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别的先不提,舞花是何时成为刻印者的?刻印者又是否真的涉入计划——不管莲也怎么问,舞花就是毫无回应。
只有在提到散叶时,她的表情有些反应,但结果依然相同。
回到莲也的家,和悠里讨论到深夜,两人还是得不出答案。
不管怎样,接下来只好依对方的行动而随机应变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且过了一晚。
隔天早上,来到学校的莲也等人,总算理解了舞花最后那句话的意味。
在校舍门口,有一面学生上学行经时都会过目的,扩充认知里的布告栏,里头有以学生会为首,各社团、委员会、公共活动的各种汇报,以及公告讯息。
而如今布告栏里,一条上了醒目特效的『新闻快报社』号外跃上版面。
『《幻影兔姬》VS《不败王剑》!。
即将到来的星期六是全校学生引颈期盼的新生迎新会。
学生会的惊喜企划依旧是今年的瞩目焦点,而这次本社团优先获得了关于详细内容的第一手资料。
今年学生会举办的竟然是当红对战游戏.BLADE-LINK的二对二公开赛!
这次公开赛邀请到超知名偶像级团队《鸟兽戏画》成员兼《刻印者》的《幻影兔姬》,和日前暴露真身的本校《不败王剑》对决。
而大家关心的对战编组,则是《幻影兔姬》&副会长世良树言VS《不败王剑》&副会长的妹妹兼新生的世良树悠里。
现任最强与前任最强的华丽激战,请大家千万别错过!
※关于活动的观战方式等详情,请洽下列连结——
「很热闹,不是吗?」
莲也等人听见声音转过身子,只见笑得一脸轻佻的世良树言就在面前,身旁并跟了两名大概是学生会成员的女学生。
「……你有什么企图?」
听莲也低沉的不悦之声,言轻轻耸了耸肩。
「哪有什么企图,就只是尽我身为副会长的职责罢了。由于前几天的事,大家都为了不败王剑而心神不宁,所以我心想不如办成活动,让大家好好发泄一下——这灵机一动的点子还不赖对吧?」
「灵机一动?」
……别笑死人了。
莲也脑中散乱无序的拼图,渐渐拼凑成形。
为何言会故意在吃茶店做出那种宣战般的举止。
为何舞花会知道莲也涉入了BLADE-LINK的深层秘密。
答案就在这儿。
有人将言与莲也的对话泄漏给舞花。
也许,对方是以实况转播的方式,让舞花看了吃茶店当时的状况也说不定。
在讯息伪造轻而易擧的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方法比亲眼目睹更加可靠。
为何舞花态度骤变,为何对着莲也穷追不舍,以及言为何毫无作为——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莲也不晓得言是何时计划了这一切,但这绝不是什么临时起意。
「请你适可而止!」
悠里大喝一声,上学途中的学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看了过来。
而集周遭瞩目于一身,言却毫无动摇之色。
「喂喂喂,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听得见的。还是说,我应该要更靠近点说话比较好?」
言带着傲然笑意逐步逼近,对着莲也的肩膀一拍。
乍看像是在安抚人的他,同时以只有莲也等人听得见的音量轻声说了:
「赢家能对输家的记忆自由处置。一场既简单又明了,赌上彼此存在的对决。」
「这么一厢情愿的对决我们才不会——」
「你们会接受的。」
言笃定说道,并环视周遭。
校舍门口聚集了为数不少的学生,大家全都瞧着这儿,你一言我一语。
「看来《幻影兔姬》跟《不败王剑》真的要打耶。」「不会吧,太欢乐了。」「看来世良树使出了银弹攻势。」「真不愧是副会长。」「我简直等不及了。」
看着学生们期待万分的模样,莲也痛切感受到自己已骑虎难下。
若只是网路上的资讯,多得是挽救的机会。
然而,这讯息是发布给现实生活里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学生,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
物理现实的包围作战——这就是言所策划的计划核心。
「学长,我们没必要听这人的话。要是真没办法,还有我可以覆写记忆。」
面对悠里反感的眼神,言煞有介事地耸了耸肩。
「那可真是好。但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伤脑筋的可是你喔?」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将这次的事呈报给上头,希望在发展成问题前先自己摆平。当然,若事情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到时可就不会只有这样了。」
