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托企图藉由政治联姻与策略,
在亚默德称霸的神圣同盟中拓展为第二势力。
却因为送去迷惑皮卡比亚王的宠姬耶希卡骤逝,
而急速失去对皮卡比亚的影响力。
尽管承接贝尔度转让神巫名额一事的约定仍然有效,
但前提是必须拥有足够力量的神巫候选人存在,
如今拥有比现任神巫苏古娜
更强大力量的英格薇德已死,
在背后操纵一切的
大宰相哈拉德•罗梅达尔的阴谋
开始一点一滴地瓦解。
比托的加拉斯霍尔特大主教座堂,相当于亚默德魔法院本院兼布拉达嫚特离宫那样的地方,姑且不论规模有多大,其壮丽的程度都凌驾上述两处。大圣堂、众多的礼拜堂、图书馆,以及在这里学习的人们所居住的宿舍,都集中在这座大主教座堂,说是比托的信仰与学问之一大中心地也不为过。
原本比托的大主教——也就是神巫九年的任期几乎都只在王宫内部生活,唯有对民众宣扬教义时,才会造访这里的大圣堂。换句话说,这座圣堂大部分的时间都没有主人。将自己的养女接二连三送去当神巫候选人,暗地里获得权力的大宰相哈拉德•罗梅达尔,为了提高大主教的权威,在三年前进行大装修,然而这座大圣堂一整年却有大半的时间没有神巫造访,也禁止民众出入。
过去几乎没有人如此挥霍无度,证明了哈拉德拥有不可动摇的绝对权力。他藉由成功地让自己的妹妹与比托的王弟政治联姻,将自己的权力扩展到如此地步。
而他的养女们接连不幸死亡,可说是造成此形势渐渐改变的主要原因。
「……没想到老夫竟然必须整夜面对你到天亮啊。」
「我也不愿意啊。如果您不满的话,去当王宫那边的护卫就好。」
哈拉德啜飮著用热水稀释的蜂蜜酒,抬眼望向老将。
「那可不行。」
比托四公之一,大将军尼尔斯•霍格森,拍了拍放在桌上的银色头盔,豪爽地笑道:
「——老夫的职责可是守护猊下呢。」
苏古娜一反惯例,这数个月来不是在王宫,而是在这座大主教座堂的宿舍一室生活。这可说是苏古娜公然表示对哈拉德的反抗心吧。霍格森自命为是苏古娜的保护者,召集男女士兵到这座大主教座堂担任她的护卫。
而他至今似乎还搞不清楚哈拉德没带几个像样的随从,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事态紧急,我应该已经老实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您说了吧。」
「老夫也明白你对王座并没有野心……但那并不代表你没有伤害猊下的恶意吧?」
听见老将霍格森说的话,服务两人的女仆们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
哈拉德叹了一口气并且挥了挥手让女仆们退下后,目不转睛地凝视著从窗帘缝隙看见的黑夜。
「……看来霍格森翁您还不明白我说的话啊。」
「我明白,不管是你并没有觊觎王座一事,还是其实你比任何人都为这个国家著想这件事……不过,老夫并不认为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上位者的人品必须高尚清廉,为下位者树立典范才是,然而你这不是反其道而行了吗?」
两人展开论战的地方,是位于大圣堂离屋的一间显贵人士专用的谈话室。彼此都命令随侍退下,在难以成眠的夜晚肆无忌惮地长谈了好几个小时。
「——我不管老将军您怎么想。总之,我是思考比托的将来而行动的。之所以会想要增加神巫的数量,也是为了加强同盟内我国的发言权。」
「你的这个计画,似乎也进展得不顺利嘛。」
「…………」
哈拉德放下装著蜂蜜酒的酒杯,毫不掩饰自己气愤的情绪,闭口不语。
到数个月前为止,哈拉德的计策有八成进行得十分顺利。
除了原本维持的神巫名额之外,还从因为经济因素而难以培育神巫的贝尔度手中承接了另一个神巫名额——如此一来,比托便能和帝玛与海德洛塔一样,拥有两名神巫。加上若是成为皮卡比亚国王的宠姬——哈拉德的外甥女耶希卡产下王子的话,皮卡比亚将来有可能完全成为比托的傀儡。这样比托在同盟内的发言权,甚至会大过帝玛和海德洛塔。
不过,哈拉德的计画,却因为他的养女苏古娜的逃亡骚动而瓦解。想强行带回苏古娜的英格薇德丧命一事自然不用说,但同时期——偏偏在这个时机——耶希卡竟然骤逝,可说是最大的打击。
皮卡比亚国王原本就沉溺酒色,对政治不感兴趣,但耶希卡死后,代替越发远离政治的皮卡比亚国王掌握实权的,是厌恶哈拉德干涉的保守派大臣。拜此所赐,皮卡比亚政府从亲比托,大改为转向亲亚默德。
年纪尚轻的耶希卡会突然过世,肯定是亚默德在背地里搞鬼。至少哈拉德是这么想的。当然,他并没有亚默德暗杀耶希卡的证据,是哈拉德的直觉如此告诉他。正因为他本身是个会毫不犹豫使用这类骯脏手段的人,才会浮现这种想法。
另外,英格薇德的死势必也与亚默德有关。
