太能理解,但维持体型也是神巫的职责之一。不能顺从本能大口大口一直吃东西。」
「是这样吗?」
「是啊。」
瓦蕾莉雅用餐刀灵巧地切开附上蜂蜜芥末的烟燻猪肉的肥肉部分,将它移到旁边,将手伸向葡萄酒杯。
「不过,说是神巫,也不会当一辈子嘛。」
波尔哈踏着差点就要跳起来的轻快脚步,故意亲自为所有人倒葡萄酒。虽然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令人有点火大,但瓦蕾莉雅今天打算给父亲面子,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伯父安多尼像是听见弟弟说的话才想起来似地,凝视着瓦蕾莉雅的脸询问道。安多尼夫妇平常会考虑到瓦蕾莉雅神巫的地位,而对她毕恭毕敬,但一直采取这样的态度会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今晚瓦蕾莉雅拜托他们以普通亲戚的态度说话。
「什么传闻?」
瓦蕾莉雅虽然隐约知道伯父指的是什么传闻,但她故意装傻,抬眼回望伯父。
「那当然是指——对吧?」
安多尼的妻子布鲁娜也和丈夫互相对视,露出微笑。老实说,瓦蕾莉雅很想把餐具扔出去,放声呐喊:「我一点都不高兴好吗!」但她也忍了下来,决定装傻到底。
但是,嘴巴养得受不了的波尔哈,开口:
「呵呵呵呵……这样啊,那个传闻也传到城下了啊,哥哥。」
「是啊,因为职业的关系,我经常出入王宫,也频繁地到各个贵族家叨扰。我想这个传闻马上就会成为大街小巷的话题了。」
「这样啊、这样啊,马上就会传到大家的耳里啦!」
「喂,你很恶心耶,波尔哈。」
伯父终于责备贼笑个不停的父亲。
「——话说回来,到底怎么样?传闻是真的吗?」
「啊,不,若是问我是真是假嘛——」
波尔哈稍微恢复了冷静,将空空如也的葡萄酒瓶塞给女仆后,快步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老实说,还不确定……」
「什么?只不过是传闻,你就像个笨蛋似地兴奋成这个样子啊?」
「什……什么笨蛋啊!就算你是兄长,也要注意用字遣词吧!」
「就客观的角度来看,确实很像笨蛋啊。」
「瓦蕾莉雅!怎……怎么连妳也这么说!」
「瓦蕾莉雅,妳没有听说什么吗?」
安多尼不理会暴跳如雷的波尔哈,直接询问瓦蕾莉雅。
「什么?」
「就是那个传闻啊。不是跟妳有关吗?」
「……如果是真的,父亲大人应该会更加喧闹吧。他只是像这样露出贼笑,就表示还没有任何具体的进展吧。」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
安多尼有些失落地撕下一块面包。
「要是皇太子殿下向妳求婚,景气会更加兴盛,城镇的复兴也会更加活络吧。」
「那是子虚乌有的传闻。」
其实那并非子虚乌有的传闻。记得安洁莉塔曾经说过,以萨克特地拜访瓦蕾莉雅的宅邸,查看她的情况,这个事实加深了传闻的可信度。还有让入狱的狄米塔尔获得恩赦的事。
潘妮洛普将油煮鳗鱼苗放在切片的籽香蛋糕上,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一边吃一边问道:
「球根?吃惹就会死翘翘的那个吗?」
「潘妮洛普,你这误会未免也太骇人了……我们是在说皇太子殿下可能会和瓦蕾莉雅订婚的事情。」
「喔~~」
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潘妮洛普双眼圆睁发出赞叹声后,拿起餐巾擦拭沾上橄榄油的嘴巴。
「那真素太好惹!这下子就没有人可以阻碍我和狄米塔尔的感情惹!」
「啥?」
瓦蕾莉雅原本打算努力表现出冷静的举止,但听见潘妮洛普过于唐突的发言,不由得发出高八度的声音。
「为……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啊?」
尔说吗!j
潘妮洛普举起餐刀,扬扬得意地说道:
「——最靠近狄米塔尔身边的女人素瓦蕾莉雅姊接!就算他表现得很酷,但狄米塔尔毕竟素血气方刚的少年!比起不在身边、经常不能见面的我,他会对近在眼前的姊接感到心痒难耐,也素没办法的事情呀!」
「什……心……心痒难耐,绝对不可能啦!小狄跟我之间才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呢!」