突然,莲也感受到身后的目光。
他转过身一瞧,便与视线前方的舞花对上了眼。
面无表情的舞花随即别过视线,瞧了言一眼后便离开了。
「不过嘛,反正我们也还没开打。对手毕竟是《不败王剑》,我们这一方虽然有《刻印者》,可是一旦交手,谁输谁赢也还很难讲。」
「……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
莲也嘶声回道,并狠狠盯着言。
昨日与舞花那一战,言绝不可能不知情。
再加上这次战斗也不是一对一。对团队战毫无经验的莲也,配上与新手没两样的悠里,要想打赢身在第一线,甚至还隶属最强团队的两人,根本是天方夜谭。
正因为明白这点,舞花昨天才会那样干脆地让步。
而言也早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因此一直没有出手。
一出不折不扣的闹剧。
眯起眼睛的言,嘴凑到莲也的耳际。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跟人比赢不了的对决。而且——只要赢得了,就会不计手段拿下胜利。」
无情的通牒。
谁敢阻挡我,我将使其体无完肤——言确实拥有如此的觉悟。
「好吧,总之决战就在周末。在那之前,你们就先好好养精蓄锐吧。」
策划一切、城府至深的副会长随口说完,轻轻挥手道别。
※X※
——完全被摆了一道。
不管上课还是下课时间,如今占据莲也脑袋的,只有技高一筹的言所给予的败北感。
莲也一边沉浸在挥之不去的屈辱里,一边蒐集有关言以及《幻影兔姬》在BLADE-LINK里的一切资讯。
若不这么做,绝对赢不了——用到『绝对』二字,正代表当前状况的悲观。
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而就因为这样的想法——
「莲也,你现在方便吗?」
对于一进午休随即前来问话的对战对手,莲也无法置之不理。
我想跟你谈谈——话一说完,舞花随后领着他前往的,是校舍的后方。
校舍后方由于照不到日光而显得昏暗,既不适合休憩,也不适合吃午餐。
而像今天这样的阴天,吹过的风以春天来说亦显寒冷,一般学生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否则基本上不可能会来到这儿。
为了以防万一,莲也确定扩充认知里也看不到其他人影,才将视线转回童年玩伴身上。
舞花从昨天开始就不太对劲。言在早上虽然已经透露了大半原因,但那些却并不足以让她如此敌视自己。
言与悠里敌对的原因显而易见。
但,舞花呢——?
正当莲也沉思,舞花却以预期外的平静口吻开口说道:
「你应该从副会长那里听说你们目前的处境了吧?」
面对只有头转过来的舞花,莲也垂下视线。
「……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将上课与下课时间全数用来蒐集资讯,莲也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莲也等人如今既不能以正常手段回避接下来的团队战,正面交锋却又几乎是坐以待毙。
而一旦输了,记忆遭篡改,悠里阻止世界变革计划的目标也将落空。若这不是最糟,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呢。
「这最糟是对谁而言?」
一时之间,莲也不明白舞花问这问题的用意何在。
当然是对我跟悠里两人而言——差点脱口而出的莲也,随后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以为我会回答,『最糟』只是悠里一个人的事吗?」
冷酷的口吻。面对莲也展露的不悦,舞花依旧是心平气和。
「所以这对莲也来说也一样糟吗?真是如此?」
咄咄逼人的质问,让莲也一时有些难以招架。
而就像是看透了莲也的犹疑,舞花转身朝向他并接着说了:
「现在还不算太迟。莲也,快点抽身吧。」
与昨天相同的忠告。她眯细的眼眸有些动摇。
「要是莲也肯抽身,我愿意撤销与副会长的约定。」
「约定……?」
「——与莲也交手并获胜,将其矫正至再也无法挺身反抗的地步。」
矫正。记忆的改写。
除了这毫无遮拦的表现,更让莲也震惊的,是舞花所提议的内容。
「但要是这么做,你会……」
「校内学生肯定会将我骂得狗血淋头,认为《幻影兔姬》不战而逃,要是事情传出去,我的跟随者恐怕也会跟着锐减,除此之外最严重的,恐怕是相关人士的惩处了。」
舞花垂下头,以恳求的眼神瞧着他。
「但只要莲也肯远离BLADE-LINK,这些我都不在乎。」
……若光是这样便能换得她的退让,可说是极其优渥的条件。
但也因为这样,莲也无法理解。
为何她愿意做到这种地步,只为了让自己离开BLADE-LINK?
