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我们在满是硝烟的地下道走着。
体力都已经用尽。
已经觉得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我们就像幽灵一样在地下道彷徨着,害怕着后头靠近过来的脚步声。
我张开了眼睛。
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黑暗。
上也好、下也好、右也好、左也好,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自己已经理解黑暗理解到要吐了……这种东西就不要再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吧。
风抚着脸颊。
微温的,让人不舒服的风。发出“呜呜”——貌似呻吟的声音,让人不安。
“醒过来了?”
我摇了摇头,硬是让还是一片迷雾的大脑清醒过来。
看来我是搭在小夜美的肩上,在没有电灯的走廊上走着。
“时雨,醒过来的话就自己走吧。上面传来的脚步声靠近了,要赶紧离开。”
我离开小夜美的肩,然后被塞了一个手电筒。
我看了看千夜学姐、忧姬还有小夜美的脸色。警察的突入,还有白香的死……种种的事堆积在心上,她们的脸上也带着非常疲倦的神色。
大家基本都不说话,无言地看着黑暗的走廊被手电筒照亮的前方,走着。
“……是门,而且锁上了。不把它破坏掉的话。”
千夜学姐站在关上了门前观察了一下。为了打开锁而从口袋里拿出了万能钥匙插了进去,然后用混凝土碎片敲了几下,把手很简单地就能转动了。
真是暴力的家伙。
然而握住把手的千夜学姐却皱起了眉头。
“爆炸的冲击把门撞歪了。”
千夜学姐站直了身子,向我们伸出手来。
“全员把持有的炸弹拿出来。”
我、忧姬还有小夜美相互看了看。
看来,貌似有人从白香的包包里头拿了几发炸弹出来。
忧姬背着包包,远离了千夜学姐。
“……千夜学姐?你是接受了上面的人的命令来这里的吧?Ophelia已经死了。那么,应该不需要躲开警察了吧?为什么要做到把门破坏掉的程度,都得逃跑呢?”
千夜学姐一瞬间理解了忧姬的潜台词,马上就板起脸反驳。
“的确是因为权力者的命令而到这里的。但是,这并不是接受了警察的正式搜查委托。被捕的话,立场就会变坏。能逃掉的话就能将我们在这里的事掩盖住。头脑很好的忧姬小姐……你连这样的事都不明白吗?”
忧姬摇了摇头。
“白香被名为サイノカミサマ稻草人偶所操纵了。是谁唆使她成为Ophelia的……我可是知道的。你在她入学的时候,就立即和她接触了。”
“找茬儿也得找个好点的。我——”
“为了打倒Ophelia,而听从权力者的命令侵入了这个建筑物没错吧?跟马上就被捉住的我和哥哥不一样,千夜学姐却一点不被怀疑能到处活动。那样子,你不觉得很奇怪?”
千夜学姐是放弃反驳了吗,只见她咬住嘴唇,盯着忧姬。
“要是这样想的话就合情合理了。权力者有政敌,为了排除那家伙,煽动宗教团体和极左团体,引起炸弹事件……在那中心的正是Ophelia。你得到的命令不就是那样子的吗?”
一点都不胆怯的忧姬继续说。
“将少女洗脑,引起炸弹事件。反正就是引起巨大骚动,让政敌下台之后……处理掉没有用的Ophelia,把建筑物破坏掉,消灭证据……”
千夜学姐梳理了一下发鬓,笑了起来。
“…………这话编得真好。”
忧姬和小夜美用冷冷的目光看着那样子的她。
我为了劝解忧姬和千夜学姐,插进了对话。
“要争等下再争。首先先逃吧。”
“……没错。”
点头的只有小夜美。
啊哈哈地发出苦笑想混淆过去的小夜美,把耳朵贴到地板上听声音。她的脸色一瞬间变青了。
“糟了,脚步声靠近了……啊,开始破坏上面的门了!?”
如她所说,这里也听到了隆隆地震动大地的声响。
刚才侵入的机动队,从控制室向地下一个接一个地破坏门了。
“快点拿出来,忧姬小姐!!不然来不及了!!”
忧姬一脸不情愿地把肩上的包包放了下来。
里头有通常炸弹一个,对人用炸弹3个。
“其他的呢?”
“就这些了。”
对有疑问的千夜学姐,忧姬狠狠地反盯了过去。忧姬将裙子的口袋全部翻了出来,制服的裙子也卷了起来。明白到没有藏起来之后,千夜学姐看向了小夜美。
“……我,我没有拿着。”
“以防万一。我们相互确认一下吧。”
小夜美和千夜学姐,相互确认起对方的制服。
看来是哪里都翻不出炸弹来了……为什么千夜学姐要怀疑到那种地步呢?这样子简直就是不相信我们啊。
千夜学姐要是敌人的话,就不得不相信忧姬的推论了。
“……接下来是时雨君。”
我无言地把双手放到脑后,接受了千夜学姐的身体搜查。
“还做这种事的话,就会被警察追上了。”
“……闭嘴。现在确认炸弹的数量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乱用的话,就麻烦了。”
千夜学姐完成了对我的身体搜查。
明明这是不得不全员合力逃离这个建筑物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周围却是一副不安定的气氛。
小夜美和忧姬都皱着眉看着千夜学姐的行动。
“炸弹我先拿着。首先用最后一个的通常炸弹炸掉门。”
千夜学姐将手伸向放在地上的炸弹。而小夜美立即把手拨开,站在了炸弹前面。
“那一点都不公平。一人一个对人炸弹才对。没有问题吧?”
千夜学姐沉默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有人有奇怪的举动,被炸飞也不要有怨言。全员都持有炸弹,也就是这个意思。”
千夜冷酷地微笑了。
千夜学姐把炸弹分配了。忧姬和小夜美每人一发,她自己保留一发。
……喂,给我等等,我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忧姬小姐,能请你把藏在右手的遥控……给破坏掉不?”
分配的对人用炸弹,是忧姬做的东西。全部都加上了号码,用遥控可以进行远距离引爆。
忧姬和小夜美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慎重地把遥控里头的电池取了出来,再把它扔到地上。小夜美立即加上一脚,把遥控踩烂了。
“……好的。现在把门炸了吧。”
千夜学姐满足地作出肯定,然后设置好炸弹。小夜美拿着对人用炸弹对准她的背后。
她们……还真的是不相信彼此啊。
“——趴下!!”