「……苏古娜逃亡到亚默德的时候,我的确命令过英格薇德,要是她持续反抗我,就杀了她灭口。苏古娜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那些如果浮出台面,有可能损害我国颜面,让我国蒙羞的事实。」
哈拉德如此低喃后,霍格森立刻反驳:
「不是我国吧?而是损害你的颜面,让你蒙羞。」
「是我国没错……要是这个国家的政治家每个都是清正廉洁的老实人,比托老早就被亚默德给吸收了。」
哈拉德基于政治的信念,深信自己所做的事情并没有错。他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触犯法律,还是不惜为了祖国犯罪。他坚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出错。
「我计画暗杀苏古娜,然后由英格薇德代替她完成剩下的短短任期……可是,英格薇德却死了。」
「真是个不幸的意外。」
「……如果我做的事必须受到制裁,那么亚默德也同样应该受到制裁。虽然接到的报告说是发生意外,但杀了英格薇德的是亚默德的神巫吧。这等同于是明确的内政干涉。」
「若是以你喜爱的『政治性事实』来说,猊下根本从来都没打算逃亡,而你的养女死亡的原因,也是因为在旅行途中发生不幸的意外。」
「……是啊。就是因为决定用这种『政治性的事实』掩盖真相,我也没打算翻旧帐,还像这样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浮出台面的事实。」
既然替代人选的英格薇德已死,哈拉德也无法铲除苏古娜。并非没有其他能立刻就任神巫的优秀候选人,而是因为已经决定明年春天由苏古娜代替贝尔度最后的神巫担任她的职务。因此即使哈拉德再怎么不高兴,也无法暗杀苏古娜,只能允许她回国。
「……话虽如此,老夫认为你不会就这样放过苏古娜。」
霍格森之所以会敌视哈拉德,大概是因为他是出身于王家亲戚的名门子弟吧。旧世代的王公贵族无法忍受新兴贵族的哈拉德急速扩大权力,极欲参与国政的现况。
「只要再等半年,就会有其他能当上神巫的数名养女培育完成吧……要解决苏古娜,到时候也不迟。」
哈拉德放下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如此说道。
「你还真敢在老夫的面前说出这种话啊。要不是猊下希望尽可能息事宁人地解决事情,你现在恐怕就成为我的剑下亡魂了。」
「很不巧地,我多少通晓一点魔法。可不会输给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啊。」
哈拉德望著太阳穴上冒出青筋的霍格森,轻轻笑道,随后摆出严肃的表情,发出叹息。
「……到不久前,我都还有这种想法。不过状况已经改变了。」
哈拉德也已经收到「阳光之魔女」奥尔薇特与她的儿子一起逃离亚默德的消息。加上路奇乌斯接二连三地袭击同盟各国的军事据点,因此下达严加戒备的通知。
不过,哈拉德警戒的并非袭击军事据点一事。
「——希望您别告诉别人。」
「别告诉别人什么?你的各种失言吗?」
「不是。因为这牵涉到别国的内情。」
「……什么?」
「皮卡比亚的神巫,若娜丝•莱登那猊下逝世了。」
「那个『山贼杀手』吗?」
先不论这个称号适不适合应该向民众传达神之慈爱的神巫,总之人们经常称呼皮卡比亚现任神巫如此英勇的名称。年龄二十四,就任第六年的若娜丝,是个高大的野性美女,七次向国王借用国军,亲自上阵讨伐侵犯国土边境的山贼,是个连海德洛塔的克萝蒂德•迪雅吉列夫都甘拜下风的武斗派。
霍格森之所以会瞪大双眼、惊愕不已,大概是因为非常欣赏若娜丝那样的性格吧。
「为什么?她怎么会……?」
「对外宣称是因为落马而意外身亡,但……那也是『政治性的事实』。实际上似乎是遭到某人暗杀。」
「难道是你!」
霍格森微微抬起腰,哈拉德单手制止他,说道:
「……厌恶我国干涉的莱登那猊下确实是我的眼中钉没错。但我可没有肤浅到使出暗杀这类的手段。」
皮卡比亚的神巫再怎么受到民众爱戴,也几乎没有政治上的发言力。再加上三年后她就不得不引退。哈拉德还是以长期的观点企图让耶希卡生下继承王位的王子,来操控皮卡比亚。所以根本没必要在这个时期急忙派出刺客刺杀若娜丝。
「……再说,面对那位女中豪杰,如果不派出本领高强的杀手,也只会反过来被她杀害罢了。就连派出英格薇德也不保证能确实赢过她吧。」
「唔……」
或许是暂时认同哈拉德的解释吧,只见霍格森坐回椅子上,自己往空酒杯里斟上蜂蜜酒。
「那么,究竟是谁刺杀了莱登那猊下?如果唯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有办法击败那位女中豪杰,那对方究竟会是谁?」
「没有目击者,就不知道真相……不过,如果是前阵子逃离亚默德的『阳光之魔女』或她的儿子的话,搞不好……」
