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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话 修罗的洗礼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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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糖醋排骨

尽管是很老掉牙的形容方式,但久多良站前的罗多伦咖啡等于是我的绿洲。

这可不是夸大其辞,那里不会像连锁汉堡店一样被喋喋不休、吵吵闹闹的学生们所占据,可以静静度过平缓流逝的绝妙时光,非吸烟区的分隔也很完善不必担心吸到二手烟。

因此,每次购物完在回家前想歇歇腿的时候,或是刚驱除虫子完想喘口气的时候,我总是经常光顾这间店。

搞不好,我都快以常来造访这里的学生身分,被打工的姊姊记住长相了呢。

大城市的连锁店客人要被记住长相几乎是不可能的吧,不过这间地方城镇的罗多伦咖啡,就位于站前闲散的商店街,人潮根本不拥挤。就是这点让人感觉很惬意。此外,久多良市内也只有一间罗多伦咖啡。因此久多良的高中生一旦说「去罗多伦吧」,所指的绝对就是这。

对我而言简直就是独一无二的绿洲啊。

——然而这绿洲的安全如今却被一名侵略者所威胁。

「这厕所还真狭窄呢。像这样要两人一起使用时,不会很不方便吗?」

刚从洗手间回来,这个满嘴黄腔的天狗就开口说道。

乍看下,她有一头酒红色的秀发,让人联想到白瓷的肌肤,眼眸甚至还微微散发出成熟的魅力,长相真的没什么好挑剔了。

但重点是她的内在,跟接连喊出肮脏词汇就会很亢奋的小学低年级男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不,她懂的词汇数量还比小学生多,所以她的恶劣程度更难对付。

我可以断言,她父母的教养方式绝对有问题。实际上,这家伙中学毕业以后就独自出来住了。

「为什么单间的厕所会同时挤进两个人啊?」

「唔哇,别问女生这种问题好吗?赖斗同学,你真没礼貌。」

她以不怀好意的表情对我说。当然,她是故意的。

「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是你吧。」

「但即便如此,傻傻踏入陷阱的那方也有责任吧。就好比说——」

「你举的例子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黄腔,别在人家的店里高谈阔论了。」

「好吧,就事论事,单间厕所本来就很难用好不好。最近,在车站之类的场所不是都改成那种按纽开关式的宽敞厕所吗?那种的不但面积大,声音也不容易传出去,搞起来应该更方便吧。」

「住口!拜托别污染我的绿洲啊!这是我经常造访的店耶!以后我不敢来怎么办!」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这里好比沙漠中的绿洲一样,其他地方都是干的只有这块特别湿。」

「你的解释方式真是充满了恶意啊。」

——也罢,总之从头到尾对话都像这样。

爱宕轮月,是位体内混有天狗之血,偶尔会显露出残暴一面的魔女。

或者该说,是个一天廿四小时不停播放黄腔与低级笑话的色女。

今天是星期天。当然,学校不用上课。

因此,我才被轮月拖出来陪她一起买东西。

这并非我自发的行为,甚至该说故意整我才是她的目的。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利。我(被逼迫)签下了一份以服从她为主旨的契约。尽管现在觉得很后悔,但一切都太晚了。

此外,当购物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时——

「腿快断掉了。我要是像赖斗同学那样有三条腿就好了,可惜女生只有两条。」

「为什么我会有三条腿啊?」

「你看,胯下不是还有一条吗?」

「那玩意不可能伸得跟腿一样长吧!」

「就是说嘛。赖斗同学的既短又小。」

「不是那个问题好吗!不论尺寸多大的家伙都不可能跟腿一样啊!」

「那,肮脏的话题先留到待会,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纯吃茶的店啊。」

「纯吃茶这个词汇,不是早就很少人在用了吗?」

——像这样聊着聊着,最后就走进了我熟悉的罗多伦咖啡。

以结果论我确实是挑错地方了……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的久多良还真和平呢。扰乱平衡的麻烦事一件也没发生。因为太过平静反而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轮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她就连打呵欠的动作看起来都有点可爱。身为美女的人生,总觉得占尽了许多便宜啊。但为何这家伙要用那种低级的发言风格,抵销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呢。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比起出现各式各样的棘手之事,稍微和平一点还比较好吧。」

「真要举出问题的话,那就是牡丹小姐会在街上出没,进而引发众人的议论。最近似乎还冒出了专门寻找她偷拍的狗仔队。那几乎等于是犯罪行为嘛。男人这种生物真是的,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呢。」

所谓的牡丹,就是以新面孔出没在久多良的一位修罗少女。

她有一头银发,且身着传统和服,外表就好像一只会动的日本人偶般美丽,再加上她的模样看起来又只有中学生或小学生的年纪,似乎刚好命中了某部分人性癖好的守备范围。

当然,牡丹并不是乖乖住在某一栋房子里,她居无定所。偶尔她想起来就会下山到街上闲逛。虽然我不清楚她来市区做什么,但至少她不会一个个虐杀市民,所以我就不管她了。

况且,撼动久多良境界的连续杀人事件,当初也是在牡丹的活跃下顺利解决。

不过说得更精确一点,犯人全体死亡算不算顺利解决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了。

我将咖啡凑到嘴边,一边回想那讨厌的经过。

「久多良庵」的老板女儿是被我杀的。

当然,那属于正当防卫的行为。当时,如果我不以天弓射她,她手中的柴刀就要把我劈成两半了。我的确想为自己辩护。大家都会认为这也是情非得已的吧。

但即便如此,从小时候有记忆起就很熟悉的店员姊姊死在自己手下依旧是不争的事实。不论罗列出多少个理由,这血淋淋的结果都不会产生动摇。

对她最初的记忆,应该是我幼稚园的时候吧。记得她那时还只是个女高中生就在家里开的店帮忙了。随后她升上短大,等读完大学以后回来,她就跟在联谊中认识的男朋友结婚了,接着又生下孩子……我看我对她铁定比什么远亲还熟悉吧。

不过,这种事轮月当然不会在乎。

毕竟,那起事件现在已经结束了,对轮月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非杀不可的问题人物死在我的手下罢了。

我猜,以轮月的价值观,我这么做甚至根本无罪。毕竟,她会觉得有罪恶感就是一件很异常的事了。没救的人就是没救,她的观念就只是这样。

「哎~都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来扰乱这样的和平吗?」

「你啊,别说这种触霉头的话行不行。」

「不然由我亲自作乱不就是一场很刺激的冒险了吗?」

「你这家伙还真的顺理成章地把话题转到那边去啊。」

「你想想嘛,在日常的世界中如果不偶尔来个非日常的要素那就会变得很无趣啦。好比突然有个淫乱的转学生出现在学校,就是一种很好的刺激。」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自然就提起淫乱这个词哩。」

「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赖斗同学,想不想跟我一起做色色的事?」

因为她说得太自然了,我一瞬间错过了吐槽的时机。

「哎,虽说现在马上就生下有天狗基因的后代,以我们的年龄也还缺乏能力养育就是了,但先试着做一次也不过分吧。我想水主家总不会规定儿子失去了童贞就没办法当别人的女婿吧。」