瓦蕾莉雅想起最后和狄米塔尔分别的那晚——她被狄米塔尔流着鲜血、因为掉落冰冷的濠沟中而感到更加灼热的手臂拥在怀里,彼此的唇瓣不断交叠那时的事情,感觉自己的脸颊逐渐染上了红晕。潘妮洛普既并没有目睹到这个画面,她自己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是,深深烙印在心里的那晚的记忆,清清楚楚地在脑海里复甦,瓦蕾莉雅满脸通红,无意义地不停用餐巾擦拭嘴唇。
「喂……喂,瓦蕾莉雅——」
听见父亲语带慌乱的声音,瓦蕾莉雅赫然回过神,调整坐姿。
「总……总之!」
瓦蕾莉雅将酒杯里葡萄酒一口气喝光,喘了一口气后,说道:
「——妳还是小孩,可能不明白,但小狄身为我的纹章官兼护卫官,是个非常优秀而且尽忠职守的人!就连那个时候,他也为了保护我,不惜和路奇乌斯大人对战,成为盾牌,守护了我。不要把他说成……像是个不正经的人。」
「……」
不知潘妮洛普是否理解瓦蕾莉雅话中的含义,只见她再次瞪大了双眼,不久后,仰望坐在隔壁的母亲,说:
「瓦蕾莉雅接姊叫狄米塔尔小狄!那样子太奸诈惹!我也要叫他小狄!」
「哎呀……」
伯母听见少女的指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露出为难的表情,和丈夫对视。
「唔……嗯,说的没错。」
波尔哈清了好几次喉咙,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事到如今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个年轻的纹章官也曾经惹得我一肚子火,但他以往好几次拯救了瓦蕾莉雅脱离困境,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怎么样,哥哥?巴尔那罗家要不要也提出请命书,至少让他免于极刑。」
「这个嘛——他当然也是潘妮洛普的恩人,我也想尽全力帮助他,不过……」
安多尼放下餐刀和叉子,苦着一张脸低下头。
有别于尚未散布到市井的皇太子订婚传闻,里希堤那赫家反叛的事实已经传到国外。恐怕是看里希堤那赫家不顺眼的贵族们推波助澜的关系吧。同时,瓦蕾莉雅、卡琳、夏琦菈三名神巫,为狄米塔尔求情,希望国王饶他一命的事情,应该也传到一部分的国家去了吧。
若是在此时,亚默德第一富商巴尔那罗商会也提出请命书替狄米塔尔求情,势必会成为一大助力。
不过,巴尔那罗商会不只和王宫,还和许多贵族有生意上的往来。想必顾客当中也不乏有许多企图催促将狄米塔尔处以死刑的人吧。此时巴尔那罗商会若是支持瓦蕾莉雅,可能会失去所有仇视狄米塔尔的顾客。
「不用了,伯父。」
瓦蕾莉雅推测神色苦恼的安多尼的立场,摇了摇头。
「——即使枉顾国法,也想拯救里希堤那赫卿,是我们的任性,不需要连伯父都配合我们。伯父您有守护巴尔那罗家的义务,那也代表着守护在商会工作的人们的生活吧。所以,不需要故意做出可能会和顾客断绝关系的事情。您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瓦蕾莉雅……」
安多尼有些吃惊地凝视着姪女的脸。
「老实说……我没想到妳会变得如此为周遭的人着想——神巫这个立场,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成长得如此快速吗?」
「不是这样啦。」
伯父率直的称赞,令瓦蕾莉雅感到不自在,她微微低下头,露出苦笑。
瓦蕾莉雅在就任神巫之后的短时间内,或许真的成长了许多。不过,与其说是瓦蕾莉雅所处的立场让她成长,倒不如说是经常陪伴在她身旁的年轻人使她有所成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瓦蕾莉雅别说考虑伯父的生意了,肯定到现在还持续着与巴尔那罗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瓦蕾莉雅,妳……?」
突然发现波尔哈正以难以言喻的微妙神情凝视着爱女。
「总……总之!」
瓦蕾莉雅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再次将空酒杯推到父亲的面前。
