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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话 天狗盘算的爱情

打电话通知人数变多后,千贺矢家派来了当接送巴士用的厢型车。

会随用途差异派遣不同的车辆,真不愧是千贺矢一族啊。不过说实话,我现在没心情为此感到惊讶。

「呜呜……人家的脸上没留下伤痕吧……?一旦有瑕疵就很难嫁出去了。」

轮月一脸闷闷不乐地捂着头。她坐在我旁边。不对,应该说,她坐到了我旁边。

「放心吧,你的脸没事。还有,所谓的瑕疵不是指这个吧。」

「赖斗同学愿意接受有瑕疵的女人吗?还是说,觉得处女很难搞所以有经验的对象比较好?」

「真是的,总觉得以前好像也听你提过类似的问题啊。」

「仔细想想,既然有赖斗同学在人家就不用担心嫁不嫁得出去的事了。」

轮月说了让我很不舒服的话。虽说暂时撑过与汉神的战斗了,但我的未来依旧不甚乐观。

「不过,你刚才都可以出声讲话了却一直趴在地上没爬起来啊。」

「倒下去的时候好像引发了轻微的脑震荡吧……真没想到那家伙个子小小却具备如此的怪力,所以我的反应才慢了半拍……她到底是把力气藏在什么地方啊。」

我也有同感。就类型而言粉魂就好比牡丹。外表乍看下两人都不像是力气很大的样子,实际上却跌破众人眼镜。

「其实我比较想问,现在这样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她要是突然醒过来,在车上胡搞瞎闹一番我们就惨了。」

轮月不安地将目光瞥向厢型车最后一排的位子。粉魂正被绘马绳环圈住,模样显得很平静。更正确地说,我无法确定她现在是否还有意识。毕竟她根本无法说话。

「不会有问题的。」

坐在粉魂旁边的深卜回答道。

「障碍神一旦失控起来要处理的确很棘手,不过只要让她恢复冷静,其实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这个汉神也不是只会引发疾病而已。现在要杀死她可说是易如反掌。」

他随口把「杀死」挂在嘴边让我很难保持平静。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心中好像还是存在和平主义者的感情啊。

「不过,深卜,你刚才并没有杀死她啊。」

「于久多良引发问题的异形处置权不在我手上。」

深卜以冷静的表情回答道。这句话完全正确,我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不是我跟深卜第一次见面,不过上回已经是数年前的事了,他如今的模样跟我的印象差很多。现在他应该是中学二年级吧。

「深卜,你的样子变了很多。」

「因为上次见面时,我还是小学生吧。印象会不同是很正常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感觉好像更有活力……不过当然了,你家也发生了一些事,现在并不是开怀大笑的时候。」

所谓的一些事,就是指他的哥哥刚被杀害。这点大家都心照不宣。牡丹不在这里,真是太让我庆幸了。

「呃,你是火明深卜先生对吧。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

这时轮月插入我们的话题。

「你跟赖斗同学好像认识?」

「是的,没错。」

「你们两人具备某种肉体关系吗?」

「嘎?」

深卜听了也没法出现其他反应吧……

「关系前面那两个字是多余的吧!喜欢添加废话是你的嗜好吗!」

至少对初次见面的人,真希望轮月能多少收敛一些啊。

「谁叫这个人看起来是长得相当不赖的美少女嘛。赖斗同学会伸出魔掌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我在你心中的评价会不会太低劣了一点?」

况且,深卜根本不是什么美少女。

「我是男的。」

深卜有点不愉快地说道。

他是被杀害的卜哉之弟。而且是个中学男生。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真失礼了。我是体内继承了天狗之血的爱宕轮月。」

轮月老实地低下头。太好了,终于恢复正常的自我介绍了。

「最喜欢的食物是香蕉。」

暂时忍耐一下吧。光是这句还不能判断她在开黄腔。

「还有,我也喜欢喝奶昔。那种黏稠的感觉累积在肚子里真棒。颜色果然还是白的好,巧克力口味就不行。」

又来了。光是这样就指责她开黄腔岂不是变成我在猥亵?