声音传过来的同时,爆炸也发生了。
钢铁制的门像纸一样被吹飞,面前是地下停车场。
那里简直就是地狱。
被烧毁的金属和车子的轮胎,还有人类的尸体……像毛巾一样卷在柱子上。冲鼻的油脂和肉味,让人从心底觉得不舒服。
想逃跑的老鼠,也在混凝土上被烧焦了。
连动物都逃不掉啊……
虽说已经没有大火,但是柱子和地面把吸收热量放射出来,开始炙烤着我们。感觉连心都要熔掉了,冷静和活下去的想法都差点被夺去了。
“神明是不存在的。再一次感觉到无神论的正确。”
破裂的皮肤碎片,和肠之类的东西到处都是。
叽啦叽啦,电灯也一闪一闪的。
走在前头的千夜学姐和小夜美的身姿,被淡淡的火光照着,一时可见一时不可见。
我或许没办法对大家做点什么事也说不定……
这不安,像刺一样刺痛并侵袭着我的心。我的存在,是不是只是一个累赘而已……
不快感从内侧涌出来,这时候我才初次真正理解到白香的话的意思。
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其实是谁也不知道的。所以,不得不全力以赴……
而自己现在真的有全力以赴吗?
“过路魔事件,持续发生的时间太长了。是各色各样的人被欲望所刺激,不断地产生模仿犯导致的……大家都会被某种诱惑所驱使。‘如果现在把出现在面前的、令人憎恨家伙杀掉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把它归到过路魔的头上呢’——会存在这种想法……”
一边在地下停车场走着,千夜学姐一边开始说。
“Ophelia就是着眼于这种时候,引起了炸弹事件。事到如今白香小姐已经死去,结果过路魔事件也变得稀里糊涂的了,理由也变得难以知道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夜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千夜学姐。
明明还呼吸着灼痛咽喉的空气,但是我们周围的气氛却微妙的冰冷。
“忧姬小姐为什么要怀疑我?白香小姐在最后明明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塞住她的口的,就是忧姬小姐。”
小夜美不高兴地提高了声音。
“让人不能相信的,反而是千夜学姐那边。你就打算离间我们,只让自己得救不是吗?因为作为间谍,不得不清除知道真相的人……所以离间我们,要是能减少人数的话你就得逞了。”
千夜学姐听了小夜美的话后,皱了皱眉,然后摇了摇头。
“找茬儿也得找个好的吧?我——”
就像要打断千夜学姐的话一样,小夜美缩短了和千夜学姐之间的距离。
“——无法相信你。我和忧姬酱一个意见。”
小夜美在忧姬的耳边轻轻说。
“就像忧姬酱所说的一样,那个人不能相信。我相信的只有家人之间的羁绊。”
“嗯,谢谢……小夜美。”
小夜美握住了忧姬的手,然后将她推向了我。我立即张开了双手,把忧姬抱住了。
就像在说“接下来交给我吧”,小夜美重新看向了千夜学姐。
眼光里头,憎恨的火焰在闪闪发光。
“千夜学姐在怀疑我的家人?”
被烧过的柱子,崩坏了。
附在天花板上的管子有一段被吹飞,看来是上层的火焰要烧回来了。
红莲的光辉,为千夜学姐的眼瞳增添了更为深邃的红色。她的侧脸像影绘一样延伸至柱子上,嘴形轻轻地刻画着。
“嗯嗯,没错。”
被火焰所照亮的她的微笑,非常的令人发寒。
小夜美酱对人用炸弹拿了出来的同时,千夜学姐也跳到了旁边。
“里头有应急楼梯!!下去!!快点!!”
一边叫着,小夜美一边向千夜学姐突进过去。只见她捡起了一根铁管,从上段狠狠地向着千夜学姐打了过去。
铁管描绘着锐利的轨迹,将空气切裂。虽说没正面打中,但是千夜学姐的一丝头发被切了下来,飞舞在空中。
“哥哥,逃吧——”
忧姬拉住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呆了的我,向应急楼梯跑去。
身后激烈的冲击声持续着。
柱子碎裂,天花也开始崩落。但是还好,没有传来千夜学姐或者小夜美的惨叫声。
——对不起了,小夜美。
眼睛紧紧地闭上了一下,然后和忧姬一起奔跑。
虽说是这种状况,但是思考却异常地清晰。
多余的东西全都不去考虑,仅仅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运转自己的全部智慧。
后方发出了闪光。
看着影子的轨迹预测飞散碎片要达到的位置,勉勉强强地躲过了直击。
啊啊,这就是所谓无我的境界啊。
连爆炸的炸弹到底是千夜学姐持有的,还是小夜美持有的,都已经不在意了。
在危险的面前,人类就会在杂念和烦恼之中解放出来——我认为这说法真是肤浅啊。
明明是身处只要注意力分散一下子就会死的状况,我为什么会那么达观的呢。
啊啊,我——我是在哪里踏上了错误的道路了呢……
我继续拉着忧姬的手,在应急楼梯上向下飞奔。
滴滴答答地,从正上方有鲜血滴了下来,将我和忧姬的脸弄湿了。
被吹飞的右手弹到了墙壁上,然后掉到漆黑的楼梯深处消失了。
——咚!!紧接着就是一下闪光。
这次代替血液,有飞散的肋骨落了下来。
看着那样的光景,忧姬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两发爆炸声过后,周围一带被寂静所包围。
我泄气地靠上了墙壁,然后慢慢地坐到了楼梯上。脸和手沾上的血液马上就蒸干了,紧紧地沾在了上面。用手搓着除掉痕迹之后,就只剩下了血的味道。
“哥哥,不行。快点逃。这个应急楼梯下面,有地下道。虽说道路弯曲还有分叉,但是没问题的。紧紧地跟着我的话,就能从远离街道的山中逃出去的了。”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疑问。
千夜学姐,曾经偷看过遥的眼睛。
在废弃大楼的屋顶将人扔下去的时候,遥曾经盯过千夜学姐,从而被千夜学姐控制住一瞬间。那时候,明明就应该读取到她的记忆了。
如果自杀事件真的有多个犯人的话,千夜学姐应该已经知道另外的犯人是谁的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开始走动。
“呐,忧姬。为什么白香认为你会知道哈姆雷特的概要的呢?”
“莎士比亚的话,谁都会知道的吧。”
不打算看我的表情的忧姬追上并超过了我,然后冷淡地回答。
“为什么忧姬,会知道这么黑的地下道前方有出口的呢?”