「——我的梦想是振兴这个柯斯塔库塔家!为此,招赘是绝对的条件!如果殿下无论如何都想跟我结婚的话,就只好请他抛弃王家,入赘到柯斯塔库塔家了!」
「喂?那未免太——」
「也就是说,我不打算嫁到谁家去!虽然对父亲大人很抱歉,我目前不可能结婚,更别提什么订婚了!」
瓦蕾莉雅明明白白地如此说道,一口气喝光才刚倒好的葡萄酒。
比平常人要谨慎的狄米塔尔,尽可能不告诉别人有关自己的种种事情。比如说,本来应该是右撇子的狄米塔尔,也能用左手使剑,面对不知道这个事实的敌人,狄米塔尔或许能够在某种局面下制造出有利的状况。还有,虽然通常不会使用,但只要自己重新绘制魔纹,就能使用治愈魔法这件事,也可能成为反将敌人一军的杀手锏。
说到狄米塔尔最珍视的杀手锏,应该就是刻绘在自己脚底的魔纹了吧。能施展「倍速」和「倍力」这两种魔纹,是狄米塔尔在正式成为纹章官之前所刻绘的,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自然不用说,就连瓦蕾莉雅都不知道他脚底下魔纹的存在。若要说使用到脚底魔纹的局面,顶多就只有狄米塔尔在无法使用其他魔纹的状态下被捉拿的时候吧。而实际上,狄米塔尔至今只活用过一次而已。
囚禁在这座监牢的时候,狄米塔尔接受治疗的同时,全身上下有八成以上的魔纹都被消除掉了。没有遭到消除留下的魔纹,只有无法发动魔法的残缺部分。在亚默德,犯下罪行的魔法士入狱的时候,消除魔纹是最一般的处置。
不过,先不论这是否称得上是不幸,狄米塔尔并非一般的魔法士。因为除了狄米塔尔以外,没有任何魔法士会将魔纹刻绘在痛觉集中的脚底下。
「……」
在月亮终于高升天空,月光从镶嵌着栏杆的窗户射进牢里的时候,狄米塔尔突然坐起身。
他竖起耳朵,听见不远处传来规律的鼻息声。大概是担任狱卒的士兵正在打瞌睡吧。这几天他们看着狄米塔尔有气无力地在牢里度过一整天,要他们一直维持紧张感,或许是强人所难吧。
不过,对狄米塔尔来说却是件非常幸运的事。
「……好了。」
狄米塔尔脱掉粗劣的鞋子,露出脚底后,集中意识。他等待全身涌现出力量,静静地屏住呼吸。
「呼!」
狄米塔尔使劲朝外扭转被木枷铐住的双臂后,补强用的金属片便飞散开来,枷锁轻易地粉碎。照理说应该发出了一定程度的声音,然而狱卒的鼻息声却没有产生变化。只要施展倍力解开手枷,就算被狱卒发现,狄米塔尔也能应对,但考虑到之后的事情,他想尽可能不被发现,完成所有的事情。
狄米塔尔迅速地换上卡琳她们白天送来的衣服后,施展倍速,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肩膀冲撞铁栏杆。
「……!」
铁栏杆门发出刺耳的金属声,扭曲得很严重,但仍然没有打开。狄米塔尔再次用身体冲撞,冲撞第三次后,终于突破监牢。
「喂……!咦咦!」
狄米塔尔皱起眉头,按住肩膀,正好与站在通往楼梯道路尽头的狱卒四目相交。看来刚才的声音终于吵醒了他。只是,他的眼睛可能还没有习惯黑暗吧,只见他似乎擦着嘴边的口水,举起油灯窥视这边的状况。结果狄米塔尔反而因为油灯释放出的微弱光芒,将狱卒显得有些愚蠢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别怪我喔。」
狄米塔尔转瞬间便冲到他的眼前,将拳头轻轻陷入狱卒的心窝。
「喔、咕……!」
对手是普通人的话,这一击就足够了。要是下手太重,可能会导致他内脏破裂,不小心送他上西天。
狄米塔尔确认狱卒昏了过去后,便借用他的靴子和长矛,一口气冲上石阶。
这座监狱,目前只收押狄米塔尔一人。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在亚默德,站夜哨的士兵通常是每隔三个小时交班一次,假设这里也是一样的话,那么距离下次交班还有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该想成还有一个小时,还是只剩一个小时——会依据狄米塔尔所做的事情不同,而有所改变吧。
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抛弃一切逃跑,只要能施展倍速和倍力就已经足够了。躲避卫兵的耳目,越过城墙,跑到警备更为松懈的洛利斯,悄悄偷走马逃跑,根本花不上一个小时。
