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冲击波,还有迟了一瞬间的尘埃卷了起来。
视界马上变得白茫茫一片,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感觉意识也被吹飞了。视界被夺走的情况下,哪边是上,哪边是下也搞不清楚了。
啪嗒啪嗒地,只感到制服的下摆在剧烈震动,我停止了思考。
到底是经过了多长的时间了呢?
最先恢复的,是皮肤的感觉。
左手有冰冷的感触.
打开了眼睛,眨了好几次眼。恢复的视觉看见的,是握着连根拔断的金属棒的左手。
啊啊,我想起来了。
被爆风吹飞的瞬间,我把白香抱住了,然后一手握住身边的道路标志。
之后我就像中了柔道的过肩摔一样,整个人被扔到地上。
恐怕我握住的道路标志,也被爆风吹飞了吧。
喧闹的汽笛声从我身旁通过,被风吹到的头发扣到脸上。周围被跟之前不一样,另一意义上的吵嚷声所包围。
身上好像有什么盖在上面,没有办法起身。我抬了抬唯一自由的脸,柔软的温温的布,就和脸冲突了。
“……嗯?”
是胖次。
我的脸前,一条胖次充斥了视线。
看来我就像流行的轻小说主人公一样,转生到异世界了。
被召唤去的胖次世界里头,好的胖次和坏的胖次互相歼灭。输了战斗的胖次只会变得破烂,是不会被取去性命的。这样深夜动画也能安心放送的、比较安全的异世界,我肯定是不会抛弃的吧。
……那么,是怎样的胖次世界……
世界史和地理教科书之类的来构成吧,那种世界。
“哥……哥哥?”
头上传来了忧姬的声音。
我把脸从胖次的世界错开,只见那里有低头看着我的忧姬。
啊啊,忧姬是猫吗……不不不,不是那样的。
(译者:连妹妹的胖次也偷看了。)
上空有警察的直升机在飞,周围拥堵着能让人认为是全日本聚集过来的消防车和急救车了,而我在想什么东西啊。
迅速地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情报甩出脑海。
“你……你在干什么啊?哥哥。”
我在之前目击到忧姬和千夜学姐,但是看来她们并没有察觉到我们。
忧姬因为时间过了就判断恐吓信是假的,就离开了。
然后就在那时发生猛烈的爆炸,于是就回到现场,发现我们了。
“对不起,忧姬……哥哥已经不行了。世界所有东西都只能看成是胖次了。”
“周围看了一圈好像没有受伤,应该是没有问题。这样严肃的态度,有点担心是不是打到头了,结果是和平时一样啊。”
……映入视界的全部都是胖次,是和平时一样?
啊啊,果然我是被召唤到异世界了。
“是吗,果然啊,忧姬。我被召唤到胖次的国度了。接下来我要怎么样在胖次面前立下武勋才好?”
忧姬把手放在额头,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然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曲成“へ”字形的嘴唇稍稍地张开了。
“嗯,哥哥你也太胡闹了。轻小说读太多了……”
挤出了这样的话语。
那么胡闹也够了。
身体不能动,面前有胖次。那么也就是说。有谁倒在我身上了。
“等一下,哥哥。我现在弄起来。”
弯下腰,忧姬想把我身上的人抱起。但是对于没什么力气的她来说,有点过负荷了。
只见她拼命地动着手腕,但是身上的物体却一动不动。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身上的这个物体可是有着非常多的无用脂肪。
“啾~……”
这样子有点可爱的呻吟声从脚边传来。
被忧姬用手拉着的白香,看来是恢复意识了。
“好痛……头好像要裂开了……”
有点哭腔地,白香想慢慢起来。她好像还没把握到情况的样子。
由于她头在我脚那一边,所以她要起来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屁股的部分会向后挪动……
“哇,喂,停下白香——!!”
于是她的屁股就压在我的脸上了。
……总觉得,从厕所那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种感觉……今天。
连辩解的时间都没有,白香和忧姬两个一起发出了悲鸣。
“脏东西,不知羞耻,变态!!哇,喂,不要闻味道啊~!!”
“才不是什么闻,不呼吸的话会死掉的。”
“那么就请去死。”
猛地站起来的白香,将包包举得高高的。那可是全中了的话,头都会破掉,那么沉重的包包来的。
啊啊,这次死定了,我。
如果被那沉重包、柏油路还有我的头做成三文治的话,我的头肯定会裂的……啊呐?
居然没那么痛。
“总觉得,那包包变轻了。”
“才,才没那种事。”
挥动着手,白香拼命地否定着。
奇怪……非常奇怪。
明明是为了知道包包里头有什么东西才跟着来的,不知道何时关键的包包却减少了内含物。
我把摔到脸上的包包拿起来,凝神观察着。
手上用点力的话就会陷进去,怎么看都是里头的东西变少了。包包的提手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稻草人偶的2根绳子正缠在上面。
“可恶,看丢了吗。”
“白……白香被男人……看了,都……都要心脏梗塞了……”
快哭出来似的,白香脸红红地低下了头。
“干脆,请去死吧!!”
啪喇地,电击在身上游走。我不由得后仰一头撞到了道路末端的水泥墙上。
白香正拿着稻草人偶对着我。可恶,那稻草人偶居然还有电击枪功能的啊。
“哥,哥哥~~!!”
跟白香一样脸通红的忧姬,头发都竖起来了,还不停地挥着手。简直就像威吓接近巢穴的外敌的八公一样。
“变态,变态,大大大大大大变态。”
“……啊啊,是啊。我认了。”
对我这样的冷静的态度感觉气不过来,白香皱起了眉头。
“请你稍稍持有名为羞耻的东西。喂,忧姬,你也说点什么吧。”
眉头吊起,白香用手稍稍地撞着旁边的忧姬。
“……嗯?你们认识?”
“嗯,同班同学。虽然白香根本不来教室。”
忧姬站到我们之间开始调停,并开始对我们进行相互介绍。
我和忧姬是兄妹,姓鹿仓,然后,白香是拥有九手这一有点奇怪的姓,如此之类的。
说实话,我也是没有资格说别人的姓有点奇怪。
“呼欸~,时雨学长是忧姬的哥哥啊~”
白香发出了有点呆呆的声音。
我对这声音,感到有点在意。
“呐,白香……你说过你有哥哥的吧?”
哥哥,这个词语出口的瞬间,空气变得沉重。
“哥哥,不要……对白香提起哥哥的话题。”
忧姬轻轻地握着了我的手。
兄妹的话题是不能碰触的啊。
果然白香,有某些地方跟那个人相似。
“你对白香我,是怎么想的?”
对我这样的视线起了反应,白香像是要岔开话题一样,把被炸弹吹飞之前的寻问再次翻了出来。
这是不能触及的话题啊,我进行了反省。
话说回来我的身边,有正常家族关系的人一个也没有。
“功过相抵,不好不坏,就算你的日常变成了蓝光和DVD,说真的我不会去买。”
认真地听了我这敷衍般的回答,白香一脸的困惑而且就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嘛,嘛,我觉得很可爱啊。不过不是指人,是指看见黑猩猩那时感到的那种可爱。”
就像被夕阳光照着一样,白香的头发染上了橙色。
发生的事情太过脱离现实了,总感觉有哪里在漂浮着一点实感都没有。
周围被因炸弹而碎掉的市政府的碎片覆盖着,就像覆盖了一层白沙。视线向市政府看去,只见其巨大的身躯已经被撕裂,并向空中喷出混有桃色光芒的烟。
市政府周围远远地围着一群消防车,但是一点都没有去灭火的迹象。
“说不定还有炸弹残留,所以不能靠近。爆炸物处理班不确认安全的话,貌似是没办法开始灭火的。”
注意到我看着燃烧的市政府,忧姬开始向我说明。
“……受伤的人呢?”
