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奥玛曾经兴盛一时的造纸业,
因为鲁奥玛周边造纸原料的木材砍乏殆襄,
加上鲁奥玛居民的工资昂贵等原因口,
逐渐将重心移往周边的都市,
取而代之兴起的则是装订业。
抄本的制作需要能够精读原书的知识
和能书写出漂亮文字的劳动力,
拥有许多魔法士和大学生的鲁奥玛,
不缺这方面的人才。
因此鲁奥玛存在着许多
大规模官营和自营的抄本所。
尤其对就读鲁奥玛大学的穷苦学生来说,
制作抄本和代笔这类的工作,
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
字迹工整的人十分受到重视。
「——」
实际上只有短短数秒,但两人的脸颊分开的时候,瓦蕾莉雅几乎呈现呼吸困难的状态,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你……你干嘛突然吻我啊!」
「……谁教妳要多嘴。」
「多嘴是什么意思啊!」
瓦蕾莉雅气愤地想要捶打狄米塔尔的胸口,但她的手被抓住,什么事都不能做。
此时,楼下传来开门声。
「——小姐?」
是和瓦蕾莉雅感情很好的女仆妮依的声音。大概是瓦蕾莉雅中途开始不顾周围的状况,大声吼叫的关系,吵醒了她吧。
瓦蕾莉雅现在才捣住嘴巴,望向狄米塔尔。
「……怎么办?」
要是受到叛国罪牵连的狄米塔尔大半夜逃狱躲在瓦蕾莉雅家的事情被人发现,他的罪刑肯定会越来越重。妮依或玛尔,只要瓦蕾莉雅拚命拜托她们,她们或许会放过狄米塔尔一马,但年长的女仆或家仆们,尤其是父亲波尔哈,肯定不会放过狄米塔尔吧。
能听见复数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从楼梯的平台向下望去,能看见阴暗的走廊摇曳着微光。想必是妮依等人拿着烛台走近这里吧。
「呀!」
瓦蕾莉雅不知该如何是好,狄米塔尔再次环抱住她的腰。
「也不能对妳家的人动粗呢。」
「该……该怎么办啊?」
「与其让妳跟殿下结婚,倒不如就这么带走妳。」
「咦!」
狄米塔尔推开面向宅邸后方的窗户,若无其事地踏上窗框。
「话……话说回来,你的魔纹不是被消除了吗!」
「我能施展『倍速』和『倍力』这两种魔法。」
狄米塔尔低声简短地回答后,就这么轻轻地跳了出去。感觉妮依和玛尔的声音从后方追了上来,但听不清楚。狄米塔尔在着地的同时迈步奔驰,转眼之间便翻越宅邸的高墙。
「这……这里应该有警备的士兵!」
「只要认真观察,就能立刻判断出哪里是警备的漏洞……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出那个漏洞就是了。」
柯斯塔库塔家的周围,应该有军方派遣的士兵们轮流担任警备的职务,但是对狄米塔尔来说,要避开士兵们的耳目来去自如,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瓦蕾莉雅的确也看过好几次狄米塔尔成功执行那类的隐密行动,但再次见识到他的能力,瓦蕾莉雅感到惊讶的同时,内心也十分畅快。我的纹章官就是这么厉害,瓦蕾莉雅引以为傲。
瓦蕾莉雅环抱住狄米塔尔的脖子,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后方,便看见宅邸的窗户一扇一扇地亮起。大概是发现瓦蕾莉雅不见,宅邸里正一阵骚乱吧。肯定马上就会有人追上来。
「……话说回来,妳知道眼镜女的家在哪里吗?」
「咦?眼镜女,你是指佩托菈吗?」
「对。处于几乎没有魔纹的状态下,还是绊手绊脚的。我想绘制最起码的魔纹……」
身为纹章官的狄米塔尔,只要替他准备好刻绘魔纹的魔纹,接下来他就能自己刻绘吧。
「我知道她家的位置……不过,她可能不在喔。」
「什么?」
「听说昨夭卡琳和外务大臣一同前往帝玛了,佩托莅肯定也一起同行吧。」
「可恶……我还以为她一定会在。」
「你诱拐我,重新刻钥魔纹,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是指你不想让我跟殿下结婚的事吗?」
「……」
即使瓦蕾莉雅重新提起刚才的话,狄米塔尔仍然默默无语。瓦蕾莉雅又燃起了一股无名火,用力捏住狄米塔尔的脸颊。