「不,当然没那种规定,呃……可是这种事能像你说的那样随便轻松地乱来吗……」

糟糕。我根本没有严正拒绝她的理由。

这也很正常,除去我身为咒师这个危险麻烦的职务以外,我只不过是个在平凡高中里就读的平凡高中生罢了,对那种事当然有兴趣。

况且,轮月跟街上路过的女孩子根本是完全不同等级的美少女。摆在眼前的美食不享用岂不是一种耻辱。

我的祖先不知道在几代以前曾混入了天狗的血统。轮月当初会看上我,就是为了这个因素。因此,我们的交往从一开始就是以生下后代为目的。

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该怎么说呢。在不夹带恋爱情感的状态下做这种事,总觉得在道德方面有点问题吧……?」

「耶,赖斗同学还真罗曼蒂克呢。这很像是童贞的思考模式。」

「你后面那句就不能说得客气一点吗?」

「不,所谓的恋爱情感这种事,在天狗的道德观念中是不存在的。毕竟中世纪就出现的天狗一族无法理解恋爱观这种近代的产物。」

「什么中世纪就出现,你自己可是在现代日本出生长大的耶,价值观应该等同现代的日本人吧。」

「是啊。既然如此,缺乏道德观念就是我自身的问题了。」

轮月一点也不在乎地说道。看来,自己的信仰体系这种事,对轮月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

「只不过,赖斗同学的那种道德观也很有趣啊。」

这回换轮月兴冲冲地说着。

原来她对其他人的想法也有兴趣啊。不过,正常人应该都这样吧。

「我觉得那些事对生存明明一点帮助都没有,所以才很好奇为啥要抱着那种态度不放。」

「不,如果想在这个社会上圆滑地过日子,那些观念其实也有一定的重要性吧。」

我并不认为,人类花了长年岁月所设下的习惯与道德,只是一种束缚我们的麻烦玩意。就是因为它们具备某种意义,所以才会一直流传下来。

「既然这样,要不要来玩个思考实验的游戏?」

轮月咧嘴露出不怀好意的奸诈笑容。

她的视线对准了店内深处的座位。一名貌似大学生的男子正在那边默默地准备考试。

「假使,我找一个根本不爱的男生做色色的事,赖斗同学会怎么样?」

「嘎?哈?」

「比起那么做,挑一个多少知道对方性格态度的对象不是更合适吗?还是你认为不需要爱的怪胎不论在哪里跟谁做爱都不要紧?」

「别说那种蠢话了。」

「为什么你能一口咬定这是蠢话呢?我想玩的思考实验游戏重点就在这,你的观念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的吧。像这种时候,赖斗同学的道德会如何下价值判断?比起赖斗同学的人我对赖斗同学的判断还更感兴趣。」

明明近在眼前的轮月却让我觉得遥不可及。

我不行了。

尽管曾并肩战斗过,但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这只天狗的想法。

此外,如果拒绝回答这种找麻烦的质问,这家伙又不肯放过我。

该怎么办才好……

又不可能突然发生什么事打断她,让我能随便蒙混过如今这尴尬的状况。不过,这家伙对自己说过的话,又好像记得很清楚……要是能不留下话柄给她就好了。

唔唔嗯,真烦恼……有没有谁可以冒出来当我的援军啊……

「啊,大哥哥,找到你了找到你了!知理在这边唷!」

结果真的有援军来了。

来到我俩身旁的这个人,是千贺矢知理。

她有一头卷发、绑着双马尾,又穿着一袭甜蜜萝莉风格的服装,但她可不是单纯对萝莉打扮有兴趣的平凡少女。

千贺矢一族乃是在战国时代以前持续统治久多良的领主后裔。虽曾一度没落,但在江户时代之后又以庄主的身分在这里落地生根。如今她可是在久多良拥有大片土地的名副其实豪门千金。

另外,她家也是所谓的吸血鬼一族。

尽管很难置信,不过我自己也被她吸过血所以很遗憾这是事实无误。她家族正式的名称并非吸血鬼,而是名为罗刹的异形一族才对,不过由于吸血鬼的知名度高又容易理解,所以知理就以此自称了。

这位知理手上拿的托盘上放了一杯冰茶,还强行挤进了五块蛋糕。这么多,难道她想全部吃掉吗?不过既然放上去了就代表她有吃的意志吧。或许甜食真的可以塞进另一个胃里。

「知理也会来这种平民百姓的店啊。」

「偶尔知理也会上街散步呀。如果不多接触社会的常识,将来就有可能出糗呢。」

事实上,后面还有一个应该是保镖的壮汉在付钱。

「知理,你平常去别人店里的消费都怎么处理啊?」

「跟班会负责帮知理付钱呀。」

「你自己没付过吗?」

「没有。知理只要说想要这个就行了。因为知理身上都不带钱包的。」

果然,她完全缺乏社会常识……不过既然她不需要那种东西,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老实说,知理很少光临这种店呢,来这间店也是第一次。」

「我就知道。大概可以猜得出来。」

「可是,知理男朋友在的地方当然要造访一下。」

她脸上浮现天真浪漫的笑容。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疗愈了。不,我可不是什么萝莉控喔。

我体内似乎除了天狗以外也继承了些许吸血鬼的血统,此外加上人又好像满老实的,所以就被知理视为男友的候补人选了。不过她跟轮月一样也没夹杂爱情的成分,这有点麻烦就是了。

「大哥哥,身为知理的男友以后可不能惹出什么麻烦,要安稳地生活下去唷。大哥哥只要像普通人一样活着知理就很满足了。」

「没有爱的加油打气,多谢你啊。」

「知理不会说什么请加油之类的话,因为那样只会造成大哥哥的负担。况且不论大哥哥怎么努力,这世界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会因个人努力而剧烈改变的世界反而还比较恐怖呢。」

「我从以前就觉得,你的发言也太现实主义了吧,每次听了都觉得很痛苦。」

然而,这样的知理也不能继续我行我素下去,因为这里还有她的天敌。

「呸,原来天狗小姐也在啊。」

「是啊。我从刚才就一直在这。只是你近视眼般的视野容不下我罢了。」

又是天狗与吸血鬼的直接对决。这两人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过去也曾真刀真枪地打过一次。当时我因为某些理由照着知理的命令去做,结果反而让轮月的计谋得逞,反正搞不清楚自己是扮演什么角色就对了,最后轮月取得了胜利。

「真是的,这么好的地方都被你彻底打坏气氛了。我好不容易才跟赖斗同学聊性行为聊得正起劲哩。」

又说这种容易招来误解的话……况且那根本不是什么讨论,只是你单方面在喋喋不休吧。

「耶,性交……啊啊,是在讨论成功的话题吧!所谓失败为成功之母,嗯嗯!」(注1日文的「性交」与「成功」同音。)