面对我的询问,忧姬摇了摇头。
“之前已经让消防和警察对人群进行了驱散,貌似没有。也有可能是还没发现也说不定。”
我回想起歇斯底里地叫着“快离开”的警官的身姿。
发现爆炸物和实际爆炸的时间,是有一点时间的。
最后尾的消防车和巡逻车,用坚固的车身作为了爆炸破片的防护盾,将它们全部接住了。
因此被吹飞几米远的我和白香,才幸运地没有受伤。
“因为我成了靠垫,因此貌似你也没事。”
我盯着白香,故意地咳了一下。
“真……真的很感谢你。サイノカミサマ也说了要感谢你。”
扭扭捏捏,握着稻草人偶的白香说出了感谢的话语。
那副身姿真是让人很想欺负,我的背感到一阵阵的发痒。
“要感谢的话,就不要只是口头说说,用行动来表示吧。”
“我先问一下,时雨学长……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嘿嘿,什么都不用说用那胸部压上——喂,咕哇!?”
哗哗地,树干那么粗的水束,向着我的脸喷了过来。
嘴角痉挛着的忧姬,打开了消火栓用水柱喷向了我。
“谢谢哥哥,虽说这恐怕是今后的人生中一次也用不上的知识,也请你好好记住。”
顺便说一下用消火栓的水不注意地向人体喷去的话,最坏的结果是有可能死亡的,请好好记住。
但是,脸别水壁所阻挡,连话都说不出来。
……话说回来,这样下去就会溺死了。
“明白了吗,哥哥?”
忧姬迅速把消火栓的开关关上了。
这是让我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啊,感觉口有点沙沙的。”
被吹飞的时候吞了点沙子,总感觉口中有异物感。
是因为刚才被忧姬用水喷到了吗,感觉沾了水的沙子,微妙的重。
“稍稍等一下,哥哥。那边有自动贩卖机,我去买喝的。”
忧姬小跑在被沙埋了的道路上。
地面被沙子染得通白。
忧姬每跑一步,小小的足迹就留在了沙子上。
市政府还在燃烧着,消防队就像不情不愿地,终于开始灭火了。
应该是确认了周围安全了吧。
现场简直就像世界崩坏时,沙漠化一样。
实际上在地面爆炸的炸弹,只是将市政府前的物体吹飞了,地面上也只是堆积不到了几厘米的沙。只要降点小雨,就会全部被流走的吧,叫成沙漠真的有点勉强。
但是在被破坏、燃烧中的市政府前面,总有种世界全部归零的感概。
还没吃够苦头般,还有集团围着市政府继续骚动。看来已经到达了警官们的怒火底线,只见他们开始一个个地拘捕那些集团人员。
但是要全部捉住那些骚扰的人,警官的人数不够。而且还有一部分分去进行市民的避难诱导了。
我眯起了眼睛,看着染成粉红色的烟。
被爆风吹飞,有几次了?
最初是在冥婚,森林着火的时候。人偶为了帮助我们,引爆了地下埋着的未爆弹。
第二次是和遥在废弃大楼的屋顶上对峙的时候。
我看着和几条水柱和烟交差的情景,想从其中找到隐藏的愤怒。
而且还没有人受伤。
顶着Ophelia的名号的犯人,犯罪这样子就完了吗?
还有这炸弹事件,真的是宗教团体为了扰乱搜查而引起的吗?
明明过路魔葬送了多少没有罪过的一般人,这边连一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只是这样子是还没完结的,这种预感,在我的胸中沸腾着。
如果说犯人将人命看成像虫子一样,契机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我闭上眼睛,想起遥的脸孔。
“自杀事件,还记得吗?”
“什么记不记得,后续都没有消息了,而且才过了几周而已。”
“是吗……”
看着低头沉思的我,白香意外地对我搭话。
“是时雨学长解决的吧,那个事件。”
感觉心跳加速了。
是白香……从忧姬那里听到什么了吗?
“不,没从忧姬那里听到什么。但是,有这种流言,是サイノカミサマ告诉我的。白香以外的,我觉得知道这事的学生也有很多。人的嘴可是封不住的。犯人听说是叫ハルカ的人——”(译注:ハルカ,遥。原文中白香好像不知道汉字怎么写,只知道读音。)
心情真是复杂。
在这里将所有东西都对白香说出来的话,肩上的重担或许就能卸下来。
看见我迷惑着到底要不要开口的样子,白香向我伸出了手。
不要勉强自己说出来,她像是那样说。
“ハルカ桑,怨恨非常深呢。今天的炸弹事件的犯人也是一样的。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憎恨得不能自已。”
白香就像之前在公园那时候一样,用脚尖在地面上划着,这样说。
“就算怎样后悔,时间也不会回来。但是,明明是回不来的……就算怎样祈愿,明明也是无法重写的……每天每天,每天每天,相似的东西都会不停的重复。剧烈的变化不会造访,只能是无聊的日常……所以……祈愿着破坏……”
白香内侧无法用言语说清的厌恶感渗了出来。
眼睛的光泽变得稀薄,覆盖在上面的眼睑也在小小地震动着。
“憎恨,在灼烧着心。笑也好,哭也好,连发怒也做不到了。憎恨憎恨,以及不能自己的破坏冲动……在指挥着自己……”
紧紧地握着稻草人偶,白香继续说着禁忌的话语。
“怨恨,是从身体内侧产生出来的。所以,无法逃避……”
白香突然把眼睛完全睁开,只见里头充满了怨恨,与遥的身姿重叠在一起了。
遥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走错路的呢?
我紧紧地握住拳头。
“还没到致命的地步,放弃太早了。”
“没用了。ハルカ桑不是已经死了吗。”
白香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我看着她的侧脸,感到了人生的曲折之类的东西。
如果以后回顾记忆的话,这个光景恐怕会最先被回想出来。我有这种感觉。
“是,久等了哥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忧姬就回到我身边了。
总觉得时机真好啊。说起来自动贩卖机就在面前,就算算上拿散钱的时间,估计也用不了2分钟就可以回来了。
“不,那个好像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坏掉了,要寻找还能运作的自动贩卖机所以就花了点时间。”
她的这句话肯定因为担心我而说的。
因为我和白香正进行复杂的谈话,所以忧姬就一直在等待切断话题的时机。
忧姬小小的手心中拿着矿泉水。
我接过了矿泉水,马上就拿来漱了漱口。
着地的冲击貌似全部由脸颊的里头吸收了,吐出的水有着淡淡的粉色。
意识到这一情况的我,感觉到口腔里头一阵阵地刺痛。
这份刺痛,总算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
抬起视线,只看见空中还飘着狐火一样的火焰,不过黑烟还残留着。这是偏离日常的光景。
但是现在,我已经能将它当成现实了。
这一被白色沙子染满的世界。
……突然,看见了某个人物的影子。那个人物正站在崩坏的天桥上,看着这边。
明明是和忧姬一起走着的,还在想怎么看不到人影……
“抱歉,忧姬你和白香一起回去吧。”
一把把忧姬推向白香,忧姬貌似马上就理解情况了。
“呐,时雨学长——”
把忧姬抱在胸前的白香,在离别的时候这样子说。
“白香,和ハルカ桑很像吗?”
