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广播社主持人美星空学姐,曾经形容过爱智琉是个横冲直撞的人,对此我也深有同感。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管周遭的人怎么说,一旦开始起跑就不会再停下脚步,也绝对不会回头。
唯一能够阻止爱智琉的那个超级好友美寻,这回却是与爱智琉站在同一阵线上,爱智琉更是不可能轻易罢手。
「~~~~~~你这个大笨蛋!!」
「你说什么——!?」
「谁叫你说那种话的啊!?你是脑袋秀逗了吗——!」
「谁脑袋秀逗啦!会说这种话的阿彻才是脑袋有问题呢!!」
「我哪里脑袋有问题了啊!?」
「本来就是嘛!既然什么都不做一样会被退学,我们还要乖乖等着被人赶离学校吗!?反正不会再有更糟的处分了,事到如今装成一个好孩子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勇往直前,别让自己后悔啊!!」
爱智琉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散发出凛然霸气。原本极力反驳的彻可能是输给了她的魄力,一脸困窘地不发一语。
——提出反校长活动宣言!不过是数分钟之前,爱智琉朗声发表了这项宣告。
地点是全校集会场所的体育馆,当时片平校长正在向全校学生说明为何会有学生遭到退学。
遭到退学的正是我们五人。广播社主持人潮崎爱智琉、社长兼音控长的七尾愁也、我的表哥兼器材长的榊木彻,以及身为执行长的我共计四名广播社社员,还有爱智琉的好友优月美寻。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们每天在学校举办的编班考试中持续缴交白卷,会对其他学生带来负面影响。
唉,其实一开始片平校长只是想给我们一点警告,而且当初美寻也不在退学处分的名单当中,看来也不打算真的要向理事长提出退学申请……但可能是看到我们毫无悔意的态度,最后就真的交出申请书了吧。结果美寻去找校长提出抗议之后,却连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完全破灭,瞬间只剩下退学在前方等着我们。
不过,若是没有理事长的批准认可,还算不上是正式退学。
由于理事长久居国外,直到她批准回复之前不知要等上多久时间,但的确诚如爱智琉说的,「什么都不做一样会被退学」的此一事实并不会改变。
「怎么样啊,阿彻!想反驳的话就说出来啊!」
爱智琉双手叉腰挺直胸膛,迈步朝彻逼近。相较之下,彻苦着一张脸想张口说话,却又马上闭上。
「小、小爱……」
在一旁战战兢兢看着事情始末的美寻轻声唤道。
「……榊木,反正潮崎都已经以广播社的名义做出宣言了,你就死心吧……?」
愁也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淡淡说着。
「彻,你太优柔寡断了。怎么,你不打算跟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吗?」
再加上我也出声逼问,彻更是噤不作声。同时,一种诡异的沉默氛围笼罩住整间保健室。
当爱智琉拿着扩音器发表反对校长宣言后,彻浑身打着冷颤,火速将爱智琉拉来已然成了聚会之地的保健室。
嗯,当然我……对于宣言这件事也感到很吃惊,但是内心深处却又冒出了「我就知道」这种念头。毕竟爱智琉的个性就是如此,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可是一点都不稀奇。
我想美寻和愁也的心情大概也和我差不了多少吧。证据就是,极力反驳爱智琉的人只有彻而已。
彻接着环视我们一圈,叹了一大口气后轻轻调整头上的帽子。最后有一瞬间还瞥了美寻一眼,这一幕我可没看漏。
「……我反而觉得你们竟然能这么干脆地赞成爱智琉,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
他咕哝说道,又叹了口气。听见这一句话,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其实我只是觉得都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赶快下定决心做好命运共同体的觉悟而已啊。
「到底是怎样啦!我刚才要发表宣言的时候,阿彻你不是还帮我开了门吗!」
「那是因为你!……就只是一种气势嘛。」
「总而言之!我们可爱广播社已经是反校长派的了!不过如果阿彻你还是不能接受的话,不用勉强也没关系喔。」
「也不会觉得勉强啦……」
看见彻虚弱地回应自己,爱智琉不禁一脸讶异。彻于是又悄悄瞥了美寻一眼,接着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广播社就此变成反校长派。但是,所谓的反校长活动具体而言是要做什么?既然你发表了那种宣言,应该有想到什么对抗的主意吧?」
彻突然改变态度说出这番话后,真是让人不禁想质问:那你刚才的反对是怎么回事啊?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模样还挺可怜的,我就先别吐槽吧。
总之,先撇开这件事不管。听见彻的提问后,爱智琉再次双手叉腰,得意地挺起胸膛,以一口广播社主持人应有的字正腔圆语调朗声宣告:
「阿彻,你在说什么啊!那种事情当然是现在才要开始想啊!!」
「……………………」
除了爱智琉以外,所有人陷入沉默。
愁也一如以往一脸怔忡,彻则是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美寻仓皇失措,我倒是觉得有趣地盈盈笑着。
「等一下!这阵沉默是怎么一回事啊!?」
爱智琉不解地叫着,愁也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总之,潮崎的优点正是努力去开创一件事,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喔。」
「咦,小七,这是在安慰我吗?我被人安慰了吗?」
「是、是啊,这之后的事,大家再一起思考就好了嘛……!」
「咦咦……连小寻也是,这是在安慰我?」
「……爱智琉,你有听过有勇无谋这几个字吗……」
「阿彻你那不算是安慰啦!不对,为什么大家要安慰我呢!?」
「唉呀,有什么关系呢,就像美寻说的,之后大家再一起想就好了。虽然这样实在有点草率,但一定也是一种难得的经验吧。抱着轻松的心情,尽量做到我们能做的事,这样子也不错吧。」
我于是做出总结,大家一瞬间露出呆愣的表情,接着笑了起来。就连总是面无表情的愁也,也微微放松了嘴角。
最后,原本是唯一一个没有意愿的彻也终于面带笑容说道:
「算了,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不怕死地豁出去了吧。」
我想这一句话算是有些太过夸张吧——
「你们可真的是大闹了一场呢。」
美星空学姐笑着说道,惊讶的神情中仍难掩一丝饶富兴味。
放学后,在通往共同校舍的穿堂里。
当我正要前往聚集会所的保健室,与大家模拟一些作战计划时,正巧在走廊上被学姐逮个正着。
南美星空,这个看来像是艺名的名字正是学姐的全名。我常常在想,就某方面而言这名字与她真是相配。被人誉为历代主持人中之最,其美声与美貌不管在校内或校外都拥有超高人气,是我们的憧憬。明明只差了一个学年,我们却是谁也不敢违逆美星空学姐。
听见这位学姐叫住自己,我还以为她一定会太过担心而大发雷霆……但出乎意料地,学姐看来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不过,难保我们的活动不会为已经引退的前广播社学长学姐徒增麻烦。
「对不起,我们绝对不会做出影响学长学姐们考试的举动的。」
我才刚开口,学姐就发出优雅的咯咯轻笑声打断。
「月子,这句话就不对了喔。我们并不担心这种事啊。」
面对身材高挑的学姐,我不由得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庞。
「——那个,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想请问学姐一件事。」
「你的表情还真严肃,什么事呢?」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大发雷霆。毕竟我们遭到退学,广播社又面临存亡的危机,最后连爱智琉也发表了那种宣言。」
「嗯,是啊。」
这时学姐又咯咯笑了起来,我也依然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她。
「可是,那个……学姐你没在生气吧?其他学长学姐们也是吗?」
「嗯,是呀,大家都没在生气喔。」
「说真的,这真是让我意外呢……嗯……」
真想说一声「真是的」。美星空学姐看着支支吾吾的我,止住笑声,重新露出温和的微笑。
「知道我们没在生气让你这么难以置信吗,月子?可是,看见你们这群可爱的后辈,我们就是生气不起来啊。」
「还是说你们已经错愕到超越愤怒的极限了?……」
「真是失礼,才没有这一回事呢。」
学姐又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般呵呵笑着。原本学姐是位总是面带温柔微笑的人,今天她看来心情倒是相当好——等等,心情好?
「学姐,难不成……」
「难不成?」
「你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关于爱智琉那一番宣言的感想,我就不明说了。不过,是啊,心情是舒畅了不少。」
「啊……原来如此。」
真不愧是我们的学姐。这时我终于放松了肩膀上凝结的力道。
学姐看着我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当彻马上拉着爱智琉离开之后,你们也跟着走掉了,所以不知道吧。」
「咦?」
「发表宣言之后的情况啊。」
「啊啊……」
爱智琉说出反校长活动宣言之后,比校内所有人最早做出反应的是彻。彻先是斜眼瞥向哑口无言的我们,随即立刻恢复理智拉住爱智琉的手臂强行带她离开——接着我们也条件反射性地跟在后头,也没问过其他人后来怎么样了。
「虽然校长一派从容地面带笑容,不过不知道他内心作何感想呢?一思及此,我就不由得……也觉得有些痛快呢。」
「面带笑容……?」
「嗯,他脸上在笑喔。之后他就继续发表演讲……内容应该是在劝告大家,不要被那种愚蠢的行为影响自己。」
「……是吗。」
这么说来,我们的行动和那番宣言,对片平校长来说造不成任何威胁吗?还是说,那也只是他表面上装出来的样子,实际上内心正如学姐所说的,多少也感到焦虑,正在思考某些对策吗?