“偶然看见了地图而已。既然在这种形势不稳的地方,会被关住也说不定。”
疑问不停地涌出来。
是相信妹妹,还是不相信妹妹呢……心里头有各式各样的思念交错着。
“为什么……”
“呐,哥哥。你是不相信我吗?”
忧姬转过头来,看着我。
哒——哒——
听到了声音。
哒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在黑暗之中回响着。
忧姬用小型的手电筒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照射过去。光轮映出了生锈的扶手,还有之前落下的人手和肋骨。
哒——
有只脚进入了光轮之中。然后是被染红的制服。看到被烧焦了茶色头发出现的时候,我不禁吞了口唾液。
“小夜美……太好了,还活着。胜过千夜学姐了。”
忧姬好像很欢喜地向着小夜美走了过去。
空气很沉重。
小型的手电筒,照射出空中飞舞着大量的尘埃。与地下停车场不一样,这里很闷,空气都紧紧地沾在皮肤上。肯定是没有风的原因吧。
小夜美嘶哑的声音响起。
“忧姬——酱——我把千夜学姐打倒了。这样……就……可以……一起——逃了——呢——”
忧姬歪了歪唇。
“那真是太好了,那么你任务完成了呢。拜拜,小夜美——”
说完后忧姬扔了一个炸弹过去。巨大的声音震动着楼梯,小夜美的腹部喷出了火花。
扑通一声小夜美倒下了,然后在楼梯上面滚了下来。
她在我们身边滑过,滑行了几米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小夜美按住腹部前后痉挛着,突然间就一动不动了。
“呼呼,啊哈……啊哈哈哈……”
忧姬笑着。
是冷冰冰的笑。
“那么,走吧。哥·哥·——”
忧姬拉着我的手开始下楼梯。
黑暗之中,她的眼晴却闪闪发亮。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最后残留着的希望之火,也消失了。
直到现在自己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我变得非常悲伤。
“——停下来——”
在我们背后传来了一个凛然的声音。
那是应当不可能再听到的声音。
* * *
“为……什么……?”
忧姬的身体僵硬了,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看了过去。
伸尽了手使得手电筒的光照得更远,而在那光轮里头的正是冷笑着千夜学姐。
手腕也好,腹部也好,都没有破破烂烂的样子。不单如此,简直是一滴血都没有流。
那么,从头上掉下来的手还有肋骨,到底……?
“捡的,地下停车场到处都是。”
从我的眼睛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千夜学姐开始下楼梯。每当踏出一步,就回荡着尖锐的金属声。
不知道何时她的右手拿着颈圈炸弹的遥控。
她的脸被小型手电筒照着。她将手上的遥控展示给忧姬看,毫不顾虑地靠近了过来。
“你在时雨君的手机上安装了计算机病毒。不,不单止时雨君。小夜美小姐也是,从她那里接受了免费通话程序的遥小姐也是……只要启动程序的话,就能进行窃听。所以我对时雨君说,自杀事件和炸弹事件是有关联的。当然这也是——”
千夜学姐歪了歪嘴唇,靠近了一步。
“——为了将你诳出来呢。”
她用刺探的眼神看着忧姬的样子。
“忧姬小姐……你和白香小姐,做了交易吧?用实现她的愿望的条件,让她将碍事的我们全部除去……这样邪恶的交易。”
像被弹起来一样,忧姬马上跑了起来。
只见她冲下了楼梯,摇着小夜美的身体。
“救救我小夜美!!为什么要说谎啊!!还活着,那个女的——还活着啊!!给我好好,好好地杀了啊!!”
忧姬不停地摇着小夜美的肩膀。
“就算被逼上绝路了……你居然连自己亲手做掉的人都想去依靠。没错呢,你就喜欢将其他人当作人偶一样操纵着,不停地引起事件——”
千夜学姐慢慢地走下楼梯,然后抱着忧姬的肩。
忧姬抬起头,看着千夜学姐。张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然后闭上了口,低下了头。
“小夜美,小夜美,小夜美!!救我,快救我!!”
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忧姬最后想依赖的……是死掉的小夜美。
竟然不是选自己,我对此有点受到冲击。
(译者:你有什么用?)
“啊……啊……”
不可思议地,小夜美的口中发出了微微的喘息声。
……怎么可能。她的腹部可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了,不可能还活着的……不,莫非……
“小夜美,为了我和那个女的战斗!!你说过能相信的只有家族的羁绊的吧!?那会救我的吧!?”
小夜美伸出了手,将忧姬的叫声盖住了。
“……错了。你错了,忧姬酱。”
小夜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站了起来。
然后就这样走到了千夜学姐身边。
“——我从一开始,就是这边的人。”
小夜美将满是血的制服卷来起来,可以看到制服下面的腹部什么伤都没有。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有受过近距离炸弹爆炸的样子。
看到这情况的忧姬,表情痉挛了,一副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的样子。
“你……你在说什么啊……小夜美?”
“我说我背叛你了。”
小夜美一脸苦涩地说,然后把头扭向一边。
“我肚子饿了。明明好不容易叫了五十人份的披萨外卖,但是送外卖的人却死了。”
(译者:送外卖有风险,打工请谨慎。)
“呃……联络的……不是紧急无线通信吗?”
千夜学姐这样回答一脸狼狈的忧姬。
“我啊,可是非常辛苦地打通了披萨店的电话。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所说的电话补丁,是能打到使用无线的电话上的哦。之前说的应急无线通信是个大谎言,根本就没有联系到警察。”
哈……哈哈哈,忧姬发出了一阵干笑。
就像要加上最后一击一样,千夜学姐继续说。
“电视上放映的画面,是十年前的东西。当然有修改过字幕部分的内容。你没有十年前的记忆,所以……根本看不穿这是虚假的映像。”
忧姬焦躁地用牙齿咬住嘴唇。
就像是在拼命忍耐着不说出话来,忧姬现在在警戒自己因冲动而说漏了嘴。
“你是知道白香的秘密的。你察觉到白香小姐与青莲之间的罪过。所以悄悄地拍下了证据,将它散发到不止青莲先生所属的团体……连关联的团体都不放过。青莲因此打算将白香小姐卷进来一起自杀了。但是……白香小姐却没有死。要问为什么的话——”
咔——
千夜学姐故意让鞋子发出声音,向忧姬走近了一步。
“你救了她。之所以在稻草人偶上装电击枪功能,就是因为这个。”
不知道千夜学姐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只见她手上拿着一个被烧焦的稻草人偶。
“那么忧姬小姐,回答我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夜学姐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只见那只手上,有黄色粘土般的东西。
“黄磷吧。这个我倒是知道的。”
一脸厌烦的忧姬回答着,而千夜学姐对此非常满足地点了点头。
“呃呃,没错啊。你的化学知识真是丰富啊。所以,才会自掘坟墓的。”
嗤嗤,嗤嗤地——她就像在嘲笑什么都不知道小孩子一样。
“你知道黄磷是能作为爆炸物的原料的。所以,那时故意用完后把它放在上锁的保险柜里头了。一般来说,这样的块状怎么看都不像是炸弹的原材料的。”
对着身体僵硬的忧姬,千夜学姐用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还没理解到我说的话的意思吗?”