那是能让人背后发寒的低沉声音。
* * *
我的眼睛映出的东西,全部都染上了红色。
就像时间停止了一样,声音消失了,皮肤的感觉也麻痹了。
红色的夕阳,在并排的公寓的另一侧慢慢落下了。
被晚霞覆盖的世界,完全没有现实感,连我的神经也消去了。
在沙子铺垫的公园里,那点点茂盛杂草的中间,那个正躺在那里。
就像橘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般,丑陋的残骸。
靠近一看,是四分五裂的、毛茸茸的肉块,而我只是在怔然凝视。
残骸的附近,胡乱地丢弃着一只红色的项圈。
项圈上的铭牌、有着我几年前刻上去的文字,如今已是一片赤红……沾满了血。
『好过分……到底是谁……下了这么狠的手……』
一滴一滴的水珠,滑落到我饲养的猫上。
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呢。
我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少女流着泪,伫立在那里。
『真的……好过分……』
少女的年纪,看上去要比我小。肯定是来代替无法流泪的我来哭泣的吧。
我真是冷酷的人啊。饲养的猫死掉了,居然只有憎恨涌上心头。
我没有经历过“死”。
却这样唐突地造访我,把我重要的东西夺走了。饲养的猫的死,另笨拙的我除了愤怒和憎恨就无法接受其它感情了。
憎恨这一冷冷的火焰,在灼烧着我。
她就像是在我那理应被万般唾弃的心灵之下,神所派来的从天而降的使者。
这么想着,我对像冰一样覆盖着自己全身的感情,绝望了。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有人代替冷酷的我流着泪。
在这情况中,那唯一的事实让我感到了稍稍的救赎。
『你真的,很喜欢那只猫呢。』
少女温柔地说着。
『现实太过悲伤太过残酷,所以你才流不出眼泪。不过,别担心啊。我会代替你哭泣——』
我拼命地动着歪了口,吐出了言语。
指甲陷入肉里,因而露出的静脉和怒火相应似的急速跳动起来。
『对于做下这种勾当的家伙们,我是有点眉目的。』
如果说这是野狗和猫打架造成的,那也太不自然了。
很明显是用锐利的刀具,一刀刀地切割我的猫。
『家伙们……吗。为何你会认为凶手有好几个人呢?』
『有个家伙特意来问过我有没有养猫。一定、是那家伙干的。』
我的声音,带着非常冷的语气。这低沉的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来的,让我自己也感到毛骨悚然。
少女没有被我的态度吓到,一边抚摸着猫尸体的头,一边继续质问。
『确实,要说是事故的话这死法也太不自然了。你对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已经心里有数了吗?』
『最近,我感觉大家都在无视我。有时又将错误的部活时间发给我……明明我……才是部长……我还收到了很多诽谤短信,就算我怎么改变短信地址也好。每次我向部活的伙伴说换了的短信地址的时候,就会这样。』
喉咙涌上了后悔的念头。
我将涌出的感情,全部以言语的方式传达给少女了。我只是希望有谁听一下而已。
『只有那家伙,我以为是一直站在我这边的。一直认为是挚友。只有这个,我是认真这么想的。』
前发零落了下来,将我的视野覆盖住了。
这与将心烧尽的黑色感情的蔓延同步了。
『真是大意了……在她问我有没有养猫的时候,我才告诉了她。』
我蹲了下来,将只剩下躯体部分的、我的小猫的前爪,轻轻抬了起来。
『爪间,缠着一缕纤维。这种褐色的纤维,我认为是我们学校的校裙上的。』
我的小猫在咽气之前,肯定将犯人的裙子撕破了。
这是猫给我的最后信息,就是……寻找裙子破了的人物。
憎恨的火焰,在心里燃烧。
咕嘟咕嘟、我酸楚的胃酸沸腾了,与我扑簌而下的眼泪一同,渐渐将我的内里融化。
理性与良心,那些心灵的封盖,在泪水和悔意之中、缓缓地溶解而去。
『凶手对自己的裙子,应该做了一些修补。而且一般说来也没人会想到、自己裙子上的纤维竟会粘在猫的身上。』
我狠狠地向地上的沙子爪了下去。
『有备用裙子的人是很少的。我即便是意气用事,也要在明天找出凶手。』
『找到之后,你准备怎么做呢?』
『肯定,那家伙只是实施者而已。恐怕她们在杀掉我的猫之前,是通过猜拳来决定由谁下手的。那些家伙……我绝对……不会原谅……』
少女像是担心我气过头似的,向我伸出了手。
但是,我把那只手甩开了。担心什么的,不需要——
『不会原谅——。不会原谅——』
“不会原谅”这句话,犹如诅咒一般在我的内心回荡。
因愤怒而充血的双目、狂乱跳动的心脏、身体也渐渐变得燥热。
泪水也没办法停住。
后悔着后悔着,这种感情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要——杀掉那些家伙——
『不要啊!!』
我心中憎恨的烈焰越烧越猛,而此时少女温柔地抱住了我。
很温暖——
她温柔的气味,轻轻触动了我的嗅觉。
『因为饲养的猫被杀了,就打算去复仇吗?这样子的话,你不就变成最可怜的了吗。』
『不然你又让我怎么办啊?如果你也失去了、对自己最重要的、无可取代的事物,你又到底会怎么做啊?“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来”,你也会这样想吧?』
『“杀掉他们”——你是这个意思么?』
温柔的少女,手腕是冷冰冰的。
被那个少女的手腕抱住的我,拼命压制住激昂的憎恨。
『我想要杀死他们……但是、“杀死”和“想要杀死”,是不同的。我必须用最后残存下来的理性,抑制住我的杀意。』
抱住我的力道,松弛了下来。
『或许杀害了猫的凶手,瞄上的正是那一点呢。』
少女有点不高兴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拼命压住的理性的盖子,我感觉就要飞起来了。
『——这怎么说?』
心再次开始破裂。
理性和良心之类东西开始出现裂缝,摇晃着。
少女从正面直直地看着我。
『凶手非常阴险,早就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凶手借用你的宽容,乘虚而入了。他们认为就算把你的猫杀掉,你也会保持理性、不会找他们算账——。猫和人的生命的重量是不同的,杀掉这两种事物的分量,是大相径庭的。就算自己的猫被杀死,只要你针对杀害它的凶手展开复仇,到头来被视为恶人而得到惩处的,将会是你。』
我看着少女的脸,硬直了。
饲养的猫被杀掉不用说,连我反击也会被当成玩具了吗,这就是被欺负被作弄的命运吗……
憎恨的火焰猛地消失,后悔的念头取而代之地沸腾起来。
少女看着僵硬的我,继续说。
『对方认为你很弱。正等待你血冲上头,跑过去复仇。为了狠狠地嘲笑你呢。』
『那我应该怎样做才好?我能为这孩子报仇的话,什么事都愿意做。』
『先扫清外围的阻碍吧。就从欺负你的、不——“欺负“这个词也太轻描淡写了。妄图让心地善良的你坠入圈套、无法脱身的人们。就从和他们关系最远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地询问下去。站在客观的角度,让他们来评判谁对谁——』
『——错的是那些家伙!!』
被激昂的感情冲昏了头的我,打断了少女的话语。
叫声非常大,而且充满了愤怒。少女被我的叫声吓得抖了抖身子,有点顾虑地低下了头。
我稍稍地降低了音调,继续说。
『就凭我一个人,是绝对无法胜利的。她们肯定会狡猾地糊弄过去,甚至还会散播谣言……说这孩子是我杀死的……』
『没关系,我们一起把凶手揪出来吧。然后将凶手带到这个地方,让他在这里忏悔谢罪。』
少女温柔的话语刺进了我的心。
我在心中,摇了摇头。搜索犯人什么的,肯定不会顺利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犯人表面可是个好孩子。隐藏自己邪恶的心,时刻注意不做有损于自身评价的事情。
但是……
肯定会有一瞬间会将身上的皮剥下来。就像恶魔附体般的凶暴将会展露无疑——
少女轻轻地将手放到我颤抖着的肩膀上。
『切记,你一定不能贸然行动。别担心,我想要成为你的助力。』
这样说着的少女,拭去了我脸上的眼泪。
* * *
“你想干什么,带我到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公园。”
从被爆破掉的市政府那里,差不多有20分钟的路程。
千夜学姐拉着我的手,离开了像迷宫一样的住宅地,到达了这冷清的公园。
进入了六月,白天的时间延长,周围还是比较明亮的。但是这种明亮,却给我一种沉重的感觉。
“时雨君,来到了这个公园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到吗?”
