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村美月
对有如菫菜花般的那个人的殷殷思念,正好有十五公分。
这是我与那个人重逢后,还称她为「远子学姊」,而不是「远子小姐」时的故事。
也是我为了缩短那十五公分的距离,舍身使出恶劣招数的故事。
◇ ◇ ◇
我以手机发出通知的三十分钟后,远子学姊慌慌张张地出现在我那兼作工作室的自宅公寓。
「心叶学弟!连载的稿子连一张都没写,是什么意思?」
绑在脑后的美丽黑发凌乱不堪,好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应该是用尽全力跑来的缘故吧。只见她气喘吁吁,单薄的胸脯和肩膀剧烈起伏不已。
我让远子学姊来到客厅,面带歉色地道:
「就像我在留言里说的,杂志连载用的六十张稿纸分量的文章,连一张都还没完成。」
「截稿日是明天哦!上星期和你做确认时,你说因为和其他出版社的截稿日重叠,所以可能会晚一点交稿,但是『没问题,我会及时交稿的』,你不是爽快地那么保证吗?所以我才拜托印刷厂等到最后一刻。可是你却连一张都──一张都──」
一直以来,我是从来没有拖过稿,可说是严守截稿日的好孩子。所以远子学姊才会如此大意吧。
『没问题的。』我以诚恳的语气和笑容如此一再保证,尽可能地把截稿日拖到明天中午。现在离截稿期限,只剩二十小时了。
「对不起。我本来已经写到结尾的部分了,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把写好的五十张的分量全删掉了。」
远子学姊哑然失色,泪眼汪汪地道:
「那、那五十张的备份呢……?」
「没有。」
「可、可可可是,既然已经写过一次,脑子里应该就会有印象吧!如果是心叶学弟,现在开始加油的话,明天之前一定可以写好六十张的!」
「可是啊,装记录点子用的稿纸的盒子,整个不见了哦。」
以职业作家的身分重新开始写作,已经七年了。虽然我现在是用电脑写作,但是突然想到什么点子,或是脑中浮现片段的故事情节,想稍微写成短文备分时,我还是和高中时一样,是用手写的。在五十张一叠的稿纸上以HB的自动铅笔做记录,比较容易统整想法。
而那些记录点子的稿纸,我一写好就会收在工作室的桌子旁的透明塑胶盒里。远子学姊以我的责编身分来我公寓时,应该也见过那愈来愈高的纸堆。
「欸欸欸欸!装在那个塑胶盒里的纸,全都没了?应该有一千五、六百张吧!因为是透明的盒子,所以看起来就像随兴地塞在透明包装袋里的超值包碎饼乾呢。肚子饿时看到那些东西就会很想吃,所以我尽可能地装成没看到──不对,现在这种事不重要!」
打从出生起就是「文学少女」的远子学姊,以吃书维生。
高中刚认识远子学姊时,她也一脸幸福地把书本内页撕碎,一脸幸福地咀嚼书本。而且她特别喜欢吃手写的文章,所以从远子学姊的角度看来,那厚厚一叠的笔记,就如她本人说的,看起来就像美味的点心一样。
「啊!该不会是遭小偷了!当红作家井上美羽老师亲手写下的灵感随笔,一定很好吃──不对!是非常宝贵!说不定已经流落到非法拍卖会上,以高额卖出了!不好!要快点报警!」
我轻柔地阻止了打算报警的远子学姊。
「没有这个必要。」
「咦?」
「那些笔记肯定还在这间公寓里。不过到底放在哪里,我不小心忘了。远子学姊,你可以帮我找出来吗?」
我以清爽的微笑说道。远子学姊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接著脸颊像女高中生那样鼓了起来:
「心叶学弟!你在耍我是吗?其实你早就把稿子写好了对吧?快点交出来!」
「我真的没有写哦。」
「骗人。」
「我没有骗你。不信的话可以开电脑检查。」
我凝视著远子学姊的双眼,安静地做出宣告。也许是因为发现我是认真的,远子学姊显得有点胆怯。
事实上,稿子确实没有完成。
「要是远子学姊找不到那盒子,我就连一张稿子都写不出来。变成那样的话,这期就只好暂停连载了……」
我唉声叹气起来。原本面带困惑之色的远子学姊一下子竖起秀眉,露出好胜的眼神:
「只要找出藏在这公寓里的那些笔记就行了是吧?那样一来,你就会认真写作了是吧?哼!我一定会找出来给你看的!」