知理红着脸,如此牵强地解释道。知理与轮月不同,性格非常保守,对黄腔简直是完全没辙。不过,光就她的反应看,她大致都能理解轮月在说什么……

「不对啦,要性交才能生下孩子,成为母亲。」

「你也稍微收敛一点,说话别这么不加修饰行吗?」

「要成功才能生下孩子……这就是成功的体验会化为下次成功原动力的意思吧,嗯嗯。」

知理继续以她自己的方式强行做出没有黄腔的解释。她的这种态度,或许在人生其他时候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千贺矢的吸血鬼,你跑来这里有何贵干?又出了什么意外吗?例如你父亲养小三被抓包母亲因此抓狂之类的。」

「才没有哩。知理的家庭和乐美满。」

「你一定有好多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弟弟妹妹吧,最好先有点心理准备。」

「就说了,爸爸他才不会搞外遇呢!」

「怎么可能嘛!有钱人不养三、四个情妇那还有天理吗!」

轮月这种光是有钱就等于会搞外遇的逻辑推演也真叫人佩服。

不过,这也阐明了,现况已经和平到可以聊这种没营养的废话。虽说就算是在惊心动魄的场合,轮月也能胡扯瞎掰就是了。

如今真的没什么因素会来扰乱久多良的平衡。在解决掉上回由人类引发的事件后,牡丹似乎就担负起异形之间调停者的角色,所以甚至可说现在的情势比过去更稳定。

「既然如此,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久多良也归于平静了,所以,知理想跟自己的男朋友约会呀。你说好不好,大哥哥!」

知理嫣然露出微笑。啊啊,如果不知道她是吸血鬼,铁定会产生她就像天使一样的感想吧。跟知理约会的话,过程一定很健康阳光。不会像跟轮月一样得听她连发十八禁的言论,或是出现无限制格斗赛般的展开。

「好啊。这样的话,我们两个就去家庭餐厅——」

「知理打算预约一天只限服务三组客人的寿司店。」

「什、什么,那种一个人最低的消费额要两万吧……」

价格绝对超过了高中生所能承受的范围。

「知理,既然是约会就选一些比较适合我们年纪的地点吧……」

轮月在一旁插话道:「好比在空荡荡的高中教室里头搞如何。」反正都是这类没意义的发言我决定无视她。

「放学后叫去学生指导室做应该也不错喔。」

无视,无视。

「更老套一点,就是玩色色的保健室老师游戏了。」

忍住吧。千万不要理会那家伙。

「对了灯笼裤现在哪里还有卖啊?」

「你这家伙,只要没人吐槽就打算一直说下去吗!」

结果我的耐性终究输了。在店内还是不要让这家伙一直说下去比较妥当。

「抱歉,知理,岔题了。回转寿司以外的寿司店有点太过头了,能不能挑其他地方呢……」

「这样呀,那隔壁镇上好像有间知名的料理亭,去那边吃饭怎么样?那间店的庭园好像很漂亮,还有可以泡脚的温泉呢。」

这些选项铁定都不适合高中生。

「把预算降低一点吧。如果可以最好一个人一万以下。」

「唔~一万以下吗……那,就去某间有名的滑蛋鸡肉饭餐厅吧。中午的话有一客五千元左右的套餐。」

「太好了……虽说午餐吃五千元还是叫人难以置信不过至少有机会付得起……对了,你说的那间餐厅在哪呢?」

「在东京唷。」

「光是往返的交通费就要一万以上了。」

平民跟有钱人之间果然有代沟。

「知理,对不起,那么昂贵的地方我没有自信付得出钱。」

「啊~当然是由知理来付啰~一餐十万元以下知理都可以接受,所以只要挑一人五万元以下的餐厅就没问题了~」

「这是什么家规啊……」

这就是所谓的换了位置就换了脑袋吧。

「不过相对地,大哥哥的血可以让知理吸一下吗~因为大哥哥的血酸酸的,有水果的香气很美味呢。」

以极其自然的表情说完这些后,知理开始吃起了并排在眼前的蛋糕。似乎鲜血跟蛋糕对她而言是同等的美食。看来每个人的饮食文化都各有不同啊。

「虽然有点廉价,不过味道还过得去。」

那是当然的啰,谁叫你在家里只吃一流大厨所烹调的东西呢。

「赖斗同学,请当心一点。这个女人企图请你吃很贵的东西,明知你会婉拒并产生罪恶感,再以此为借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带回她家过夜。」

轮月似乎想引发我的警觉心,不过总觉得有点太牵强了。

「啊~大哥哥想来住千贺矢的迎宾馆当然没问题啰~那虽然是一栋大正时代的西洋风格建筑,不过里头的设备全都翻新了~还补强了耐震工程呢。」

「这个吸血鬼脑袋有问题吗?为何要让你住别馆。有这种机会,应该要把你带去自己房间的密室,卿卿我我才对。既然家里这么有钱,想要怎么玩应该都不难吧。或者该说,真正的挑战是等带进去后才开始呢。」

这回轮月开始帮知理出主意了。这家伙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呃……进知理的房间可不行……除非像上次一样绑起来。」

上回我被认为是嫌犯,曾被知理监禁过。不过我可不想戴着手铐进女孩子的房间啊。如果是被虐狂或许会因此亢奋,但我是正常人。

「毕竟大哥哥还是高中生吧,知理虽然没有念高中,不过年龄也差不多……」

知理的脸庞再度染上了绯红。这种反应才是最正确最合理的嘛。这么说或许有歧视女性之嫌,但我认为男人应该都喜欢清纯的女性。

「讨论到一半突然摆出这种古板的模样真叫人扫兴啊。这么说好了,完全禁止做色色的事却吵着要交男友不会很奇怪吗?既然你不愿意做,那就别跟赖斗同学在一起了。赖斗同学,这个吸血鬼不让你上的话交往也没意义了。还是去我的房子吧,或者说到我的房子『去』吧。」

「你的恋爱观难道只有性吗?」

「这是认真考量过少子化问题后的结论。」

「你会被阎罗王拔掉舌头的。」

「下面会被拔掉吗?」

我太大意了。不该用那个譬喻才是,根本是给她开另一个黄腔的机会。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奇妙的视线射过来,仔细看,店内约有一半的人都在偷偷看我们这边。

就连店员也趁工作的空档不时窥视。

不妙,从外人的角度看,我们这根本就是龌龊的三角关系。况且,轮月还持续说着就连高中男生都会敬而远之的下流话题……

「别再说了!轮月,拜托你慎选用词吧!我还想在这个城镇住下去啊!」

「我已经选过了啊。既然要讨论这种事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好。」

「那才是最大的问题吧!别再讲那些会被风纪股长说教的话题了!」

「既然这样,就趁大家不注意时,来我家过夜好了。那么一来每个人都会很开心。你只要带睡衣跟橡胶做的东西就可以了。」

「那个橡胶做的东西是啥我绝对不想知道。我看我带橡皮筋去好了。」

「只想不戴套就上,那可是违反礼仪的。」

「别再说那些根本无法掩饰的话好吗!」

「对了,吸血鬼你也可以一起来我家过夜。搞不好三个人可以增加更多的玩法。」

「不要……总觉得去了会遇到很不好的事……那已经超过亲赴敌阵的等级,而是可能会带来难以收拾的后果……」

知理感受到本能性的恐惧。她的直觉我认为完全正确。

「唉~简直是一点干劲也没有呢。」

轮月似乎觉得很无趣地说道。机关枪一样的黄腔连发谈话终于结束了吗?