「你想说什么?」
「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曾经企图暗杀『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和『寒冰之眼神』卡琳•鲁德贝克两位猊下。听说她的儿子路奇乌斯也为了杀害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而现身……既然如此,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为何,但就算阳光之魔女想要其他神巫的命也不足为奇吧。」
「……老夫曾经见过一次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
霍格森用他的大手握住酒杯拿起,露出诚挚的表情低吟:
「实在看不出会是个企图暗杀神巫的年轻人——」
说到这里,霍格森挑起眉毛望向哈拉德的脸。
「——那么你认为下次……」
「对方很有可能会盯上苏古娜。」
所以哈拉德才造访长期处于对立的霍格森的地盘,和他深入对谈。
「要是苏古娜在这时候丧命,我国就别谈什么凑齐两位神巫了。会连一个神巫都没有,形成等同于准加盟国的状态。就算过去的成果都付诸流水,我也一定要保护苏古娜。」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吗?」
霍格森对哈拉德投以彷佛像是在揣测他内心的眼神,哈拉德正面回望他,眯起他最近明显鱼尾纹变多的眼尾,笑著说道:
「……我对别人没有所谓的好恶这种感情。我既不曾憎恨过苏古娜,也不曾将她当作女儿一般疼爱。重点在于,对我来说——甚至于是对国家来说,是否有必要,会不会有所妨碍,如此而已。」
「唔。」
「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妥,但老将军您之所以现在仍依然健在,是因为我认为您还是这个国家所需要的人才。要是您欠缺统率军队的能力,我老早就设局让您垮台了。」
「原来如此,如果是你,想必会这么做吧。」
霍格森咧嘴一笑,将酒杯倒反过来。
「——我终于明白你说什么都不让猊下回王宫的理由了。」
「要是刺客真的前来,苏古娜待在王宫的话,连陛下都会陷入危险。但如果是在这里,就能方便保护苏古娜一个人。」
「那我还是别再继续喝酒比较好。」
「您说的对。我想再次请老将军您护卫苏古娜……不是保护她不受我伤害,而是保护她不受来历不明的刺客伤害。」
「……稍微换个角度想,你好像也能当个称职的父亲嘛。」
霍格森抚摸他长著茂盛白胡须的下巴,笑著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某处传来有东西崩塌的轰然巨响。
「!」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是从宿舍传来的。」
哈拉德眉头一皱站起身后,便走出谈话室,他天鹅绒质的法衣衣襬随风飘动。
「——没想到竟然是在和老将军长谈的时候出事。」
「现在不是悠哉说话的时候了!动作快!」
霍格森追过快步行走的哈拉德,戴上抱在腋下的头盔,在走廊上奔跑。老当益壮的老将军,单手早已抚上腰间的剑柄。
「阁下!」
站在圣堂内各处担任警备的士兵看见霍格森后,纷纷冲向他。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不过,有人看见猊下休息的宿舍,墙壁有一部分崩塌,掉进濠沟里。」
三年前才刚修建过一次的墙壁,不可能在没有发生地震的情况下自然崩塌。总是冷静的哈拉德,脑海里开始涌现心急如焚的烦焦躁感。
紧张会令人浅眠。
若是明知道自己的小命随时不保,还能呼呼大睡,那么当事人不是个大笨蛋,就是个胆大如斗的人。
而苏古娜•罗梅达尔都不是上述形容的那两种人,换句话说,她不敢呼呼大睡。因为要取苏古娜性命的,是她的养父——实质操控这个比托政治的大宰相,哈拉德•罗梅达尔。自从与国内最高权力者为敌后,苏古娜没有一天睡得安稳。
而她之所以会醒来,是因为听见了有重物掉落地面的声音。
「——?」
苏古娜从柔软的枕头上抬起头,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房门。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有必要的话,随时都能施展魔法。
感觉刚才的声音,是从房门外传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古娜使用的寝室,是在这里学习的神巫候选人们所生活的宿舍,最高楼层的舍监用房。不过,住宿的少女们如今则是听从霍格森将军的指示,移到加拉斯霍尔特郊外的离宫生活。现在的加拉斯霍尔特大主教座堂弥漫著一种气息,就是这里是对抗专横跋扈的哈拉德,苏古娜、霍格森一派的根据地。