她似乎已经做好陪任性的作家玩不讲道理的游戏的觉悟了。
「请快一点哦。因为截稿期限是明天中午嘛。」
「~~~~!给我记住!我一定会加倍奉还的!惹编辑生气是很可怕的事哦!」
我住的公寓,总共有客厅、工作室和卧房三个区域。
远子学姊先从客厅开始搜索。她双眼晶光灿然,打开边柜的抽屉,翻开沙发的坐垫。
「能藏起那么大量纸张的场所不多。我最擅长找东西了。」
她穿著紧身裙跪在地上,像激动的猫咪似地环视客厅。
「身为『文学少女』的我,怎么可能找不出那么好吃的点心呢。」
她鼻孔喷气地说道。
「瞧,这里非常可疑呢。」
她看著有收纳功能的椅凳,双手抓著盖子的部分,连同随意放在椅面上的几本美国小说一起举起,探头看向收纳空间。
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侧眼看著「呜~~」地呻吟的远子学姊,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豆浆,倒进加了许多水果乾的谷麦片里。
「让身为学姊的我找笔记,你自己倒是在做什么?」
「我肚子饿了,所以想趁现在吃点东西。」
「我根本没空吃原本准备好的玛丽‧诺顿的《地板下的小矮人》呢!」
跪爬在地上的远子学姊恨恨地道。
为了补偿我的损失,我一定要让你写出超级杰作。远子学姊一面抱怨著,一面在客厅里到处翻找,接著前往厨房,把冰箱和微波炉之类的门一一打开检查。这段期间,我则是坐在沙发上吃午餐、喝咖啡。
远子学姊离开厨房前往走廊,打开玄关的鞋柜,检查厕所和浴室。砰,砰砰,听得到她粗鲁地开关门与打开、合上盖子之类的声音。
我吃完,把碗盘收拾好后,远子学姊已经移动到卧房去了。
她见到床边微微隆起的物体,双眼一亮。
「是那个吧!」
她得意洋洋地扯开被子,床单上除了枕头之外什么都没有。远子学姊一下子泄了气。
接著她回头瞪我:
「故意在那里放枕头,真恶劣!」
「我还想说这样太明显了,你应该不会上当才对。」
也许是被我气定神闲的态度激怒吧,或者是因为饿到极限了,远子学姊的表情变得更怨毒了。
「心叶学弟,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幼稚的事?你工作时明明很认真,也不再像高中时那样会说一些坏心眼的话,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成长为成熟的大人了呢!」
「这个嘛。七年前的春天,你头也不回地离开时,我只是个小孩,没有能力阻止你。在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假如我成为大人,就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努力变成熟的哦。」
远子学姊的肩膀微微一震。
接著困扰地皱起眉心,眉尾稍微下垂。
七年来,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直到半年前──的炎热夏季,才再次相逢。
远子学姊以我的责任编辑的身分来到我的公寓,我则在脖子上缠著白色的羊毛围巾,出来迎接她。
七年后的夏天,自己将会遇见一名戴著白色围巾,站在叼著鲑鱼的熊前面的男性。那个人将是远子学姊命中注定的对象。远子学姊一直深信相占卜师的这个预言。
除了围巾之外,叼著鲑鱼的熊的吉祥物,以及前一天晚上写好的,远子学姊最喜欢的香甜故事,我也都周到地准备齐全。我心中满怀期待……
「可是你却没有收下我写的短篇小说呢。」
「因为……」
远子学姊姿态很低地扭来扭去:
「我觉得身为编辑,不该独占作家写的故事嘛。」
七年前,以及半年前重逢时──她都说了同样的话。
我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所以如此告诉她:
写这篇文章的不是作家井上美羽,而是井上心叶。井上美羽是大家的作家,井上心叶是专属于你的作家。
计画很完美。照理说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是远子学姊终究没有收下我的礼物,谈完工作方面的事之后就回去了。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半年。
