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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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风云儿·织田信长借阴阳道之力一统天下。
时序进入了天守幕府时代,太平盛世持续了将近三百年之久。
○○
在下弦月高挂于天际,绽放淡淡光辉的某个夜晚。
从面向大马路的一间大宅邸里头,传出了阵阵喧闹声。
宅邸的天花板呈挑高设计,墙上挂满木刀及木制名牌,地板是由木板铺设而成。自织田信长在淀川流经之地开设天守幕府以来延续至今的名门浅井道场,就是这栋建筑物的名称。
在道场内有说有笑地把酒书欢的,是一群看似门生的人物。他们虽然欢笑嬉闹,却也时而面露惋惜表情,转眼望向高出一阶的主座——有个男人就横卧于主座位置的棉被上头。
只见一名女子身穿雪白窄袖上衣,搭配鲜红※打袴而成的巫女装扮,一边摇响铃铛,一边在男子身旁翩然起舞。(译注:日式女性专用长裤裙。)
她所跳的舞蹈,乃是要将男子灵魂送往阴间国度的送魂舞。
现场所举办的并非宴会,而是一场告别丧礼。
齐聚一堂的人们年龄层不尽相同,而且大部分为男性,但其中也夹杂了几道零星的女性身影。来者个个皆具备历经千锤百链的精壮强健体魄。
其中一名坐在几近道场正中央的位置,一口饮尽杯中酒的青年,脸上挂着一张愁眉不展的表情。
「只不过,真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啊。没想到师父竟会因为被蜜蜂螫伤这种程度的小事便命丧黄泉。」
以细绳绑住延伸至背部的一头偏硬长发,露出一双令人联想到猛禽类的锐利目光.是个体格结实健壮,身高为五尺七寸(约一百七十一公分)的彪形大汉。身上服装凌乱不整,虽然盘腿席地而坐,却散发出一股风度翩翩、能够吸引他人的亲和气息。
「是啊。像元之介师父这般高手竟会因区区一只小虫而不幸丧生,着实教人难以置信。」
年龄似乎比青年大上十来岁的师兄,拿起酒瓶斟满他手中的空酒杯。
「猜测师父是遭人杀害的想法,会不会太过不合逻辑呢?」
青年对压低声量如此说道的师兄耸了耸肩头。
「这种死因固然稀奇,但也并非前所未见。倒是话说回来……」
青年侧目瞄了已经逝世的元之介一眼,脱口发起牢骚。
「师父他啊,死得真不是时候。」
「……难道就不能靠少爷的力量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听见他们俩这段对话的其余门生纷纷停止吃暍,同时露出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青年。
眼前的青年正是身为君临天守幕府的顶点,一手统管政务与军事的最高掌权者·政军织田信辉之子——次任政军的织田信雪。
信雪却粉碎了师兄弟们的满心期待,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
「没辙啊,若在战乱之世或许还能强行推动,但现在乃是天下太平的盛世。假使为所欲为地扭曲法律规定的话,国家将会因而崩溃。此外,这也是任何一间道场都必定会发生的问题,所以不能给予特殊待遇。即便是担任政军家指南役的浅井道场也一样。」
果然还是行不通啊……明白这一点的门生们均倍感失望。
「唉——持续了三百年之久的浅井道场终于也要关门大吉了吗……」
「原本还很希望能请师父好好训练我家儿子呢。」
「只要能让这间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纵使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说得没错。」
等到惋惜声浪暂告中断之际,信雪接着轻声嘀咕了一句:
「既然如此,你们就选个代表出来当花鸟的丈夫吧。」
刹那间,所有人全都闭上嘴巴,并同时撇开视线。
「这就是最简单且确实有效的方法嘛。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只要能让浅井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纵便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对吧?」