她露出神妙的表情,眯起了眼睛。
公园的地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被周围的公寓团团围住,连小孩子也不会靠近的冷清公园。
千夜学姐低着头,凝视着地面的某一点。这个身姿,和她重叠了。
“虽说我不想回忆起来,但是很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公园是和遥相遇的公园。
“我啊,认为这里的回忆有谜团。”
“谜团是指我的记忆吧。为了寻求自杀事件的线索,你才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连忧姬都卷进来了,不是出差到炸弹事件的现场了吗。你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不要再一头撞进这些事了吧?就算你有几条命,也不够用的。”
千夜学姐目中无人地笑了。
“呼呼……时雨不也是一样吗?”
千夜学姐到底在想什么,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自杀事件在遥崩坏的同时,销声匿迹了。确实还残留着某些还没解明的事,但是面前的危机已经远去。
但是,却把自杀事件和炸弹事件放在一起同时调查,这是为什么?
就像察觉到我的疑惑一样,千夜学姐长长的睫毛放了下来,这样说。
“最简单的杀人方法就是,笑着和对方握手,趁其向后回视时一刀刺过去就行了。”
被倾斜的太阳照着,她长长的头发正发出橙色的光芒。
她的侧面与夕阳重叠起来,高高的鼻子像影绘一样浮了起来。
影子出现了裂痕。那是千夜学姐的嘴唇动了起来。
“我能读到的,只是记忆的碎片。只有强烈地存留在心中的碎片,才能感觉得到……”
我像白香一样,用脚尖踢着沙子。
到底读到什么记忆了呢,这个女的……
我焦躁地踢飞沙子,在地面刻下痕迹。表面的沙子被踢开,将里头茶色的土色显露出来。
“血啊……呼呼,和记忆一样呢。”
满足了似的点了点头,千夜学姐绽开了笑脸。那是魔女一样的微笑。
“我能发问吗?”
“……不告诉你。”
“我想也是。但是,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千夜学姐点了点头。
“学生会收到了女篮球部里头有阴险的欺负现象的报告。但是,从小夜美同学那里得到的报告却不一样。因此没办法确认到底有没有欺负。”
“那么,也不能说这里头有什么蹊跷吧?不过……”
说起来,遥中学的时候不是被欺负过吗?
春假的时候也将部活的时间搞错了,那时候真的是搞错了吗?这——不会吧。
我想起遥有时候会用冷得刺骨的视线看向小夜美。
她对小夜美和女篮球部员,一直都抱有怨恨的念头?
“你把那弄醒了呢。从年幼时就沉睡在心里头的,怪物——”
千夜学姐用手指沿着陷入不安的我的脸颊,开始抚摸起来。
她伸出来的手指,在地面上形成了长长的影子。
这与夕阳将我映到地面的影子,重叠了起来。就像千夜学姐,在一点点地侵蚀我的心。
我忍耐不住,将感情宣泄出来了。
“我和那家伙,可是朋友来的。要是早点察觉到遥的烦恼的话……”
“就是你这种优柔寡断的地方,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哦!”
她的手缩回去了。
有点不高兴似的,千夜学姐一个转身背对着我。
“那么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哈?你把我带到这里,完全没有必要吧!!到底为了什么来这个公园的。”
一副“真是受不了你”的样子,千夜学姐把手抬起来,叉在腰上。
美丽的黑发从肩上柔顺地滑下来了。
“我假装一夜,到了炸弹事件的现场,你是看见了吧?你是和……白香小姐在一起吧。我是在跟踪你们。”
嗯……?
为什么从遥的话题跳到了我和白香的话题——话说回来,是在跟踪我们!?
“时雨君和忧姬同学分开之后,一夜看见了忧姬同学。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偷偷地跟在你们后面,到了爆炸预告的现场。然后在那里我和一夜交换了……我认为这就是正确答案。”
我抱起手,思考着。
千夜学姐之所以来到那个现场,是因为跟着我,也就是说……是偶然的吗?
我正想着,然后千夜学姐用手指压住了我的嘴唇。
“现在就请你先这样认为。”
千夜学姐微微一笑。
这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顾在惊讶的我,她从胸口的口袋把笔记本拿了出来。是那个和一夜学姐共有记忆而存在的,红色的那本。
“炸弹事件,所使用的炸弹种类已经能特定下来了。是强力的HMTD炸药(有机过氧化物)哦。爆炸的威力是……呼呼,时雨君应该非常清楚了吧。”
闭上眼睛,裂成两半的,燃烧着市政府的影子就浮现出来了。现在想想,我当时站在那个现场居然会没事。
啊啊但是,千夜学姐貌似掌握了爆炸的规模,然后才回到现场的。
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啊,真是冷血女。
她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用手指指着笔记继续说话。
“是从今年开始的,这个地域发生了三个事件。过路魔事件,自杀事件,还有这次的炸弹事件……”
“……我想,千夜学姐……你不会全部都一头冲进去了吧?”
千夜学姐,眯起了眼睛。
“我啊,可是非常喜欢这种异常的事件的。我能感觉到……有姐姐相关的线索……呢。”
她还追着五年前去世的姐姐的背影。
之所以热衷于自杀事件,也是因为那跟作为遗物的红书有关系。
但是,书已经丢失了。
千夜学姐说那是精致的假货,莫非——
“时雨君认为这次的炸弹事件是普通的人做的吗?”
“现在还不能判断。但是干的那么华丽,却没能被捉住。跟自杀事件那时是一样的。”
“炸弹事件是紧接在我入院之后开始发生的。频繁地送恐吓信,引爆炸弹……是在这一周之内。”
千夜学姐用树枝在地面的沙子上开始画起关系图。
最初的犯人……Ophelia举着改善非正规劳动者待遇的大旗,将恐吓信和炸弹送到了世间认为的血汗公司里头。
在引成一定程度的骚动之后,接下来就以“抢夺了国家财富”的矛头对准了出口关联的企业。
媒体嗅到开始大规模报道,是在最近。
Ophelia这次就对着接受美军基地扩张的市政府展开了攻击。
那就是今天的事件。
我看着千夜学姐在地面上画着的图形,心想这从各种各样的方面看还真是专业啊。
“……那么,问题就只有炸弹的原料了。”
千夜学姐将树枝扔到地面,抬头看着我。
“HMTD炸药,其原料是双氧水。”(译注:オキシドール,Oxydol,双氧水)
双氧水……
自杀事件的时候,从保健室消失的那种药品啊。遥用河豚毒远程操控第五人,为了将零落的血液拭去所使用的……
“我最初也认为这是为了隐藏证据而偷走的。但是,好像不仅仅如此。”
千夜学姐从我的眼睛中把我的思考读了出来,然后继续说着。
这时我有各式各样的问题想一下子说出来,但是嘴唇被千夜学姐的手指堵上了。
没办法开口。
“如果能确保液态的双氧水到手,其他必要的原料只要有野营时使用的固态燃料就行了。但是先不说炸药的精制需要大量的时间,要造成今天这么大规模的爆炸是需要很多原料的。果然,只有保健室那点存储来造成那么大的爆炸有点难度……?”