千夜学姐舔了一下放在手上的黄色块状物。
我记得那是不能直接接触到皮肤的……
她故意不再说话,让忧姬着急。就算是开口,也只是舔一下块状物。
“这单纯只是小麦粉而已。”
看来这对于忧姬来说是预想外的回答,只见她茫然自失地直直站着,眼神溃散。
然后忧姬突然回过神来,紧紧地握着拳头。只见她生气得连肩膀都在颤动,连脸上僵硬的肌肉都颤动了。
“呼呼,你生气的表情,真是美妙啊。居然会被添加了韭菜提取物和食品用红色素固化的小麦粉骗到。你啊,可是一直被一夜……也就是我监视着哦。所以炸药原材料的收集,只能交给白香了。在这时候看见有黄磷,就猛地扑上来了呢。那么忧姬小姐我问你,如果将小麦粉扩散到空中再加上明火,会怎么样啊?”
千夜学姐露出轻蔑的微笑问忧姬。
“……粉尘……爆炸。”
忧姬一脸潮红地回答。
“没错。但是,那只是在一定条件下才可以的。不在有风吹着的时候、割裂炸弹容器的瞬间,把小麦粉扩散出去的话,是不会发生的。小夜美小姐?挨了一下忧姬小姐的炸弹,感觉怎么样?”
小夜美将制服卷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腹部。
“虽说有点热,不过没问题。比起这个,要是在体育馆滑动的话,会伤的更为严重。”
“这里是没风,缺少了关键的条件,所以就没有起爆。只产生了火花。破坏门的声音也是,那单单只是轻轨经过的震动声。真是讨厌啊,确信自己能成功……但是却在关键的地方被人见缝插针了呢。”
“呼……呼呼呼…………”
低着头的忧姬发出了笑声。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只能看到她在稍稍低抖动着。
“啊……啊哈哈哈……完美……明明我认为自己的计划是完美的……明明认为绝对能将你们全部杀光的……结果就算怎么打,你们还是像小强一样爬出来了……”
从咽喉绞出来的话语与平时的忧姬不一样,音调低得让人发寒。
觉悟到自己已经被逼上绝路了吗,只见忧姬用颤抖的手胡乱地掻着头。
小夜美和千夜学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忧姬。她们一点破绽都没有,忧姬要是一瞬间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就打算引爆她脖子上的炸弹了吧。
“啊—啊,真是白费劲了。千夜学姐,我知道你怀疑我就是犯人。因为你只要对上人的眼睛,就能窥视到记忆。所以我才准备了比我危险得多的人,让你疲于奔命。要是能杀掉你的话,我的秘密也就没人知道了。然而……遥也好,白香也好……全都没用。”
忧姬的态度豹变了。
然而千夜学姐一点胆怯的样子都没有,直直地站在显露出怒意的忧姬面前。
“你操控着失去哥哥的白香小姐,唆使着她让她成为了Ophelia。‘哥哥死掉是因为被他所属的团体逼上绝路的’,将她也这样洗脑了。所以啊,Ophelia才会聚集拥有照片的团体,烧杀掉……”我想起老人的话。
『只要有成为战士的能力的话,这里是不问过去的。』
还真是如此……不然费劲地将人集中起来,然后却全部杀掉,那还真是白费功夫。
不以对实妹出手的重度妹控为对手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被害了吧。
然而忧姬为什么要引起这么大规模的炸弹事件,都要干掉小夜美和千夜学姐呢……
做了这种事明明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会被捉的吧。头脑聪明的忧姬,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明白呢。
“害怕被捕的,只会是对生存还有希望的人而已。对于马上就要死掉的人来说,将来什么的都跟她无关了——”
千夜学姐说出了残酷的话语。
我感觉世界就像崩坏了一样。
小夜美靠近颤抖着的忧姬,将手伸了出去。
“忧姬酱,你已经……”
“——住嘴。”
忧姬就像要被咬一样,说出了打断的话语。
也将伸向她的手拨开了。
她身上一直散发出来的温柔和虚幻,都消失了。她低着头,脸上乌云密布,而在那其中有野兽一样的双瞳,散发着异样的光辉。
突然,忧姬将肩膀上的力道放松了。她仍然低着头却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向小夜美说。
“小夜美……我啊,对你那副装长辈的臭脸可是讨厌得不得了。只是碍于哥哥的面子,所以才表面上装得和你一团和气。你别以为自己全家死绝了,就能在那里自作主张地把我们当成一家子。不要陪你玩什么家人游戏,我已经受够了。”
忧姬怒发冲冠地说出了这些话。
“我求你了忧姬酱,说实话吧。我并没有真的在生忧姬酱的气……”
我看着忧姬和小夜美的举动,然后向旁边站着的千夜学姐搭话了。
“呐,千夜学姐。你说过你不能窥视我的记忆的吧?这是真的吗?莫非你全部都已经知道了呢?”
没问题,是小夜美的话肯定能够处理好,我是这么相信的。
因为,小夜美是——
“自从听了小夜美小姐的描述之后,我就觉得‘你们’的家庭构成有点奇怪呢。为何小夜美小姐要那么不自然地坚信父母还活着呢?或许存在着某种不得不在形式上维持‘家庭’这一概念的缘由。曾经的那个事件,是不是实际上让时雨君和小夜美小姐的家族关系产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我说的没错吧——?