不过,狄米塔尔并不是为了做那种事情才逃狱。再说,逃出鲁奥玛之后又能逃往哪里、逃跑之后又能怎么办,正因为狄米塔尔完全找不出自己能怎么做,他才在牢里虚度光阴直到昨天。
可是,现在的狄米塔尔最起码找到一件非确定不可的事。大概花不到一小时吧。当然,他不知道之后的下场会是如何。可能在狄米塔尔确定完事实之后,他的人生便就此拉下了布幕。
狄米塔尔心想即使如此也无所谓,他穿上借来的靴子迈步奔驰。
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心情,只是这股冲动,驱使他做出行动。
这股冲动叫作什么——以后大概会让夏琦菈笑掉大牙吧,狄米塔尔如此心想,在黑暗中扬起嘴角。
军马的嘶鸣声划破了秋夜的寂静。
躺在简单床铺睡觉的玛莲娜·普约尔,震动了一下身体,微微睁开双眼。
「……迪雅吉列夫猊下,刚才的声音是——」
「马儿也会作梦,大概有马作了恶梦弹跳了起来吧。」
听见克萝蒂德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紧张感的话语,玛莲娜放心地再次闭上双眼,不久后,又开始打起安稳的鼾声。
「…………」
克萝蒂德尚未就寝,在灯光下读书,她披上外套走到户外。
海德洛塔引以为傲的疾风骑士团夜营地上,搭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帐篷,帐篷之间燃起了好几座篝火。然而,站夜哨的士兵并没有发出喧闹声。果然只是一匹马不分时间,恰巧发出嘶鸣而已吗?
克萝蒂德发现隔壁西吉贝尔特的帐篷透露出亮光,便决定轻声打扰他。
「……阁下?」
「喔,是迪雅吉列夫猊下啊。请进。」
「打扰了。」
克萝蒂德掀起垂挂在入口处的帷幕进入帐篷,脱下军帽夹在腋下,向坐在床上浏览文件的西吉贝尔特行过一礼。
「外头不冷吗?」
「还好……走没几步路而已。」
「也对。」
西吉贝尔特放下文件和笔站起身来后,请克罗蒂德到简易的长凳上坐下,拿起葡萄酒瓶。
「——话说回来,猊下妳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那是我要问您的。我们是明天一早必须赶回欧里亚克的强行军。阁下您才必须充分地休息才行。」
「要是真的撑不下去,我还可以坐在阿尔尚博马匹的后座打瞌睡回去,但猊下妳可就不行了吧?」
西吉贝尔特开玩笑地说道,但这个指挥官或许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无伤大雅的事。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这个人,若是必要,要他再怎么虚张声势、激励部下都做得到。但另一方面,他也出乎意料地不隐藏他散漫的个性,大方展现在部下的面前。当然,他只对信赖的部下们展现这一面,绝不会让国民看见他窝囊的一面。
西吉贝尔特拥有让人觉得跟着他肯定没错的可靠感,但同时也拥有让人觉得自己必须好好扶持他的不可靠感。西吉贝尔特这种强弱共存、富有人性的一面,正是让克萝蒂德对他疼爱不已的原因。西吉贝尔特之所以会受到部下们的敬仰,想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吧。
西吉贝尔特将葡萄酒倒进啤酒杯,递给克萝蒂德,然后说道:
「——无论如何,竟然能看见以萨克如此束手无策的表情,我亲自出马还真是对了呢。」
「关于这件事……」
「嗯?有什么问题吗?」
「再多花一点时间交涉也无妨吧?」
这次与亚默德的交涉,海德洛塔方面没有过错。换句话说,只要完全朝对海德洛塔有利的方向进行交涉,或许可以逼对方做出更大的让步。
如此心想的克萝蒂德,认为西吉贝尔特的判断有些不周全。
「以萨克说了,里希堤那赫母子无疑是企圈叛国的大罪人,甚至还考虑要悬赏两人的人头……那对母子叛国的事情,恐怕是事实吧。嗯嗯,一定是事实。」
「不过,不久前还在亚默德受到厚待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叛国贼,还放火烧毁我国军需品的仓库。是否应该考虑到背后可能隠藏了亚默德的计谋?」