「真的,结果最有干劲的只有赖斗同学的裤子那块而已。」

我忍不住朝自己的下腹部望了一眼。

「哪有啊!别造谣生事了!」

「变湿的也只有赖斗同学的内裤而已。」

我又忍不住朝自己的下腹部看了一次。

「根本看不到啊!你也没办法确认这种事吧!」

「用言语玩弄你其实也挺有趣的。」

「别把那个当嗜好可以吗?」

这时,我忽然又觉得有视线瞟过来。

不过,那并非来自店内。店里的人已经懒得看过来,甚至还露出敬而远之的表情刻意回避我们。现场充斥着「现在的高中生怎么这么不知羞耻」的空气。

我们这几个人可是例外啊,更何况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主张不想读高中,只是如坐针毡的我也无力解释了。

正当我在狐疑视线究竟是从哪来的时候,只见在厚重的玻璃外——也就是店的外头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是「啊~好想要女朋友会议」的桥本与岛崎等人。

大家都以愕然的表情,望向我们这一男二女的组合。

好吧,又让同班同学撞见了。看来我在班上的立场快被固定下来了。真受不了啊。

不幸中的大幸是,外面应当听不到声音吧……不过,从店外头看,想必会觉得我正面临劈腿被抓包的尴尬场面……

对咒师而言这才真的是非日常的情境。

但,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会以这种形式毁灭。

「哎呀,不知为何有人在外头看我们呢。」

「那些人你也有碰过面吧。就是我班上的同学……」

「啊~真不好意思。外头看起来一定会以为这是纠缠不清的三角关系吧。」

「真感谢你也有自觉啊。」

「既然这样,我就来负责消除误解好了。」

当下我已经有很不好的预感了,只是还完全无法想像待会将发生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轮月都不缺令人瞠目结舌的歪脑筋。

轮月把椅子移动到我旁边,随后就直接牵起我的手,把身体靠过来。

「赖斗同学,我很需要你。就天狗存续所不可或缺的播种意味而言。」

「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赖斗同学,我对你其实并没有爱。」

「那一点,我也早就听你说过了……」

可恶,嘴里边斩钉截铁地说着没有爱没有爱,但身体却做出这种行为真叫人害臊啊……况且这种姿势,轮月的胸部直接压到我身上了,再这样下去会很不妙……

冷静一点啊,赖斗。千万别中那家伙的计。不可以失态。我不是野兽。加油,理性……加油,振作……

「你做这种事也是没用的。」

「呼呼呼,嘴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倒是挺正直的。」

「见鬼了。我的下半身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况且,你怎么能肯定这种事?」

「既然这样就用摸的来确——」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拜托你千万别这样。尤其别在人家的店里!」

原本的困扰行为已经升级为犯罪了!

「知、知理也要好好负起大哥哥女友的义务……」

这回换知理从我空着的左手边以相同的姿势靠过来。

与轮月相比她的动作是保守多了,能感觉得到她内心的害羞。肉体的触感虽然较微弱,但这样反而更叫人怦然心动——不,我在心动个什么鬼啊。

「大哥哥,我们去约会吧。把日本的米其林指南餐厅全都吃过一遍。」

「你是美食家吗?」

那已经不能算约会了。

「大哥哥的手臂比想像中更有肌肉呢。」

「因为职业需求,多少得锻炼一下。」

「不过真要说起来,知理比较喜欢像布偶那样软绵绵的感觉~」

「耶,你是希望我吃胖一点吗?」

「不,知理讨厌胖子。大哥哥不可以变胖,但要变软。」

这是什么无理的要求啊。具体而言行得通吗?

「呐,大哥哥,知理可以吸血吗?」

「当然不可以。这里外人也太多了吧。」

「既然这样……就用那边的厕所好不好……?」

「就说了,别再提议好几个人一起挤进厕所好吗!那不是拿来给你们做特殊用途的!」

知理尽管性情害羞,但一提起有关吸血行为的事就会变得不知轻重了。

「最近好像在流行感冒,还是别在他人身上咬或舔比较好吧。」

昨天的地方新闻也有报导,别的县市的小学甚至还因感冒大流行而暂时让全班停课。久多良这里虽然目前没事,不过病毒很快就会扩散过来吧。

「是吗……没有消毒就先咬,好像不太好呢。」

终于成功让她放弃吸血这件事了。

不过,比起那个,如今这种「左拥右抱」的状态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我是要让外面的那几个人理解,这不是三角关系,而是所谓的后宫状态啊。」

轮月一针见血地说道。

在窗外,桥本等人正以快哭出来的表情望向这。那表情简直就像在目击好友沉溺毒品的场面似的。

「混帐东西!」

桥本发出就连店内都听得到的巨大叫声,然后沿着商店街跑走了。其余同学也跟随他。看来魔女之力狠狠践踏了那群纯情高中男生的心啊……

「哭着跑在故乡的商店街上。这才叫青春啊。所谓青涩的春天。」

「害他们哭泣的不就是你吗?还有,青春就是青春哪来这么多废话。」

「当然有,伊如性春之类」(注2日文的「性春」与「青春」同音。)

「你够了,给我闭嘴。」

那之后,我与天狗·吸血鬼这最凶恶的搭档分手,踏上归程。

轮月的弱点是住在深山里,通往那边的公车班次非常少。一旦错过十六点四十五分发车的最末班就会马上有家归不得。因此,她的门禁时间就跟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一样严格。

没被那两人拖到深夜还得在街上闲逛,这真是万幸。事实上,久多良的街头几乎没有会开到深夜的店。由于缺乏聚集的场所,不良少年们晚上也只能待在牛肉饭连锁店的门口。这简直跟趋光的飞蛾差不多。

回去之际轮月提出了「帮人家提东西回家嘛?还可以顺便住下来过夜喔」的危险邀约,但我却以一句「明天还得上学呢」直接打发她。就这样心无旁骛地回家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家也没近到可以一下子就抵达。

首先,必须跨越铁轨从久多良站的南口出去。久多良街道的气氛完全是以铁轨做分界线。北口那边是所谓的闹区,转个弯就能看到罗多伦咖啡这样的知名连锁店。

另一方面南口则是老旧的住宅区,稍微深入一点就是仿佛将近百年景观都未曾改变的农村。为此,南口又被称为「后门」或「后站」。尽管不热闹跟前后的位置应该无关,但也不能否定南口真的什么都没有。

想要回我家,首先得走出南口,沿着县道南下超过一公里才行。在这纯粹的农村风景中,如今这个时段公车也要两小时才有一班。从这里拐入一条小路,再骑十分钟脚踏车,才终于抵达了水主家。