「喜欢的体位是——」

「你这家伙,别对初次见面的人施展这招好吗!这种时候多少有点羞耻心吧!还有我顺便吐槽一句,你喜欢的食物根本不是香蕉,是咖哩才对!」

「真抱歉呢,深卜先生。我的老公性情很急躁。」

「又来了,别趁一片混乱时信口雌黄好吗!」

「不过,虽然我的老公性子急,到了晚上也是很雄伟的天狗哩。」

「你说这种话简直就跟呼吸一样啊……」

如果被火明一族全数当真了怎么办。

「爱宕小姐,您真是个幽默的人啊。」

摆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深卜如此说道。这才是正确而成熟的对应方式。

「我老公也经常这么说。」

「就说了,别用老公来代替我的称呼好吗!越听越烦啊!我是什么时候跟你在法律上结为夫妻的!」

「真过分,原来那一晚发生的事只是儿戏。」

「哪一晚啊!别擅自捏造记忆行吗!」

「话说回来,深卜先生,你跟赖斗同学之间有某种肉体关系吗?」

「明知深卜是男的,你还继续问!?」

这只天狗究竟要纠缠到何种地步。

「可是,不论怎么看他都是美少年啊。打从平安时代起,稚儿就在寺庙里帮那些充满烦恼的僧侣们宣泄性欲呢。」

「别举这种听了就恶心的例子。」

那种制度的确存在过,也有些小男孩是过着留长头发完全扮女装的生活,但这种小知识我完全不想在这个场合听到。

「我只对女性有兴趣。」

深卜表情很不悦地表示。使他感到不快真是过意不去。一想到说这些废话的当事人绝对毫无反省之意,我就只能先在心中向对方谢罪。

「那么,你中意哪种类型的女性呢?」

这根本无关紧要吧,为什么不问关于汉神,或是火明一族的事咧。现在又不是在联谊。

「这个嘛,至少像汉神那种就绝对不行。」

深卜瞥了旁边陷入沉默的汉神一眼,如此回答道。

「也就是说,短发的角色不行啰。」

「不,不是头发长短的问题。而是其余要因吧。」

「真对不起,从刚才我的老公就一直在啰嗦。」

「拜托,别叫我老公啦。」

「不过,在床上就变成我比较啰嗦了。」

「求求你,有点节制吧!这样太丢脸啦!」

车里还有司机在场耶,我打心底恳求轮月自重。当然,我也非常清楚这个心愿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只要对方是有趣的女孩就行了。」

「就是说啊。男人都喜欢脸可爱的。」

「什么『就是说啊』,你根本无视深卜的发言嘛。」

「因为,像他这种等级的男生,跟赖斗同学不同可以随意挑选对象啊。这种情况下锁定可爱的女生,应该是大自然的哲理吧。」

「不要偷偷摸摸损我好吗?」

「以海中生物为例的话,深卜先生是黑鲔鱼,赖斗同学顶多就是海星之类的。」

「至少两个都用鱼比喻可以吗?」

「不过,人家比较喜欢被海星这种胖嘟嘟的东西插进去。」

「深卜,你可以不必回答她。我也不会再理会这家伙的发言了。」

车内的气氛真的变得很异常。

附带一提,坐在前排的知理与爱良,各自都紧张兮兮地关注粉魂的状况。

「那个女孩,不会突然发作吧……?这样真的安全吗?」

「我也不敢保证,但如果出意外就糟了……神啊,我供奉三万元,请让我能平安无事地回去吧……」

就某种意义来说,你自己也算神的一种,但这时吐槽爱良好像太过分了,所以我闭口不语。光是要吐槽我旁边的天狗就吐槽不完了。

在车内这种密闭空间实在郁闷到让人无法呼吸,可以骂一下轮月你真是吵死人了吗?

死斑如今依旧在我的身上出现。当异形失控时这也是很自然的反应,不过未免拖太久了吧。

难不成,还有其他异形闯入了久多良这里来……?

我们再度进入千贺矢家的待客间。

让粉魂进来多少有些风险,不过至少现在她还没出现失控的征兆,应该还可以勉强忍受吧。甚至该说,把她放在我们视野所及的范围内,还比较妥当一点。要是她去袭击无关的一般民众,那就难以收拾了。

暂时先让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尽管她还能走路,不过表情始终是一副呆滞的模样。说真的我宁愿她继续发愣五百年算了。

「好,那么各位晚安。在下是负责主持的爱宕轮月。由于时间已经入夜了,接下来要讨论色色的话题也没关系。」

「我还想问你什么时候禁止过哩。」

简直是廿四小时排放的严重污染源。

「那么,首先请教从朝见市堂总鞍部远道而来的火明深卜先生,关于这位女孩您知道哪些资讯呢?」

「这位自称难波粉魂的异形,的确是汉神无误。大约是两周前我们突然观测到她的活动,恐怕是从原本沉眠的鞍部附近苏醒的吧。」

深卜以略微冷淡的态度继续说下去。清楚自觉到这里是敌地的人大概就像他这样子吧。

「卜哉发现汉神跟坐在那边的那位厄神有接触,认定两者都会扰乱平衡,察觉她们是会带来感冒流行并引发本地混乱的障碍神后,就尝试进行制裁。家兄热衷工作,经常过度埋首其中。结果导致他闯入了久多良,不慎引发憾事。关于这点,我代替死去的家兄向诸位致歉。」