千夜学姐低着头开始思索。
从零落前发的隙间,能看到她锐利的眼神。那是犹如找到了猎物,猛禽一般的眼神。
于是我回想着爆炸相关的知识。
爆炸通常会有急速的膨胀,因此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回被吹飞。那膨胀的速度在爆炸的威力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超过音速的话就被称为爆轰,会产生强烈的冲击波给予周围非常大的损害。
这次将我和白香吹飞的爆炸,形成了环状的冲击波。
使用了比较强的炸药才能这样子的。
“是硝铵炸药。”
千夜学姐一副有点勉勉强强的样子,把手指从我的嘴唇上拿开了。这是因为我一直以“让我也说两句”的视线看着她的原因吧。
“名字明明像笨蛋,但是却非常强啊。”(译注:アンホ爆薬,硝铵炸药。笨蛋,アホ。)
我思考她为什么不允许我反驳的原因。
结论……却一个也没想出来。
然后,为什么她要追查炸弹事件……也没想通。
“我们在追着影子那时,将桥炸毁使用的就是硝铵炸药……这样的话,就能说明为什么能产生那么强力的爆炸了。”
“但是,那是从采石场之类的盗过来的,不是吗。”
千夜学姐摇了摇头。
“缘同学家附近有采石场,所以我才认为硝铵炸药是从那里盗过来的……我当时也没觉得有可疑。但是炸药不是偷来的。那些硝铵炸药恐怕是手制的。”
硝铵炸药只要在家居中心买点肥料,然后加点卡车用的燃料,以一定比例混合就可以造出来。
这次是混了铝粉所以让爆炸速度更加快,不过说实话怎么都好。
我走到公园的一角,看着面前高层住宅楼群。
里头的停车场,装饰成一副男子气概的卡车正随随便便地停在那里。周围连人烟都看不见。
从那里取出燃料,看来也不怎么费事吧。
这样子就可以造成吹飞一座建筑物的炸弹了啊……
“硝铵炸药这样子放着是不会爆炸的。爆炸的敏感度非常低,因此能比较安全地使用。为了让它爆炸,需要另外造点炸药。”
“……所以,才使用了双氧水了吗。”
我不想相信。
但是,千夜学姐在怀疑我最不想思考的可能性。
只见她看着我,突然改变了态度,向我打出了“可以发言”的信号。
“也就是你在……说炸掉我们通过的桥的炸弹和这次炸掉市政府的炸弹,是同一样东西?”
自己的心被慢慢地逼上绝路。
自杀事件中被拿走的双氧水,在这变成了炸弹的原料……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第一,双氧水什么的,不是可以随便在药店里卖到替代品吗。
千夜学姐看着我,等着我的下一句话。
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想将我欲言又止的那句话……
“遥已经……死掉了啊……”
是听到了想听的话了吗,千夜学姐微微地笑了。
那是一副对现在的异常事态,感到无法抑制的快乐……的笑容。
“嗯嗯,没错。死人是不能引起炸弹事件的。我好像想多了呢。”
她眯起了眼睛,然后转过身子,快步离去了。
我向着她的影子,
“骗子。”
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 * *
水,狠狠地打在石头上面。
我呆呆地站在桥畔。
握住的手机在振动,震得差点要掉下来了。掉下来是不行的。这个电话,可是维系我和现实的唯一联系。
『明明我已经那样子给你忠告了,结果你还是对人下手了。』
取得联系之后,不到十分钟少女就来了。
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我,她十分悲伤地低下了头。
哗哗,能听到浪花声。
这与我心脏的跳动声重叠,并让它越跳越快。
我无法忍受少女的视线,于是背过了身子,看着河。
冷冷的河水上面,有一个女的头浸在里头。那个女的,和我穿着同一所学校的校服。
河流因为那个女尸而分成了两股。我的人生接下来,会流向哪一边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摁住了她的头,把她沉进了水里。』
断断续续地,我向着河说出了忏悔般的话语。
只是,希望有谁能倾听。
『一句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所有东西撇清了。哪儿来的什么猫,我们不知道。——哪儿来的什么猫——!?』
颤抖的音调提高了,我狠狠地跺了下脚。
罪恶感和恐怖心消失了,沸腾着的怒气开始支配自己。
『难以置信,居然把我的猫——说成是哪儿来的什么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我的猫给看扁了。头来,对它痛下杀手的,是我的挚友啊。啊啊……就是一厢情愿地、只有我单方面的,把她当成挚友的那个女人啊!!摧毁了我的心,还在我的面前和她男人秀恩爱,真是下三滥的女人!!』
觉得自己真是凄惨啊。
我至今为止到底都在相信些什么啊……
为什么会相信那个女人的啊……
『要是知道有这种结局,谁也不相信地活下去就好……不应该参加什么社团的,不应该交什么朋友的,这全部都背叛我了……我明明,是那么地心痛……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啊啊。我,我把这个女生给……』
『一—这是理所当然的。』
少女用令人惊恐的低声说了。
这豹变实在太过突然,我不禁漏出了呻吟声。
『该死,是理所当然的。』
她用像看到厨余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尸体,然后将脚踏上了尸体的头。
哗啦的声音响起,尸体的头部完全浸入了水中。
『这个女的为了让你掉入圈套,不惜夺去你饲养的猫……珍爱的家人。然而犯下那样的恶事却还死不承认,轻蔑你家人的性命。该死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我杀了人。这个女生,要是从一开始就能向我道歉的话,我也不会酿成大错……』
我到底是希望她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啊。
我内心的渴望,那便是宽恕。面对着我这头只懂得憎恨与愤怒的、悲哀的野兽……我想要得到人类的宽容和饶恕。
我握住裙子的下摆,低着头。因为后悔而不停颤抖的手,被少女轻轻地握住了。
『你的做法,没有错!!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欺骗你了。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你的善意了。她们冷淡地对你,当你为此而痛苦之际,就会聚在一起、嘲笑你的苦楚。所以,你没有错。』
少女的脸上,落下了阴影。
少女背对着刚升起的月亮。赤铜色的满月,映出了少女歪曲的嘴唇。
『你做的只是清理了一只垃圾而已。有什么必要后悔的?』
察觉到少女在微笑的时候,我不禁觉得有不快的感觉在背后疾驰。
疯了。
这家伙,已经疯了。
少女用冰冷的手轻轻地摸着我的手。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她死掉。只不过呢,这家伙实在是冥顽不灵,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过,所以——在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死去了。错的,是不肯承认自己罪行的,这个女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她死掉。只不过,这家伙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过。所以,才死掉了。』
就像被染得赤红的月亮盯着一样。
令人发寒的红褐色月光,照亮了少女的唇。我就像被诱惑了一样,开始模仿它嘴唇的动作。
『我……从一开始……』
『就没有想过要让她死掉。』
『就——没有……想过要让——』
『你没有错。』
『我……我——没……有……错……』
每跟着少女复述一句,心就变得更加轻松。
少女笑着,微微的。
就像褒奖初次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少女张开双手,向着差不多能踏出一步的我轻声细语。
『你,没有错。』
『我——』
『你,没有错。』
感觉心便混浊了。
回响着的就只有少女的话语了。是肯定我的话语。是宽恕我的罪,的话语。
少女“你没有错”的话语,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旋,让大脑开始麻痹。