方才说纵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的男子,连忙猛然摇头加以否定。
「拜、拜托少爷饶了我吧!」
「唉,有够不中用耶——」
就在信雪忍不住感叹师兄弟们的窝囊态度之时,只见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由串连道场与后方宅院的通路彼端走了出来。她的身高为五尺五寸(约一百六十五公分),呈现出比起时下一般女性还要高挑一些的苗条体型。但比起身高体型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迥然不同于日本人的风貌。
一头轻柔飘逸的白银秀发,搭配一撮只垂挂于右侧的乌黑发束。肌肤白得晶莹剔透,鼻梁笔直高挺,加上一双湛蓝的眼珠。
少女环视鸦雀无声的道场一圈,微微侧首露出狐疑神情。
「还真是变得有够安静呢。该不会是酒喝完了吧?如果是的话就去厨房那边拿啊。酒还多得很喔。」
语毕,少女走至元之介的身旁,欠身跪坐下来。
信雪随即起身走到那名少女旁边坐下,拿酒倒满顺手带过来的新酒杯。
「花鸟,喝吧。」
浅井道场的独生女·浅井花鸟露出一抹有气无力的微笑,接过信雪递出的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非常感谢您还特地拨冗前来参加父亲大人的丧礼。」
「省下这些一板一眼的客套礼节吧。抱歉啊,只有我一个人前来参加师父的丧礼。」
花鸟对一脸过意不去、开口谢罪的信雪轻轻摇了摇头。由于浅井道场乃是政军家指南役,因此身为次任政军的信雪自幼便来此习武。对花鸟而言,他既是师弟,也是儿时玩伴。在非关政治的场合,两人均习惯以私交甚笃的好友身分互相来往。
「我能理解织田家成员无法全数到场的缘由。也很感谢诸位的莅临。来吧,为了让父亲大人能够安心前往阴间国度,就请各位尽情欢闹吧。」
听见花鸟如此请求,众人便重新开始谈天。
在这个时代,人们深信死者灵魂都会前往阴间国度。
因此为了避免灵魂心有恋栈而滞留于人世,导致灵魂腐败、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且无法至黄泉国度报到,就得这样彻夜狂欢至天明。
当现场重新涌现出符合丧礼的热闹气氛后,花鸟随即伸手把玩自己头上那唯一的一撮乌黑发束。
见到她那举动的信雪开口说道:
「……还是很忐忑不安吧?」
「嗯,毕竟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在恩考该怎么做才能继承家督职位。」
从怀中取出烟管叼在嘴边的信雪面有难色地回应:
「因为单靠你自己并无法继承啊。」
天守幕府不是靠家世或血统来决定身分,而是采用凭本人实力决定身分的资格身分制度。
每个人从出生至年满十八岁之前的身分一律通称为【无记】,只要参加资格测验顺利过关的话,便能获得在幕府机关就职的【资】,或者可以自行创业打天下的【任】之身分。资与任各有五花八门的职务,工作领域及权限也都会随着身分地位的晋升而有所扩增。
但没有参加资格涮验,或者在年满十八岁之前没能通过资格测验的人则会成为【民】,只能在幕府所分发的土地上耕田务农终其一生。
在这种制度下的继承规定为:只要子女与家长身分相同,就能够继承家业。
花鸟是【武资】。
武资的工作,乃是担任幕府的守护与防卫,以及培训相关人才。
由于花鸟的身分为资,因此要继承财产自然不成问题,但……
「身为三级的你无权继承道场家督的职位。」
能够继承的事物除了财产之外,另一项就是承续家长称号与职务的家督职位。
想要继承家督,就必须具备足以从事该项职务的阶级才行。
能够经营道场的阶级为二级武资以上。因此身为三级武资的花鸟无权继承家督。
然而花鸟并非缺少能够晋升为二级武资的实力。十三岁便通过测验成为武资的她,是号称在众多少年武资当中足以跻身前五强的天才。论实力的话,她的高强身手,在二级武资之中或许也能名列前茅吧。
那么花鸟为何仅止于三级呢?因为她是女性。
在天守幕府,纵使身为女性,只要有实力亦可成为资或任。不过社会上仍存在着一股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风潮,因此在制度上,女性并无法取得二级以上的阶级地位。
「半年,假使父亲大人能再多活个半年就好了。」
「是啊,若此事发生在半年后就好了。」
花鸟与信雪神情黯淡地叹了口大气。