深卜以完全不带感情的脸孔低下头。

装作不在乎兄长被杀害,还强迫自己低头谢罪的深卜心情,我实在无法轻易想像。

搞不好,他内心非常恨我也说不定。就算他要质疑我当初为何不阻止也不能怪他。

「深卜先生,所谓的汉神,会像那样使用触手……我是说蛇,来进行攻击吗?」

轮月,你不喷吐槽点是会死吗?关于这个习性,她还真的是一以贯之啊。

「汉神信仰的具体情况为何,我也没法清楚掌握。只不过,那种信仰可能具有很强烈的咒术色彩,这么一来利用蛇或虫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毕竟阴阳道也是使用类似的东西。」

「就是说啊。阴阳道也有很强烈的大陆传统概念呢。」

「举例来说,汉神就算具备祈雨的水神性格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人们的观念中汉神的姿态会像蛇或许也就能接受了。虽说史料里并没有提供汉神的外貌记载就是了。」

我跟轮月都轻轻点着头。大致说来这很合理。但反过来一些小细节就依然无法厘清。

「或者换种说法,到了中世纪后被人类明确归类为忌讳的蛇神与龙神,由于不再受到人们的供奉,搞不好也有直接沦为异形的例子。」

「先暂停一下。知理,爱良,刚才的讨论你们听得懂吗?」

那两人脸上都写着无法理解。看来有必要多补充一下。

「在神佛习合逐渐发生的中世纪,过去的泛灵信仰逐渐转变为佛的姿态而演进成我们现在所认知的神明——这也就是所谓的权现,而无法进入这种佛系统的蛇、龙,或人间恶灵就只好分道扬镳。前面那种称为权者,后面那种则被称为实者。」

「也就是说,所谓的实神,就是指那些被人忌讳的神明总称啰?」

「大略上,可以这样理解。深卜,很抱歉打断你的说明,请继续吧。」

「汉神属于这种实神的可能性并不是零。然而,实神本身也有可能就是古代的汉神发展而来的,在此把两者统一为汉神应该不至于产生什么问题。另外绘马阵的确对汉神有效。从史料记载也可发现,汉神似乎很喜欢牛马。把这个看成汉神的性质想必不会错。」

正如他所言。

「比起汉神的事,我更在乎久多良的平衡问题。现在的情况好像相当混乱了。」

深卜的视线集中在我手上的斑点。死斑又跑出来了。

没错,和平尚未降临。骚动依然是现在进行式。尽管没有恶化下去,但危险的异形还在久多良是绝对没错的。

「有什么好的解决之道吗,深卜先生?」

担任主持人的轮月问道。

「或许有人不喜欢这样,不过我认为杀死汉神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因为这个汉神跑出来了,混乱才会发生。」

深卜「提议」要杀死异形。

他也只能这么做。这种场合他无法亲自动手。最终的判断要交给当地的咒师,也就是我决定才行。

「虽说她暂时安分下来了,但不能保证这样就不会散播疾病,最好还是快点杀掉吧。我没听说汉神会成群结党的事,所以杀了以后会遭遇其他麻烦的风险应该很小。」

深卜的话并不算残酷。甚至该说,以咒师的立场这是稀松平常的解决方法。只要扰乱平衡的异形继续存在,就得在损害扩大前进行制裁才行。

但话说回来,我也不愿积极赞成他。

不论汉神有多么危险,杀死外貌跟人类一样的生物还是会让我很不安。毕竟我还有堂总鞍部那边,之前对付的家伙几乎都是虫子。

爱良也坐立难安地望着汉神。

虽说自己得救了,但加害者的代价却是死亡,更何况汉神现在已经安静下来,想必爱良也很难接受这个提议吧。

「另外,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无害。」

这回深卜的视线飞到了爱良身上。

是吗,原来他也想帮爱良说几句话——

「但我认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一起杀死那个厄神。」

「呀啊!」

爱良不由得发出惨叫。她的身体激烈颤抖起来。我也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原来从深卜的角度看,爱良就只是一只异形罢了。

「我、我是安全的厄神……不会造成任何危害……」

「就算看起来好像是这样,但所谓安全的厄神本来就不存在。只要出了什么差错,你就会跟汉神一样变成恶神,化为对周遭散布危险的异形,我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仿佛内心已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深卜不论说什么话都不至于失去冷静。

更正确地说,如今这种冷静看起来反而更加残酷。

「异形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存在。就是因为有那些玩意,这个世界才无法保持安定。」

「我明白了。深卜想说的意思我了解。不过,就算是恶神也是有生命的对象。让我再多考虑一会吧。」

至少等牡丹回来再决定。我需要更多的判断资讯。

「好吧。只不过,拖太久会严重扰乱平衡,对前辈的性命或许也会带来危害。」

被人叫前辈感觉还真怪。我还没有强悍到可以当别人前辈的程度吧。

「汉神已经无法动弹了,平衡应该会慢慢恢复才对吧。」

「假使,又有好几只像汉神这样的家伙来捣乱,水位就会淹过堤防了。你敢保证没有其他异形在追逐汉神吗?」

是啊。虽然紧急情况暂时收拾掉了,但危险并没有完全消除。

「我知道了。如果可以我会尽快的。」

我自己其实也不想将危险因子放着不管啊。这不但攸关久多良的和平,也跟我的性命息息相关。当我非得要痛下杀手的时候,我会壮士断腕的。移情于异形,反而造成无法保护人类的话,那就本末倒置了。