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
『错的是,不承认罪行的……那个,最下三滥最糟糕的女人。是自作自受的。你活到现在,从未有过任何过失。然而这些家伙却借着你的善良乘虚而入,妄图把你塑造成一个犯罪者的形象。所以,你没有错。』
你没有错。
这一句话轻轻地在我心里头溶化了。
这是麻药。感情渐渐平复,变得混浊。
这些家伙没有杀掉我的猫的话……没有杀掉我的猫的话,就不会死了。
所以——
『——我,没有错。』
少女大大点了点头。
眼睛眯了起来,少女的嘴角满足了似的大大地弯着。
『错的,是那些家伙。杀掉我的猫……所以,我来给她们惩罚了……』
『那么,你的罪过就由我来宽恕。……变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少女把浸在水里的尸体从背后抱了起来。
然后就这样一拳打在了尸体的心窝上,只听见“呕”的一声,从尸体的口中,胃容物吐了出来。
『这么一来,就能错开死亡推定时间了。这个女生在和你一起用完餐后便与你分开了,她死亡的时间是在胃中的食物排空以后——可以伪造出,这样的假象。你等下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去一趟便利店,然后让监控摄像头拍下你。对了,你今晚就住在朋友家吧,因为家里人是做不了你的不在场证明的。』
她一边巧妙地安排着我今后应该采取的举动,一边从提包中取出了数种洗涤剂。
那个红白包装的含氯洗剂,我在广告中经常看到。
『给我看下你的手腕。是这女生留下的抓痕吧。指甲里黏着你的皮肤碎片的就糟糕了,因此我会把这女生的手指甲剥掉几片。别担心,你不是养着猫吗。手腕上的伤,就说是猫弄的就行了。』
说着,她拿起尸体的手腕,挥动起来。
手指狠狠地打在石头上,柔软的手指尖一下被撕裂得通红。尸体的手指甲飞了出来,撞到了我的脸颊上并发出了声音。
少女不动声色,淡然地从尸体上消除着我的痕迹。
给人有种……非常熟练的感觉。
用洗涤剂把尸体的表面全部擦拭完后,少女总算停下了手。
『你残留在尸体上的汗液和指纹等等已经消除了。警察就算发现尸体,也找不到与你相关的证据。但是,或许这尸体上某处还会沾着你的头发。因此我要在比较容易发现的地方,缠上其他混淆视听的头发』
这样说着,少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袋里头装着茶色的,稍稍有点长的头发。
她把那头发慎重地缠在了尸体的手指上。
『接下来就只要把它沉到河里,就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了。这家伙死在这条河里,真是太好了。』
她是在关照我么?
这个少女从来没有使用“杀”这个词语。
『这条河稍稍地溯流而上,会有一个很大的河弯。把尸体扔在那里的话,得过好一阵子才会浮上来。』
少女话题一转,向上看着我。
『话说你还准备继续做这种事吗?』
青色的眼瞳,紧紧地看着我。
不知道何时,少女的声音中尖锐感消失了。
那悄声细语就像要轻轻地包裹我似的。
『这个东西,你可以把它视作护身符。它能端正你扭曲的心,为你指明希望之路。』
少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闪闪发亮的戒指,让我握住它。
她包住我手掌的手,十分冰冷。简直就像没有血液在里头流动一样……
而我握住的戒指却微妙地带着微热,泛着令人不可思议的暖意,不停放射着光芒。
那阵暖意,宛如在将我的罪孽、尽数肯定。
在下一个瞬间,我的意识发生了倒流。
一个接一个地、杀人现场的影像灌入了我的脑海。
就像在乱按电视机的遥控器一样,夹杂噪点的影像不停地闪过。
双手双脚被祖母紧缚、全裸沉入浴缸的女生;在工地现场,被高空坠落的钢筋贯穿胸膛的工人;被日本刀劈成两半的某中小企业的要员……
这些惨不忍睹的影像,猛烈地灌入了我的头脑之中。
这个戒指,渴望着鲜血……
这是没完没了的吸血冲动。这种丑陋的欲望,在我身体里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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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人两人这么简单的数量,简直就像破了洞的水桶。
这东西到底那里具备了展现希望的要素啊?
这些记忆——
残留在戒指中的、这一系列、惨不忍睹的影像……难道不都是这东西的所作所为吗。
咯噔,心脏猛烈地跃动。
手臂、双足,但凡动脉所至之处,都沸腾着滚烫的记忆。
这只血红色的戒指,是极为恐怖的东西。
持有不忍直视的禁忌记忆,因此让人微妙地感到它有着令人神魂颠倒的甜美诱惑。
咯噔,我的心脏再一次猛地跳动了起来。
戒指温柔地对我低语。
『加害自己的人,要是他们通通不在了的话,那你会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何等惬意。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事?』
我想将手中的这戒指远远地扔出去。
这东西……非常危险。
不快一点放手,把这些禁忌的记忆消去的话……
『我,可是你的影子哦。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哦。』
戒指没办法离开手了。
狠狠地抬起的右手,到肩膀位置就没法再动了。我无力地坐倒在河边了。
戒指继续温柔地细语。
『与此相对,我会赐予你力量。将可憎的人类,全部从这个世界消去的力量——』
啊啊,其实我早就明白了。
那种事,早就明白了。
说到底,也只有想利用自己的东西,会肯定我而已。
我放任自己的一时冲动,将他人杀害。除了堕落,就已经无路可走了吧。
心灵正渐渐地染成漆黑,而我对此,只是心甘情愿地加以领受。
嘴角缓缓上扬,我的心情正变得一片舒畅。
看着哧哧地笑出声的我,少女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一周一人地,杀死她们。』
一周一人。这是戒指传授给我的,智慧。
『那样……是不行的。你不能再加重自己的罪孽了……』
少女假装不知地为我担心起来。于是我狠狠地塞住她的口。
痛苦的呻吟,从她脖颈处发出来了。
『少在那里假装好人了。从一开始,你就打算让我杀人的了吧?正好,我就如你所愿。因为,杀掉我的猫的家伙还活着。』
感觉到恶魔降临到我的心中了。
全身被怒气所充满。这家伙也好,那家伙也好,都想利用我。
放松了力量,让少女能够呼吸。
我靠近咳个不停,胆怯的少女,轻轻地问。
『……你想我杀哪个人?』
* * *
从走廊向起居室去看,在冷冷的荧光灯下,能看到倦怠的忧姬低着头的身姿。
我轻轻地打开起居室的门,向着在厨房做晚饭的小夜美打了声招呼,然后打开了电视。
病弱的忧姬身体有时好有时坏,而今天……好像是坏的。
“我回来了,忧姬。”
努力地用明朗的声音向她打招呼,忧姬慢慢地抬起了头。
今天跑到了炸弹事件的现场,走了很长的路,所以累了吧。
“欢迎回来,哥哥。”
“你在看什么?”
忧姬正看着放在长桌子上的一个小瓶子。
瓶子反射着荧光灯,发出了茶色的光芒。里面装着的,是琥珀。
幻想般的光景,在琥珀的里头展开。二只蝴蝶伸展着光鲜的翅膀,停在了小小的枝条上,时间就停止在那一刻。
我想起了关在琥珀里头的昆虫相关的知识。
琥珀是树木的树脂经过几万年石化形成的,而有昆虫在里头的是比较罕见的。
面前的这块琥珀,是凝固了蝴蝶在生的样子,让它们在几万年里头一直展翅。
周围一片深寂,身体也一动不能动,被困于如同永远的时间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忧姬轻轻地摸着小瓶子的表面。
“这个,很厉害啊。”
我坐到忧姬的旁边,用佩服的心情看着琥珀。
“如果里头有小恐龙的话,就能用以其遗传基因复原来对人类社会举起反旗了?来找吧,忧姬。”(译注:侏罗纪公园,哈蒙德博士召集大批科学家利用凝结在琥珀中的史前蚊子体内的恐龙血液提取出恐龙的遗传基因,将已绝迹6500万年的史前庞然大物复生,使整个努布拉岛成为恐龙的乐园。)
听到我的建议,忧姬哧哧地笑了。
“小恐龙什么的,这里可不存在。封住蝴蝶的这个琥珀,也只是假货。溶掉琥珀让其流进来,人工形成的而已。”
“但是,非常漂亮啊。简直就是艺术品,”
为了交换到美丽的身姿,这些蝴蝶付出了永远的时间。
背负了无法腐坏,只能在光下散发着光芒的宿命。
看着闪闪发光的琥珀,忧姬轻轻地问。
“……为什么要到爆炸预告的市政府那里去?”