包括背后的山丘在内都是水主家的土地,因此面积十分宽广。住在都市公寓的人看到或许会觉得我家很有钱,其实这对我家的经济状况全无好处。甚至该说,土地的维持管理费还比较吓人。

要说好处嘛,托庭院涌出的泉水之福,夏天可以拿来冰镇黄瓜或西瓜。冰凉的黄瓜确实十分美味。不过,跟成本相比还是划不来。

「哥哥,你回来啦。」

在和室的起居间中,差我一岁的妹妹未莱正在看书。

附带一提,她所读的书书名为《女人高野宝生寺》。位于奈良县的那块区域自古就是祭祀水神的土地,她大概是想研究这个课题吧。未莱对于吸收知识向来非常认真,不过读学校的课本就没这么努力了,偶尔还会因跷课而受父母责骂。

她的头发束成几绺垂在肩上。总感觉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巫女发型,其实也不尽然如此。

水主一族原本就是跟水神祭祀有关的人们。从水主这个姓氏推断也能看出个大概。在古代的豪族中水主氏同样是历史悠久的名门之一。

然而,我并不认为我们家的血统真的是从史前就代代相传下来的,大概是自奈良时代至平安时代初期左右,负责水神祭祀的家伙就以水主为名吧,尽管我们也有可能是从其他家咒师分家出来,不过这样的族谱比较可靠。

此外,祭祀水神也几乎可以跟祭祀龙神连结在一块,而祭祀龙神又跟祭祀雷神脱不了关系。毕竟雷是「神鸣」,也是神宣示暴力的一种体现。

这算是日本当地固有的信仰,还是从大陆那边传来的,如今已混杂在一起搞不清楚了,事实上,平原宽广的大陆应该比多山的日本更怕打雷才对。毕竟在一望无际的平地上突然发现雷云升起,在那个没有避雷针的时代,人们也缺乏逃跑的手段。运气好或许能得救,运气不好就成为一具黑色的焦尸了,这全都得看神的意志来决定。中国也发现过描绘雷神的出土文物。当然,就算这样也不能把这个证据直接跟日本的信仰结合在一起。

「真平静呢,哥哥。」

目光不离书本的未莱这么说道。

「一时的暴风雨简直就像作梦一样。如今丝毫没有平衡动摇的气息,就好比远离人烟的湖沼般平静无波。」

未莱的譬喻方式有点太诗情画意了,不过她想表达的意思没错。

「呃,上次我可是长出了死斑,而你也发高烧情况很严重不是吗?我觉得还是平静一点才正常吧。况且,会试图破坏平衡的家伙,基本上都是当地的人类或异形。」

我不自觉想起了上回的事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故意忽视事实的存在,跟逃避没什么两样。

「会想破坏自己所生活土地的人类也不是没有,但那应该算极端的例外吧。再说,如今还有修罗这个超强大的遏止力量待在田向山。其他异形们想要争夺霸权也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在争夺霸权之前,恐怕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管轮月或知理具备多么强的力量,在修罗的牡丹面前都不是对手。托了那家伙登场的福,以结果而言田向山的平静算是保住了。

异形的价值观尽管与人类不同,但这也不代表那些家伙就不会做出合情合理的判断。

当危险性太大的时候,任何人都不愿轻举妄动。

「你没跟牡丹见过面或许才无法理解吧,那位修罗可是很严谨的,只要那家伙还健在我们家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甚至该说,咒师快没头路了我们才得担心哩。」

「真是这样就好,不过如今跟过去已经不同了。」

结果,我老生常谈的回答似乎不怎么让妹妹中意。

「现今跟过往不同,世界的变化极为剧烈快速。就算久多良保持和平,也不能轻忽大意。」

「嗯,只好祈祷不会有意外发生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用功啊。」

「哥哥一旦死了,下一任咒师就是我。我会先做好心理准备也是很自然的事。」

未莱几乎是面不改色地说着。

「拜托,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这不是什么触霉头,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咒师这种工作,本来就伴随相当大的危险性,假使非轮到自己上场不可,就只好强迫自己去适应了。」

未莱所言完全是正论。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感到痛苦、恐惧。

我们家的人不得不传承咒师的职务,这也是包含在血统中的宿命。

假使我因为某个理由丧命了,得出来当牺牲者的就是妹妹未莱了。

赖斗跟未莱,我们兄妹的名字同样都含有与雷同音的「Rai」就是最好的证据。

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被期待成为咒师了。(注3日文的「赖」与「莱」这里都读作罗马拼音的「Rai」。)

我一旦死亡妹妹就得直接面对危险,背负丧命的可能性。为了降低失败的风险,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趁和平时期妥善准备。

「如果哥哥已长大成人,年纪足以生下小孩那也就算了,可是在那之前我依然是下一任的继承者。请体察一下后继者的心情吧。我跟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也不是很开心。」

「是啊,我明白……」

「哥哥读过伏见宫贞成亲王(注4日本室町时代的皇族。)的《看闻日记》吗?」

「不,我只听过这份史料的名称而已……那是室町时代(注5日本西元一三三六年至一五七三年。)的一级史料吧。」

「他并非伏见宫的长子,本来是完全没考虑自己会继承宫家的。此外,原本应该是成人礼的元服也拖到四十岁才进行。然而,他父亲死后,继承宫家没多久的哥哥以及其他子嗣全都突然死亡,所以他才临时上位继任。再加上,当时的后小松上皇血统有断绝的危机,结果他的儿子后来竟即位为天皇。」

不管是轮月也好知理也罢,我身边的女人全都对历史很熟稔啊。

「我刚才说的那个人,或许只差一点点就完全不会在历史的显眼舞台登场了。然而,却因为命运的小小玩笑,立场发生剧烈的改变,最后甚至还被称为太上天皇。人生真的很难预测会碰到什么事,所以千万不能大意。几个小时后,或许哥哥就会突然受异形袭击而死亡了。」

「这是什么讨厌的假设啊……」

「不过,当时谁也没想到贞成亲王的哥哥,会在短时间内就陷入弥留状态呀,之后连看病照料的机会都没有就骤逝了。明明前一刻还与别人相谈甚欢呢。这不叫猝死叫什么。所以意外可是比我们想像中更容易发生,绝不能断言自己不会碰到。」

是啊,为了妹妹我得更绷紧神经才行。

「因此,如果可以哥哥也要早点生出继承者——也就是孩子才行。」

「噗——!」

我忍不住喷出口中的液体。

搞什么,这发言根本是轮月的翻版……

「不管是跟天狗生,跟罗刹生,还是跟修罗生都没关系。总之,早点生下继承人就对了。那不但是为了久多良好,也是为我好。绝对不要说什么现在这个年头等卅岁再结婚也可以的话。」

「不,可是……没有爱的话,没有爱……」

「爱情这种模棱两可的事物放在其次就可以了。重点在于跟对方取得共识。因为再怎么说霸王硬上弓也是不行的嘛,不过一旦对方许可,就让她生!即便是私生子也没关系,水主家会负起责任养育的!」