「大哥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拖延时间喔。好,那就等三天后,大家再集合吧。深卜届时也请你过来。」

只要有三天的时间,应该就足以调查清楚了吧。

我不想随随便便就对他人的生命下定夺。即便,那是异形的性命也一样。

「我明白了。那么,这三天我会暂时待在久多良境内。若是有必要找我,请随时跟我联络。」

「为什么?你可以回朝见等时间到了再来啊。搭特快车也只要一小时。况且,你还得上学吧。」

「如果前辈让汉神跑了我会很困扰。」

「我是久多良的咒师。我要怎么处理我这边的异形用不着你插嘴吧。」

「是的,关于这点是这样没错。不过,假使汉神被释放出去,感冒又会再度扩散开来。汉神是绝对不能放出去游荡闲晃的存在。如果不把她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天晓得她会做出什么事。」

虽然我并不是什么人道主义者,但深卜的这番话却让我很不爽。

「如果,前辈要选择那种不负责任的方法,我身为人只好杀了你。」

「一下子就喊打喊杀的家伙,还有资格说自己身为人吗?真难笑的笑话。」

我们互瞪着彼此。

两人的杀气交织着。这么一来跟不良少年打架有什么差别呢。就充满血腥味这点来说,或许是共通的吧。

「还有,杀了我你就得进监狱了。既然要杀就干得漂亮一点。」

深卜这时仿佛想缓和气氛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

「当然,那种情况我就是犯了杀人罪,我会去自首的。」

深卜说他要住久多良的商业旅馆,于是先走一步了。因为双方的气氛搞得很僵所以我也没帮他带路。反正只要到车站前,自然就能看到好几间旅社了。我原本以为他应该是个更开朗的少年才对,看来时间会改变一个人。

我自己也打算差不多该回家了。拖到用晚饭的时间,只会给千贺矢家带来困扰。再加上我肚子也很饿了。度过一大危机,想必会消耗大量的卡路里。而我正处于大食量的发育期,非常需要用米饭填满胃部。

「真是的,事情怎么会变这么麻烦。」

轮月颓丧着肩膀叹了口气,视线则对准难波粉魂的方向。

对方正待在房间的角落,愣愣地靠在墙边。那样子就像百货公司备品仓库的塑胶模特儿。看了如今这种景象,谁也不会相信她就是万恶的根源吧。

「我想最好还是从那位汉神本人口中多加打听吧,不过她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到底要维持高潮状态到什么时候啊。」

「不,她那不是太舒服的缘故,只是因为被封印住了吧。」

「也就是故意要求她忍着不能去的意思啰。」

「只要透过你的那张嘴,任何事物都会染上黄色啊。」

「请不要用那种猥亵的形容方式。就说是裸体的颜色好了。」

不行了。我已经没体力进行更尖锐的吐槽。光是轮月在我旁边就会逐渐耗损我的气力。

「好,赖斗同学,我们回去吧。今天用了太多的体力,还是不要再花脑力思考比较好唷。」

确实我今晚很想好好睡一觉。虽说早点思考对策绝不会错,但至少先让我补眠一下吧。

「爱良今天就睡在知理的家可以吗?」

「好的,真对不起那就麻烦了……」

爱良以充满歉意的表情低下头。

「知理也没问题唷~要住这里几晚都没关系。」

「真不好意思。以后我一定会回报这份人情的……因为我现在手头比较紧……」

「或者说,既然没地方可住应该要盖栋房子给你比较好吧。你有家吗?」

知理啊,为了不让对方觉得欠一份恩情而问她有没有房子也太过头了吧。一旦有钱后人的价值观果然会改变。

我一边凝望知理那如大海般深邃的爱,边与轮月走出房间。

接着,当我们走在无人的长廊上时。

「我觉得火明家非常可疑,赖斗同学的看法呢?」

轮月的眼睛这时毫无笑意。

「你刚才不是说,今晚不要再用脑了吗?」

「因为走廊很凉快啊,刚好适合动脑筋。」

不知道她的理由为何,反正就是这件事只想跟我私下讨论吧。

「真要问我他们家是否可疑,我的答案是非常肯定。毕竟有太多疑点了。对付汉神这种特殊异形的手法,为什么他们家会知道。例如那种绘马的特制结界,毫无疑问是我从来没看过的。」

不论如何,对汉神的认识也该有个限度吧。毕竟那家伙只在千年以上的历史文献出现过啊。

我故意用「他们家」,是因为我几乎可以肯定整个火明一族都握有汉神的相关知识。深卜当上咒师还不到一个礼拜,他的行动准则想必是过去从火明家学习来的智慧结晶吧。

「反正还有一点时间,我打算明天去西边稍微调查一下。」

详细的地点就不必问了。

轮月试图去调查火明一族的底细。

不过,所谓的去调查可跟上图书馆截然不同。这种行为就好比擅闯龙潭虎穴。

或许不会成为明着来的战斗,但这回的敌人,恐怕从头到尾都会是那火明一族。

「你这家伙,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吧?」

「或许得承担一些风险,但放着那些人不管也不行吧?我可是正处好奇心最旺盛的年龄,想体验许许多多新奇的事物。」

我该回答我也要跟你去吗?