「这一点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充分地思考了……但是,怎么想都无法理解。」
「哪里无法理解?」
「这么说好了,假如我把妳塑造成叛国贼的形象,派妳到亚默德进行破坏行动。妳应该能做出莫大的成果,但也会失去更多的东西吧?」
「的确,派神巫去当那类的特务人员是有点——」
「假设妳不是神巫,只是我的左右手。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之于以萨克?应该就如同妳于我的存在才对。」
亚默德甚至还失去了「阳光之魔女」。若是单纯计算得失,立刻就能判断出亚默德根本不可能将无疑是国家第一重臣之一的奥尔薇特派去国外,对外宣称她是叛国贼,纯粹以特务人员的身分从事破坏活动。
「以萨克殿下也这么说,但是……无论事实如何,我国都有能提出更进一步要求的机会。我斗胆猜想,阁下该不会把与殿下之间的友谊摆第一吧……?」
「他不会把友情带进国家之间的交涉。当然,我也是。」
西吉贝尔特坐在床铺上,啜饮啤酒杯里的葡萄酒。
「——只是,说也奇怪,我当时就是觉得不该对他们穷追猛打。」
「不该穷追猛打……?是怕以后被亚默德报复吗?」
「虽说我国付出了庞大的报酬,但我国在与悠尔罗格一战,受到亚默德极大的恩惠是不争的事实。而且,皇太子还奋不顾身地亲自上了战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拿金钱或物资交换他国出兵援助,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如果无法在紧急状况时获得军事援助,那么结盟还有什么意义。不过,王族加入援军的实例可说是非常罕见吧。
「——思考到国家之间的信义,这个人情恐怕要我或是巴列斯特罗斯老,在亚默德遇上危机时,指挥军队,赶往救援才能还清吧。」
「那么,阁下是把那份人情——」
「没错。我这次故意不对他们穷追猛打,就是要他们一笔勾销我国之前欠他们的人情。」
「他们会同意吗?」
「妳搞错了,猊下。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我们要征求他们的同意,而是他们拜托我们同意。以萨克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只是口头约定而已。」 J
「那么,不就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遵守约定喽——」
「如果以萨克真的说出这种卑劣的谎言,翻脸不认帐的话,那么到时候我跟他之间的友谊,就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西吉贝尔特有些悲伤地如此呢喃,克萝蒂德看着他,心想:这个年轻人说来说去,还是把亚默德的皇太子当成重要的朋友之一吧。然后,她乞求着希望那位善于谋略的皇太子背叛西吉贝尔特友情的日子不会到来,品尝有些剌激舌头的上等葡萄酒。
她一觉好眠,没有作梦。
只是,睡眠中,她闻到了一股味道。
她的思考受到睡眠的影响,想不起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是一股非常舒服、令人安心的味道。
重点是,那股味道还带着温度。如今除了亡母之外,没有人能够让少女的心情感到如此安稳。
那是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非常喜欢、非常珍惜的味道和温度。
只是——不知为何,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上上下下规律地晃动着。
瓦蕾莉雅从小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感受到一股突然从高处掉落的感觉,她不是很喜欢那种感觉,但现在感受到的,又跟那种感觉有些不同。
过了一会儿之后,瓦蕾莉雅终于发现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在上下摇动,便微微睁开双眼。
「……?」
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地板。反射烛台幽暗的火光,透露出独特的光泽,想必是瓦蕾莉雅房前走廊的地板吧。