只见千夜学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对上学姐的视线,点了点头。
“呼呼,看来你是不想说呢。那么,我就来推理一下吧。你说小夜美小姐的双亲是因为庇护你们而死的。但是啊,我认为那是错的。作为小孩子的小夜美小姐都能简单打倒的人,为什么两个大人却什么都干不了?而且这个事件的善后,也跟时雨君的双亲有关系。既不能让尸体暴露出来,也不能将让人看到那间屋子中的情形——我认为这其中有什么理由。”
千夜学姐在这里顿了一下。
“比如说,杀掉双亲的人是,正是自己的至亲……之类的。”
说出这样让人背脊一凉的话。
“——没错。”
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夜美已经站在了眼前。
“千夜学姐很聪明,那个房间是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看见的。”
那双眼瞳的光芒稍稍地黯淡了,就像在看着井底一样。
“在那时,能阻止的就只有我了。爸爸和妈妈都被杀了,而时雨因为冲击而不能动弹……”
“给我等一下!!从刚才开始,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只不过是因为父母双亡、所以变成疯婆娘了而已吧!?”
忧姬用可怕的眼神看着小夜美。
“不。就算我怎么笨,也不可能将人偶当成双亲。但是啊,有这么一个危险的女人作为邻居……你们……就绝对不会上门拜访了吧?这倒是非常有效果,但是,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变化的话就好了。如果能早点行动的话,就不会重复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重复……发生……?”
“从那个事件以来,我一直哭个不停。确实双亲死掉了让我感到很难受,但是最为难受的是——”
小夜美向着忧姬诉说。
“不得不持续说谎。如果一家之主有怪异的地方,那么人们对于这个家中所表现出的异常,也就不会觉得有多么地不可思议了。和义父讨论过之后,决定对时雨你们进行催眠治疗。为了不让你们回想起那个事件。”
小夜美用平淡的语调继续说着。
忧姬用发白的脸色看着小夜美。
“忧姬酱,你说过我会来做饭都是为了时雨,是吧?那个……其实不是那样子的。我知道忧姬酱讨厌我。即便如此,我也认了。只要时雨、我和忧姬能三个人一起生活的话就好了。就算被你厌恶也没关系,我也想让大家在一起生活。我就是这样,一路守护着自己的家人。”
“……别——胡……扯了。”
忧姬紧紧握着拳头,叫了出来。
“小夜美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终于连理性都没有了了吗?”
小夜美却只是紧紧地闭上嘴唇,承受着忧姬的话语。然后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张开了口。
“我很冷静。因为,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忧姬酱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重伤吗?那是因为——”
“你……到底……在说什么。”
忧姬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
忧姬受重伤的话题,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大的禁忌。
“是我把它全部打断的。不是因为什么飞机事故,是因为我将你的骨头全部打断了。虽说伤是治好了,但是留下了后遗症,让你患上了重度的贫血。”
“——你……说谎……”
“你喜欢杀猫,并将它们的头收集起来的事双亲早就知道的。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就让你接受治疗的话就好了。忧姬酱喜欢时雨……并不是因为他是哥哥。而是因为你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时雨了。事件当天的经过,你肯定已经不记得了……不,毕竟我们也相当于操纵了你的记忆,所以要是被回想起来就麻烦了——”
小夜美平静地开始说出那天的事实。
* * *
忧姬酱你在那天想邀请时雨一起玩。但是,时雨拒绝了。
当时都还是孩子,我认为也不是在恶意拒绝。
只是,比起跟小一岁你一起玩,时雨更喜欢和同年的我一起玩而已。
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排斥你,但是,你一定感到很寂寞吧。
收集猫咪的头颅,也肯定是为了填补自己空荡荡的内心。
所以,你才会轻易地上了坏心眼的大人的当。
因为心灵有脆弱的地方,所以你——
当时我和时雨在房子里头玩,你闯了进来。吓了我们一跳啊,因为你当时正提着菜刀,大吵大嚷。
面对着听到吵闹声而飞奔过来的妈妈,忧姬酱你一刀捅了上去。猛地——一下。妈妈就这样倒下去了,嘴里吹出赤红的血泡。
我看见冷静地重新握好菜刀的你,不由得想“啊啊,这孩子已经不正常了”。
紧接着,我成了你的下一个目标。
小时候啊,忧姬酱你比我还能吵能打的呢。
而且脑袋又灵光。说实话,我当时是不可能斗得过你的。
所以,那时我真的认为自己是死定了,
……直到父亲介入到我们俩中间的那一刻。
看到你和父亲缠斗起来了,我便抄起椅子拼命地砸下。
无数次——无数次地——砸向忧姬酱……。
每一次猛烈地扣下,传入手中的都是筋断骨折的触感。
我……唯独对那时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是一生地——无法——忘怀啊……。
虽然父亲也去世了,但我却成功地守护好了时雨和忧姬酱……。
那时、我对天发誓,这个家——今后就由我来守护……。
就凭我一介孩童的能力是无法善后的,所以我拜托了时雨的父亲。
将父母的遗体埋在了地牢的里头,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了。
毕竟,如果遗体落到警方手上的话,忧姬酱就会被逮捕的……最后是按照“双亲失踪”的案件进行处理的。
也许是因为父母的谋生手段尽是不光彩的,警方并没有对两人的失踪加以过多的怀疑。
他们或许认为——我们的父母是卷进了纠纷、被埋到深山老林里去了吧。
当时的忧姬酱和时雨还很年幼,再加上你又受了重伤的刺激,我们便采用了催眠疗法和药物、消去了你们的记忆。
每周三次,把你们带到精神科接受治疗,由此将“你是时雨的妹妹”这一虚假的记忆烙入了你的脑内——。
自此,你便以妹妹的身份,被领回了时雨家中——。
在我们的亲戚中……没有任何一个家庭愿意收养你,而且我们也需要一个能够监视你的环境。
时雨的家,是很适合看护你的。
之所以我会那么认为,也是因为我觉得你所必需的东西,实际上是正经的父母和正常的家庭。
然而,在你被收养的那个时刻——
我就变得再也不是你的亲姐姐了……。
虽然我们成功封住了忧姬酱的记忆,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又会再次沾染罪孽——所以绝对绝对,不能让你邪恶的内心再度显现——。
真的好痛苦啊。我也好想——我也想过无数次……干脆一起被收养算了——要是能在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该有多好啊。
可是,我必须坚守住自己的家。为了封印事件的现场。
也是为了这份骨肉亲情——不至于旁落他人——。
在好几年中,我都靠着那些举措,守护住了平静的生活。
可崩坏,却只是瞬间的事情。
重度贫血的你,蜕化成了教唆他人犯罪的罪人。
(译者:这段和游戏里头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埋尸体的地方改了一下而已。就直接用d大游戏的翻译了,当然水平差太远了_(:з」∠)_。)
* * *
“你……说——谎——”
低着头的忧姬,将头发弄的一团乱,喃喃道。
“我可没有说谎,忧姬酱。不,由羽姬——”(译注:这里原文写的ゆうき,没有汉字。)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忧姬双膝失去力气,跪倒在地。
“呜…………呜哇哇啊啊——”
连悲鸣都称不上,只能说是呻吟的声音从忧姬口里漏了出来。
紧接着悲鸣变成了呜咽声,在忧姬细细的咽喉震动着。她脸也好,皮肤也好,都痉挛着。
忧姬对过去的事实感到痛苦,而留下了泪水。我曾一度认为,她的精神比谁都要强韧,是个冷酷的杀人机器。
但是,这个认识或许是有差错也说不定。
忧姬是多么的笨拙……还有,她只是喜欢着我而已。
正因为有血缘关系,忧姬是不能和我结合的。
所以……
她将接近我的女性,一个个排除了。与此同时,她自己的双手染得赤红。
然而至今为止唯一支撑她的憎恨之柱,也要分崩离析了。
啊啊,忧姬你——
一直以来都在拼命地,试图杀死……自己的亲姐姐啊。
然而她打算夺去性命的目标却一直给予她关心和爱护。
我在忧姬旁边蹲下了身子,轻轻地抱着她的肩膀,就如同在拿捏着易碎的砂糖点心一样。
呼呼呼……我听到了小小的笑声。
“呼……呼……呼呼呼……大家都误会了……”
“……误会……?”