如果那时候我有留下来,观察其他学生和老师们的情况就好了,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来不及了。
「那个,学姐。」
「怎么啦?」
「校长只有说了那些话吗……其他什么也没提到?」
「我想想……大家吵闹了一阵之后,校长就开始说话,再加上他的说话嗓音莫名地平静,大家就马上跟着安静下来了。」
「这样啊……」
——秋天特有的寒风卷过穿堂,吹起了学姐的一头长发。彷佛是种信号,学姐沉默了一阵,最后恬静地慢慢续道:
「……我刚才也有遇到愁也,一问之下我才知道,小寻去向校长抗议你们的退学处分之后,自己也被退学了吧?」
「确实如此。」
「我们也很想向她看齐呢。」
「咦?怎么可以,学姐你在说什么啊,千万别做这种事。那么一来学长学姐们的考试不就……而且万一连学长学姐们也被退学的话,我们会受到严重打击的。」
我慌忙又激动地极力劝告,学姐则是浮现出为难的微笑望着我。
「是啊,我们也是觉得你们一定会很难过,所以才决定默默守护你们。既帮不上任何忙,又好像是撇下你们不管……请原谅我们吧。」
「不,你别这么说……」
根本没有什么好原谅不原谅的吧。
退休的广播社学长学姐们,除了眼前这位美星空学姐之外还有三个人。广播社的传统活动就是前一任社员会一对一地照顾现任社员,所以对我们来说,他们各个都是非常重要又体恤后辈的前辈。
「不过我想得让你们知道,我们都觉得很懊恼喔。升上三年级以后我们就不常来学校,也没办法公开和你们一起进行反校长活动……不过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希望你们能尽管跟我们说——我今天是来告诉你这一件事的。」
也替我转告其他人一声吧。最后学姐说完,露出了一抹母亲般的温和笑容,因为还有补习的缘故就先行离开了。
正当我呆愣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背影时——
「……小月。」
自学姐离去的反方向,一阵毫无抑扬顿挫的熟悉嗓音出声呼唤我,是愁也。
我转过头后,愁也眨了眨爱睏的大眼睛,头缓缓往左偏。
「……你和美星空学姐谈过了吗?」
「啊、嗯,是啊,愁也之前也有遇到她吧?」
「……嗯,她还向我道歉……我还以为她会生气。」
「我也是呢。」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走向愁也的右侧与他并肩。由于愁也的左耳有些听力障碍,与他并排时大家都会站在他的右手边,这是伙伴之间的默契。
接着两个人一同迈开步伐走向保健室时,愁也喃喃开口。
「……对了,其实……」
「嗯?」
「……得到国语科准备教室去一趟……老师在叫我们。」
「………………」
我不禁沉默下来,因为广播社顾问那张没让我留下多少好印象的脸庞,这时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头浅褐色的头发,不像是男人会有的白皙肌肤,看来既蓝且灰的双眼,近似于欧美人的修长健美身材。那位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日本人的年轻男老师,是我们校内唯一一位国语教师,也是我们广播社的顾问。
鬼城志纪。女孩子间对他的评论,主要是他惹人厌的语气和挑眉的习惯大大地替他的美貌扣分,而且既不讨喜又令人火大,我对此也深表赞同。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我欣赏的老师类型了。
「我们是指广播社所有社员?还是?」
「……正如你推想的,就只有我和小月两人作为代表过去。」
「果然啊。」
我混着叹气咕哝说道,愁也讶异地在一旁看我。
「……你讨厌他吗?」
「咦?」
「……鬼城老师。」
「不至于到讨厌的地步啦,可是每次他都会让我莫名觉得火大。一定是我跟他的八字不合吧。」
「……火大啊。」
「你不会吗?」
「……这个嘛……」
但就算看到他就火大,对方都已传唤我们就不能不过去。虽然社长是愁也,不过我的职责也是代表社团与社外人事交涉或倾听意见。怀抱着沉重的心情,我将原本走向保健室的脚步改向国语科准备教室。
现在男女生们都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但在实施重新编班之前,我们学校虽是男女同校,校舍却是男女各自一栋。因此教职员室、图书室,当然还有广播社等等,都在眼前这一栋共同校舍当中。正如「共同」这个名字,师生们一起共同使用的设备及教室都集中于此处。
国语科准备教室位于二楼的尽头数来第二间,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敲了敲门。听到一声含糊轻微的「请进」之后,愁也帮我打开了门。
「——你们真是大闹了一场啊。」
一看到我和愁也出现,鬼城老师率先说出了与方才美星空学姐一模一样的台词,接着坐在椅子上,来回地观看站在他面前的我们二人。
然后挑眉。
「原本我是想选择一个老实乖巧的社团当顾问,真是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副模样啊。」
他以听起来总像在戏谑他人的独特语调说道。
「……我们不会做出替老师增添麻烦的举动的。」
愁也轻声宣告,老师依然挑着一边的眉毛瞥了愁也一眼,非常讶异地双手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托住脸颊。