忧姬很担心的样子,话语里头有着颤抖。
“自杀事件那时也是一样。哥哥好奇心很旺盛,我是知道的。但是,这次你可知是非常危险的?”
“爆炸的瞬间,感觉通向私立低腰泳衣女学校的大门打开了,结果是幻觉啊。啊啊,好想去啊。”(译注:私立ローレグ女学院,neta私立ローレグ小学校,某本子,百度一下就行。又知道些不想知道的知识了……)
“呜~,岔开话题!我不是问你看到了什么幻觉!哥哥不再小心一点是不行的!”
刚才把她塞给了那个笨蛋白香,回到家之后的忧姬好像冷静多了。
于是就在想为什么我跟着白香,变成追踪炸弹事件了吧。
那种事,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明明只是想去邂逅萝莉巨乳的花子小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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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姬看着我露出那样神色的脸,只能惊愕地露出“那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表情。
于是我什么也不说,就去抚弄忧姬的咽喉了。
(译者:当成猫去摸了。)
“喵。好痒啊~呼呢呀,妞,喵,喵~……”
(译者:配合的妹妹。)
忧姬像猫一样把身体靠了过来,在我的抚摸下扭动着身体。
忧姬的眼睛轻轻地闭上了,陶醉地后仰了身子。我也乐于来回感受妹妹的皮肤感触……然后,手突然地停下了。
“不要停,哥哥,不多点摸摸忧姬的话,讨厌。”
令人怜惜地,忧姬将停在空中的我的手,向着自己的身体拉过去了。
一瞬间,不安在脑海里掠过。
自己居然能有这么安稳的生活,是不是真可以——这样自责的想法浮了上来。
“可以的。”
忧姬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这样对我说。
“哥哥感到责任感什么的,是不必要的。”
“或许会有不同的未来,我一直都这样想。”
这就像是从学校回来的路上,突然会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样。这是不是已经不可救药了呢,一念至此心总是会紧紧地缩一下。
“如果有不同的过去,不同的现在,未来是不是就会不同……忧姬,你不会这么想吗?”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里不满。
但是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崩坏的遥的身姿。然后这个身姿,又慢慢地变成白香的样子……和燃烧着得到市政府的影像重叠了。
有这样的预感。
总是有一种接下去会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预感。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是无法再插手的。是不会改变的,无论你在事后怎么做。哥哥你是困于接下来要怎么做,所以才一味地介怀过去。”
“……说不定真是那样。”
“很在意?对白香。”
我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忧姬好像很惋惜地离开了我,整理了一下裙子,在沙发上坐直了。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忧姬和她是朋友吧?”
为了转换心情,我将放在柜子上的组装模型拿了下来,放到长桌子上。
“虽说是朋友……哥哥认为是朋友的话就会全部了解这个人吗?……啊啊,不,对不起。我并不是那样的意思。白香啊,五月份一次都没来过学校。”
“就是说现在出现在学校就是很奇怪了啊。”
我一边玩弄着模型板,一边适当地回忧姬的话。明明厨房里传来了小夜美做菜的声音,电视的声音也能听到,但是总感觉起居室特别的寒冷。啪嚓啪嚓,总感觉干干的钳子声越来越大。
“不,今天好好地来了,只是笼在女子厕所里头了而已。五月中的时候,真的是来都没有来。家里好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我想起了,当和白香提起哥哥的话题的时候,她一脸阴沉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那样子……
“过了好一阵子,总算是会来学校了。但是,从那时开始,白香就变了。总是笼在厕所里头,因此也传出了花子小姐的流言了。哥哥非常喜欢这种事,所以想让你把这事放到一边,因此昨天才告诉了你一点点情报……”
忧姬这样子提供花子小姐相关的情报,完美地起了逆效果。
我已经对白香的秘密在意得不得了了。
千夜学姐在怀疑自杀事件和炸弹事件有所关联。而炸弹事件里有着就像一头冲进去的白香在,千夜学姐……真的是追着我而去那里的吗?
白香和炸弹事件有关,不会这么想吗?
尽是谜团。
“白香的那个,指路的稻草人偶,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着的?从一开始就那么电波酱的吗?”
“指路……?那是指依凭的那个东西吧。”
白香听从……依凭的命令,再次到学校,好像是在六月的样子。
从那时起白香就变成了抱着大大的包包,笼在厕所里头,扔掉了手机,只听从稻草人偶的话。
这让班级的全员都感到发寒。
所以才给她起了个花子小姐的绰号。
吸烟的事……好像没暴露啊,白香。
“她好像将稻草人偶,叫成サイのカミサマ。这个,你了解吗?”
忧姬将手放在下颚上想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
“サイのカミサマ……是写成赛の神,或者境の神的吧。是境界的守护神。换句话说,就是地藏大人的伙伴。哥哥,你知道为什么要摆放地藏大人吗?”(译者:这里也没给出サイのカミサマ的汉字,话说我也不太懂日本神灵方面的东西,后面也直接放假名了。)
我摇了摇头。
地藏菩萨啊……我回想起双亲的话语。
这片地域以前是都是田和山,现在好像是将它们全部铲平变成住宅地的。还有田地的时候,地大人,村子相关的祭典和风俗还残留着。但是基本都随着都市化而消失了。
所以我对地藏大人不是很了解。
我都这样子,看来过多十年的样子,连知道“地藏”这个名词的孩子也没有了也说不定。
“地藏大人,是将大地所持有的能量供给田地的菩萨大人。然后还跟生和死的境界有关。所以在坟场、桥、山顶、十字路口、坂道等境界线相关的位置摆放。”
啪嚓啪嚓,我用钳子将模型的零件剪了出来,开始组装模型。
“不只地藏大人和他的伙伴,依凭也被认为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代替我们,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看不见的……敌人吗。
对于白香来说,那就是和他人的联系,或者就是社会?
好不容易才去上学却笼在厕所里头吸烟,只听从稻草人偶说的话。她到底想干什么,还真是不明白。
但是,想这样干的心情……总感觉能理解。
“不是经常有说人形的机器人其实没必要做成人形,但是我更认为……这里头不是为了科学的合理性,而是有其他不同的东西在内。还保留五月人偶这样的风俗就知道了,日本人对人形是非常执着的。”
忧姬看着我正在组装的机动战士,这样子说了。
赤红的身体长出了角,装备了光束飞弹,拿着大斧展示一副武者姿态,从这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
“那么,五月人偶和依凭,到底有什么关系?”