不论轮月个性有多么强悍,让女生单独潜入调查也说不过去吧。至少有我陪同的话……

不,那样也不对。

「你不必去了,我去吧。」

这是咒师内部的善后处理工作。

久多良被汉神攻入的时候,住在久多良的轮月与知理还算有义务要阻止闯入者。那是为了避免自己所居住的土地遭人破坏,因此绝不能坐视不管。到此为止的利害关系与咒师是一致的。

但,现在还让轮月身涉险境就没有正当理由了。

汉神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并不是轮月该插手的问题。

其他地方的咒师可能会对此感到非常郁闷,然而正因为如此,身为久多良本地咒师的我更非得要亲自出马不可。

「你去才危险吧。我比赖斗同学要强多了,所以较为安全。何况对方可能会认为不要杀女人留下来当性奴隶更好。这样的话我还有机会趁隙杀光他们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比较好,于是牵起轮月的手。

「哎呀,今天的赖斗同学怎么这么积极。人家吓了一跳呢。你真的打算做色色的事吗?」

「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

「主动说要去调查,单纯只是你的好意吗?就你过去的纪录判断,你的行动背后一定有所盘算,可这次又不同,这么做的风险对你而言未免太高了。」

「我好心帮你去调查不行吗?真没礼貌。」

轮月稍稍鼓起脸颊。我无法否定她的这项主张。

「我就是没自信能回应你的好意啊!」

我们始终是咒师与异形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算朋友,但也绝非敌对。再加上我体内又混入了天狗与吸血鬼的血统,情况就更错综复杂了。

不过,轮月那并非单纯的友好证明,而是考量到彼此最大利益后产生的结论。虚虚实实交错后诞生的成果,让人很难分清楚那到底算善意还是恶意。

我本身也有为了一己之私而利用轮月或知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不顾一切的爱在里面。轮月跟知理的立场自然也是。要不是我体内有天狗之血,轮月根本就不会想要接近我吧。

没错了。这样想我才比较好做事。

异形只会以异形的立场思考,而我也只会以人类的角度看事情。

只不过,方才轮月的说法却不是这样。

「你这家伙,性格不知为何好像变得比以前圆滑许多喔。以前你看到陷入困扰的人,绝对不会产生该怎么帮助对方这种善良的想法。如今被你这么好心地对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哩。」

好吧,说着说着我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态。

「也就是说,我没有自信爱轮月。」

假使,轮月表明她爱我是不出于任何盘算的,身为咒师的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咒师毕竟也只是人类,为了人类的安危而工作,过程中很可能得做出有损于异形的行为。倘若轮月杀了毫无罪过的人类,我自然得解决掉她。因为这就是咒师的工作。

以常识而言这是正论,不过,爱情就不然了。

「千万别心血来潮为了我而行动啊。我之前是签过愿意服从你的合约,但你又没签类似的!自由自在地为了自己而活就好了!」

「赖斗同学,你真的好棒!」

轮月突然全身朝我扑过来。

这么说起来,这家伙虽然经常口不择言地开黄腔,但跟我的身体接触却极少发生。结果,即使她这么热情地对待我,我还是没法抱住她——正当我在想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整个人被她撞倒跌坐在地上。

啊啊,这种动作就是世间所说的「推倒」吧。

如果是狭小的房子一定会因为声响而立刻引人过来,不过这里是知理家的豪宅,比学校的走廊还宽敞。就算在知理她们的房间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吧。

「赖斗同学,你刚才的那番话让人家好兴奋。我觉得我差点就坠入爱河了。」

这么说的同时轮月的脸庞离我好近。

这家伙的心跳跟说话声我几乎同时听到了。本来以为只是错觉结果还真的听得见啊。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还没有爱上我啰。那真是太好了。还有,这里是千贺矢家的走廊,挑这个地方会不会太糟了点……」

「嗯,我不会做什么越轨的事你放心吧。那种的请你期待星期六深夜两点。」

「为什么限定在那个时间啊。」

「赖斗同学,你对我评价过高了。或者也可以说是评价过低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脑中想的就只有自己的利益。你别把我当成那么天真的女人了。」