「害我手头上又多出了一个多余的工作,已经算是给我添麻烦了吧?」
「……是的,非常抱歉。」
不知愁也是毫不在意对方的满嘴挖苦与牢骚,还是只是没有显现在表情上,仍旧一如往常神色恍惚地道歉。后来像是改变主意,再次开口。
「……这么说来,我想往后有可能又会为您增添麻烦……应该说是绝对会替您带来麻烦。所以,我撤回刚刚说过的话……比较好吗?」
「啊?」
「……我先在此向您赔罪吧……老师,对不起。」
「………………」
这孩子说话本来就是毫无起伏,但刚才那句还真是完美……不,已经像是在念稿一样有些太夸张了。听见愁也这一番话,老师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惹人厌笑容。我则是见到了愁也出人意表的一面,不禁偷偷觑向他端正美丽的侧脸。
虽然他说话常常呆头呆脑敷衍了事,不过我也知道他其实是个能够明确表达内心想法的人……只是,这还真是超乎我的预料呢。毕竟这么一来,就没有我出场的余地了嘛。
「长着一张人偶般的脸蛋,没想到你倒挺会说话的嘛。」
「………………」
愁也第一时间并未对老师的话做出回应,只是静静回望对方。老师用喉头发出低哑的笑声后,抬眼看向我。
「你看,及川很惊讶呢。你平常都隐藏起自己的本性吗,七尾愁也?」
「………………」
愁也又是不发一语,却斜眼瞥来窥看我的神情,难不成他是在意老师说的话——如果是的话……
「我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对他刮目相看而已。」
如果真是如此,我该说的台词就是这句话了吧。紧接着老师就扫兴似地应道:
「……这样啊。」
他一脸兴味索然地移开托住脸颊的手,改变姿势,然后像是压根忘了方才自己挑起的话题,突然进入正题,这才真的让我吓了一跳。
刚才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会做出这种莫名奇妙的举动,也是我不喜欢这个老师的原因之一。
「我有两件事必须告诉你们。第一,禁止你们在校内进行社团活动,还有你们所谓的突击报导,理由是因为会对其他学生带来负面影响。这是校长亲自下达的指示,遵从他的指示才是聪明的做法吧。」
「………………」
我们两人不禁互相对望。禁止社团活动和突击报导?
既然是广播社,要发起某些活动的话一定会和广播有关。我想校长此举一定是想先发制人吧。也就是说,校长在暗示我们不要再继续扯他的后腿。
「……第二件事是什么?」
愁也先往下问,老师接着立即看向我,又望向愁也,像是面对烫手山芋似地缓缓宣布:
「我想事先对你们声明一下,之后不论你们做了什么事都和我毫无关系。」
「……啊,原来如此。」
「换言之,就是你不想被卷进麻烦里吧?」
我不由得往前踏出一步,打断愁也怔忡的回答。更让人火大的是,老师竟看着我用鼻子哼笑了一声。
「毕竟现在都已经因为老师的人数不足而忙得不可开交,我可不想再蹚更多浑水。」
「怎么这样……」
明明是个老师,说这是什么话啊!听见他令人错愕的说法,我顿时哑口无言。
「……我非常明白了。」
但是同时,愁也毫不吃惊似地轻声低语,轻轻将右手置于我的背上,制止还想说些什么的我。
「愁也!」
「……小月,走吧。」
「可是!」
「……我们先失陪了,鬼城老师。」
愁也火速说完后,微微点头行礼,便推着我的背走向准备教室的门口。
等一下啦,这样就算了吗?当我正想悄声询问愁也的时候——
「——及川。」
正好走到门前时,老师唤住了我。我维持着被愁也推着背部的姿势回过头去,只见老师脸上并未挑眉也没有带着戏谑的笑意,反而一板正经地平静说道:
「今天校门前也有很多媒体记者呢。」
「……咦?」
「我和炳君一样,不会特地一一袒护你们。你们就不要有所顾忌,走在你们认为正确的道路上吧。」
「………………」
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老师有趣地看着一脸呆愣的我,不再多说什么,沉默无语地转过椅子背对我们。愁也也是一声不吭地轻推着怔忡无语的我走出走廊。
我任由愁也推着我的身体,不禁叹了口气。
不管是愁也也好,鬼城老师也好,今天我怎么一直看到他们出人意料的一面呢——
禁止在校内进行社团活动,还有我们所谓的突击报导。
甫接获这项通知的瞬间——
「可恶,这个卑鄙小人!!」
爱智琉立即放声大吼,并用单脚咚咚咚地踱着地面,然而这则消息造成的效果不过也就如此。因为——
梨恋伸直双手伸着懒腰说道:
「虽然勉强算是校外,但没想到你们偏偏选了这里呢——!真不愧是月子。」
接着发出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叹声,咧着嘴巴对我嘻嘻笑着。我则是回以相同的笑容。
「明明媒体们也在呢——」
「这不是正好吗?」
「就是想藉机利用他们吗,真是了不起。」
「反正既然要开始表演,当然是愈盛大愈好啊。」
「不过这项作战正好适合习惯了突击报导的爱智琉呢,天堂哪——」
「我认为这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广播社也没什么不好啊。」
「片平校长VS可爱广播社吗。那个校长接下来会怎么做呢,事情愈来愈有趣啰——」
梨恋呜呵呵呵地发出令人不敢恭维的笑声,看来十足像个坏女人。这个女孩号称新闻社的精英,这时一定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号外的特集专栏了吧。
——他是说不可以在校内吧?那么在校外不就好了吗?