“嗯,不只五月人偶,雏人偶之类的,全部都被叫做依凭。”
忧姬皱起了眉头,开始解说依凭本来的职责。
我将桌子上的总帅专用的红色机动战士放倒了,把手伸向了咖啡马克杯。忧姬这样子的时候经常会说很久。
日本各地现在还残留着有将依凭的人形叫做道祖神、鹿岛人形、钟馗和サイのカミサマ等的风俗。
村子境界线上放置的依凭是用作把体内的灾或者不好的气吸走的。将村里头不好的气全部集中起来,使村里头变得干净,对外侧则夸示这等同是炸弹一样的东西,是村子的守护神。
“我认为这也是日本有趣的一个地方。将只能屯积而屯积的负能量,对外侧说成是守护。但是,屯积的能量也是有界限的。不得不以一年为限度,将依凭烧掉、破坏或者顺水流走,然后做新的依凭。”
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以前看过的动画场景。
电视里的巨大人形祭典,多数都是烧掉作为定则。这样子就将负能量烧掉消除了,然后又做一个新的,继续清洁村子。
道理上来说,真是非常合理的循环。
就算里头一点科学根据都没有,当成是参观燃烧巨大人形的仪式,也能大大消解压力吧。
对于现在这个闭塞。压力蔓延的社会来说,燃烧人形……类似的不是最为追求的仪式吗?
“炸弹事件……”
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傍晚的爆炸场面。
依凭,炸弹事件……感觉这2个事物联系起来的线索又增加了一条,心里头有点忐忑不安。
说起来那个依凭,还有机器藏在里头……
“…………怎么了吗?”
察觉到我的表情变化,忧姬又皱起了眉头。
“不,什么都没有。”
果然,这情报还是不要告诉忧姬比较好吧。
如果那个稻草人偶里头真的有机器的话,就变成白香被谁给操控了。
简直就像,因戒指而使得命运疯狂的遥一样——
还有那个稻草人偶,对白香下了恶灵退治的命令。到底,有什么目的?
开着就没管的电视,开始播放7点的新闻了。
开始就是介绍燃烧中的市政府,“激化的炸弹犯的犯行,是单独犯?还是复数犯?”新闻解说员提出了这些问题。
我将视线从电视转到忧姬身上,只见她有点担心地低下了头。
我在想什么,她从视线里察觉到了吧。
“炸弹事件啊,幸亏没有人伤亡。而且犯罪现场每次都会有信留下来,写着犯人的动机。然后落款都是写着‘悲剧的Ophelia’。”
就像和忧姬所说的话同调了,新闻解说员也说出了同样的东西。
“那么,动机是?”
“社会上的不满。收入差距,血汗企业问题,反对原子能发电再启动,美军基地问题。……我想,犯人不单单是故意抛出这些媒体喜欢的社会问题。就算是只是想着利用媒体,犯人也一点丁也没想过那些是社会问题,我是这样想的。”
与忧姬的话相反,新闻报道认为这是社会问题越来越深刻的原因,不满的情绪终于在今天爆发了。
为了扰乱过路魔事件的搜查而引起炸弹事件,这样微不足道的原因对他们来说怎么都好。
新闻解说员为了附和自己的主张而对事件进行断章取义,不停地说这爆炸是国民的呐喊声,重复批判政府的话语。
……可恶,犯人的企图……逐渐得逞了。
电视不停地在播放爆炸的瞬间。
看着燃烧着的市政府的围观群众,莫名地有生气。
『我在想啊,炸弹响起来就好了。这不就能将无聊的日常弄个大洞出来了吗。』
白香的话语在脑海里回响。
“如果说名为Ophelia的犯人是人们的依凭的话,这炸弹事件说不定就像是一年一度的祭典了。将大家内心屯积的黑色感情,以一时的骚动,全部烧了。”
“正因为是骚动,所以做什么都没问题啊。”
忧姬摇了摇头。
“还不够。”
“烧成那样子了,还不够啊。”
“……生祭,不够。”
忧姬冷冷的一句话,让我一下子颤抖起来。
笼在厕所的花子小姐,サイのカミサマ,Ophelia,还有炸弹事件。总觉得能联系上,但是又连不起来。
为了完成这个拼图,还差一块零片。
我有这种感觉。
所以还有机会……回避最糟糕的结果。
忧姬看着我的脸,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哥哥没有必要牵涉其中的啊?”
“……啊啊。”
我说谎了。
千夜学姐已经出动了,所以……肯定……过度的不安,在内心残留着无法消去。
为了变换心情,我把停下的手再次动了起来,继续组装模型。
“呐忧姬,为什么不能让格差扩大?”新闻镜头转到了邀请的专家身上,在讨论着这是不是由于格差社会而引起的犯罪。
明明是为了扰乱搜查而引起的炸弹事件,但是现在媒体却一边倒地站在犯人那边,果然是因为格差和贫穷之类的话语非常有说服力那。
“金钱的有无,就会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忧姬一副无聊的样子看着电视,这样回答。
“我们人啊,很喜欢和其他人接触。很喜欢能和其他人说上话,很喜欢一起出去,还有,很喜欢遇到陌生的人。但是如果金钱的有无,将居住的场所阶层化了,限定化了,人和人之间的相遇也会随之受到限制。那样子的话,我们全部等于是活在监牢里没有什么不同。”
“我可是很喜欢的啊,活在监牢里头。”
“你真是一点没变”,忧姬一副那样的表情微笑了。
“那么,我就把哥哥关在监牢了好了♪”
说完,忧姬把自己身子滑进了正在组装模型的我的胸口上。
越过制度的,是忧姬冷冷的皮肤温度,那是她病弱的原因吧。
我哎呀呀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抱住了忧姬。
“诶嘿嘿,是哥哥的味道。”
我用手抚摸着咽喉发出咕噜咕噜声音的忧姬的头。
“白香在的时候一副傲傲的样子,单独两个人就这么爱撒娇啊。我组不了模型了啊。”
“真是的,我才没有一副傲傲的样子!!这只是哥哥擅自将我想成那样子而已!!模型什么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做的吧?忧姬能这样子和哥哥粘在一起,是很贵重的时间来的。”
哼地,忧姬把腮鼓了起来。然后一副逞强的表情,靠在了我的胸口上。
“诶嘿嘿。和哥哥单独一起—♪”
“你真是让人搞不懂啊。不是因为是兄妹就能一直在一起的啊。”“这样子在哥哥身上滚来滚去,我很喜欢就好。唔喵~♪”
忧姬一边装猫,一边在我胸口上转来转去。
我将右手握着的零件放回长桌子上,然后把两只手放在忧姬的头上。
“偶然,也试试‘就算是仅仅和你有血缘关系我也非常讨厌!!’这样说吧。”
“那,那是谁的声音啊,啊?”
“声音是很重要的,你这不是很有前途吗。”
“我才不想明白。但是讨厌有……血缘关系,偶然我也会有这种想法……”
“是吗是吗,这可是完美的傲娇妹妹发言哦。”
“才,才不是完美什么的!!我是讨厌作为妹妹!!和哥哥有血缘关系……所以……”
说着说着,忧姬声音就低了下去,最后根本听不到了。
沉默了几秒,忧姬猛地抬头。
“第,第一!!哥哥根本没有交女朋友的志气,所以我不跟着你是不行的!!”
毫不留情的话语,从忧姬的口中滑了出来。
“话说,担心我就算了。忧姬还不是高一了吗,也去交个男朋友啊。”
“什,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忧姬的脸变得通红,开始在我的怀中暴动。
“我,我的心情你完全……唔~~~~,哥哥笨蛋!!好啊,笑脸也好,哭泣也好,全部都只展示给我看就好了——绝对要让你这样子后悔的!!我绝对会成功,不会失败的!!以后你就算哭着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忧姬站了起来,将垫子狠狠地向我扔了过来。
唔呣……妹妹这种生物,果然是这样子的。
这种成功惹怒忧姬的行为,总让我感觉有什么达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