实际上,近来由于女性在各方面都逐渐崛起,导致幕府终于勉为其难地决定在半年后撤销女性的阶级制度规章,使女性亦能晋升至二级以上的阶级地位。
只可惜那是半年后才会实施的法规,根本赶不上这次的家督继承审查会议。
「道场一旦关门,便无法于当代重新开张没错吧?」
「嗯,浅井道场的重建大业,再怎么快也得等到你子女那一代才能实现。」
「复兴家业之后,还能再次成为政军家指南役吗?」
「大概很难吧。但若你有男人就好办了。你有吗?」
听见信雪如此探问,花鸟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真抱歉喔,我是连半个男人也攻陷不了的女人。」
能让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的方法是有。只要花鸟找个二级以上的男性武资招赘进门即可。运用类似方法守住家督职位的名门世家也不少。
这明明是一间拥有『政军家指南役』之光荣称号的道场,然而非但没有任何男人试图追求花鸟,甚至也没半个媒人找上门说要帮她提亲。
原因就出在她那与众不同的容貌。
花鸟之母是个名叫玛莉奴的※异人,因某桩事件而舍弃祖国流亡至日本,最后嫁入浅井家。(编注:指外国人。)
天守幕府虽然开放门户与海外国家进行贸易,但对异人心怀厌恶感的民众却是大有人在。
光是身为异人的女儿,加上一副与日本人截然不同的容貌,就足以让人敬而远之了。众人更常暗中嘲讽拥有两种不同发色的花鸟是个妖怪,连其他门生也都习惯用退避三舍的态度与她相处。
「真是够了,明明有句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大家为什么还这么怕我啊?我可是个温婉娴淑的和风美人耶。」
面对怒上眉梢的花鸟,信雪露出苦笑神情说道:
「是啊,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和风美人。」
「没错吧?只要我一认真起来,还怕找不到二级武资的丈夫吗?」
花鸟虽自信满满地如此回答,但……
「呃~~关于此事啊,幕府决定这次不沿用过往的书面审查,而是改以举办特殊规则的御前测验方式来判断浅井家的家督继承权罗。」
「什么!?」
花鸟不由自主地抬高臀部,靠近信雪。
所谓的御前测验,乃是指在织田家的见证下,专为资所举办的一级晋升特别测验。虽说只要在对上现役一级资的三回合中夺得两胜便算及格,然而从开府以来却仍无人能够通过这项特别测试的考验。
「为什么啊!这也太荒唐了吧!」
一级资的程度,与二级、三级简直是天壤之别。除了薪俸与待遇相差悬殊之外,更重要的是还拥有强大发言权。不但可以就专业领域事宜直接上奏政军,甚至可以改变现行制度。
一级资的智慧与力量就是如此不同凡响。
此外,一级资的武力也十分惊人。假使有心的话,纵使单枪匹马也能在两天内灭掉一个藩。比起跟这种对手交锋并取得两胜,和二级百人斩交手反倒来得简单许多。
信雪像是试着安抚花鸟的倩绪一般,轻轻举起双手制止她。
「先听我把话讲完啦,我刚有说要采用特殊规则对吧?因此测验内容是:与一级武资对战三回合后,再由评审官与我针对结果进行讨论,并做出最终判断。」
听信雪说就算不必打赢一级武资也没关系,花鸟总算才松了口大气。
「但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种情形呢?」
只见信雪面露为难神色,边轻抠脖子边说道:
「因为有很多道场都质疑现今的浅井家是否真的适合担任政军家指南役,而这波声浪有可能对今后的政务造成不良影响,所以幕府也只能被迫答应这项要求。」
「浅井家确实代代均不费吹灰之力就继承了政军家指南役的职位啊。在奉行实力主义的社会当中,我们家真的有点与众不同。」
「那是因为制度如此规定,所以你犯不着介意。只不过就织田家的立场而言,在各种含义上都希望今后仍能由浅井家继续担任政军家指南役一职。」
花鸟展露微笑做出回应:
「有你这番话,相信父亲大人也会感到很欣慰才对。况且我也没有取下浅井道场招牌的意思。反正真到了紧要关头之时,我也只需从在场众人当中找个丈夫进门就好。」
不知现场是否有适当人选的花鸟回头观望。
…………
道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未婚男子们更是接二连三地悄然起身前往厕所。
「…………总而言之呢,你还是放弃找门生当丈夫的念头吧。」