所以,苏古娜房门外应该站著保护她,让她安心入眠,值夜勤的女性士兵们。
不过,即使苏古娜出声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
苏古娜打算再次出声询问,胸口却一阵紧缩,感觉呼吸困难。那是一种类似第六感的感觉。过去被迫过著像笼中鸟生活般的苏古娜从未体会过生命危险,然而一旦生命受到威胁时,这种感觉就会一涌而上。这可说是在她试著逃亡到亚默德时,与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的短期旅途中所启发的一种新才能吧。
「————」
察觉到事情有异的苏古娜,慢慢下床,光著脚踩上地毯。尽管初冬的夜晚寒气令她起了鸡皮疙瘩,但现在没有时间把睡衣换掉。苏古娜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前,将背部紧贴在门旁的墙壁上。
「……请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古娜隔著房门再次询问,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听见奄奄一息的微弱呻吟声。
「……血腥味?」
苏古娜做好心理准备,以便随时能施展「铁壁」后,轻轻推开房门。
「!」
值夜勤的女性士兵们就倒卧在她的眼前。两人的胸口上皆插著一把典礼用的剑。虽然尚有气息,但伤势非常严重。
苏古娜当场蹲下,拔起两名女士兵胸口上的剑。
「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们虽然身著轻装,但身上都穿著铠甲,剑却贯穿了金属制的胸甲。假如这是从外部入侵的某人所为,那么那个入侵者不仅瞒著两名士兵的耳目接近到她们眼前,同时不让她们发出哀号地用剑刺进两人的胸口,并且还在苏古娜走出房门前无声无息地从现场消失。
真的有办法做得到这种事情吗——
苏古娜选择待会儿再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先治疗两名女士兵。当然,入侵者十分有可能还待在附近,所以没时间悠悠哉哉的了。她先止住两名女士兵的血,然后思考该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
「……请你们再忍耐一下。」
苏古娜完成两人的应急治疗,轻声对她们如此说道,接著站起身。虽然踩到了她们身上流出来的血,但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
「……?」
这栋宿舍是以挑高三层楼的大厅为中心所构成,还兼当餐厅使用。二楼沿著环绕挑高空间的回廊,并列著少女们生活的房间,三楼则是有这间舍监室、事务室、礼拜室和小图书室,四周一样环绕著回廊。
所以,只要三楼的苏古娜一出声,照理说应该也能立刻传到位于二楼和一楼的护卫兵耳里。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除非所有的士兵同时睡得不醒人事,否则能想到的就只有最坏的可能性。
「…………」
如果在这里大声吶喊的话,在宿舍外站夜哨的士兵们可能会听见,立刻赶来。不过,苏古娜并没有那么做。她一想到要是自己大声求救也没有人赶来,就害怕得要命,也担心被不见纵影的入侵者知道自己现在正确的位置。
苏古娜悄悄靠近栏杆,微微探出身子窥视下方的情况。
二楼的回廊上到处都点著最小限度的亮光,但从这里却看不见士兵们的身影。一楼的大厅也有亮光,但漆黑的部分太多,还是看不见什么像样的东西。
苏古娜沿著栏杆移动,发现挂在墙壁上罩著玻璃灯罩的油灯,便拿起它。朦胧的火光照亮苏古娜的脚边。
苏古娜仰赖著油灯的火光走向楼梯。
「——!」
她单手扶著墙壁,一边警惕是否会有人从楼下突袭,一边走下楼,她一听见细小的金属摩擦声,背后就同时感到一阵灼热的疼痛。
「唔——」
苏古娜在确认对方的长相之前,一回头就挥舞她的左手。敏锐的神经瞬间连结起魔力的回路,展开无形的力量障壁。被弹飞的是一具漆黑有光泽的铠甲。
「这怎么可能……?」
苏古娜背后被人砍了一刀,失去平衡,跌落到楼梯间的平台上后,皱起眉头忍住疼痛地站起身来。
陷进石墙中一动也不动的,是一具右手拿著染血宝剑的铠甲。重新回想过后,那是一种装饰性的铠甲,这栋宿舍里到处都摆放著这种铠甲,所以苏古娜也不以为意地从它面前经过。结果本以为只是装饰品的铠甲却突然动了起来,从苏古娜的背后砍了她一刀。