昨天放学后,离开了国语科准备教室,在保健室里说明一切事情始末之后,我接着果断说出这句话,爱智琉一瞬间茫然地望着我,然后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于是,昨天我们一行人安分守己,没做任何事就回家了,到了今日早晨才开始行动。
自从暑假时发生的重大巴士交通事故,导致原教职员大半死亡以来,这所卡莲坂高中就因为那个让人难以相信会发生的事件,而成了媒体注目的焦点。
接着旧校舍的窗户玻璃又遭人打破、新任片平校长接到恐吓信、愁也在广播社里被不明入侵人士袭击,最后就连广播社的器材也遭人大肆破坏……因为这种种事件,原本以为风波将平息下来时却又再次发生状况,造成媒体一直相当关切我们的学校。
因此至今校门前都一直有媒体相关人士停驻,少则数人,多则同时间内会有好几个报章杂志社的记者蜂拥而来。我总是会因那些扰人的媒体记者感到畏畏缩缩,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呢?
毕竟连那个鬼城老师都特地给我提示了。
『真—是的!我真是吓了好大一跳呢!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大家不这么认为吗——?不过如果这时乖乖地什么也不做,将会有损于可爱广播社的名声!在这种危机时刻,更是要利用有限的时间加紧行动才是啊!』
爱智琉精力充沛的嗓音透过扩音器,比平时更加强而有力地回荡在早晨的校门前。
我们的作战策略如下:向到校的学生们控诉片平校长的蛮横暴行(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而且还大胆地站在总是将真实情况夸张化报导的媒体记者面前,从学校外围开始进攻而非在校内。
校门前的话,勉强称不上是校内的范围吧,我们应该没有违反任何禁止事项。
「可是啊,你们这么做没问题吗?不会又被人谴责怒骂吗?」
梨恋作出莫名可爱的担忧神情,好像是在演偶像剧的明星艺人,对我提出疑问。我只是对此轻轻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啊,但也只能勇往直前了吧。」
「嗯——」
而且事到如今才谴责我们又能如何?
既然鬼城老师已经说了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他也不会来向我们抱怨吧。真要说的话,原本就与我们相当熟识的保健老师炳吾,倒是有可能会念我们几句……我们知道炳吾是真的看待亲人般在担心我们,所以到时我们也只能乖乖听他大发牢骚吧。
『总而言之,我们广播社绝对反对校长现在的做法!就算校长换了人,我也不认为应该让我们原本的传统瓦解消失!』
爱智琉继续诉说。那孩子讲的话倒是相当正确。
其他学生们听见后呈现出各式各样的反应,有的会停下脚步倾听,有些人只是瞥了一眼就快步通过,却不像以往在突击报导时会形成一批围观人潮。相反地,有可能是爱智琉所说的内容与平时不同,媒体记者们倒是兴致盎然地察看这里。
「总觉得学生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呢——」
梨恋呢喃说道,看来她也和我有相同的看法。我点头同意,双手叉在胸前重新审视其他学生的情形。
「……为什么呢?是因为不想和遭到退学处分的人扯上关系吗?」
我不由得脱口说出疑问时——
「是因为很无聊啊。」
突然有第三道话声插进来。
我们猛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高偏矮的男生与我们隔了几步远的距离,也和我一样交叉着手臂看向爱智琉——
「一年级的同学,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听见梨恋出声询问,那个男生依然望着爱智琉的方向,斜眼朝我们瞥来一眼,又立即收回视线。
「好像在选举一样。那种模样才不是可爱广播社的潮崎爱智琉。」
年纪虽小,他的语气却相当严厉。听见那么强烈的措词,我和梨恋两个人不禁一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孩子。该怎么说呢,因为他的口气太过严厉,我感到有些吃惊。
「——……」
注意到我们的视线后,那名男学生瞬间尴尬地眼神不知该往哪摆,口中不知低声嘟哝说了什么,落荒而逃似地自我们眼前迈步离开。
「……梨恋,刚刚那个男生是谁?」
「他是一年级的小西同学喔,是篮球社的。运动神经虽然不错,却因为身高的关系在篮球社里不太受到注目呢。对了,那孩子好像也是广播社的粉丝喔。但是真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们说话呢……听说他是个怕生的人。」
接二连三地火速说出情报,真不愧是众所公认的校内首屈一指情报通。
「先不说他的事了,他竟然说这样子很无聊呢。」
我喃喃说道,梨恋则咧嘴一笑。
「爱智琉听到的话可会哭泣喔。」
接着她顿了一会静默无语,又立刻敛起神情,「不过」地续道:
「不过,搞不好那个一年级生说的话确实有点道理喔?爱智琉现在所做的举动,是在控诉,跟以往以娱乐大家为宗旨的广播社活动不同吧。」
「但考虑现状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话是不错啦,但是这些事情,说不定跟单方面倾听的人们毫无关系喔,月子。」
「……咦?」
「喔,有人打给我。」
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梨恋从爱用的腰挂包中拿出手机,同时向我道了声再见之后,也举步离开。
独自留在原地的我,又不禁叹了口气。
自从进入广播社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们发起的行动很无聊。
