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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神样灵感少女 向星星许愿

我是高野美果。看完了本集内容,各位觉得如何呢?

由于这次露脸的机会实在、实︴在︴太少了,因此就开了这个特别篇。我可不能让读者对我只留下「喜欢吃八桥煎饼的幽灵」这个印象就结束啊。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决定趁这个机会,谈谈我和八重是如何认识接下来,就请大家听听我过去的回忆。

我第一次遇见八重是在距今十年前,也就是我刚考上东京大学后不久的事。那时我在住家附近的一间咖啡厅,一如往常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面吃着简直像是会融在舌尖的起司蛋糕,一面考虑大学的选课问题。就在我大致都决定好,又点了另一片起司蛋糕时,服务生由梨凑到我耳边,用手指着窗户的玻璃窗说:

「最里面那桌好像正在上演一出好戏耶,可能是在谈分手吧。」

那天因为天候不佳,外头天色昏暗,所以窗户的玻璃上映照出店内情景。由梨走开后,我朝映在玻璃窗上最里面的咖啡桌看去,立刻见到一名坐在外侧的男性两手撑在桌面,向坐在里侧的那名女性低头鞠躬。拿着蛋糕顺道过来帮我续杯的由梨一边倒着咖啡一边笑说:「对吧?情况感觉不太妙吧!」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偶尔可以听见那名男性的话里夹杂着『老师』的字眼。而且两人之间的气氛与其说像男女朋友,不如说比较像是作家与编辑的关系。

「喂,由梨。你知道那桌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对喜欢阅读的我而言,果然还是会对这类的事情特别感兴趣。这时由梨笑着说「包在我身上!」随即便直接前往最里侧的那桌帮客人续杯。为了避免在她从内侧那桌直接走回这里时不自然,我赶紧把才刚续杯的热咖啡一口气喝下,接着轻轻拿起咖啡杯向续完杯后转过身来的由梨说「麻烦你℉由梨回答一声之后,笑嘻嘻地往我这里走来。

「美果,你真是最佳助手呢!」

由梨倒了比刚才稍微少一些的咖啡,我立刻追问「然后呢?你知道了吗?l她立刻取出放在围裙口袋里的帐单,接着不知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之后递给我。

「虽然不知道名字要怎么念,但放在桌上的书上头是这么写的。而且那个女人被对方称为『井出老师』,所以我想应该是她本人。」

由梨留下帐单后走回结帐柜台。当我打开对折成两半的帐单,看到写在上面的文字时心跳差点停止!

『井出流心』

这是我那时最不,是我这一路走来的人生当中,最喜爱的作家名字。

我的双亲共同经营一家补习班,而我从小就认为「和父母亲玩=念书」。我一直以为那就是游戏,因此就连我父母在工作时,我也独自不停地念书,而且我也很喜欢每次做完题库后被他们称赞的感觉。

而开启了成天只知念书的我通往世界的大门的,就是井出流心老师的小说。小学六年级夏天,我妈对正在解大学考试题库的我推荐了一本她看完的小说。书名为『地下室的钢琴』,这故事竟然在主角死后就突然结束。当时我问了妈妈后来究竟怎样?我妈回答:

「这个妈妈也不知道。美果你可以自由地想像呀。」

那是我从任何事一定都能找到解答的世界,往一个没有解答的世界跨出第一步的瞬间。

从那天起,我便饥渴地大量阅读井出老师的小说,每篇故事都非常生动有趣。不管是悬疑推理、恋爱小说、随性的生活杂谈,甚至是科幻故事,都让我不可思议地心想为何她一个人能创作出如此多样丰富的题材,这些作品深深地吸引着我。我也喜欢她文章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写作喜悦。

以此为契机,我开始对各种娱乐产生兴趣。于是我广泛阅读其他作家的小说、看漫画、赏析电影、看搞笑节目、听音乐在这样的过程中,自己的性格与喜好逐渐浮现其中又以搞笑剧最深得我心。因为我觉得「要使一个人笑」的言行是最没有答案的,我特别喜欢那种不确定感。如果没有阅读井出老师的小说,我可能永远都满足于事先准备好解答的世界吧。一想到这里,就连此刻身体都会激动地颤动。

井出老师是个完全不透露真实身分的作家,出版的所有作品里也没有作者的照片、经历,或是后记。从名字和文章来看,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一名高龄的男性但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女性。