「为什么啊!我喜欢谁,要跟谁订婚,都跟你无关吧!」
「……总之,我无法接受妳成为殿下的人。」
「什么!那如果不是殿下,而是成为路奇乌斯的人你就可以接受吗!」
「路奇乌斯——路奇乌斯也不行。」
「那你是怎样!再说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才不是别人的东西!」
「不对,妳不是属于妳自己的。」
狄米塔尔甩开脸,逃离瓦蕾莉雅的手,低声说道。
「那我是属于谁的!」
「……」
「你又不说话了!太卑鄙了吧!一遇到对自己形势不利的事情就沉默不语,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瓦蕾莉雅在自己和狄米塔尔之间产生出一道小「旋风」。
「妳——」
狄米塔尔不由自主地别开脸,瓦蕾莉雅脱离他的怀抱,披着毛毯降落在地面上。
意想不到的是,那里竟是瓦蕾莉雅成为神巫后最初买下的土地。这里原本是柯斯塔库塔家所拥有的土地,据说过去曾经有一栋小别邸和美丽的庭园。
瓦蕾莉雅依稀记得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提到一座她很喜欢的庭园。那大概就是指曾经盖在这里的别邸吧。不过,那栋别邸和庭园一起被卖掉拿来抵债,在瓦蕾莉雅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东西了。
瓦蕾莉雅在当上神巫之后,投入第一笔年俸,不久前才终于把这块土地给买了回来。虽然现在已变成一堆生长着细长槐木的杂树林,但总有一天瓦蕾莉雅要在这里建造一栋小巧的漂亮房屋,打造一座比那栋房子宽敞好几倍的美丽庭园,这已经成为她的梦想之一。
在透露出些许月光的树林里,瓦蕾莉雅与狄米塔尔面对面。
「——你给我说清楚、讲明白。」
瓦蕾莉雅盘起胳膊,态度坚决地说道。
「再说了,你对我又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
「还……还敢问我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啊!还是说,你想被我挖苦说:『对别人说三道四的,自己倒是挺迟钝的。』是吗!」
「……」
狄米塔尔撩起浏海,叹了好几口气。
「基本上我个性孤僻、不善与人交往。别人问我,我就回答我喜欢熟女,那是因为……就算我耍任性、长时间不理会她们,她们也不会生气,交往起来比较不麻烦——年轻女生就不好应付了,对吧?」
「不要征求我的同意好吗!那你的意思是,我也是麻烦的女人喽!」
「……妳没有自觉吗?」
「我说你啊!」
瓦蕾莉雅狠狠揍了狄米塔尔的肩膀一带。但想必狄米塔尔也不怎么觉得疼痛吧。只见他摸了摸后颈项说:
「若是工作上的往来,倒还可以公私分明,但……若是撇开工作不谈,事到如今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跟妳相处。」
「什么?撇开工作不谈,这是什么意思啊?撇开工作不谈,和我相处,具体而言是意味着什么事情啊?」
「这个嘛———」
狄米塔尔无言以对。和瓦蕾莉雅谈话,狄米塔尔先理屈词穷,是非常难得的事情。瓦蕾莉雅乘胜追击,向前踏出一步后,用拳头捶打狄米塔尔的胸膛。
「好了!不要逃避,给我说清楚!」
「……那妳呢?妳又想怎么做?」
「你……你很奸诈耶!没有把问题再丢回来的啦!你先回答你想怎么做——」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能忍受妳成为殿下的人。路奇乌斯也是,其他人也不行……我不会让妳属于任何人。」
「所以,我要你说清楚这代表什么意思——」
此时,幽暗的树林里透出了亮光。
「——找到了!」
「啧!」
狄米塔尔愤恨地咂了咂舌,朝垂挂在腰间的斧头伸出手。
「喂!」
瓦蕾莉雅制止他,低声说道:
「——不要再将自己逼入绝境了!」
「可是———」
「路奇乌斯大人他们离开后,你可能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但才没有这回事。你还有我、贝琪娜、卡琳、巴贝尔猊下,以及那个,你租屋处的——」