那位一年级生说的话,造成了一种与听见遭到退学时截然不同的冲击,让我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自那之后过了数日,我们依旧持续在校门前进行同样的活动,遗憾的是并没有显著的成果。
顺带一提,目前还没有接获理事长已经认可我们退学的通知,但我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一想到不知何时会正式退学,就觉得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坦白说,我们内心相当焦急。
因为如果真的退学的话,就连反校长活动也无法再进行下去。
现在我们只希望活动能进行一天是一天,努力反将片平校长一军,也不想做出会留下憾恨的事。
但是所谓的人生,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如你所愿。
我们如此明目张胆昭告天下,媒体记者们却完全不理睬我们,连停下脚步倾听爱智琉诉说的学生人数好像也日益减少。
恐怕再这样下去会一事无成。
没过多久,我们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证据就是——
「只用现场广播的方式好像没有多大成效呢。」
爱智琉皱起眉老实地说出这句感想后,我们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当中,只能互相面面相觑。
某天,放学后,在平常的保健室里。
不去上课,只是进行反校长运动的话太没说服力了——基于这项见解,我们都乖乖地照常去上每一节课,因此我们的活动只能在休息时间与放学时候进行。若是论及在其他短暂的时间中所能做的事,实在是很难想到应对方法,结果我们的活动才开始没几天就马上碰到瓶颈。
「大家都不像以往节目与突击报导的时候,兴奋地听我说话……」
爱智琉一脸落寞地接着说道。大家心中似乎也对此暗暗同意,只能再次一筹莫展地互相看着对方。
「那么……该怎么办?」
我试着开口询问,大家的反应一如以往。彻稍嫌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
「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啊。勉强只想得到连署签名?」
听见彻的提议,愁也莫名干脆地轻声反驳。
「……可是我想,应该很少人明白我们的活动是以什么为目的的吧。」
「的确,没有明确主题的话,一定没有人会愿意帮我们连署签名。」
「呃……就算有明确的主题,他们愿不愿意签名,又是另当别论了……」
我和美寻接连说完,爱智琉就呜——地呻吟,两手烦躁地搔抓头发。
「讨厌,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嘛!难不成除了我们以外,大家都对现在的制度相当满意吗!?」
爱智琉几乎气得七窍生烟,我们一行人又一次束手无策地陷入沉默。
说句实在话……我们并不懂其他学生们有什么想法。姑且不论我们遭到了退学这个理由,但掀起改革运动之前的校园生活,绝对比现在开心,日子也过得更为充实。
但是,或许是因为我们一直生活在广播社这个框框当中,才会觉得开心吧。就算有些学生认为现在这样子埋头苦读还比较好,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真是搞不懂……」
我不由得喃喃自语。
「……不懂什么?小月。」
愁也立即对我的话作出反应。我叹了口气环视大家,轻轻耸肩。
「我们现在应该都是拥有相同的期望,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对吧?可是,我们却完全不知道其他同学们在期望什么,又拥有什么目标啊。当然,多少是能猜想得到一些……但假使我们真的能够收集到连署签名,也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和我们有着一样的想法啊。」
这时我顿了一下,在脑中回想那个发起活动第一天时打过照面的男学生。
「其实啊,当爱智琉在现场突击广播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一年级生……啊,我是因为梨恋刚好也在才知道他是一年级的……总之,他对我们说了一句话。」
「唔?」
「他说好无聊。」
「——咦?」
爱智琉霎时瞠目结舌,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浑身僵直。至今一直努力在历史悠久的可爱广播社当中,往人气主持人的目标迈进的爱智琉,听到这句话一定会非常震惊吧。这点我也明白,可是……
「小、小爱……」
美寻担忧地轻轻将手置于爱智琉的肩膀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看着这一幕,我又接下去说道:
「对不起,爱智琉,可是你听我说。我听到那个男生这么说时,也觉得非常吃惊。但是,后来我也发现到了一些事。」
「嗯嗯嗯嗯………嗯,没关系的。呃,发现到的事是?」
「嗯,我在想,关于这次的事,我们与其他学生之间是不是根本不了解彼此?」
「这是什么意思啊?月子。」
「……与其说是不了解……倒不如说是根本不知道?」
彻的讶异反问与愁也的淡淡话声同时重叠。我更加缓缓地点了个头。
「因为那个男同学说,我们好像在选举一样,还说这种样子根本不是可爱广播社的爱智琉。那时我吓了一跳又觉得非常震惊,但是现在想来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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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爱智琉……不,应该说是我们所做的事,只是在『诉求』吧。并不是要让听众们感到开心,而是在单方面倾诉,希望他们能听我们说话。」
「………………」