瓦蕾莉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俯看着地板,她想要抬起头,身体却不听使唤。
「——咦?」
瓦蕾莉雅不由自主地发出困惑声。
于是,瓦蕾莉雅头上的高处,传来有人咂舌的声音。
「咦!喂,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瓦蕾莉雅现在才发现自己被人用毛毯卷了起来,卷成像只毛毛虫一样,扛在某人的肩上。「喂,是谁——」
「给我闭嘴。」
瓦蕾莉雅想要放声大喊,却被人粗鲁地捣住嘴巴。
「!」
虽然一瞬间因恐惧差点放声尖叫,但瓦蕾莉雅立刻乖乖闭上嘴,吐了一口气。因为她认出那只手的味道和温度,是谁人所有。
「……小狄?」
「妳别大叫喔。」
「我……我不会大叫啦——但……但你至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状况吧。」
「妳之所以会变成像毛毛虫一样,是因为我怕妳穿太少,把妳带出来会害妳感冒。包成这样总该不会着凉了吧。」
「我不是在问这个啦——」
「话说回来,我的剑在哪里?贾基尔卡和恩佐比亚——只有恩佐比亚也行。在哪里?」
「我……我可没有拿喔。应该在技师长那里吧?」
「……应该没办法去拿了吧,算了。」
「算了个头啦!不要一个人自说自话,好好解释清楚!」
瓦蕾莉雅压低声音,扭动着全身,小声喊叫。而且被人杠在肩上,光是单纯与人交谈都痛苦难耐。
「妳要求还真多耶。」
狄米塔尔当场放下瓦蕾莉雅,松开毛毯。
「呼……与其说不会着凉,反而还闷热得快要冒汗了呢……」
瓦蕾莉雅搧了搧胸口,想起自己还穿着薄睡衣,连忙将毛毯像斗篷一样披在肩上。
「话……话说回来,你可以跟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瓦蕾莉雅微微清了清喉咙,好掩饰自己的害羞,接着用手戳了戳狄米塔尔的胸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没有什么可以当成武器的东西——」
「啥?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啊。」
柯斯塔库塔家并非武门世家。原本是王家的公主招赘后,新兴起的一族。据说,反而是彻头彻尾都过着与战争无缘的生活。过去可能还找得到拥有美术品价值的武器,但那也在倾家荡产的祖父那一代全都卖掉,现在应该一个都不剩了。至少瓦蕾莉雅从未在这栋宅邸看见过武器。
「啊,不过,后院的小屋应该有劈柴用的斧头——」
「我已经拿了。」
仔细看看狄米塔尔的腰际,发现皮带的部分垂挂着斧头。
「……反正,我也不是没有料想到。」
狄米塔尔突然抓住瓦蕾莉雅的手,走向通往楼下的阶梯。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呀?」
「厨房。我肚子饿了。」
「那么,我叫女仆起来,给你弄一顿好吃的——」
「我说妳啊……」
狄米塔尔在楼梯的平台上停下脚步,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回头望向瓦蕾莉雅。
「……我特地掩人耳目来到这里,妳难道不懂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咦?啊!你……你是逃狱过来的吗!」
「如果有别的方法能让我外出的话,大概就只有在处刑的时候了吧。」
「这样啊……仔细想想,还真的是呢……」
就算瓦蕾莉雅等人的请命奏效,顶多也只是从死罪降为终身监禁,无论如何,狄米塔尔都不可能离开地牢。瓦蕾莉雅想起这件事后,突然心神不定地环顾四周。
「怎……怎么办……!要是被屋子里的人发现的话——」
「所以我不是叫妳安静一点吗?」
「可……可是——你为什么要逃狱啊!」
就算只能将罪刑减为终身监禁,也总比丧命好吧。因为至少还有活着走出大牢的希望。可是,要是此时逃狱,瓦蕾莉雅等人的请命就全将付诸流水。因为太悲痛、太生气,瓦蕾莉雅不由得捶打起狄米塔尔的肩膀。
「要是被人发现……你这次真的就只能被判死刑了!根本别谈什么减刑了嘛!你应该已经听说我们向陛下提出请命书了吧!可是你为什么还——」