「……妳是指梅露雪吗?」
「就是她!那孩子字写得歪七扭八,还是替你写了请命书喔!可是你却自暴自弃,抛弃这些人和你的情分,是打算逃到哪里啊!没有情义也该有个限度吧!」
「可是——」
狄米塔尔抓住瓦蕾莉雅的上臂,压低声音发出低吟:
「我无法忍受失去妳。」
「说什么失去,讲得一副我好像是你的人一样——」
「没错,妳就是我的。我决定让妳成为我的人。所以,我绝对不把妳让给殿下或路奇乌 斯。」
「喂……!」
「吵死了。」
狄米塔尔紧抱住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的瓦蕾莉雅,迈步奔跑。高举火把的士兵们的脚步声,从后方逐渐逼近。
可是,奔跑没几步路,这次换看到正面有无数亮光接近。
「———从那里来的,是里希堤那赫卿吗?」
耳边传来高亢的盘问声。这声音很耳熟。
「你果然出现在猊下家啊——」
「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最后那道声音是安洁莉塔发出的。不是从前方,而是从左方传来。大概是已经有无数的人散开在这座森林中,包围住狄米塔尔了吧。
「等……等一下,安洁莉塔!」
瓦蕾莉雅面向少女发出声音的方向,举起手。
「这是———有一些误会、算是有出一点小差错吧———」
「我已经知道里希堤那赫卿逃狱的理由了。」
这道威风凛凛的声音,仔细一听后,发现是夏沙特卿发出的。
瓦蕾莉雅记得封印骑士团除了安洁莉塔留在首都担任三名神巫的护卫外,应该都随同皇太子外出和海德洛塔交涉了才对。既然如此,可能是交涉已经结束,以萨克已经回到了首都。
「……!」
瓦蕾莉雅仰望狄米塔尔的脸庞。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身上大部分的魔纹都理应被消除的狄米塔尔,现在仍然可以施展倍速和倍力这两种魔法。不过,光靠这两种魔法和劈柴用的斧头,能对付的,顶多也只有不怎么会使用魔法的一般士兵吧。封印骑士团的团员们当然会施展倍速和倍力,也会施展其他的魔法,而且剑术也十分高强,不容易对付。凭狄米塔尔现在的状态,很难获胜。
「所有人都不要出手。小狄你也不要鲁莽地想要逃跑喔。」
黑暗的彼方响起以萨克的声音。
「……要是把你逼到走投无路,你的左手臂可能又会失控,这样子瓦蕾莉雅小姐就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强制捉拿你。啊,我先声明,如果你留下瓦蕾莉雅小姐一个人逃跑,我也不会追捕你。只是会认清你原来是这种人,而感到有些失望罢了。」
以萨克说的话,宛如像是在挑衅狄米塔尔似的。你一个人逃跑,我不会追捕你——换句话说,也能解读成是看你要逃到哪里去找路奇乌斯他们都无所谓。倘若狄米塔尔真的选择了这个选项,对亚默德来说,就是眼睁睁地放理应是死罪一条的罪人逃走,会更加有损国家的颜面吧。
不过,以萨克却故意这么说,大概是因为坚信狄米塔尔不会做出这个选择吧。至少,瓦蕾莉雅对狄米塔尔不会一个人逃离这里感到深信不疑。如果他要一个人逃走,当初就不会避人耳目来到瓦蕾莉雅家。
如此一来,狄米塔尔能选择的选项,就是乖乖被逮捕,或是——
「——哇啊!」
瓦蕾莉雅的身体突然一把被人拉走。等到她掌握住事态的时候,狄米塔尔已经抱着瓦蕾莉雅,朝槐木的树干或树枝一蹬,跳上了树林的上空,穿梭在树梢之间。
「里希堤那赫卿!你这种男人的作为实在是太难看喽!」
夏沙特卿、布尔迪索卿和安洁莉塔各自手上拿着剑,同样从树林中跃上夜空。三人包围住狄米塔尔,同时逼近他。
「……抱歉啊,我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死心。」
狄米塔尔拿起垂挂在腰间的斧头,扔向夏沙特卿。瓦蕾莉雅之后冷静下来思考后,认为狄米塔尔之所以会轻易地扔掉手中唯一的武器,是因为他判断就算他手中拿着剑,夏沙特卿等人也不会真的拿剑砍向他吧。以他们的立场来说,是绝对不会做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伤及瓦蕾莉雅的行为。狄米塔尔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做出扔掉斧头的举动,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种作法实在是非常狡猾。