苏古娜将手绕到背后,大概治疗一下伤口后,便爬上楼梯,朝铠甲的头盔面罩伸出手,想要确认贼人的面貌。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耳熟的金属摩擦声。
「!」
她从楼梯平台向下望,看见二楼的回廊和一楼的大厅站著好几具同样的铠甲。不只站著,还发出「叽嘎叽嗄」金属零件互相摩擦的声音,朝通往三楼的阶梯走去。他们的动作有些不灵活,不像里面有人的样子。
如果是过去的苏古娜,想必会事先思考该怎么逃离现场吧。不过,经过亚默德逃亡一事后,她的心态改变了。为了让这个国家走回正道,她必须活下来和义父对抗——因此她不能在卑劣的刺客面前屈服。是这样认真的心态所产生出的坚强,促使她往前进。
「看我的……!」
苏古娜忍住背部的疼痛,挥动左手。试图爬上楼的铠甲刺客被无形的力量障壁击倒,仰躺在地。受到如此强力的冲击,就算是再怎么强壮的男人穿著铠甲,也会瞬间失去意识吧。
不过,以几乎要将回廊的地面撞出裂痕的冲劲被击倒在地的刺客,却立刻打算站起来。
「!」
苏古娜再从上方施展火团攻击他。就算因为身穿铠甲能防止火焰燃烧全身,但相反地,铠甲会吸收热度,灼烧里面的人的皮肤。只要他受不了灼热感,脱掉铠甲的话,苏古娜有信心这次一定能一击击败他,让他无法再战斗——应该说,她已经做好了攻击别人的觉悟。
不过,苏古娜立刻就见识到她的那份觉悟可能无法实现的现实。
「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因为铠甲带著显现出轻微扭曲现象的热气,再次试图站起来。不单单只是站起来,还表现出想从腰间的剑鞘上拔剑的迹象。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而其他的铠甲从他的身后慢慢逼近。大略看了一下,有五六具,动作虽然缓慢,但做什么都无法阻止的诡谲刺客,正一步一步地慢慢缩短与苏古娜之间的距离。
这时苏古娜才开始怀疑自己的对手可能不是活生生的人类。至少普通的人类在直接受到两次魔法攻击后,不可能还站得起来。这次若是用尽全身魔力发出一击攻击他,他还能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的话,就代表他们已经不是苏古娜能应付的对手。
如此下定决心后,该做的事自然只有一件。
「喝!」
【插图】
苏古娜踏出一步,同时释放出「击炮」。
天生胆小、对战斗魔法不太熟练的苏古娜,最擅长的魔法是保护身体的铁壁,但铁壁一旦转为攻击用的击炮,其威力则是惊人无比。铠甲战士在只要一挥剑就能砍到的极近距离下挨了一记击炮,再次以猛烈的劲道摔倒在地。
同时地板发出怪声,应声崩塌。想必是无法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吧。苏古娜确认直接受到攻击的铠甲战士和他背后的铠甲群也一起随著毁坏的回廊建材掉落到一楼的大厅后,立刻再次朝那里释放击炮。
「…………」
若是他们还能再站起来,苏古娜也无计可施了。苏古娜因扬起的粉尘而眯起双眼,从栏杆探出身子,举起油灯确认铠甲们的状况。
就在这个时候,苏古娜的右肩产生新的疼痛与冲击。
「唔……!」
苏古娜立刻紧抓住栏杆,支撑住她差点往前掉落的身体,披头散发地回头看向后方。
原本陷入墙壁一动也不动,一开始袭击苏古娜的那具铠甲,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向前伸出他的右手。
「……唔。」
苏古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锁骨一带。将她的睡衣染红,从锁骨一带刺穿出来的,应该是那名铠甲战士扔出的宝剑剑尖吧。苏古娜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看见锐利的剑刃贯穿自己肉体的可怕光景。
「……啊啊!」
她发出分不清是哀号还是气势的喊叫声,释放出击炮。或许是第一次体验的剧烈疼痛逼出她的力量吧,威力比刚才以为已使出全力的一击还要强大的击炮,将金属铠甲重重击飞到墙壁上,连同石墙一起击垮。
「唔……咕!」
紧抓住栏杆瘫倒在地的苏古娜,听见从楼下传来的金属摩擦声后,皱起了眉头。因为还有正在活动的铠甲。
苏古娜勉强抓著栏杆撑起上半身,几乎没用眼睛确认,只凭藉声音连续释放出击炮。
直到她失去意识。
西瑞尔•杜耶布尔在站夜哨的士兵吹哨子前将他砍倒后,擦拭额头冒出的汗水,调整呼吸。