虽然我们之间偶尔会出现少许粉红色气流,但是我和远子学姊还是没有跨越作家与责编、学姊与学弟的那条线。
夏季结束,秋季消逝,隆冬已至。
「……我也一样,花了很多心血才总算成为你的责编哦。所以,不要再做这种幼稚的事了。」
「不要。」
我毫无惭色地断然拒绝。
「就算装出成熟、有余裕的大人的样子慢慢等,那个谁也一直保留回答,所以我就又变回小孩子了。」
这次,她可不能装傻蒙混过去。因为我以截稿前夕的稿子作为人质逼她──在明知有可能会被反弹的风险下。但是,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撼动远子学姊。
远子学姊再次鼓起腮帮子,把枕头朝我的脸一丢:
「什么嘛!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情!」
她似乎非常生气,把床单连著被子一起扯到地板上,打开衣柜,拿出外套、大衣和包包,到处乱丢,用力踩著地板离开卧房。
「我、我也──我也一直──」
她握紧拳头,断断续续地说著,打开最后一间还没检查的房间──工作室──的门,接著,反射性地眯细眼睛。
时间是薄暮即将来临的黄昏时刻。
从西侧窗户洒入的,蜂蜜般的金色光芒,将放满书架的房间照耀得极为眩目。
宛如我们一起经历过许多无可取代的时光的,那间被书本淹没的小房间。
冬季的清澄阳光,与当时同样地包覆远子学姊纤瘦的身体,为她添上灿烂的光彩。
笼罩在柔软的黄金色光芒中的,「文学少女」。
「我一定会找到的──心叶学弟是笨蛋、坏心眼、最讨人厌了。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远子学姊为了对抗激动的情绪似动了起来。憋著嗓子抱怨不已的模样,彷佛变回了当年那个绑著辫子的女高中生。
「其实我也──」
重逢的那天,远子学姊无视白色围巾与叼著鲑鱼的熊的吉祥物,说不能吃掉我为她写的稿子。
──因为,我是编辑。
她以识大体的笑容拒绝了。
但是在离开前,她一直凝视著我,露出有点想哭的微笑。
──可以成为心叶学弟的责任编辑,我真的很开心。很高兴你能一直写下去。
那温暖的声音,惆怅的眼神,与毕业典礼时微笑著背对我而去的远子学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使我震撼不已。
就如同我一直记挂著远子学姊,远子学姊也一样记挂著我。确认到这个事实,我很高兴,但是又很闷。
其实,我想把累积下来的创作笔记,全部送给远子学姊。
见不到远子学姊的七年来,我殷殷思念著她,想像著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思念的碎片送给最喜欢吃手写故事的她。半年前,与远子学姊重逢后,我依然不停地累积著我的思念。
我把那些思念的碎片,和没能被远子学姊吃下的短篇小说一起放进透明的盒子里,把盒子摆在工作室书桌旁的架子上。
故意把那些思念的碎片,放在远子学姊来我家时,一定能发现它们的场所。
我的意图,远子学姊一定也发现了吧。
虽然她故作平静地移开目光,但是在我背对她时,她会稍微偷瞄一下那些稿纸,露出饥饿的神情。
映照在玻璃杯或钢笔上的她那个模样,我也一样装成不知道,只是在暗地里以焦急的心情注视著她。
两人的耐力大赛持续著,累积下来的稿纸,以尺一量,都已经十五公分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连短短十五公分都没有缩短。十五公分里,填塞了上千张的思念。
远子学姊打开影印机的纸匣检查,接著想到什么似地抬头,朝著书柜跑过去。
遮住房间两面墙壁的书柜之一,排满了文学全集。远子学姊认真地端详起那些有气派书盒的全集。
「史考特‧费兹杰罗《魂断巴黎》、《尘世乐园》……海明威《战地钟声》……亨利‧詹姆斯《碧庐冤孽》……威廉‧福克纳《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