「唔——」
由于挥开斧头的关系,夏沙特卿的动作慢了一拍,正三角形的包围网因此微微歪斜了一边。狄米塔尔这次粗鲁地将瓦蕾莉雅扔向安洁莉塔。
「喂……」
「猊……猊下!」
安洁莉塔急忙将剑收回剑鞘,张开双手准备接住瓦蕾莉雅,然而,就在她即将接住的前一刻,瓦蕾莉雅的身体又被拉回狄米塔尔的身边。因为狄米塔尔将卷住瓦蕾莉雅身体的毛毯末端, 用力拉向自己。
「咦——」
「抱歉啦。」
「呀!」
狄米塔尔一脚踩上毫无防备的安洁莉塔的肩膀,再次跳到远方。
虽然听说骑士团的人都会施展倍速,但说到魔力方面的持久力,恐怕无人能与狄米塔尔并驾齐驱。因为就连身为神巫的瓦蕾莉雅,都曾嫉妒过能连续释放大规模魔法的狄米塔尔。
换句话说,一旦在这种状况下拉开距离,就没有人能追上狄米塔尔。
照理说,应该是如此才对,然而——
「——不会,我才感到抱歉呢。」
「!」
狄米塔尔跃上高空后,他的头上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同时落下一道人影。
「通常被扔进牢里的人啊~~都会安分、不敢造次才对啊~~」
夏琦菈•巴贝尔紧贴在狄米塔尔的背后,伸出闪耀着手环的右手,按住年轻人的后颈项。
「……!」
狄米塔尔发现对方是夏琦菈后,立刻企图甩掉她,不过,令人敬畏的少女所释放出的一击,终究还是快了他一步。
「嘎……!」
后脑杓在无可避免的极近距离下挨了一记「击砲」,狄米塔尔因此昏了过去。
「喂,小狄!」
「瓦蕾莉雅小姐,先别大叫啦,快点支撑住他吧。妳的魔纹已经修复到至少可以做到这点程度的事了吧?」
「啊,好……好的!」
瓦蕾莉雅施展旋风,卷起一阵风,支撑住瘫软无力的狄米塔尔,轻轻降落在树林中。
夏琦菈也紧跟在后头降落,她回头望向逐渐接近的火把火光,开口说道:
「我不是说过这孩子必须像这样一击让他昏过去,否则他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失控,变得难以应付吗?根本没必要事先说服他。」
「对不起。」
以萨克带领着部下们前来,他露出不怎么带有罪恶感的笑容,向夏琦菈道歉。
「——不过啊,在这里遇见小狄这件事本来就够不合理了啊。不确认对象是谁,怎么能冒然攻击呢。我彻夜回到鲁奥玛,结果小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牢里逃了出来——」
「但你却像是算好时间似地出现呢。」
「真的是碰巧的啦……不过,我倒是大概猜得出小狄逃狱之后会前往哪里就是了。猊下也一样吧?」
「是啊。」
瓦蕾莉雅听着以萨克和夏琦菈的对话,抚摸着瘫倒在自己腿上的狄米塔尔的头发,对两人说道:
「求求你们!看在我和小狄之前为国家建立许多汗马功劳的面子上,替他减刑吧!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就把柯斯塔库塔家的财产和我今后的所有年俸,都拿去当作这次骚动中受害地区的重建费用——」
「不好意思,就算收下瓦蕾莉雅小姐妳的钱,也不能枉顾国法。」
「那么,不论是订婚还是结婚,我都答应!」
「这也很抱歉。」
以萨克戏谑地瞇起眼睛,弯下腰对瓦蕾莉雅呢喃:
「……妳是非常美丽没错,但跟我喜欢的类型有些出入。订婚的事,请恕我拒绝。」
「咦……?」
「还有,妳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狄之所以会入狱,是因为他违抗先前的敕命。」
「敕命……?」
「就是你们绕了一圈鲁奥玛的近郊,返回首都的时候啊。」
「啊……」
瓦蕾莉雅终于理解以萨克谈论的话题,不过,她还是纳闷地皱起眉头。
她记得当时下达的命令,是要狄米塔尔解除武装,乖乖就范。他没有照做反而逃跑,确实是违抗了敕命。
只是,瓦蕾莉雅有点不明白,为何说狄米塔尔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入狱。他不是因为遭到叛国罪的牵连才入狱的吗?