「……考虑到警备方面的事,我还以为神巫离开王宫移到这里来算我们走运呢,但其实也不尽然嘛。警备的数量比想像中的还多。还是说在我们潜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晚,西瑞尔已经砍杀了三名士兵。每一名都是因为发现西瑞尔侵入,不得不在他们吵闹之前将他们灭口。但是就潜入并完成任务这方面来说,称不上是处理完善。虽然能暂时掩盖西瑞尔侵入的事实,但只要站夜哨的士兵尸体被人发现,有人潜入的事实最后还是会曝光。
接下来只能在其他士兵发现尸体之前完成任务了。
西瑞尔•杜耶布尔侵入加拉斯霍尔特大主教座堂的土地内,来到王立图书馆的后方。他的任务是,在时钟塔响起午夜一点钟声的同时,在这里放火,将五万十万的庞大藏书烧成灰烬。
「连我自己……都觉得很狼狈。」
西瑞尔从后方的侧门潜入图书馆中时,再过几分钟就要来到午夜一点。老实说,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可说是西瑞尔计算错误。
况且——西瑞尔事后知道时,咂了咂舌——今天晚上,比托的大宰相哈拉德•罗梅达尔造访大主教座堂,为了迎接他,大将军尼尔斯•霍格森增加了比平常还要多的警备人数,说倒楣倒也挺倒楣的。
还不知道这件事的西瑞尔来到阅览室,里头林立著宛如巨大墓碑的书架,他拔起挂在腰间的几瓶瓶子的瓶塞,到处泼散瓶内的油。
「虽然到现在还没听到明确的解释这实令人火大……但也无可奈何。」
不惜泼油将这座图书馆里的藏书烧成灰烬究竟有何意义——他不认为有比帮助执行其他任务的拉姆彼特逃脱来得更重要,但总之这是纳入乌希马尔旗下担任参谋的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所下的指示。
既然乌希马尔吩咐西瑞尔听从她的指示,那么他也只能照做。虽然他目前还无法完全信任奥尔薇特,但西瑞尔尊重姑且信任她的乌希马尔的判断。
西瑞尔在各地撒完油后,敞开四处的窗户,让风流通。
「……哎呀哎呀。」
他完成一切准备后,跳到高耸的书架上,从采光用的窗户确认时钟塔后,时间正好是午夜一点整。
西瑞尔从腰际的剑鞘中拔出加比隆多,耸了耸肩。
「拉拢那些女人进来,能为我国带来有形的益处,顶多就只有开发这类的武器,不致于落后海德洛塔而已吧……现在这个时间点要求获得比这件事更大的利益,或许有些贪心了也说不定呢。」
他微微摇晃加比隆多的剑尖后,剑尖便冒出火焰。
「……燃烧吧。」
刻绘在剑上的魔纹接收到西瑞尔的意念,描绘出「火弹」的魔法阵,产生驱逐黑暗的灿烂火焰。渗透进油的大量书藉瞬间便起火燃烧。西瑞尔从窗户跳到屋外,卷起「旋风」吹进图书馆,作为临别之礼,加强火势后,迈步奔跑。
西瑞尔勉强在原定时间完成他的任务。问题在于,无法保持冷静的拉姆彼特是否有依照作战计画行动。就算定好作战时间,也会因为讨厌等待而擅自一个人开始行动,或是不和西瑞尔会合,一个人逃跑,拉姆彼特经常惹出这类的麻烦。尽管西瑞尔在悠尔罗格内已经处于相当高的地位,他之所以仍然像这样和拉姆彼特一起执行危险的任务,是因为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得替拉姆彼特收拾残局。
「要是别想著把她教育成神巫选候人,事态也不会演变成这种地步——不对,其他人根本就没办法和她相处。」
虽说只是名目上,但拉姆彼特是乌希马尔的养女。照顾她的人必须拥有某种程度的身分,以及不差的剑术和魔法实力,因此这个职责自然就落到了西瑞尔身上。事到如今啰哩啰嗦地抱怨也于事无补。
拉姆彼特今晚去暗杀比托的大主教——苏古娜•罗梅达尔。不爱以武力争斗的苏古娜和满脑子只想著战斗的拉姆彼特,谁胜谁负一开始就揭晓了吧。不快点和她会合的话,迅速解决对方的拉姆彼特可能会擅自回国。
「——!」
在士兵们为了灭火从各处聚集在一起时,西瑞尔趁黑离开了图书馆,看见拉姆彼特像雕像一样,正蹲在大圣堂时钟塔博风板的檐端上。
「那稼伙又乱来了……!」
西瑞尔慌慌张张地环顾左右,似乎还没有人发现拉姆彼特。不过,若是被人发现的话,会一口气提高西瑞尔和拉姆彼特逃离的难度。她如果要在那种地方发呆,倒不如快点先逃还来得省事多了。
图书馆的火势越发旺盛,可以听见士兵们因为从窗户喷出的火焰而发出惊叫声。西瑞尔趁机一口气跳到拉姆彼特所在的位置。
「拉姆彼特!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看看……看热闹——」
像只等待饲料的小狗般蹲著的拉姆彼特,抬眼望向西瑞尔,舔著自己的右手。仔细一瞧,有一道螺旋状的伤口,从少女的手肘到手背,环绕著她纤细的下臂。
「你那道伤口是怎么回事?」
西瑞尔眉心聚起皱纹,拉起拉姆彼特的手。
论战斗,拉姆彼特的实力明显在西瑞尔之上。当然,西瑞尔也完全不打算居于谁的下风,不过,毫不迟疑地伤人,甚至也不讨厌自己受伤的拉姆彼特,不管西瑞尔再怎么努力,也有追不上她的部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拉姆彼特去暗杀以胆小柔弱闻名的苏古娜会受伤。