未莱,你的眼神好可怕。

被妹妹强迫快点生小孩的高中生哥哥,全国究竟能找到几人呢。我想,应该非常稀少吧。搞不好,我就是唯一一个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

这种场合也只能如此回答对方了吧。

「我会尽量早点结婚,养育出自己的后代……」

「嗯,如果可以越快越好唷。视情况就算牺牲面子也无妨。」

「不,牺牲掉面子的话受伤害的人会是我吧。」

「哥哥觉得面子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吗?」

「这个嘛……对你而言谈论道德问题好像太空泛了……」

「况且,如果凭道德就能安然存活下去,那就不需要咒师了。」

真是完美无瑕的正论啊。

咒师存在的本身,就是世间规范失去控制的最佳证据。

「咒师自己还顾虑在社会上体面与否的问题就太没常识了。为了守护和平不论做什么都——呜!」

未莱的脸庞突然扭曲起来。

那简直就像平衡崩溃的信号。

每次都是这样,毫无预警就发生了。

理所当然地,想打破平衡的那方不可能好心事先警告我们。

「呜!咳!咳!咳咳!」

未莱突然激烈地呛咳起来。如果是气管跑进异物的话还能理解,但她刚才并没有吃任何东西。此外,她还好像气喘一样根本无法停止咳嗽。

「喂,你怎么了,未莱!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未莱用手抵着额头。

「开始发烧了。看来又有人试图扰乱平衡……」

「可是,明明有牡丹在啊——」

就连我这边都感受到了「预兆」。

异形已经来到这附近。而且还是出自另一个世界。

像轮月跟知理那样生为日本人并直接在日本社会生活的异形,一旦显现力量咒师并无任何手段可进行观测。那种家伙身上所散发的气场也跟人类相同。实际上,轮月的家人就是很普通的正常人,而轮月本身则似乎是因返祖现象才具备能力。

不过,假使是从另一个世界闯入的异形接近了,就会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提醒我。那即为我所指的「预兆」。

一般而言作为我排除对象的虫子都是从那个世界来到久多良。久多良由于是境界都市,另一个世界的异形很容易闯进来。因来者大半是虫子所以那种感觉才被称作「预兆(虫的通知)」。

异形出现的气息是否等于平衡将遭受破坏目前还不敢肯定。搞不好对方是可以讲理的家伙,最后平衡可以在安然无恙的情况下收场也说不定。

不过,我还是得亲自去确认一下才行。

如果出来的是虫子,大概不具备懂得畏惧修罗牡丹的智慧吧。

「我马上出门确认!帮我跟妈说我会晚点回来!」

「知道了。」

「还有,既然你发烧了,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比起我哥哥应该先担心自己跟平衡才对。」

即便她这么说,但我们仍然是血浓于水的兄妹。我很担心妹妹的身体状况。也因为如此,我不能对预兆坐视不管。

「我要出发守护久多良了。」

骑脚踏车出动前我跟轮月及知理取得联络。搞不好她们那边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这边没事啊。毕竟是在深山里嘛。」

「知理家也很安静唷。因为这栋房子够大呀。」

结果两方都毫无收获。该说松了口气吗?那两人平安无事我应放下心里的大石头才对。不过这么一来我就只能自己慢慢地去找线索了。跟我以前从事的平淡害虫驱除作业一样。

以机率而论,无伤大雅的虫子出现的可能性较高。像饿鬼那种等级的,其实并不怎么常见。既然异常状态没有扩散开来,就代表应该不是外貌近乎人类的家伙跑来这里吧。

不过,自从我经历过生死交关的危机后,很自然就会把事情设想到最糟的地步去。

如果有比修罗更恐怖,而且还充满敌意的对手出现了——那一切都完蛋了。

那种想法,就跟担心哥吉拉明天会侵袭自己居住的城镇一样,是同等程度的杞人忧天。然而哥吉拉过去从未真正出现过,邪恶的异形倒是有出现过的往例。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快点确定自己只是杞人忧天。

幸好,搜查范围比以前要缩小多了。倘若是在轮月或知理的住处附近,那两个人一定会先察觉吧。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去田向山周围搜查,所以依旧是难度很高的搜索行动。

边踩着脚踏车,边东张西望地冲上山区车道。我试图朝「预兆」变强的方向前进。

希望不要有什么恐怖的敌人出现才好。拜托只是像蚯蚓一样的小虫子。

这时我清楚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动的声响。在毫无人迹的山上,如果听见了神秘的噪音,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从山区车道拐入那个方向的小径。以位置判断,大概是在无线电塔底下吧。记得那个地点,因为稍微比较开阔的缘故,经常有登山健行客坐下来休息吃便当,不过现在这时间吃午饭未免太晚了。

我从暗处缓缓朝那边靠过去。一旦感觉到虫子的气息就可能突然被对方袭击,所以千万不能大意。

结果很遗憾,那并不是虫子。看来事情会变得更棘手了。

现场的两个家伙都是人类的模样。

是在吵架吗?不,其中一方散发出明确的杀气。

手持日本刀的男子锁定了绑马尾的少女。

男子穿黑色衣服,不过不是西装一类的。为了活动方便那套服装的袖口与脚踝处都稍微放宽。他的年龄大概跟我差不多吧。只见男子露出一副不管怎样都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严肃模样。

而事实上,那少女也不是普通人。

对男子的攻击她只用纤细的一把剑防御。如果是普通人可没那种技术。更何况,身着全套制服的少女手上所拿的也不能算剑。那把武器既不属西洋风格,也不是所谓的日本刀。而是RPG里才会出现的奇妙家伙。

「啐!真难缠啊!」

「你才是哩,烦死人了!竟然追到这种地方,会不会太偏执啦!要执着对那个女的执着就够了吧!」

「只要你活着,这一带就会发生麻烦。」

「才没那回事呢。我是无害的。就好比香烟一样。」

「如果真像香烟岂不是危害太大了吗!」

「反正我才不会引发什么流行病……啊呀!不要再砍人家了!」

少女的剑再度挡住了男子的日本刀。

简直就像日本刀被少女的武器吸引过去一样,或者又可用套招套得很完美的对打表演来形容,两人就这样一招、一招地交手着。

双方的战力平分秋色,也许男子那方稍微占了一点上风吧。由于少女这边几乎没显露出战斗的意志,所以我很难判断。

不,我已经不需要用「男子」来指称那家伙了。

「卜哉,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我喊着那名咒师的名字。

从他的服装,我已经先猜出个大概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他本人。这家伙并非同族的其他人。

「抱歉,赖斗,我跟她有一点事要处理!」

卜哉说话的同时并没有停止攻击少女的动作。

这家伙叫火明卜哉——跟我一样是咒师。

因此,我们至少还知道彼此的长相。不,更正确地说我们还曾住在一起集训过一段时间。他比我先继承咒师的职位,可算是我的前辈。

然而,我们的管辖区域不同。火明一族镇守八十公里以西的县境,是负责守护堂总鞍部的人。当然,田向山不归他们管。

「这不是说抱歉就可以解决的吧!你现在的行为明显违反协定了!别扰乱其他咒师的领域好吗!立刻住手!」

咒师基本上就是负责守护所辖境界平衡的存在。

虽说,如果邻居遇到难缠的异形适时应邀援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在没有对方的同意下就不能任意驱除管辖范围外的异形了。如果这种事被允许,最终就会丧失秩序,反而破坏了原有的平衡。