她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辉,嘴唇缓缓扬起。
「这次一定将军了,心叶学弟。虽然客厅里有美国文学全集,可是这里有标题相同的书哦。」
远子学姊装模作样地把手伸向书架,得意洋洋地发表胜利宣言:
「所以这些都只有书盒而已。你一定是把那些创作笔记分开装在这些盒子里对吧?」
她指著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意气风发地猛地一抽。
「看吧──」
抽得太过用力,远子学姊的膝盖向前弯,差点摔倒。她勉力站稳,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手上的书盒。
因为那盒子,比她想像中的要轻太多的缘故吧。
那也是当然的。
因为里面是──
「……空的。」
远子学姊怔怔地道。
「难道这和刚才的床单是同种类的陷阱?不对,虽然这书盒是空的,但是不等于其他书盒也是空的。」
她说完,一面念出堆在客厅椅凳上的书名,一面抽出同名的书盒。
「《战地钟声》……《碧庐冤孽》……这个也是空的。《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这个也是……」
书架前堆满了空书盒。
远子学姊一开始时得意洋洋的声音,也渐渐染上焦急之色,不过在拿起费兹杰罗作品集的书盒时,表情稍微明亮了一点。
因为盒子里有轻微的窸窣声的缘故吧。
说不定又是空欢喜一场。远子学姊以慎重的表情,屏住呼吸,检查起书盒里的东西。我看著那样的她,心脏激动地狂跳起来。
远子学姊从书盒中抽出了大约三张的稿纸。
是重逢的那天,我送给远子学姊的,充满了我那微不足道的──千思万想的故事。
「题目是『恋情』、『命运』、『永远』。」
远子学姊低头看著稿纸,一动也不动。我以满怀期望的声音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想让远子学姊吃掉这些。它们是我这七年来累积的感情,以及今后的感情。」
远子学姊爱说话的嘴抿成一条线,眉尾下垂,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那些稿纸。造成她的困扰,我的心揪了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把自己的感情说出来了。因为我相信自己不是在唱独角戏。
重逢后的这半年来,远子学姊偶尔泄漏的思念,总是使我血液沸腾。
我想听远子学姊亲口说出来。现在马上。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情──我想听说出这句话的远子学姊,把那心情确实地说出来。
远子学姊嘴唇微颤,声音很是无助。
「我想吃……可是,我吃掉的话,大家就看不到了……」
啊啊,她总算说出来了。
我朝她踏出一步。远子学姊肩膀猛地一震。
「只要远子学姊记得内容就行了。这样一来,当我写给大家看的故事时,你就能帮上我的忙了。」
不管几岁,远子学姊都一定会露出菫菜花般的笑容,『我是如你所见的「文学少女」哦。』快活地做出这样的宣言吧。
只要远子学姊一直喜欢著故事,喜欢吃故事,对我来说,远子学姊就永远是「文学少女」。
我想为她写故事。为大众编织故事的作家,分出一些时间写故事给唯一的某人,应该无可厚非吧。
这么做,能成为写出新故事的养分。我如此相信著,又向前踏出一步。
踏出的步伐,和经年累积的思念一样,都是十五公分。
十五公分,十五公分地,朝著捏著纸张边缘,把我的手写稿纸捧在单薄的胸前的,远子学姊走近。
「如果是远子学姊,一定能把内容全部记下来吧。」
「可、可是……」
还有十五公分。
已经是伸手可及的距离了。
「请吃吧。一定非常甜美哦。」
我停在离远子学姊只有十五公分的场所。远子学姊的气息拂过我脸颊,使我有些晕眩。
「真的……吗……?不会是把红豆泥加在豆腐味噌汤之类的味道……吧?」
直到这种时候,还会对这种事感到不安。显然我深深不受她的信任。我一面反省著过去让她吃到很多怪味点心的事,一面说道:
「放心吧。可以先吃一口看看。」