今天放学后到现在,不知已经是第几次的沉默再次充斥于整间保健室。静静打破这阵沉默的,是美寻。
美寻以与她十分相衬的恬静嗓音轻声说道:
「由于内容不有趣,才会没有多少人愿意认真听我们说话,这么一来……当然就无法让别人明白我们想传达的想法,也不会接收到任何回响吧……」
「……重要的是,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的想法。」
愁也用着相似的轻声呢喃接道,只差在声调的高低不同。
「首先要从这一点开始着手吗?结果我们其实是一直站在起跑点没有前进啊。」
彻感到无趣似地不悦低语。
「嗯,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明白了现状,也算前进了一步啊,总比没有好嘛。」
「这有比较好吗?」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比较好,但是不这么想的话会让人很沮丧啊。抱着这种念头,我转向对我的话吐槽的彻,像个欧美人一样无语地摊着两手。
这时,爱智琉手上拿着爱用的破烂扩音器,咬着嘴唇站起身。
「……小爱……?」
美寻声音极轻地唤。
「大家就在这里好好讨论吧。」
「爱智琉,你要去哪里?」
「这还用说吗,阿彻,当然是校门前面啊。」
「因为我们能够利用的时间真的太少了啊。我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没什么效果……可是在我们烦恼的这个当下,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啊,而且我又不擅长动脑筋想事情。总之,我还是先去做一些我能做的事。」
说完之后,爱智琉便一个人走出保健室。连平时总是会跟上前去的美寻也和我们一起目送她的背影,这真是让人担心啊。
「美寻,你不去没关系吗?」
美寻那双偌大的杏仁大眼凝视着我,腼腆地微微一笑。
「因为小爱是要去做只有小爱做得到的事情啊。所以我要留在这里,做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才行。」
我还以为她们两个人无论何时都会紧紧黏在一起,没想到在紧急时刻,会明确地区分成肉体劳动组和头脑劳动组。看来她们不是一对只会玩在一起的笨蛋友情二人组嘛。当我莫名地感到佩服时,我的表哥竟也站了起来。
「咦,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啊,彻。」
「我也不擅长动脑筋想事情,所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虽然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啦。今后的事该怎么办,就交给你们三个去想吧。」
接着也不等我们回答,彻就不慌不忙地离开了保健室。我们三人目送着他单薄的背影好一会儿之后,我转而看向愁也。
「……小月,怎么了吗?」
「欸,不会连愁也也说要离开吧?」
「……你希望我别离开吗?」
「那是当然的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还用说吗,愁也。想要拥有能够胜过诸葛亮的智慧的话,得先要有三个臭皮匠在才行啊!」
这不是废话嘛。我斩钉截铁地说完后,眼前的愁也依旧面无表情却又产生了些许变化,美寻则是不知为何发出了咯咯轻笑,两人彼此对望——
应该不是只有我好一段时间都搞不清楚状况吧。
校门前挤满了前所未见的听众人潮,在慌忙挪动相机的杂志摄影师、掏出录音笔的记者人员当中,老师们只是茫然地,或者该说是错愕地呆站在原地,看着情势不断发展。
在人墙的中心,可以看见手上紧握着扩音器扬声说话的爱智琉,以及与她对峙、一脸不悦的片平校长。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摆在眼前的光景,我不禁无意识地喃喃低问。彻似乎也同样察觉到了这场骚动,赶来此地在我身旁停下脚步,一副万事休矣的神情呆佇原地,嘟哝问道:
「喂,月子。你解释一……」
「我才希望你解释给我听呢。」
在我们互相交谈时,一旁的美寻泫然欲泣地不断重复叫唤好友的名字。
「小爱、小爱、小爱……」
「……真是一团混乱。」
愁也以自言自语的口气呢喃说出让人讶异的感想。
『小孩子的任性有什么不对!我们只是想要让学校恢复到本来我们喜欢的样子而已!想让学校变回原来自由又快乐的样子!这样算是小孩子的任性吗!?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啊!!』
爱智琉的话语透过扩音器传出,甚至带着悲痛的音色在周遭轰隆回响。尔后中间顿了几秒,可能是片平校长在说些什么吧,但是他的话声无法传到这里来。
『读书读书读书!光是读书是会累的!非常累!而且非常无趣!你要我们只是一味读书不参加社团活动,就这样白白浪费掉宝贵的三年时光吗!?那种高中三年就只想要用功读书的学生,从一开始就不会进我们学校了!会选择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是因为他们想利用这三年的时间做点读书以外的事啊!!』
片平校长似乎又开口说了什么,爱智琉的声音停了一下。
接着马上——
『所以我说那是校长的想法!不对,是校长的藉口!这样真的是为学生着想吗!?用读书和考试绑紧学生是真的为我们好!?……如果我有失礼之处我向你道歉,但是我不懂!也无法理解!想读书的人就让他去读;想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就去参加;想做其他的事情的人就让他去做不就好了吗!我并不是因为不想读书才这么说的,我只是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努力,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啊!』
为什么你还是不懂呢,你这石头!!