毕竟,平衡是透过异形与咒师的平等地位来维持的。双方保持基础的友好关系(至少像久多良这样)才合情合理。想战斗到消灭其中任何一方,并不符合现实。这个道理就连几百年前的同行都知道。

因此,咒师的管辖范围得受限制。田向山的异形就非得由我管理不可。在没有我的许可下其他咒师乱搞只会造成我的困扰。这么一来,异形对我的信赖程度就会下滑,甚至会引发叛乱之类无法收拾的后果。

「我很清楚这么做违反规定!不过,我也有苦衷啊。」

「到底是什么苦衷!不对,应该说就算你有苦衷也不行这样!」

「这个女的,是异形啊!」

废话,既然你不是异形,现场就只剩下这个少女而已了。

「就算她是异形,你也不能破坏协定!再乱来我要射天弓啰!」

「这只异形,原本是在堂总鞍部附近出没的!她一路逃到这边来!」

原来啊,发生地是属于火明的管辖范围。

但,这也不成理由。

不论原本的地点属谁管辖,一旦异形跑进了久多良,就得交给我来处置才行。因为这样被扰乱可是久多良的平衡,而不是堂总鞍部的问题。

「放着她不管会造成莫大的损害啊。那家伙可是厄神!」

「厄神?」

我对这名词没啥印象。至少,在水主家传承的资料中没有这种异形的记载。

倘若按字面的意义解释,就是会带来灾厄的神吧。

「也就是说,她是瘟神啰?」

「没错!只要这家伙跑到哪,哪里就会有流行病!我住的县正爆发新型流感病毒赖斗应该也听说了吧!」

的确,我也从新闻上得知了今年比以往更早出现带有呕吐、下痢症状的流行性目。

「不是那样的!那不是我的错!我愿意赌十万元!」被唤作厄神的少女反驳道。

然而,她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少女。我从变强的「预兆」可以明白这点。尽管她一身打扮像高中女校的套装,但确实是异形无误。此外,既然她能幻化为人类的姿态,就代表她肯定是相当高等的角色。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喽啰,不可能跟卜哉打那么久还毫发无伤吧。

卜哉是我的前辈,在使用刀的肉搏战中,他可是战功彪炳。火明家包括咒师以外的成员都熟稔剑技,家风极为崇尚武艺。

不论如何,他都不是普通女高中生能对抗的人物。不管少女手上拿的是什么名刀,外行人是不可能挡得下来的。

「别胡说八道了,反正,你是瘟神也好!厄神也罢!」

卜哉的日本刀开始发出橘色光芒。那是刀被灌输了斩杀异形之力的证据。

卜哉也是咒师,并非单纯的剑士。那种光对异形而言就像某种毒素。只要被刀砍中几次,即便伤口很浅也会逐渐无法动弹,最后丧命。而那种毒素极端浓缩后的武器就是我的天弓了。

「厄神跟瘟神是不一样的啦!我才是历史最悠久的尊贵厄神!」

「最好是那样啦。你就是单纯的瘟神。感冒大流行就是证据!」

「真是的!我最讨厌用日语无法沟通的人了!像你这种家伙最好遭遇灾厄,凄惨地死去吧!」

厄神吐出诅咒的话,不过依旧是缺乏战斗意志的模样,只是一味挡下卜哉的攻击而已。事实上,由于卜哉战斗的时候也在说话,专注力好像因此减低了,还一副不想给对方带来致命伤的感觉。

不过,那都不是我这方的问题。

在久多良的田向山上有别处来的异形跟咒师在战斗,这才是。

平衡因此多多少少动摇了。

「卜哉,我知道你的理由了。不过,我的答案还是没变。住手。立刻停止战斗!你这种行为违反了咒师的规定!」

我非得要遏止这场战斗不可。

毕竟,如果毫无战意的异形在本地被杀——其同胞采取的报复手段将会给久多良带来危险。

如果矛头只对准火明家就是卜哉自作自受。既然杀死了异形,就得承受相应的风险才行。

但,身为久多良咒师的水主一族要是也被追究起责任,那可真的叫无妄之灾了。

况且,水主跟火明并不只是单纯的同行关系。

据说以前火明家是从水主家分出去的。实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彼此都代代咒师辈出,过去应当也有血缘关系吧。假使被异形认定我们是同一个势力,水主家也会陷入被报复的范围。

只有我一人遭殃也就罢了(不对,那简直是糟透了),搞不好整个水主家族都会受波及。这么一来,不属于战斗人员的未莱也有遭受袭击的可能了。

「我当然懂你的意思!所以,我才拜托你袖手旁观。」

也就是说,你自己也很清楚这样是违反规定嘛。

「我绝不能让这家伙活下去,当下把这家伙干掉就能收拾一切了。你要反省文的话我们火明一族要写多少给你都可以!」

袖手旁观?怎么可能嘛。只要袖手旁观一次我就完蛋了。

「来我境域,言语道断之往来者。如我所愿,求天神地祇之助,为我讨伐这无礼之徒吧。」

随口念完乱七八糟的祈祷文后,我对着卜哉做出拉弓的姿势。

一张以光构成的弓逐渐成形了。

天弓——这是我身为咒师的最终武器。虽说无法连射,但威力也强到只要一发不论是异形或人类都会丧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火明卜哉,如果你继续在水主的管辖区域下引起事端,我就要以违反协定的理由射杀你了。」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预告杀人,而是希望对方能赶紧悬崖勒马。