沙沙地,低着头的忧姬用手把玩着地板上的沙子。
“我啊……我啊……我啊,已经不行了——因为……”
忧姬就像思虑过度一样,肩膀也抖个不停。
“我啊一直,都被要把哥哥剥制的欲望所附身了。”
忧姬向上看的眼瞳,有着异样的光芒寄宿着。
在那眼瞳里,我感觉到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威胁着我。
“教白香剥制技术的,就是我。为了剥制技术的研究,所以我将她培养成Ophelia,而不是为了找替罪羊。因为我想将哥哥以现在的状态保存起来……人是会慢慢变的。心会变化,外貌也会不一样。为了将现在在眼前的、最喜欢的哥哥永远地就这样保存起来——就只有杀了,然后剥制。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方法了。”
忧姬的表情变得冷冰冰的。
“哪里都不会去,心也不会变,一直……一直只看着我。只有那样哥哥才会一直……只属于我的。”
忧姬好像很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将哥哥永远保存在我的手中……这是我的愿望。”
作为妹妹的忧姬,是无法和我白头偕老,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所以只能杀掉作为哥哥的我,然后剥制留在手边——这样就能变成她一个人的东西了。
但是那种想法,也不是因为形式上不接受兄妹结合的社会制度所催生出来的。
看到变成标本的我,忧姬又会怎么想呢?
(译者:标本、冰箱还是变成碎肉重组,时雨你自己想哪一个比较好吧。)
将现在割裂出来,把未来抛弃掉,单单只是变成自己的东西就会高兴了吗?
还是看着所爱之人不会再动而感到悲伤呢?
或许出乎意料地,只是因为执着的对象消灭了,而变得安心也说不定。
忧姬的想法,应该不止一个才对。
心在高兴、不安、悲伤之中摇晃不定吧。
“我啊……想用这双手——将哥哥杀掉,然后剥制。所以,再也没有做人的资格了啊……”
被不稳定的光照着,她的身体如半透明一般发出惨白的光辉。
就像全身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似的。
要选哪一边——?
忧姬或者自己的正义。现在不得不选择其中一方的正义。那我应该……选择哪一边才好?
按住胸口的指尖,触摸到什么坚硬的物体了。
那时青莲递给我的,自决用的小型炸弹。
是因为太小了,所以被千夜学姐漏掉了……还是因为能回收掉忧姬的炸弹就好,至于我拿着什么都没所谓。
是在警戒我的动向吗,只见千夜学姐摆好了架势。
“你从那里走开吧,时雨君。忧姬小姐的头脑现在很混乱,无法下达正常判断,只要让她冷静下来的话——”
我摇了摇头,把小型炸弹的链条拉了出来。
“——我不要。”
我护着忧姬,准备下地下通道的深处。
小夜美一副悲伤的样子垂下了眼睛。
“时雨,求求你……”
我紧紧地握着了忧姬的手。
我已经决定就算发生什么事,也要守护她。我将守护这小小的、冰冷的手心。
我低下了身子,让小型炸弹回旋着,然后狠狠地向着天花板扔了过去。
“跑起来忧姬!!要逃了。”
我抱着忧姬的肩膀,用尽全力向着地下通道的深处跑去。
背后响起了爆炸的声音,还有天花坠落冲击振动着地板。
警察在追我们,是千夜学姐说的,巧妙的谎言。因此这不会把她们的退路给断了。
有问题的是我们。
这个地下通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出口。
我只是按照忧姬的指示,不停地跑着。
“呐哥哥,你……不后悔……?”
忧姬一边喘息着,一边向我寻问。
“后悔什么的,怎么可能。好了,无论变成怎么样……我也要和忧姬一起。”
而忧姬寂寞地笑了。
“……谢谢。”
就只是这么喃喃地说。
* * *
我们在黑暗之中踉跄地走着。
之到底是要走到哪里去?因为在黑暗之中前进,所以距离也好,时间也好,什么东西都没办法知道。
呼吸荒乱,脚步也渐渐变得沉重。
出口完全没有看见影子,作为唯一光源的小型手电筒也不安定地一闪一闪的。是因为经历过几次爆炸而有些损坏了吗,还是说,电池已经差不多用完了吗?