「关于这件事,鉴于他以往的功绩,应该已经可以释放了吧?」
以萨克回头望向部下们,耸了耸肩。
「就当作——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今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吧。不管是小狄浪漫地掳走瓦蕾莉雅小姐的事,还是在这里和我的部下们略微交战过的事情,全都当作没这回事吧……你心觉得如何啊,猊下?」
「就折衷的方法来说,这样或许不错呢。」
「那么,大家就这样接受了吧。安洁莉塔,妳护送瓦蕾莉雅小姐回家,向柯斯塔库塔卿说明原由。布尔迪索卿率领一队士兵护卫她们。」
「是。」
「了解。」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保护巴贝尔猊下回王宫。」
「那……那个!」
看见骑士团的团员们将狄米塔尔置于马鞍,瓦蕾莉雅不由得大声询问。
「小狄——里希堤那赫卿会怎么样呢?」
「小狄?他啊——」
「暂时归我管吧。」
夏琦菈盘起胳膊如此说道。
「——他在我这里,应该也没有贵族敢当面唠叨了吧。要是一样把他扔进牢里,让他再次逃跑也不好,而且我有恩于他,他应该也不会擅自乱来。」
「真……真的可以把小狄放出监牢吗?」
「话说,他都自己逃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他真的能够免于死罪吗——」
「这个嘛,他将会戏剧性地免除死罪。」
「戏剧性……?」
「没错,戏剧性。对吧!」
瓦蕾莉雅纵然不明白夏琦菈话中的真正含义,但她不认为夏琦菈会联合以萨克一起来欺 骗自己。狄米塔尔十分尊敬夏琦菈,而夏琦菈也非常关照狄米塔尔。既然夏琦菈提出要暂时照顾他,总不会对他不利吧。
安洁莉塔扶着瓦蕾莉雅的肩膀,准备送她回家。这此,夏琦菈对瓦蕾莉雅说:
「——瓦蕾莉雅小姐。」
「啊,是。」
「你们这一对还真是可爱呢。」
「……啥?」
「那么,晚安喽。」
夏琦菈挥了挥手,随着一群人马离去。
「猊下,我们走吧。」
「啊,好。」
瓦蕾莉雅在安洁莉塔的帮助下侧坐在马鞍上,满脑子思考着回家后该怎么向父亲解释。
「这是什么!既然有这么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咦咦!」
可能是国王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吧,只见卡穆尼亚斯卿蜷缩起身体,大吃一惊。不过,对以萨克来说,父亲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却是意料之中的事。身为大国亚默德的国王,必需具备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度量,再说,杰弗伦十一世也不是什么清雅高洁的人物。他之所以不像杰弗伦十世一样被人称之为谋士,是因为比起用谋略抢得先机,他更喜欢以武力一决胜负,但就本质来说,他是个有什么谋略都来者不拒的精明狡诈之人。
「真……真的要用吗……?可以预想到会引发贵族们的反弹——」
「无所谓!都这种情况了,有什么能用的就尽管用!……这也是个好机会,让那些贵族想起谁才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国王发出豪爽的笑声,拿起葡萄酒瓶,直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若是王妃在场,恐怕会皱起眉头指责他吧。
此时,一名紧急派来的使者冲了进来。
「恕属下失礼!」
「怎么了?这次换贾玛尼一带受到袭击,来向我们抱怨了吗?」
「不……不是——是贝尔度在与我国之间的国界边沿召集了士兵……!」
「什么?」
加利德卿瞪大了双眼。
「我国尚未收到贝尔度受到路奇乌斯袭击的报告。」
「可……可是,贝尔度军显示出这样的行动是事实。」
「这是那个吧,贝尔度的国军疑心生暗鬼而事先出兵了吧。我记得贝尔度政府,好像几乎全是比托的傀儡吧?」
「没错。据说中央政府因此与各地的驻防军队产生隔阂……这搞不好出乎意料地麻烦呢。」
若是单纯以国力来看,贝尔度根本比不上亚默德。他们是无法维持神巫,而企图将保有名额转让给比托的弱小国家。