「莲也你自己也明白吧?这样打下去,连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
「……是啊。」
「既然这样——」
「你要我直接抛下她吗?」
才一句话,让原先采取攻势的舞花顿时萎靡。
「不是的……我并没有这个……」
「就是这意思吧?一旦我们抽身,到时就剩她跟副会长,而她就算回避这次对决,之后迟早都得输。一旦她输了——接下来可就真的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言绝不可能会放着试图阻挠世界变革计划的悠里不管。她也许会被矫正至无力反抗,最坏的场合,则是化为废人。
对于自己所涉及的离奇内幕,让莲也不禁再次皱起眉头。
「我是不知道舞花你为何不肯让我涉入这件事,但若要我牺牲她一个人——」
「我这么做是不希望莲也过上危险啊¨」
情感爆发的呼喊,在校舍后方回荡。
舞花那眼看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让莲也一阵动摇。
「舞花……?」
「莲也你,什么也不懂……不明白这一侧有多么危险……」
颤抖的嗓音,模糊的语尾。
那身影让莲也想起,舞花在升上中学前,只能透过散叶与莲也交谈的往事。
当时的舞花沉默寡言又不善与人相处,总是站得远远地看着莲也与散叶嬉戏。
「我是为了什么而成为刻印者,为何要努力与散叶并驾齐驱……你根本就……你明明就什么也不懂!」
宛如诉苦的话语,让莲也抬起了头。
「与散叶并驾齐驱?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鹦鹉学舌般的反问,舞花沉默不语,只紧咬着牙,像是在强忍着些什么。
令人难耐的沉默降临。
正当莲也看着扩充认知,打算确认当前的时间时——
「莲也,人是会改变的,不可能永远维持原样……我不可能永远是莲也所认识的那个我。」
她一字一句地吐露出的自白,再次超越了莲也的理解。
我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能用我听得懂的说法从头讲解一遍吗——莲也还来不及开口,只见舞花没有理会他,自嘲似地继续嘀咕道:
「透露到这种地步,看来到时非得改写记忆不可了……我真是个傻瓜。」
「舞花——」
「抱歉了,莲也。等星期六的那一战结束,我就会回到当初的那个我。」
舞花霎地消去表情,转身离去。
如今她的背影,看不出一丝犹豫或迷惘。
在午休结束钟声响起前,莲也就这么木然而立,不知该如何是好。
※×※
舞花显然知道BLADE-LINK的另一面——世界变革计划。
并且,她不希望莲也涉入其中,理由则是因为有危险。
理由明确又简洁,但也因此令人纳闷。
舞花为何要关心莲也到这种地步——
「学长。」
听到拘谨的呼唤,莲也的视线从灰蒙蒙的天空,移向楼顶入口处。
悠里从不知何时就一副无所事事般站在那儿。
在稍强的风势吹拂下,她那长长的银发为之翻腾。
「我可以过去吗?」
押着制服裙摆的悠里没等莲也回应,便迳自朝他那儿走去。
没坐在长凳上,而是背靠着铁丝网席地而坐的莲也,把手搭到立起的单脚膝盖上,透过扩充认知确认了当前时间。
「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那么学长呢?你从去年一直都拿全动奖不是吗?」
全勤奖啊——莲也不由得哼笑了一声。
「相较于那东西,你现在更想要专注思考的时间,是吗?」
站到莲也正前方的悠里垂下头,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
那表情令人联想到风平浪静的湖面,莲也刻意地别过视线。