然而,就算身处只剩下绝望的世界里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在我身边,有忧姬的存在。
那是无法幸福地盛开的,娇小娇小的花朵。我会一直守护她的。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每当眨眼的时候就会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浮现出来。
我重重踏下去的脚步让堆积的灰尘扬起,那里……有影子在漂浮。
我用小型手电筒扫射着,寻找有没有人。
然而除了在身边紧紧地抱着我手腕的忧姬以外,谁也看不见。
但是……我感觉到有东西。
黑暗的深处,到处都是火伤,七零八落的人们……禁忌的死之回忆,一个接一个地复苏了。
崩坏了的遥,燃烧着的白香……
我感到自己一直被这些东西盯着。
总感到背后有视线,然后胆怯地回过头,用手电筒照着漆黑的地下道。
不明真体的气息,在追逐着我们。
感觉那是憎恨化作的、漆黑的影子。无言地看着我们……
我就像要吐血似的,继续前进。
“你们这些尸体,快点……从忧姬身边……离开……不要——再迷惑忧姬了——”
后悔一下一下地刺痛着我。就像心被刀子挖着,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一样。但是什么也流不出来。汗也好、泪也好、血也好,一滴都流不出来。就算心受到了多重的伤,也无法用眼直接看到。
在朦胧海洋中的我现在,溺水了。
对于忧姬的所作所为,社会是不会允许。
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不顾良心的呵责而不停地杀人。
那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情以及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的、最为恶劣的行为。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那是要被轻蔑的、悲惨的、不洁的,绝对不可能得到救赎的行为。
但是啊……
你有一种无法言喻,无法传达给其他的人的感情。
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感情。
甚至连我也不是很清楚。
世界上能理解你的感情的人估计哪里都找不到。
所以我祈愿了。
祈愿被无法理喻,狂热的感情所左右忧姬能得到幸福……
“这里这么黑,真是……太好了。就算再怎么讨厌的现实,也可以……视而不见……就结束了……”
气息就要中断一样,忧姬艰难地绞出了话语。
已经走了很久,看来……她的体力已经接近界限了。
“明明差伸手就能碰到的那么一点点距离,为什么你要放弃啊。”
“不……已经完结了……无法……得到……幸福,就完结了。”
“为什么这样说?或许忧姬马上就要死了。但是啊,就因为那样就说忧姬无法得到幸福,你不要自把自为地决定!!”
我继续拉着忧姬的手沿着有点湿的墙壁继续前进。
——咔,干干的一声,空虚地响着。
我回过头看到那个装有琥珀蝴蝶的小瓶子掉到了脚下,放开了忧姬的手正准备伸手把它捡起来的时候,忧姬阻止了我。
“……算了……”
失去颜色的嘴唇微微动着。
连说话都这么痛苦了。但我还是把琥珀蝴蝶捡了起来,塞到忧姬手里。
“这是很宝贝的东西来的吧?我看你一直不离身的带着。”
然而忧姬握起来的手根本没有注入力气,蝴蝶再一次掉到地上了。
我咬紧了牙齿,继续前进。
我把忧姬用公主抱抱了起来
地下道分成了2条路。忧姬的稍稍抬起头指示我向右走。
“……这里是什么地方?”
面前是一个房间,看上去年代久远了。
漆黑土坯,四叠半大小的房间。也没有放置家具,木制的地板每踩上去一步,就会发出“叽”地,让人感到不安全的声音。
我更加地进入房间,突然感到脚边有跟木板不一样的感触的东西。是花啊。
狭窄的房间中央,有花堆着。
没有味道什么的,看上去也不像是新鲜的。估计是人造花吧。
但是,这到底……为了什么而放在这里的?
还有这里看上去也没有出口。忧姬为什么要将我引导到这个地方呢?
我将忧姬放了下来,让她坐到地板上。突然间,人造花飞到了空中。……然后,啪嗒一声,入口的门关上了。
我急急忙忙地走到门那里,却发现门内侧根本没有装上把手。
坐在地上的忧姬嗤嗤地开始笑了起来。
“我说过的。想将哥哥永远保存起来……”
“忧……姬……?你在说……”
我感觉到忧姬微笑的深处,有着什么邪恶的东西存在。
忧姬用一副快要睡着的眼神向上看着我。眼瞳里头的光已经很稀薄了。
“是为了完成我理想的世界。这里是我们的墓穴。”
忧姬将隐藏在地板上的嵌板拿开,露出一个金属制的开关按钮。
“我爱你哥哥……所以想和你……一起死——”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随着轰鸣声,一股润滑的,带着光泽的液体从天花板上直直落下。
流下来的液体撞到地板上,然后产生飞沫,想要吞噬我们。天花板上还有一盏紫色的灯,接触到光的液体,迅速地凝固了。
转眼几秒钟脚就被定住了,没法动了。
忧姬露出心醉神迷的笑容,然后抱住我,将脸埋到了我的胸口上。
“这是……水晶胶。它落到脚下的时候受到紫外线照射就会硬化,然后将我们俩变成完美的结晶……这样我和哥哥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这个地下室就是我和忧姬的墓穴。
一面用人造花装饰着——那些花永不枯萎,即使几百年后都会美丽地绽放着吧。
而被特殊树脂固定的我们也会一样吧。
就像被囚禁在水底一样。
这里就是忧姬描绘的,理想的世界吗?
不会腐朽、不能动、也无法交心,只能,在墓穴里头永存。
“终于完成了,这个水之棺。这样……的,才是我……的……爱。”
这就是忧姬祈求的光芒吗——
就像被雪覆盖住一样,透明的液体渐渐将身体冻结起来。
从崩坏的天花的空隙间,可以看到星星。
我和忧姬会像囚禁在琥珀中的蝴蝶一样,在这个地下室中无数年持续看着天上的星星吗?
但是,应该不会寂寞也说不定。
“不对……”
我抱紧了忧姬的肩膀。
“这样的结局……我不能接受……”
人的一生居然是如此虚幻……我是不会承认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
闭上了眼睛。
* * *
白雾笼罩。
森林的深处,接二连三的、数不清的门在耸立着。
我的视线从门上的小窗上移开,看着周围。
将时间的沙漏倒置之后——我必定会回到这里。
这扇门是不行的。剩下的……还有……
我拖着腿,寻找下一扇门。这,已经调查过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么,这个的话——
“到此为止哦。”
令人怀念的声音响起,我伸向门把手的手被挡住了。
“继续这样重复下去的话,你的性命就危险了。请把手放下来。”
是一夜学姐的声音。好奇怪,居然有我以外的人……出现在这个地方。
然而我静静地摇了摇头。
“这次也不行。不重新来的话……我是不得不去做啊,就算是这种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命运也好,我不找出正确的道路的话……”
“你就打算那样子,自己一个人全部背负起来啊。”
我闭上了口,低下了头。
“时雨君你,有编织梦的能力。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都是谎言。光。声音和触觉的刺激,也单单只是在脑内合成的而已。那里存在的一点都不是现实。那里有的只是自己的脑将能处理的东西,加工做出来的合成世界而已。你持有着名为‘预知梦’的能力。预知梦并不能预测未来……而是指从未来回到过去,然后将那些体验作为梦而记得。”
我无法进行回答。我变得讨厌现实,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时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呢?