不过,就历史上来看,贝尔度是与亚默德共同创立神圣同盟的十二个古王国之一。万一两国开战,可能会被解读成是同盟的瓦解。就算这次的行动是地方驻防军队自作主张,但光是两军陷入战斗状态、贝尔度军擅自侵入亚默德国土,就足以造成致命的大问题。
「陛下!这件事请交给老夫处理!」
加利德卿气焰高张地站起身来,国王单手制止了他。
「不,若是率领大军前往国界,才真的可能会剌激对方,招致难以预料的事态。这时反而必须派遣少数的人马,尽量快马加鞭前去和贝尔度军的指挥官直接交涉。」
「那派我去吧?」
「巴贝尔猊下确实是适合的人选……不过,进行这方面的交涉也必须拥有攻击对方弱点的狡猾和毒辣。很不巧地,巴贝尔猊下在这方面意外地良善。」
「喂、喂,你这是在褒我还是眨我啊,殿下?」
「有个人更能够胜任这个任务.前提是,若是父王肯赐给他官位的话。」
「唔。」
父子互相对视,露出满足的微笑。
「该新上任的上级特务监察官出马了啊。一到任就身负重责大任呢。」
「因为他有完成此事的能力啊。」
「好吧——卡穆尼亚斯卿,立刻命人在大学前的广场准备会场。」
「会……会场?是……是怎么样的会场?」
「任命仪式……在这种令人郁闷的消息接踵而来的时刻,与其在王宫的大厅召集贵族们严肃地举办,还不如召集市民盛大地举办比较好吧。」
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姑且不论市井小民,但王宫的居民和贵族都还在睡梦中呢。不过,这位国王下了这道命令,势必是希望在太阳高升之前,将一切都准备妥善吧。
这就是亚默德的国力,也是杰弗伦十一世这名男子的威严。
最近,奇奎•亚比奥尔都睡在工房。因为在他想要回家时,有许多士兵会特意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甚至还会在他家周围轮流警备,令他心里过意不去,另外,也是因为他懒得回家的关系,所以就决定暂时住在工房。
因此,贝琪娜也没有回家,和奇奎一起在工房里生活。不过,贝琪娜本身并不讨厌这样的日子。因为万一瓦蕾莉雅或狄米塔尔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从这里赶去会比从家里来得快。
「呼啊……」
当天早上,贝琪娜因为生理现象舒畅地颤抖完身体、洗完脸后,穿上巴秋鲁鲁斯,咬嘎咬嘎地走下楼梯,来到工房的一楼。因为在她醒来的时候,隔壁的简易床铺上已不见她叔父的身影。
「叔叔大人……?你今天特别早起床呢。」
「是啊。」
奇奎站在作业台旁,已经换上皱巴巴的白袍,正在摆弄巨大的剑。
「你该不会已经吃早餐了吧。」
「不,还没有。」
「那我去准备。」
「我不用了,倒是妳。」
「我怎么了 ?」
「刚才王宫派使者过来。」
奇奎没有停下手部的动作,只移动视线望了一眼贝琪娜,然后推了推他的单边眼镜
「——好像希望妳一个小时后到大学前的广场去。」
「我吗?到底是谁要我过去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殿下吧?」
「咦?可是并不是叫我去王宫啊。」
以萨克传唤贝琪娜,通常是在整理王宫内温室的时候,要不然,就是帮忙王妃做事的时候。换句话说,就是需要贝琪娜力量的时候
然而,今天却不是要她前往王宫,而是广场。因为和平常的模式不同,贝琪娜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该不会——是狄米先生要被处死了吧……?」
鲁奥玛大学的广场,是一般市民也能进入的地方,也是离王宫最近的场所。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吧,有时候也会用来作为执行数年一次公开处刑重犯的场所。被传唤到大学前的广场,贝琪娜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怎……怎么办?你说啊,叔叔大人!」
「妳冷静一点啦。」
奇奎咚的一声放下贾基尔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狄米塔尔真的要被处以死刑,妳以为殿下会特地叫妳过去看热闹吗?殿下才不是那么没品性又残忍的人吧。」
「听……听你这么一说……」