轮月露出我们首度碰面时那种夹杂虚无的眼神。

这跟不耐烦又不一样。而是单纯无法判读她的情绪。

简直就像她在教导我人类是无法理解异形的心一样。

「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处才利用赖斗同学而已。此外,我也没爱上任何人。」

我毛骨悚然起来。她的这种表情,不论看几次都让我有种胃痉挛的感觉。

然而,同时我也察觉自己松了口气。

那就是我跟轮月之间的距离感,既然跟以前一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大概是这个缘故吧,我俩的气氛又恢复正常了。

「我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吗?为什么你会露出这种放松的笑容?」

「既然这也是你的盘算那我就轻松多了,这才像我们之间的关系嘛。」

「真是的!那我刚才故意把自己装成很恐怖的角色不就没意义了。害我白费工夫!你这只偷了腥就跑的贼猫!」

「我才没逃跑咧,也没偷什么腥。」

看吧,一如往常地开始拌嘴。这样确实很愉快。

但明明如此,这家伙却一点一滴慢慢背离我这种想法。

「既然这样,为了奖励你刚才说的话,我来『啾』你一下好了?」

轮月俯瞰底下的我,同时这么说道。

「咦……」

「这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啰。」

「搞什么,我刚刚又没对不起你……」

「因为对我造成了困扰啊。我再重复说一遍,如果不小心爱上你怎么办。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什么什么?她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根本没坠入爱河吗?为什么好像有点高兴的样子。

「那……我要吻过去啰……」

眼前轮月的脸颊明显染上了红潮。

「明明没坠入爱河,这样也可以接吻吗?」

「那岂不是刚刚好?又不会少一块肉。」

「真搞不懂你的感觉啊。」

「因为会害羞,请你先闭上眼。待会如果你没遵守,绝对饶不了你喔。」

「啊,知道了……」

我心想着管他的于是就闭上眼了。

真没想到,会在走廊奉上我的初吻,人生真是无奇不有啊。不过,比起平凡无奇地去约会,这种情境还更棒吧。反正久多良这附近也没啥适合约会的景点。

「你们两位,在这种地方进行不纯异性交往是不行的喔。」

这个说话声促使我慌忙睁开眼。

就连轮月也因意料外的声音而吓了一跳,赶紧爬起身。

牡丹身着向来那套和服伫立在我们眼前。

要说她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嘛,就是手上提了好几个塑胶袋吧。

「为什么牡丹小姐会出现在这呢!这里可是千贺矢家的走廊啊!」

「应该是我要问你们才对,别在走廊做这种事吧。要做就乖乖进房间去。」

「这种场合有时候被别人偷窥反而会更兴奋!」

轮月又开始说莫名其妙的话了,不过这次她也是突然被人抓到小辫子,所以表情没有平时那么从容。

「不过我看,还是在房间里做比较好吧。牡丹小姐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应该很严厉。」

「既然你们彼此相爱,我想阻止这种行为就太不智了。我都已经活了十几年,这种程度的辨别能力还有。你们就负起责任好好做吧。」

呃,两位小姐,这种事根本不值得讨论好吗?

「话说回来,牡丹小姐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我刚从朝见的堂总鞍部返回。这是当地的土产薄皮馒头。我想送给千贺矢小姐并跟她说几句话,请你们代为转告我来了。我也买了你们的份,可以带回去吃。」

不知为何,牡丹始终摆出严肃的表情反而看起来很不自然。

「牡丹小姐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带回去跟家人分享啰……牡丹小姐虽然很不讲情面,但这种场合倒是很懂得做人的道理呢……」

说修罗很懂做人的道理好像怪怪的,不过这也不算说谎吧……

「说我不讲情面未免太失礼了吧。我只是崇尚善恶分明的人生罢了。」

那种人生观就只能用不讲情面来形容啊,不过我不敢吐槽她。

牡丹之所以能黑白分明地处世,跟她力量强大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具备坚持正义的力量,就无法达成遂行正义的目的了。无力软弱的家伙不管如何高唱正论,也只会遭人嘲笑、憎恨罢了。

「还有,火明家的秘密我也摸透了。」

「「耶!」」

我跟轮月不约而同一起叫出声。

这时机也太巧妙了吧……才刚想说要潜入火明家进行调查哩……

「牡丹小姐已经潜进去调查过了吗?该不会把火明家里反抗的家伙全都杀了吧。」

「没那回事。我确实取得对方首领的许可了。」

真没想到竟然能获得这种许可。这对火明家又没好处。

看来还是等牡丹自己说明比较快。

「一言以蔽火明家在我抵达时就相当混乱了。更正确地说,是在我去之前就陷入混乱。那个叫卜哉的咒师会追到久多良,也是混乱的现象之一。他才年仅廿岁左右吧。可能是凭着一股多愁善感,才会打开潘朵拉的盒子。」