“我和时雨君一样,拥有有点不可思议的能力。所以能对你的梦进行干涉。”
我的脸颊变得火热,而羞耻在心里头燃烧着。被她的气势所压倒,使得我不禁呻吟起来。
『呐,哥哥……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一直要杀掉接近哥哥的女孩子了。』
周围响起了忧姬的声音。
那是她最后的话。
『我除了被哥哥注意的时候,在其他的时间里,对于自己活着的意义……完全没有实感。』
我睁开了双眼。
『即使是让哥哥憎恨我,讨厌我……那也没所谓。』
焦躁感在漫延着。
不快点打开下一扇门的话——
『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寿命已近,所以才想一起去殉情的。如果我的命能长久一点,我也会全力让哥哥转向我这一边的。所以现在,我深深感受到了……原来我活着啊……?』
我将一夜学姐推开,强行扭动把手,但是门却没有打开。
『我还活着,闪耀着吧……?』
“请不要从现实上移开视线。时雨君,看到最后……是你的义务。”
“那么为什么让我拥有这种力量?重来的话——我的命运还是不能改变吗——!?”
一夜学姐抱着了我的肩膀。她的手白得透明,完全感觉不到生气。
『哥哥的命运,能用这双手操纵……居然,居然,并不是……令人那么高兴的事……』
我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焦躁。
重来的话,是那么不好的事吗!!总是总是在失败,终于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为什么——!?
『明明一直都在驱除接近哥哥身边的女孩子……而哥哥现在终于只看向我了……已经……没有……要做的事了……』
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好?
世上有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无论怎么样的人,都有着他的极限。现在那个极限就狠狠地摆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悲伤得不能自已。
『明明应该非常高兴的,但是却一点都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啊……』
雾中浮现的忧姬,在流泪。
我急忙向忧姬伸出手去,但是手却从她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明明应该非常高兴的,但是为什么会这么悲伤的呢……』
这份苦楚,还有像撕开身体一样的痛,真的……不是现实吗?
一夜学姐一副哀伤的表情看着这样子的我。
“悲伤就好了。一起悲伤的话,就好了。人啊,无论是谁都无法从悲伤那里逃开。但是你却用时间回溯这一手段进行使诈。”
“忧姬还只是小孩子啊。想要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弄到手,这并不会带来满足。并不会变得幸福。所以我才想重来啊。”
我紧紧地握住拳头,大叫着。
“虽然重新来了——!!但是,即使如此——完全没办法做好啊!!这是为什么啊——可恶……可……恶……”
波浪一样向我涌来的后悔,让我无路可逃。
我这行为就像想用橡皮擦把铅笔写上的文字擦了,但是包含强大力量的黑炭却一直延伸着无法擦除。
为了忘记而想擦除记忆,然而对于记忆来说这只是皮肉的东西而已,它的根一直延伸到大脑深处。
所以重来一次之后就会更黑一些,现在终于变得漆黑一片,没有余白了。
明亮的未来也好,与普通人一般微小的幸福也好,现在就算伸手……也无法够到了。
只剩下被墨涂满的,真真正正的黑暗。
“我问你,你有失去一切的觉悟吗?”
一夜学姐严肃地问。
“愿望也好,希望也好,都已经……不需要了。这只是祈愿而已。再一次……想重来最后一次。就算让我失去一切东西,也没关系。”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世界染上了一片赤红。
“闭上眼睛,时雨君。”
一夜学姐柔软的手心,温柔地将我的视线夺去了。
“呼呼,曾经……不,应该是未来吧?我们约定过的——要在这里再会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站在晚霞遍洒的楼顶上了。
“确实——我们有过相约。只不过当时,我还有些无法理解你的意思。”
“我想要尽可能的,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就算那会产生让你痛不欲生的结果。”
“我还在沉睡之中吗?像那样倒转了时间,现在也仍然陷身在梦里……逃避着厌恶的现实。”
一夜学姐寂寞地笑了。
“马上就会醒的了。因为时雨君已经做完一生的梦。预知梦这能力,回溯多少时间就会将寿命缩短多少。我将寿命分了给你……然后,构筑了……最后一次。”
我皱起眉,低下了头。
一夜学姐貌似完全不在意我这样的态度,继续说着。
“‘不喜欢想重来’——这次这种作弊是没有办法的了。要真那么干的话,我就‘灭!’地教训你的了。”
一夜学姐摆出一副叱责小孩子的姿势,然后露出坏心眼的微笑。
但是……她眼角却积蓄着泪花。
“呐,时雨君——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千夜那天的事吗?她在晚霞满空的那一天,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当时她想杀的到底是谁?还有她最后对你说的话。那应该是想让你直接叫名字的。希望下次,你能叫出我真正的名字,那是只有时雨君能做到的事情。”
她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颊。
接着她将嘴唇靠近了我的耳朵,轻轻地诉说着。
“但是你却喊出了错误的名字。千夜至今为止的所有努力,以及她不惜竭尽最后的生命来完成的职责——你全部将其付之东流了。”
『时雨君还是没想起我的名字吗?』
没能听懂她突然说出的话的意思,我一脸困惑。
“给我等一下!?一夜学姐在说什么,我完全……”
“呐,时雨君。你莫非仍然认为我的名字是‘一夜’吗?”
“你——”
话说到一半,深层的记忆突然浮现了。
分崩离析的飞机残骸,身体欠缺的尸体堆,还有被血染红了、穿着连衣裙的少女。
这是五年前被封印的记忆。那时候,我和这个人——
“呼呼,时间到了呢。剩下的,我们到新世界再说吧。”
面对一脸乌云的我,她却努力地露出了明亮的微笑。
手被紧紧地握住了。冰一样温度,轻轻地滑进我的心。
“那么开始吧。最后一次,回溯到相同的时间——”
她冰冷的手将我的唇和视界都封闭了。
那就像是被夜晚的黑暗所包裹一样。向上空看的话,那里有着星星和月亮,正在发出耀眼的光。突然间,星星落下并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世界染得一片明亮。怀抱微微的不安,我和她打开了最后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