虽然很想现在就马上站起身去和她说话,不过毕竟他们正在谈公事,冒然上前攀谈会造成对方困扰,于是我看着映在窗户玻璃上的井出老师,等待老师从座位上起身的时机。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外头下起了小雨,不久后倾盆而下啊~~我没带伞出门,这下怎么办::看着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势,我茫然地如此心想。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团水蓝色的东西,那是什么啊?念头闪过的瞬间视线立刻移向窗外,挂在入口大门上的小铃铛发出轻脆声响,有新的客人在这场大雨中走了进来。

「啊,八重!欢迎光临。今天怎么没看到你爸爸?」

我的座位就在入口附近,可以清楚听见由梨的说话声。

「今天我是拿伞来接我妈妈的。」

女孩子这么回答。当由梨疑惑地间「妈妈?」时

「八重!我在这里!」

坐在里面那桌的井出老师立刻站起身,往入口的方向也就是往我这里走来。因为太过紧张,我的心脏感到一阵绞痛。

「原来您就是八重的母亲啊︴平常多谢友人先生关照。」

「之前早就想过来看看的,但一直忙得抽不出空来。起司蛋糕的生意如何?卖得好吗?」

「很好!已经有常客专门前来品尝那个舒芙蕾(souggle)起司蛋糕呢!」

从由梨与井出老师的谈话中得知,原来开发舒芙蕾起司蛋糕的园原友人先生点餐明细上写有名字我才知道的似乎就是井出老师的先生。

「那么帮我包一盒带回去好了。还有剩吗?」

「好的,我想里面应该还有。我去帮您包起来,请稍候一下!」

说完,由梨的脚步声便走进了厨房。被留在里面那张咖啡桌的男子拿起公事包站起,往这边走来后站到柜台前结帐。看来他已经要回去了,我也把摊在桌上的资料塞进包包,急忙披上放在隔壁椅子上的大衣。

当我拿着帐单排在男子身后,随即听见他深深的叹息。

「别那么沮丧嘛。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一旦我觉得时机成熟就会收手的。」

井出老师对男子优雅地微笑着说道收手?

「我当然了解但是老师,这未免太可惜了!」

「没关系,我的版税已经足够让我过后半辈子啰。」

「可是」

「我之前写的作品看是要再版还是拍成影片,全都交给你负责不过我已经决定封笔,不再写新作品了。」

感觉好像有一股凛冽的冷风贯穿了我的体内,我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眼神坚定回答的井出老师。这时由梨从厨房回到柜台,把蛋糕交给老师并帮他们结帐。当他们三人走出店门后,我也把帐单交给了由梨。

「是美果也认识的作家吗?」

「嗯非常熟悉的作家。」

由梨笑着把零钱找给我说「真的吗?那我也来看看她写的书好了。」我反射性地报以微笑,挥挥手走出店门口。

在倾盆而下的大雨中,可以看到走在街道前方井出老师和她女儿的背影。橘色的雨伞与鲜艳的水蓝色雨衣,让人有一种似乎还没走远的错觉等等,并不是错觉。那位女孩正一步步地朝我这里接近。是不是有东西掉在店里了?

跑了一大段路过来的少女在我面前停下,穿着雨衣的肩膀因为喘息而激烈地上下颤动。

「有东西忘在店里吗?」

我稍微蹲下来这么问她,这孩子随即奋力摇头,接着把刚才拿在手中的橘色小雨伞折好之后递给我。她是个五官工整,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一双巧克力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往上看我,与双眸同色的柔软发丝则随风轻轻飘动。

「不是,我看大姊姊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这把伞借你用,你不要哭唷。」

少女把伞塞入我手中,并且迅速戴上水蓝色的雨帽后转身跑走。凝视着眼前逐渐变小的水蓝色背影,我的泪水慢慢夺眶而出。那是一种对于自己身上逝去的东西感到孤寂,以及突然接受到不可思议的温暖我紧握着小伞,已经好久没这样哭泣了。

翌日,我发现雨伞内侧写有住址,于是决定送回雨伞。他们家就座落在从我家骑脚踏车五分钟左右的地方,周边有高约两公尺的围墙,是一座非常大的房子。没想到我深深憧憬的作家竟然就住在这么近的地方我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出来。

我试着按下设于入口处的门铃,却无人回应。于是我从半敞开的门缝偷看内部,随即发现一群正在宽阔草坪中央烤肉的人们。

「不好意思~~我是来还雨伞的!」

我扯着嗓门大叫,昨天那位少女就挥着手往我这里跑来。

「雨伞太小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淋湿?」

从我手中接过雨伞的少女微微歪着头说道。

「嗯,完全没有问题。非常谢谢你。」

我礼貌地向她行礼,少女则开心地微笑并点头回礼总觉得这女孩真不可思议。光是看着她,不知为何就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对了,要不要一起烤肉?香菇是我串的喔!」