「这是被谁伤的?苏古娜解决了吗?」
「失……失败了——」
「什么!」
「可……可可、可是……是是,我有让花……花花……凋凋凋凋……凋谢了。」
「你竟然会暗杀失败——表示市井间的传言不可靠吗?」
倘若苏古娜是个和平主义者的胆小鬼这类的风评,不过是为了隐藏她的实力,那么习惯放松警戒靠近对手的拉姆彼特,确实有可能会受伤。但还是难以想像她会错失杀死苏古娜的机会。
「老、老老……老头和大……大大……大叔,打……打到一半……赶、赶赶……赶来……」
「?你说的老头是指大将军霍格森吧?听说他现在负责保护苏古娜……那另一个人是谁?你是被他们妨碍,才没杀死苏古娜的吧?」
西瑞尔如此询问后,拉姆彼特便点了点头。
「没有杀死她实在是太可惜了……但至少达到了最起码的目的。在国界的监视变森严之前回去吧。」
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在这次的任务中严格命令他们一定要破坏苏古娜的「契约之印」、烧毁图书馆的藏书。既然这两点都已经达成,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
西瑞尔拉著拉姆彼特越过包围住大主教座堂的濠沟,突然眉头一皱,询问少女:
「……你真的破坏了苏古娜的契约之印了吧?」
「我深、深……深深砍了她……这、这这这……这里。」
拉姆彼特指著自己的背后,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从背后砍伤她,所以才错失杀死她的机会吗……?」
「实实……实……实验、实验。」
「什么?什么实验?」
「有……有人……拜托我。」
「是谁?拜托你什么?」
「妈……妈妈……妈妈要……要我……试试看……新、新……新的……魔……魔法。」
「你说你母亲?」
西瑞尔用单手将拉姆彼特环抱在腋下迈步奔跑,瞪大双眼再三思考少女的话语。
「梅……梅尔……梅尔蒂特。」
「那是谁?」
「不……不对,是梅……梅……梅朵,妈妈。」
「梅朵!那个女人是你的亲生母亲吗?我听说她是教导你魔法的老师啊。」
「是……是我的师父,也……也是我的……妈妈。」
「————」
说是有符合当神巫的实力,把拉姆彼特推荐给想要自立神巫的乌希马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梅朵。身为悠尔罗格巨头的乌希马尔,之所以会听从来历不明的梅朵的推荐,甚至将拉姆彼特收为自己的养女,是因为拉姆彼特确实拥有神巫级的实力,再加上梅朵慷慨地贡献另一张王牌——魔动剑给他。完全不问梅朵等人的真正身分和目的就接受她们,是因为乌希马尔判断她们最终会为悠尔罗格带来利益。
然而,倘若梅朵和拉姆彼特是亲生母女这件事是事实的话,或许必须重新改变一下想法了。
「……梅朵该不会把你推上神巫的宝座后,就打算以你生母的立场,侵入悠尔罗格的王宫吧?如果她是打著这个主意接近我国的话——」
西瑞尔对拉姆彼特低喃到这里之后,摇了摇头。当初乌希马尔企图让悠尔罗格加盟神圣同盟的计画已经泡汤。就算梅朵有那样的目的,也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倘若梅朵真有那样的野心,去巴结有可能实现她的目的,不断收养少女,让养女成为神巫候补的哈拉德•罗梅达尔还来得简单又实在多了。
狡猾的梅朵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就代表她的目的不在此吧。
况且,在这里质问拉姆彼特梅朵的目的也没有意义。拉姆彼特恐怕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吧。她对战斗以外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完全不适合怀抱著秘密,参与阴谋这类的事情。如果梅朵是她的亲生母亲更是如此,她既然明白拉姆彼特的个性,一开始就不可能将重要的秘密告诉她。至少西瑞尔如果站在梅朵的立场,就会这么做。
「……你的亲生母亲是这么教育你长大的吗?」
「唔?」
「不觉得这样很可怜的你虽然可悲……但只要你觉得能战斗就好,对你来说或许也算是幸福的生活方式吧。就这层意义而言,梅朵可说是一位温柔的母亲呢……虽然十分讽刺就是了。」
「她才不……不不……不温……温柔——西瑞尔比她温……温柔……太太……太多了……」
「……不用说多余的话没关系。」
西瑞尔披上斗篷,包裹住环抱在腋下的拉姆彼特,再次迈步奔驰。
无论如何,一抵达国内,必须质问梅朵事实。
把魔动剑的研究者涅蕾妲•卡治亚高斯带来的人是梅朵,把逃离亚默德的里希堤那赫母子介绍给乌希马尔的人也是梅朵。若是再加上拉姆彼特是她的女儿的话,那么现在悠尔罗格的军事行动,几乎都是由与梅朵有关的人来推动。