「这种台词好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说的,牡丹小姐的外表看起来还相当年轻哩。」

「总之,火明家对自身招致的危机该如何处理找不到结论。有一大半的成员属于证据湮灭派,但首领却不得其法。由于之前他们也对我们造成了困扰,于是就主动把所有隐情告诉我。该看的资讯我全都看过了。」

所谓天上掉下来的好运就是指这种吧。不,与其说落下的是牡丹饼,不如用高级舶来品的巧克力来形容更贴切。(注24日文谚语「棚架掉下来的牡丹饼」,代表出乎意料的好运。)

「哎~呀,什么嘛~这么一来我就失去跑一趟的意义了。本来还想揭发火明家的黑幕,然后被他们逮捕、监禁,关进地牢拷问的说。」

「被对方逮捕就糟了吧。那铁定是Bad End。」

然而,牡丹的表情还是有些阴郁。

「啊,只不过,我得知的内容实在太过震惊了,在水主先生面前说有点……毕竟也有跟水主先生相关的部分……」

牡丹一脸黯淡的表情不时朝上偷偷窥视我。

「事情果然是这样啊。正因为如此,所以之前我才想好好调查一番,并在赖斗同学面前说给他听啊。」

轮月再度露出魔女的表情窃笑。

原来这就是你自愿去搜索的意义吗?打算把获取的秘密用在不正当的地方。

「既然如此,只对我一个人说也可以唷?我会先把内容精挑细选过再转告赖斗同学。」

「免了。全部告诉我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光听别人讲话又不可能死翘翘。况且对方查出的是火明家的秘密又不是水主家的秘密。

「好吧。那就等大家都到齐了,我再一次说给你们听。」

时机真的是太巧妙了。只要返回知理跟爱良的房间这条件就满足了。

卅分钟后,真相有八成已经厘清了。

剩下的两成就只能靠推理,不过一定有办法解决。

更精确地说,这根本不能算和平已经笃定。只能说下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决断而已。

轮月砰砰地拍打我的肩膀。

「总之先调整一下心情吧。既然省了去调查的工夫,我们不就乐得轻松了吗?」

「是啊,如果不赶紧把情绪浮起来恐怕就快沉没了。」

「要不要射个一发振作一下士气?」

「你还是回去喷自己家的瓦斯桶吧。」

「哎呀,你以为我说要射什么?喂喂,你刚才到底以为是什么嘛?」

「真想把你的嘴塞住,一辈子都射不出东西来。」

「好,我性命的危机已经远离了,接下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帮助他人。」

轮月这回则砰砰地敲起了爱良的胸膛。

慢着,好像不大对劲。

动作很快就转为揉胸了。

「噫呀啊啊!你在做什么!」

「爱良小姐是穿了衣服显瘦的类型呢。结果弹力这么惊人。」

「这是性骚扰!摸一次要五千块!」

「这价格设定还真微妙。对了对了,爱良小姐之前住的寺庙地点,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咦?是可以啦,不过为什么?」

「明天只要时间允许,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掌握爱良小姐清白无辜的证据。我想到了一个假设,不过在没有看到实物之前我还不能说。」

「那个地点的交通可是非~常不方便唷。真的有办法过去吗?」

「没问题,我一个人也能『去』的。」

你去了深山后就别再回来了吧。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轮月的调查行动。为了厘清依然笼罩着迷雾的真相,没什么比实地探查更好的了。

「啊,既然这样,我也跟着去会不会比较好?」

「一般而言我会希望你同行,不过这里还有汉神在。爱良小姐就请乖乖待在久多良这边吧。假使因为爱良小姐离开,导致汉神突破结界跟着移动那就糟了,这么一来就会给那个叫深卜的咒师杀人理由。」

「耶……汉神还会动吗?说这个太不吉利了吧……」

屋主知理也不安起来。

「当然,那只是预防万一而已。一旦真的发生了,请立刻呼叫牡丹小姐。」

「我身上可没有任何通讯用的机器喔。」

或许不该拜托异形这种事,不过麻烦牡丹小姐去买一台吧。与其花钱买什么当地土产,不如去办一支绑约的手机还比较有用。

「那个,牡丹小姐,汉神好恐怖,要是你能留下来陪我就好了……」

一副觉得机会千载难逢的样子,爱良向牡丹提出请求。

「好吧,如果不会给千贺矢家带来困扰的话。」

「当然不会,牡丹小姐,拜托留下来!知理也好害怕!怕得要作恶梦了!」

知理缠住牡丹的胳臂。一旦遇到攸关性命的事知理就会变得异常积极。

「怎么可以这样!太诈了!你不可以偷跑!要在一起的人是我才对!」

爱良则好像是因为其他理由而拼命。

「偷跑?那是什么意思?」

不明就里的知理直率地问道。

「啊哈哈……没事没事……根本不可能有类似那种恋爱的情感……啊哈哈……真讨厌啊……」

这女孩容易被人看穿的程度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那个,我也可以挽着胳臂吗……牡丹小姐?」