「关于减刑的事……」
狄米塔尔抓住瓦蕾莉雅的手,搂住她繊细的腰,将她拉到身旁。
「……听说妳想要靠恩赦减轻我的罪,是真的吗?」
「咦……?」
「我是在问妳,听说妳为了得到陛下的恩赦,要和殿下订婚,这个传闻是真的吗?」
「那……那是——」
「是真的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啊!我也只在传闻中听过这个消息而已啊——」
瓦蕾莉雅吞吞吐吐,开始说明那则连当事人自己也是事后才得知的传闻。
「基……基本上完全没有任何具体的进展,只有传闻似乎主要在贵族之间快速地传流……今天,我巴尔那罗家的伯父说了,可能马上会传到城下老百姓的耳里。」
「只是传闻,没有任何具体的进展……?」
「嗯……我父亲倒是已经当真,开心得要命就是了。」
「……妳说的是真的吧?」
「是……是啊……」
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互相凝视着对方,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瓦蕾莉雅虽然想要往后退,但狄米塔尔搂住她的手臂却不允许她这么做。男人的臂力大概用魔法强化过,柔弱的瓦蕾莉雅根本无从反抗。所以瓦蕾莉雅说服自己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反而试着拉近与狄米塔尔之间的距离。
「——妳……」
两人的鼻头互相触碰后,狄米塔尔难得吃惊地动了动身体,皱起眉头低喃:
「…一身酒臭味耶。」
「咦?喔……这个嘛……我可能喝太多葡萄酒了,嘿嘿嘿。」
「妳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连我从窗户爬进来都不知道。如果我是剌客的话,妳连说梦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害了吧。」
「不要连这种时候都还要说教啦……话说,你是想要问这种事情才逃狱的吗?」
真是无聊透顶!瓦蕾莉雅一点都没有这种想法。要是狄米塔尔听见她订婚的传闉还无动于衷的话,瓦蕾莉雅反而会觉得难过。
「妳……怎么想?」
「什……什么意思?」
「订婚的事……妳觉得跟殿下结婚也没关系吗?」
「这个嘛——」
应该不能只订婚不结婚吧。毕竟对象是让德的皇太子。要是毁婚的话,柯斯塔库塔家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吧,订婚,就等于将来一定结婚,这么想没错吧。
若是当面问她跟皇太子殿下结婚也没关系吗,还无法立刻回答。
为了让柯斯塔库塔家存续下去,只能招赘,就算对象是皇太子,她也不可能嫁入王家!虽然她这么对伯父他们说,但现实上要拒绝才是一大难题吧。
「怎么样?」
受到催促的瓦蕾莉雅抬眼凝视狄米塔尔说:
「……如果陛下真的因此给予恩赦——我觉得也不坏。」
「什么?」
「反正结婚还是很久以后的事,还没有实际的感觉,可是,如果你能因此得救的话——」
「喂。」
「唔噗!」 ^
狄米塔尔突然伸出右手按住瓦蕾莉雅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可不是为了让妳跟殿下结婚,才舍命奋战的。再说,妳喜欢的人应该是路奇乌斯才对吧!」
「为噗……为……为什么这时候会提到路奇乌斯大人啊!」
瓦蕾莉雅剥开狄米塔尔的手,挑起眉尾反驳。
「——我喜欢谁都跟你无关吧!再说,是你问我我才回答的耶,为什么非得被你指责不可啊!简直是莫名其妙!那你倒是提出理由,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跟殿下订婚啊!」
「吵死了!」
「啊,你想用这句话蒙混过去吗!」
「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嘛!」
「因为我不准!」
「……咦?你……你说你不准,是什么意——」
狄米塔尔抓住瓦蕾莉雅双手的手腕后,弯下身子,凝视着她,接着亲吻了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