「要是这么懂我,可不可以顺便察言观色一下?」
「不可以。」
随即传来的回答,让莲也不禁抬起头。
而悠里早已绕到莲也身旁,为了该不该铺上手帕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直接坐在地面上。
见莲也一脸愕然地瞧着自己的一连串行动,悠里纳闷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没想到你脸皮还挺厚的。」
虽然莲也只是在开玩笑挖苦她,但悠里倒是回答得不以为意。
「这都是学长三天两头为我锻链出来的,一切都是拜学长所赐。」
「那可真是荣幸了。虽然我从来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
「真是了不起的迟钝。」
「大家也常这么说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令人莫名痛快。莲也感觉到身旁的少女如今与自己格外接近——同时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学长后悔了吗?」
降了一度的声调,让莲也侧眼瞥向一旁的悠里。
抱起双膝的悠里,目不转睛地瞧着地板接着说:
「抱歉,中午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
讶异抢在怒气之前到来,因为莲也当时明明透过扩充认知再三确认过周遭的状况。
看来悠里的情资蒐集能力,远远超越莲也的想像。
他佩服的一声叹息似乎引来悠里的误会,让她又低声道了一次歉。
于是莲也别有意涵地吁了一声,仰头看着上空说道:
「那么你后悔吗?」
被莲也这么反问,悠里垂下头。
「我从来不曾后悔——我真希望自己能这样回答,但坦白讲,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而且听了兔神学姊的那番话,又变得更加迷惘了。」
对舞花来说,悠里的介入干涉,也许才是万恶之源。
要是当初没跟悠里相遇……
要是悠里没拜托莲也协助阻止计划……
莲也也许到现在依旧一无所知,过着平凡的日子。
「我认为兔神学姊被第六机关的人们利用,成了运作计昼的零件;但不只是第六机关,她也同样被我给牵连到了。」
受悠里牵连的照理说是莲也,然而就因为莲也遭牵连,使得舞花不得不跟着积极涉入。
涉入世界变革计划……BLADE-LINK背后的那一面。
「对我而言,这次能将学长卷入事件是无比的幸运,我不可能为此后悔。但对他人而言,却不是这么回事。我就像是扫把星,是飞来的横祸。」
被风吹动的银发,遮住了悠里的表情。
「如今目睹了那一幕……若还要说自己无动于衷,那肯定是在撒谎。」
软弱无力的话语。看悠里低头紧抱着双腿,莲也对她说出毫无修饰的坦率之言,将想到的话直接诉诸了出来:
「你真是傻瓜。」
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的悠里,莲也像是针对她的痛处般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不是想阻止世界变革吗?你早就抱着一旦有必要,也要不惜连累他人的决心,不是吗?若答案为是,代表如今就算再迷惘也没有意义;如果不是,代表你当初不够深思熟虑。不管答案是哪个,你都是个傻瓜。」
他深呼吸,再吐气。
「一旦订下目标展开行动,接下来只要想着如何达成就行了;不用顾虑周遭,能利用的一个也别放过;办不到的事,再乱来再鲁莽也要设法办到。这是一个依意志行动的人,面对遭连累的人,所必备的最基本礼仪啊。」
悠里瞠目结舌地瞧着莲也,随后再次低头不语。
……说得太过火了吗?