她边说边抓起了我的手,接着便跑了起来。我被她那小小的身体牵引,也跟着向前飞奔而出。

这是一个仿佛全世界的美好事物都聚集在这里似的幸福午后。

就这样,我开始了与园原家的来往,尤其和八重的感情特别好。八重身上带有某种像是顿悟人生般的沉稳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是个美丽的女孩。她那轻快站起、笔直向前方走去的模样,凛冽之中有股特别的美感。她也很喜欢跟着我,有时一起去游乐园,有时去博物馆或是曲艺场。当我教她学校功课时,只要稍加指导她便能融会贯通,这个聪慧之处实在令我心喜看着八重的成长,比我在大学里所学的科目都更加有趣。

从那之后过了三年,在我二十二岁冬天,我到园原家报告考取研究所的消息后,在回家路上遭到一辆打瞌睡驾驶的轿车撞击,当场一命呜呼。当时我正走过一条闪着绿灯的行人穿越道,在被一辆急速冲撞而来的车子迎面撞飞之后,弹到一间民宅的水泥墙上。被抛到半空中时极度不安的无重力感,至今依然记忆犹新疼痛只有一瞬间。

撞到水泥墙后,我的视线随即变得一片雪白。哇亡t难道我失明了吗?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视野就恢复正常,我看见一脸茫然的八重正站在浑身是血的我身边由自己亲口说似乎有点残忍,但是我的身体的确惨不忍睹,怎么看都觉得已经死了。后脑杓露出奇怪的东西,而且还是前所未见的大量出血聚集在现场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各个颦蹙皱眉撇开视线,唯有八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时的我还在心疼那双才刚买的浅驼色运动鞋,正慢慢被我的鲜血染红。当我看着救护车赶来运走自己的身体时才终于搞清楚状况,看来我好像变成了幽灵。

(八重!回答我呀,八重!)

我把左手放在穿着厚重大衣的八重肩上叫唤她。

『这是什么?好冷!是美果姊的声音。』

八重内心所想的事传达到我的脑海里,那是一种至今未曾有过的感受。

「美果姊?」

八重实际出声叫我后,把头抬了起来。

(你听得见吗P你听得见对吧,八重!)

我把右手也放在八重肩上,以一种像是祈求般的心情看着八重。然而八重似乎看不到我的模样,只是一脸困惑地张望四周。

(美果姊,你在哪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啊,我果然已经死了至少等我看完新书后再死嘛。)

原本打算在考试结果出来后,再以轻松愉快的心情阅读,所以很多小说一直忍着没买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好悲哀而忍不住哭了起来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我却哭不出来。明明确实有哭泣的感觉,却流不出眼泪。看来幽灵似乎没有『流眼泪』的功能。

就在八重喃喃自语着『该怎么办才好』时,井出老师也就是亚美姊走了过来站在八重身旁,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该回家了美果小姐你也一起来吧。」

亚美姊直视着我这么说。亚美姊竟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我。

那天是我第一次得知园原家与幽灵间的关系。

在我听闻亚美姊说明她是让作家灵附身后写小说时,我才终于明白将「井出流心」的笔名加以重新排列组合后,会变成「死去」一词的理由(注l)。我以前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她的笔名最后会变成这样的重组字。

「每当写完小说时,照理就应该在满足大家之后消失。这虽然是不错的结果但对我来说,毕竟还是会有种落寞感所以我一开始就决定,一旦不必担心经济来源时,我就封笔不再写作。」

亚美姊笑着说。感觉在自己变成幽灵后,才总算能理解亚美姊的想法。亚美姊后来也不再称我美果小姐,而习惯叫我「美果一感觉和她的关系比生前更加亲密。

园原家与幽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一想到自己也加入了这个共同圈,就令我面对死亡时也不再感到难过。

这是八重遇见幽灵的我之前的故事。

并不是所有的死者都会变成幽灵,虽然我没办法具体解释似乎对这个世界还存有强烈依恋的人,变成幽灵的机率才会随之增高。

那个冬天的黄昏,浸染在灿烂的橙色夕阳下,我心中的强烈眷恋与其说是「想看新书一不如说是「想看八重的成长℉我之所以身为幽灵逗留在现世,就是为了陪伴在八重身旁守护她成长。八重代表了我还存在的一切希望,她是一个强悍、美丽、帅气、强悍、善良啊,强悍说了两次总之,可以陪伴在这么完美的八重身旁我每天都觉得很幸福。

希望这种幸福,可以尽可能地永远持续下去。

而我的愿望也永远只有这一个。

※注1:井出流心的日文为いでるしん。经过重组后就变成しんでいる,日文为死んでいる,中译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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