面红耳赤的爱良提出了这个奇妙的请求。

「咦……我没意见啊……不过这样会让你很开心吗?」

「既、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牡丹的右臂给爱良抱住了(左臂则由知理占据)。所谓的左拥右抱,就是指这种场面吧。既然是她,应该也不会像我一样遭人妒恨吧。

「哈唔唔……人家好幸福……与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说是无价之宝。这用金额多寡根本无法形容……」

爱良的表情陷入恍惚状态。

另一方面,牡丹则有点困窘的模样。那也不能怪她,一个少女缠着自己的手臂浮现恍惚的表情,她一定会怀疑这是怎么了。

「该怎么说,感觉好像很陶醉的样子,真叫人羡慕啊。」

「原来你也会羡慕别人啊。」

「早就预料到爱良会觉醒前往百合之路,那个难波粉魂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吧。看来她并不只是个单纯的病娇。」

「要不是有她的跟踪,爱良也不会跑来我们这边,所以只是单纯的巧合吧。」

由于已经得到知理的许可,牡丹留下应该没问题吧。这么一来久多良的防线就完整无缺了。

至于我明天该怎么办?要正常去学校吗?

我可没法像深卜那么有勇气连续好几天跷课。

回家以后,未莱正躺在榻榻米上睡觉,她用坐垫代替枕头。这是水主家惯有的生活方式。

「果然还是发烧了吗?」

异形失控成那个样子,平衡被扰乱也是必然的吧。

「不过,已经渐渐好转了。只是这样子明天还是无法上学,我希望多休息一天。」

「别拿自己的体质当偷懒借口好吗!」

「不要太快恢复,我的身体,还不要那么快恢复……」

「才怪,你最好是给我赶快恢复正常!」

「啊,对了。我在图书馆调查过一些资料。」

桌上摆着约两公斤左右的厚重书籍,书名是《朝见市史资料篇5》。

「那边好像大约每隔十年就会出现一次局部的流感扩散。甚至还有当地的老人说朝见市的居民很容易罹患感冒。」

「是啊,这个现象的原因我刚才已经得知了。不过,这也只能靠管理那边的咒师自行设法补救。」

「是吗?果然跟火明家有关。」

未莱是何等冰雪聪明,早已如我的预期掌握到某些内幕。

「喂,假如有个家伙经常会引发感冒流行。你觉得应该让对方活下去吗?」

「咦?已经找到那个异形了吗?」

「暂时忘了是不是异形的前提吧。我再问一次,假如有个家伙经常引发感冒流行,那家伙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结论,不过还是想听听妹妹的答案。家人跟朋友的宝贵功能,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建议。尽管决定只能做出一次,但在那之前还是可以尽量收集许多人的建言。

「我不懂这个问题的意义。」

仿佛对我的提问很傻眼,未莱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

「哎呀,发烧真的退了呢。」

「就是要退烧才好啊。你说你不懂我问题的意义那是什么意思?」

「具备能扩散疾病的力量在法律上并不构成死刑的要件。因此,根本没什么活下去的权利好讨论,那家伙完全没有需要死的理由呀。」

原来如此。

这么说确实很有道理。拥有神奇的力量并不构成非死不可的理由。

「然而——」

未莱从坐垫上挪动身体,重新转向我这边。

「试图对付人类法律所无法解决的问题,正是咒师应负的职务,如果哥哥觉得非得要惩罚对方不可,那就去做吧。」

我觉得豁然开朗了。未莱说得一点也没错。

「只要是为了久多良好、为了人类着想,哥哥就尽管采取行动吧。至于那么做是不是正确的就算去问警察或法院也没用啊。」

「就是说啊。咒师做事又不用征求谁的许可。」

我内心的迷雾大致消散了。既然这样,我只要狠下心采取自己认为正确的选项就行了。

「这是来自外在的我的回答。」

「难道还有来自内在的回答吗?」

我没料到未莱还有另一套说法。

「哥哥,你千万不可以死。」

这恳求是如此单纯,深深刺进了我的心。

「认为正确与否根本无关紧要,总之优先事项就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绝对不可以像卜哉先生那样子。」

未莱朝我伸出手。这种距离她根本摸不到我。因为我保持站姿,她则躺在榻榻米上。再加上,两人的位置又颇远。

但就好像在恳求什么似的,她依然持续伸出手。

我弯下腰靠过去,握住妹妹的手。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活下去的。不然家人就要为我悲伤了。」

「如果哥哥死了,我就得当咒师才行啰。」

未莱有点不怀好意地笑道。

「是啊。我挂掉以后最困扰的就是你了。我会牢牢记住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个就是重点了。」

「总之我会记住。」

我不认为未莱的那种表情代表她只为她自己着想。

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不过事实永远也无法厘清了。

为什么,我周遭的女人总是会隐隐约约露出内心的盘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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