看来『坏毛病』不知不觉间又犯了。
莲也抓了抓头,一副尴尬地开了口:
「呃,没有啦,这个——」
只是我自己的意见罢了——莲也本来想这样打圆场。
「——呵呵,啊哈哈哈哈!」
却见悠里突然笑了起来。
她伸手捣着嘴,像是在强忍着源源不绝的笑意,却还是忍俊不住似地肩膀微微发颤。
看着那虽然含蓄却出声而笑的模样,莲也这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他头一次见到悠里真正的笑容。
「喂……你没事吧?」
见悠里笑得没完没了,让莲也开始操心了起来。
「什么、没事、不没事的。」
轻咳了一声,总算收起笑意的悠里,押着裙摆从地上起身。
「我都已经说很伤心了,学长竟然还如此毫不留情。」
相较于话语内容,她的口气平静温和。
理应是责备的话语,如今听起来反倒像是谢辞。
重新面对莲也的悠里,一副神清气爽的表情。
一时从云缝间撒下的阳光刺眼,让莲也举起右手遮阳。
「……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我想学长应该最没资格说我。」
悠里微微嘟起嘴,闭上了眼睛。
「可是……学长说得没错。当初是我自己订下目标起跑,如今迷失方向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我,没有迷失的资格。」
再次睁开眼的悠里,表情已回到先前的严肃样。
宛如蕴含坚定意志的目光,让莲也像是被眩光照射似地眯起了眼。
「……能说得如此笃定,正是你坚强的证明。」
「这种话由学长说出,听起来也只像是在挖苦人。」
「你似乎有什么误解,我其实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坚强啊。」
莲也露出苦笑,视线投向远方。
「为了目的舍弃一切,这代表从过程里看不出一切意义。只为了达成目的,缺乏自己的意志,这跟真正的强是不一样的。」
为了贯彻目的,不惜舍去其余一切。莲也长久以来的『坏毛病』。
在那『其余一切』里,也许含有比结果更具价值的事物。
然而,莲也却无法汲取那些价值。
那里头没有任何意义……他总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发挥全力。
「若只是想达成目的,一把只为斩切而劈落的剑,就足以胜任了。」
为何在ver.1留名的三人里,只有莲也的称号不属人类的原因。
之所以称作不败王剑,而非不败之王的缘由。
「所以,我再怎么爬上顶点,也成不了有意志的王,就只是把单纯为了斩切而挥舞的王剑罢了。」
「并非有意志之王……而是单纯的一把王剑。」
面对并非自嘲,而是将一切开诚布公的莲也,悠里先是一阵呢喃,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睁大了眼。
她垂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后,嘴角扬起了一抹极浅的微笑。
「学长,我接下来会拜托学长一件过分的事,学长一定会对我感到很失望。」
伸出的右手,显化的闪刃。
悠里将微光缭绕的刃尖笔直对准莲也,对他说道:
「即便如此,我也绝不让学长摇头拒绝,一旦说出口,就一定会让学长服从。如此差劲的请托,学长愿意听我说吗?」
将动用力量强迫服从,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却还徵詾对方的意见。
这样的事,根本不叫什么请托。
这叫做命令。
她虽然心知肚明,却将其冠上请托之名——一个最差劲的请托。
面对这番唐突、不知所云、岂有此理的说词,莲也试探性地瞧了瞧悠里。
「……说来听听。」
面对抬起头的莲也,悠里将左手贴在胸前说道:
「我是个脆弱的人类,但拥有确切的意志—也能像个脆弱的人那样,从过程当中采求意义。要成为我这样的人的帮手,彼此之间思想当然得一致。若对方宣称办不到——那么很抱歉,我就得行使力量来强制执行。」
矛盾的言辞。如假似真,如真似假的前言结束,少女随后高声宣布:
「具意志的吾人在此命令《不败王剑》(CROWN),消灭我所钦定之恶,成为属于我的《丑角伪剑》(CLOWN)。成不了王的王者之剑——我在此赐予你意义。」
不再是《不败王剑》,而是《丑角伪剑》。
不再是大众(Player)的憧憬,而是一名丑角(Revenger)的意志。
不再为自己挥剑,而是竭尽一切为他人(悠里)挥剑(BLADE)——
「当然,若学长拒绝,我就会强制执行,将这样的记忆覆写至你的脑海里。」
悠里肃穆地说道,但指向莲也的剑,上头却看不见先前的光芒。
因为这把闪刃里,根本没注入任何力量。
因此,这是但凭双方意志的契约。
若是不肯答应,只须伸手挥别。
莲也压抑着涌升的情感,一副勉为其难似地摇摇头,边叹气边说了。
「……既然记忆会被覆写,想拒绝也没办法了。这真是烂透了的请托。」
不带情感,语气平板得如死念台词。
莲也强忍着那憋也憋不住的笑意,显化闪刃并单膝跪地。
接着,他握住闪刃的剑刀部分,将柄递给悠里,恭敬地低下头。
「恭候差遗——我的主君。」
装模作样的一举一动,让悠里先是睁大了眼,随后展露的和煦微笑,令人联想到渐融春雪。
楼顶立下誓约的两人,随着拨云而出的太阳,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