远子学姊点点头,战战兢兢地伸手,以细白的手指撕下稿纸的一角。
从窗外射入的金色光芒中,远子学姊以嘴唇轻轻抿住小小的文字碎片,卷在舌头上,优雅地咀嚼起来。
是高中时代,见惯了的景色。
窸窸窣窣,唰唰,细碎而断续的声音。
远子学姊垂著眼帘,双肩微颤,吃著我写的故事。
文字一入口,她就陶醉地眯细双眼,再次露出怅惘的表情:
「……好甜,呢。」
她细若蚊鸣地呢喃著。
「……好甜……好美味……好甜……真的好甜……非常,好吃……」
题目是「恋情」、「命运」、「永远」。
和菫菜花般作风传统,爱说话,爱管闲事的女孩分手之后,才开始的恋情。
她相信命运。
可是他,决定以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她相信的命运。
岁月流逝,他看著即将使命运成为永远的重逢,以满足的心情说道:
──明天,一定能见到你。
彷佛被镶在纸上的文字醉倒似的,远子学姊霞飞双颊,泪珠滚滚落下。她吞下最后一张纸片。
「太好吃了……怎么办,心叶学弟,太好吃了。就像吸满了甜酒的金色萨瓦兰蛋糕似的……舌尖和手指都热起来了,像是被绚烂的香气包围似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以后一定会想再吃的……没有这味道,我会活不下去的……」
远子学姊以哭音抽抽噎噎地道。
吃下我七年来的思念,因此哭了。
把一直深藏在心中的真正感情说出来了。
我的胸口也高兴得差点裂开。我向她发誓:
「既然如此,我今后也会为远子学姊写下许多好吃的点心和大餐。请你吃下它们,成为我以井上美羽写作时的得力助手吧。」
「这种请求……太狡猾了。」
心叶学弟从以前就一直这么狡猾。先灌醉我,再说出这种让我高兴的话,太奸诈了。明明知道酒醉的我会诚实地说出真心话……
远子学姊连脖子都发红了。只见她不断吸著鼻子,以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不停地责备我。最后,以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这是YES的意思。我以想大喊万岁的心情,一口气缩短最后的十五公分。
◇ ◇ ◇
当然,我没忘记印刷厂的截稿期限。
我回到客厅,把叠在有收纳功能的椅凳上的书拿开,打开盖子。见到十五公分厚的笔记稿纸,远子学姊瞪大双眼:
「为什么?我在找的时候明明是空著的。」
「一开始是藏在冰箱里,等远子学姊检查过这里之后,我就装成准备午餐,把稿纸偷偷放进里面。找过一次的地方,就不会想重找一次对吧?」
听完我的说明,太奸诈了!远子学姊再次生起气来。
「要是开了天窗,我以后就再也!绝对不要!吃心叶学弟写的东西了哦!」
她以因微醺而发红的脸叮嘱道。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写完了六十张分的稿子。
隔天,把稿子交给印刷厂后,远子学姊抱紧十五公分的创作笔记,笑咪咪地道:
「其实我一直都很在意这些呢。我会把它们当成点心,每天在家里吃一张的。居然可以把这些全部吃掉,真像做梦一样。」
她开心到差点跳起舞来。
明明那么固执地装成没看见,一旦做出觉悟,似乎就很忠于自己的食欲。
我从远子学姊的手臂中抽回稿纸,笑咪咪地道:
「我没有说可以带回家吃哦。想吃的话,请来我家吃。」
「欸欸!太过分了!」
远子学姊瞪大双眼,不满地抗议著。反正都是要吃,我当然想看她吃下去后的反应。
她昨天醉酒的样子之可爱,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忍不住想发笑。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再次瞻仰瞻仰那模样。
「心叶学弟,你太蛮横了!对学姊一点敬意也没有!」
远子学姊气呼呼道。尽管如此,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连十五公分都不到,早已是零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