这时围绕在爱智琉身旁的人潮中,发出了一阵类似欢呼的声浪。片平校长快速地环视了周遭一圈,相对地爱智琉则是目光紧紧盯着校长。
「喂,不去阻止她好吗?那家伙刚才说了石头耶……」
彻说完后,美寻和愁也一同看向我。在这种时候下达判断催促大家行动是我的职责没错,我也知道,可是……
「~~~~~我也不知道啊!阻止她会比较好吗?还是让她继续下去才对?有谁可以明白告诉我,哪一边才是真的对这所学校好啊!」
媒体记者依然持续拍摄两人的一举一动。大批的学生人潮竖起耳朵倾听两人的对话,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注视一切。这样到底是吉还是凶,我也不知道啊。
更何况,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话说回来,爱智琉说完要去做现在所能办到的事情后,就和我们分道扬镳离开保健室了。也就是说,在想出新的提案之前,她应该是打算先维持现状吧,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我注意到校园内突然变得喧哗吵杂,一获知骚动来源是来自校门前后,我们立即赶到这里,那时就已经是这种情况了……
『如果你是叫我们再多念点书,我们会念!但是请不要连社团活动和自由都从我们的生活中剥夺!满是束缚的卡莲坂,根本不是卡莲坂!!』
爱智琉的嗓音愈来愈显亢奋,可能是受到她的影响,学生们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至今明明绝大多数学生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好像在作梦一样。
我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高昂起来,凭着肌肤就能感受到,爱智琉的能量正在不断蔓延,不可思议的激昂情感在心中沸腾,虽然现在似乎不该是兴奋的时候。
就在这时——
「炳吾先生……!」
美寻用一种与她形象不合,低哑又尖锐的嗓音叫道。我跟着看向圆圈中心,果真见到了保健老师的炳吾穿着一袭翻飞的白衣,将爱智琉拉住。
「咦,怎么回事……?」
「那家伙怎么会跑出来?」
当我们一脸错愕时,前方的炳吾已经连同扩音器将冲动的爱智琉整个拉住,强行拖着她走进校门。
『等一……下啦!!我还没说完呢!炳吾!』
炳吾反常地一脸肃穆,完全不将爱智琉的话听进耳里。面对突如其来的发展,在场的所有人只是茫然地在一旁看着,然后——
「小爱!!」
美寻大叫了声,以那副娇弱的身躯冲进人潮当中。紧接着——
「优月同学,等一下!」
彻慌忙地跟上前去。即便在这个时候,炳吾与爱智琉两人的攻防战仍未结束,爱智琉在被拖走的同时继续呐喊:
『放开我!!就算你现在阻止我,我也还是一样反对校长!在退学之前我都要奋战到底!我绝对要让学校变回原来自由的模样!等等啦,很痛耶!!』
「放开我」、「让我说完」等等,爱智琉的叫喊声转眼间逐渐远去。突然撤下主角的这个场面,让听众们群起喧哗骚动不安,其他老师们这才回神,开始催促学生回家,媒体记者也一窝蜂涌向片平校长身边。
留在原地的我,抬头看向愁也。他依然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这场骚动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愁也注意到我的视线后,缓缓地将脸倾向左边回望我的目光。
「……小月?」
「……欸,我们是不是也……」
追上去会比较好啊?正想这么问,但话说到一半,我又想着:可是要往哪边?于是又缄默无语。愁也诧异地频频眨着眼睛。放眼望去,完全看不见去追爱智琉的美寻,也看不见跟在美寻后头的彻。
「……总之,先去找潮崎她们吧。」
愁也喃喃说道,像是在说「来吧」朝我伸出右手。我不由得看了看那只手又看向愁也。其实我也不是觉得这样很怪啦……而且愁也正一脸恍神地伸着手等我。
「……怎么了?」
「咦,啊,没什么……只是看到你的手有点惊讶。」
「……手?」
这样该不会是要牵手的意思吧?明知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可是,怎么办,总让我很在意。愁也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心中的情绪波动,仍旧讶异地看着我。
「……有什么不对吗?」
「也……不是啦。」
「……现在这么混乱,不会走散吗?」
「啊,什么嘛。」
原来如此。的确,现在有这么多人到处走来走去,会担心走散也是当然的。突然变得那么在意的我,真像个笨蛋呢。内心这么想着,我仍是尽量掩饰这一点,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关系的。谢谢你。」
「……是吗?」
「不说这个了,得快点和爱智琉她们会合才行。」
「……是啊。」
现在的我们可谓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必须及早会合才行。转换心情后,我才踏出步伐,忽然发现刚才站在我身旁的愁也没有跟上来。
该不会马上就走散了吧?我慌忙回过头,只见愁也站定在数步之远的后方,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右掌。
「愁也?」
不过他听见我的呼唤后,马上移动脚步。接着再一次走在我身边时——
「……就算不是小孩子,走散的时候还是会走散啊。」
那时的我,不知为何立即决定当作没有听见他莫名低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