就算他有什么隐情,我也不能忍受他在我还没摸清楚这异形的底细前就在我的地盘上杀害对方。

另外,这么说或许会让人觉得很可笑吧……

与人类外貌相同的生物被杀总会令我感到很不舒服。

当初饿鬼在我眼前被杀我都快受不了了,何况是这位少女。

卜哉并没有充满怒气,而是露出不明白我用意的表情。他对厄神的杀气也终于缓和下来。

「此乃为宿命啊。」

「不管是宿命或什么,你都不能这么做。」

「赖斗……你是人类吧?」

「是啊,我是人类的咒师。」

虽说莫名其妙混入了天狗与吸血鬼的血统,但我依然是人类。是为了守护人类才存在的咒师。跟异形折冲这种事普通的人类应该无法胜任吧。

卜哉有点自嘲地笑了。

「你觉得人类跟异形,何者比较重要?」

这回轮到我露出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了。

咒师同行之间的相互不理解依然持续着。为什么明明是同业却无法认同彼此呢?这简直就像学者们的论战一样。

「嘎?咒师的工作是保持境界平衡吧。卜哉,把异形当怪物猎杀可不是我们的任务。甚至该说,我们是为了跟另一边和睦相处的缓冲器。」

突然,杀死「久多良庵」家女儿的记忆又苏醒过来。

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真是糟透了。

我感到恶心想吐。很想用手捂住嘴。不过,现在两只手都没空。

「现在这场合,行动有问题的很明显是火明卜哉,也就是你啊。」

「就算对你来说这种行动有问题好了,对我而言这却是宿命。我只剩下杀死这只异形的手段了。一旦感冒扩散开来,事情就会无法收拾。这可不是咒师所乐见的吧。」

我们彼此都是咒师。

卜哉身为早我好几年入门的同行,确实曾教导我许多道理。

——拿出武器时千万别犹豫,敌人生死的逻辑不见得会跟我们一样。

——跟对手的距离要嘛远要嘛近,别保持那种既不能攻也不能守的距离,那跟进退不得的窘境是一样的。

——等到自己气力完全用尽时再放弃,在那之前没必要把不利的战局当宿命乖乖承受。

对当时还是生手的我来说这些建议都很管用。而明明比我大两岁的他却允许我不必对他使用敬语,我听了还有点高兴。

不过,同为咒师就要对你的错误行为袖手旁观,这样不行吧……?

这种狼狈为奸的姿态在异形眼中会作何感想,届时双方的信赖关系将荡然无存。等到那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卜哉,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吧。那只会使异形产生严重的误解。咒师必须为了维持平衡而严正遂行职务才行。不可因人情而徇私。」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

前辈斩钉截铁地断定道。口气毫无保留。

「如果咒师具备能让异形完全折服的力量,就不会有问题。你之所以会那么顾虑异形的想法,就是因为你缺乏战胜异形的自信。」

「就说了,打倒异形根本不是我们的目的啊。」

「火明的做法,对保持平衡、守护人类才是最管用的。」

不行了。怎么样都无法说服对方。

明明做的是同一种工作,或者该说正是因为做相同的工作,双方才出现歧异。

「那么,我要重新开始狩猎异形了。」

卜哉随即重新握紧日本刀,朝那名异形斩去。橘色的光芒也比先前更强烈了。

「噫!」厄神发出惊呼声,同时以剑防御。

喂,我还以为你早就趁我们争论的时候逃跑咧,不过我很快便想通不是她不愿逃,而是她逃不了。

只要她露出想逃的态势,卜哉就会马上追过去吧。他之所以敢跟我争辩,也是大胆看准了厄神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

「住手!我真的要发射啰!就算是你只要被天弓命中也会立刻死亡的!」

「你不敢击发的。」

卜哉若无其事地对我说。

「我知道你只是想威胁我,但你不可能真的射过来。你怎么可能拿天弓杀人哩。」

我觉得头昏眼花。这不是因为卜哉的发言,而是我早就射杀过人类了。

到了紧要关头,我也是会杀人的。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我可以全都豁出去。

反过来说,我对射杀人类外貌的生物反而更充满犹豫。

「等我杀了这异形,我会慎重向你道歉的。你先耐心等一下吧。」

幸好他猜对了。

即便他违反咒师的规定,我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射杀人类,甚至是咒师。一旦我那么做,肯定会在两家之间埋下新的导火线,况且这种行为就是杀人。以这个国家的法律论断我犯了杀人罪。

够了,我不想再来一次。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再杀人。

可恶,真希望有其他人来打破这个僵局,轮月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呢。听了那家伙的低级发言,卜哉也会不由得斗志全失吧,搞不好就因此而收手了。

或者,知理会突然跑来,冒出一堆罗刹之手,强行制止卜哉也说不定。虽说这招一旦失败知理也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手会从哪里钻出来根本无法预期,如果只是要困住对方的话……

我不停想着这种推卸责任的念头。

真是差劲透了。明明我才是有理的一方,却无法付诸实行。

凄惨也该有个限度吧。再这样下去,我就失去身为咒师的意义了。

可是,破坏咒师规定这种行为……

那,我还是击发吧。这跟上次不同,上回是例外。

上次我是处于生死交关的状态下。对手也靠近到必然会射中的距离。而如今我的目标正在与别人交战,我根本不敢保证自己能准确命中,最倒楣的结果就是误击厄神。

厄神本身好像是一种很小众的存在,尽管不知她有多少人际网络跟影响力,但假使实际下手的人是我,真害怕会遭受报复。

什么嘛,结果因为恐惧,我依然进退维谷。只会空口说白话而已。

「去死吧,瘟神。给我消失,你这个异形。」

卜哉一口气缩短双方的距离。这种眨眼间就拉近彼此距离的动作来自传统武道。厄神很勉强躲过了。不,这其实只是卜哉出下一招的伏笔罢了。

厄神因此身体剧烈摇晃,手里的剑也浮向空中。

她完全失去均衡了。心窝正唱着空城计。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就连生手都能对她造成致命伤。

「啊……」

厄神大概也察觉出自己的失误了吧。音质明显与刚才不同。这也等同我非采取行动不可的信号。

厄神要被斩杀了。

想到可能的风险,我非射杀卜哉不可。

射吧!就算事后会良心不安也好,射卜哉!快击发!

结果,我根本没必要下这种决心。

就连决断的时间都不够。

在那之前,胜负已在一瞬间决定了。

从草丛冷不防冒出来的那玩意现身在卜哉的背后。

卜哉持刀的右手从臂膀上被扭下来——

就像扔垃圾一样被抛到了远处——

为了消灭他反击的可能性,对方还用手刺瞎他的双眼——接着又双手环抱他的脖子——

比先前扭掉手时多加了一点力道——

就像强摘未熟的果实般卜哉的脑袋被拧下——扔开了。

最后确定敌人已失去危险性,那家伙才主动舍去了杀意。

只留下一具还在喷血的肉体,很快地在原地倒下。

恐怕卜哉还搞不清楚敌人是谁,就已经丧命了吧。

就跟踩烂快死的蝉一样,对那家伙来说这只是单纯的作业。光是这样的动作就让一名咒师的生涯告终了。我们的性命在对方眼中就跟蝉或蝗虫没什么两样。这已经不能算杀人,应该称之为事故吧。

「完事了。你去地狱写反省文吧。」

身穿和服的少女,告知自己的工作结束。那头银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飘逸着。

干出这种事的人,不必说也知道是牡丹。

能做出这种事的家伙在久多良就只有牡丹而已。

所谓的修罗,正是最强最凶恶的异形代名词。

「贱货。别来扰乱这座山的和平。」

一边被鲜血喷溅,牡丹一边瞪着已经变成肉块的卜哉。

「哇啊啊……竟然死翘翘了……一眨眼就挂了……我会作恶梦的……我出十万元,拜托帮我消除这个记忆吧……」

因震惊而几乎崩溃的厄神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过,我可不能像她一样失态。

「那、那、那、那个牡丹小姐……呃……」

「咒师先生,我把捣乱的家伙收拾掉了。」

牡丹以不符合她外貌,与其说可爱不如用凛然来形容的表情望着我。

「这么一来又解决一件事了。」

尽管我反射性地想回嘴,不过却因惧怕对方而说不出口。

——才怪,根本就没有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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