「再说,公开处刑是为了抑止犯罪来警告大众,会尽量让多一点人来看。如果要在城下执行公开处刑,肯定会在好几天就张贴公告,通知民众。」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
「不知道……只是,使者通知妳要带这把剑过去。」
「狄米先生的剑……吗?」
贝琪娜掀开面罩,啃咬着苹果,歪头表示疑惑。
「该不会是要没收吧?」
「不无可能。先不论我自掏腰包锻造的贾基尔卡,但毕竟恩佐比亚是使用殿下和国军的预算完成的。」
奇奎凝视着重新打磨剑刃、收进剑鞘的两把剑,点燃菸管。
「——不过,恩佐比亚是小狄专用的魔动剑。别人使用它是施展不出什么效果的。没收它根本没有意义。」
总之,在这里思考各种可能性也于事无补。贝琪娜迅速地将苹果、乳酪、火腿和面包塞进胄里,喝下少量变得有点酸的葡萄酒滋润喉咙,确认没有新的尿意侵袭而来后,从叔父手中接过剑,用毛皮将它卷起来。
「……毕竟是公共场所。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但比起危险的斧头,还是带伞去比较好吧。」
奇奎啃咬着一块乳酪,将秋鲁鲁卡佩戴在巴秋鲁鲁斯的腰部。
「——好了,妳去吧。」
「是~~」
奇奎送贝琪娜出去后,贝琪娜便前往鲁奥玛大学。
「……奇怪?」
穿过城塞区,来到旧城区一带后,贝琪娜发现人潮移动的方向跟平常不同。平常上午的这个时间,来市场购物的人潮是最多的。可是今天人潮却是从东边沿着包围住城塞区的城墙,往西边移动。
「……难道,大家都是要去大学前广场吗?」
跟着人潮走,就会到达鲁奥玛大学本校。贝琪娜先回到城门,询问担任警备任务的士兵。
「那个……不好意思。」
「什么事?」
「今天大学广场有什么活动吗?」
「详细情形我也没有听说。」
虽然贝琪娜并不认识那名士兵,但她全身包裹着粉红色铠甲,格外引人注目。再加上以萨克颁发了一个名字很长的勋章给她,所以有一段时期她曾经是话题人物。因此就算贝琪娜像这样突然询问士兵事情,士兵也都会有礼貌地回应她。
「——我同事被派出担任广场的警备任务,据说是要举行新任监察官的任命仪式。」
「咦?那种仪式,不是都在王宫里举办的吗?」
「我本来也是那么认为,但各位神巫似乎也要出席,好像也有事情要向市民发表,所以才特地召集民众过来吧——」
这位体格单薄、看起来不太可靠的士兵,连贝琪娜没问的事情也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不过,贝琪娜几乎都左耳进右耳出。
「该不会是瓦蕾莉雅小姐和以萨克大人的——」
「咦?什么?殿下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那个,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
「那个,殿下叫我到广场来,可以让我从城墙上通行吗?」
「原来是这样啊!请过、请过!」 ,
还好这个士兵很好说话。贝琪娜松了一口气,爬上支撑城门的塔里的螺旋梯,来到城墙上。
今天的天空壁垒分明地染成了七分蓝色、三分灰色。尤其是西南方的天空,挂着阴暗的云朵,因此贝琪娜的心中仍然无法抹去不祥的预感。
她哐啷哐啷地通过城墙上方,前往鲁奥玛大学,看见前往广场的人潮万头攒动的景象,屏住了呼吸。据说大学前广场能容纳一万人以上,但最后聚集的人潮恐怕不止这些吧。像这样从高处眺望,就能清楚地看见许多人正从城镇的各处前往大学前广场。
「——贝琪娜小姐!」
「咦?」
贝琪娜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回过头后,便看见城墙的内侧——城塞区那侧的优雅小路上,有一群人马。是皇太子以萨克和他的骑士团。
「以……以萨克大人!真是失礼了!」
贝琪娜发现自己正处于俯视一国皇太子的状况,连忙跳下城墙。
「……其实妳可以不用跳下来啦。」
看见贝琪娜发出匡啷一声巨响,跳了下来,以萨克苦笑着调整帽子。
「那个,有使者来到工房,吩咐我带狄米先生的剑来广场,那是——」
「喔喔,是我派人去的。谢谢妳特地过来,辛苦了。」
「您吩咐我带剑过来,到底要做什么呢?广场究竟要进行什么事情呢?」
「那是祕密……不过,对妳来说,大概是如梦似幻的事情吧。」
以萨克故意在关键的地方搪塞过去,对贝琪娜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