要是一个不小心,国家可能会被篡夺——西瑞尔瞥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拉姆彼特,奔驰在黑夜中。
在朦胧的意识中,微微张开眼的苏古娜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将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方的养父。
「猊下,振作点!伤势不重,没事的!」
她听见养父身旁的霍格森将军正在吶喊。继视觉和听觉之后恢复运作的嗅觉所感受到的,是混杂在冰冷空气中的烧焦味和血腥味——综合以上几点回溯记忆后,苏古娜也终于理解了事态。
看来自己似乎是在和那群刺客作战时,因出血和魔力枯竭而失去了意识。而她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保住性命,大概是因为将军他们不久后就赶过来的关系吧。
只是,她完全没料想到养父会在这里。说起来自己和将军是打算反抗垄断国内政治的养父,而在这间大主教座堂进行轻微的守城作战。所以她实在难以相信身为自己最大敌人的养父会只身来到这个他们的根据地。
况且他并非只是待在这里,还用魔法治疗苏古娜所受的伤。
养父哈拉德叹了一口疲惫的气息后说道:
「……老将军,苏古娜的纹章官在哪里?,」
「纹章官?喔,你说札卡多女史啊,我已经派人去叫她过来了。」
「那么,之后就交给那位处理吧。先不管背后,要是不先连起锁骨周边的魔纹,下次再受到同样的袭击时,就无法充分地保护自己。」
哈拉德淡淡地说道后,站了起来。
苏古娜忍住晕眩,坐起身子,朝背对她的哈拉德说:
「父亲,你为什么要救我……?」
哈拉德要取自己的性命——苏古娜一直是这么想的。就连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误。在她还没亲眼看见那些铠甲的诡异行径之前,她都一直坚信刺客是哈拉德所派来的。
可是,为什么哈拉德会在这里治疗自己的伤呢?
哈拉德回头望向苏古娜,按摩自己的眼头一带低喃道:
「详细的情形你去问老将军吧……要是现在让你死了,这个国家就难以生存了。只是如此而已。」
「父亲——」
「看来你出生以来第一次反抗我,擅自引发逃亡骚动这件事,也不是全然没意义嘛……我万万没想到你能跟对手缠斗到这种地步呢。」
哈拉德最后看起来像是轻轻笑了一下。
听见逐渐远去的哈拉德说的话后,苏古娜移动她的视线。她刚才躺著的地方是宿舍旁的草坪上,关键的宿舍虽称不上半毁,但墙壁崩塌了一大半,模样惨不忍睹,内部的情况可想而知。
「啊……」
苏古娜知道自己在浑然忘我的状态下将宿舍破坏成这副模样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如果霍格森等人再晚一点赶来的话,苏古娜恐怕就会被埋在瓦砾之下了吧。
她又注意到不知哪里飞来的小火星,转移视线后,便看见图书馆方向的夜空染成一片火红。
「那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闯进来的贼人放火烧了图书馆的样子。我想可能是声东击西作战的一环吧……」
霍格森将自己的斗篷披在苏古娜身上,露出沉痛的表情。
「——不过,猊下没事最重要。目前已经决定和哈拉德休战,来对抗想取猊下性命的贼人了。」
「和父亲休战……?」
「没错,最近各国的神巫接连遭受到生命的威胁……虽然还没正式发表,但已经有神巫丧命。」
「咦?」
「大宰相说要是现在猊下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就会失去比托唯一的神巫,那么他也无法描绘自己梦想的蓝图——」
「父亲说了这样的话吗——」
听到想取自己性命的贼人不是父亲派来的,苏古娜稍微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心情后,她觉得有些可笑和悲哀。苏古娜依然认为视自己为敌,想要除掉自己的哈拉德有养育自己的大恩大德,无法全然拋弃对他的情分。
苏古娜怔怔地将手绕到自己的背后,想要确认伤势时,却突然瞪大双眼,对霍格森说:
「阁下!贼人!」
「什么……?」
「请您快找出贼人!瓦砾下应该有好几个!」
「您是说……想取猊下性命的贼人吗?」
「是的!是一群穿著铠甲……诡异又奇怪的贼人。必须找出他们确认一件事才行。」
「……老……老夫知道了。」
霍格森露出疑惑的表情点头允诺后,便把部下叫来,命令他们搬开瓦砾和搜索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