被信雪同情地轻拍背部的花鸟不禁垂头丧气。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我从明天开始去拜访其他道场好了。有期限吗?」
「就跟书面审查的最终期限一样,是在从今天算起的两个月后。」
「时间所剩不多呢,非得加紧脚步不可了。」
原本心情低沉的花鸟,此时却霍然起身并张开双臂高喊:
「够了!令人心烦气躁的话题到此为止!今天就请各位尽情欢闹到天明吧!好让父亲大人能够安心启程前往阴间国度!」
门生们一同高举手中酒杯,彻夜狂欢至旭日东升才罢休。
○○
元之介的丧礼结束至今已过三天,花鸟坐在离道场只有咫尺之遥的主屋走廊边缘,重重地叹了口大气。
「唉~~」
她像个老太婆似地弯腰驼背,素来目光锐利的双眼眼角也略显低垂。
花鸟从办完丧礼的隔天起便动身拜访各门各派的道场,询问是否有人愿意成为她的丈夫。
谁知道每间道场居然都一个样。连话都不肯听,就直接赏她一顿闭门羹。
因为自家是政军家指南役道场,所以她一开始还抱持着较为乐观的态度,以至于现在内心感到特别沮丧。
「现在才第三天,城里也尚有许多间道场。应该还有希望才对!」
紧握双拳自我激励的花鸟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准备外出事宜。
她脱下道场服,换上外出服装。
随着女性逐渐能拥有身分及职位,自然需要搭配方便活动的服装。
首先,窄袖上衣的袖长缩短成筒袖造型。下半身则是穿上左侧布料面积特别宽大、将看似多余的这部分布料披挂于前方并以绳子绑紧之后,看起来就如同旧式和服的【前挂裤裙】。接着再披上一件长度只到大腿部位的※打挂(译注:日式外袍。)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一般女性穿着打扮。附带一提,资与任的服装为表面绣有豪华图纹的绢质打挂,民的服装则是朴素单调的棉质或麻质打挂。
花鸟披上绣有花朵与飞鸟图案的黑色绢质打挂,照照镜子检查这身打扮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副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异人的容貌使花鸟面露落寞微笑,随之伸手把玩头上那一撮黑发。
这撮黑发是身上唯一可以用来声称自己为日本人的部位,而花鸟则有着在心情低落时伸手把玩一番的习惯。
「果然是因为这副异人的样貌才遭到婉拒吗?」
既然无法改变眼睛色彩,起码也把头发染黑算了——这抹诱惑的想法瞬间掠过脑海。花鸟连忙拍打双颊,试图驱散这股念头。
倘若这一撮黑发是身为日本人的证明,那么白银秀发及湛蓝双瞳便是承继母亲血统的证明。花鸟实在无法做出这种否定心爱母亲血缘的举动。
「母亲大人都能与父亲大人结为连理,相信天底下必定也有不介意我这副容貌的男人才对。」
花鸟自棚架上取下一只黑漆木盒,动手打开盒盖。
有三样物品非常郑重地被收放于盒中,花鸟先拿出刻有【三级武资】字样的黑漆印盒绑在腰带上。
资与任必须随身携带用来表明自身职业及阶级的印盒。耍是被人发现未随身携带印盒便外出的话,最惨将会被打进大牢。
接着花鸟从盒中取出一个形似木刀刀柄部分的道具,斜插于腰带上。此物乃是名唤《水渡》的【五行器】,为资所持用的武器之一。
织田信长之所以能一统天下,全拜他持续进行强化及开发,将向来被认为只是骗人把戏的阴阳术提升至能用于实战的水准所赐。
而集阴阳术之精华所完成的武具便是五行器。
五行器乃是用来操纵气的器具,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蕴含于自身体内的【内气】,以及普遍存在于自然界当中的【外气】(共有金、木、水、火、土等五大类)。
对资而言,五行器就是【资之魂】。一般虽以木柄造型居多,但肯花费钜资打造专用五行器的上级者也是大有人在。五行器必须时常用心善加保养,倘若疏于保养的话,将会被视为「不肯磨练灵魂的蠢材」而失去信用。
最后,花鸟戴上一条项链。项链前端的珠子里头装有亮丽的蓝砂。
「好了,该出门罗。」
花鸟踏出家门前往【大道】。
座落于旧国摄津·河内平原(现今的大阪平原)这块淀川流经之地的天守都,是日本史上最大的一座都市。
有四条大道以政军居住的天守城为中心,往东西南北四方笔直延伸而出,小巷弄与水路有如蜘蛛网般密布其中,更有许多建筑物并排于大道两侧。
东西南北四条大道各自呈现出不同的热闹景象,浅井道场所在的北侧大道有许多道场及训练所,商任们则会在这些地点的围墙外面摆摊,向资兜售食物或日常用品。
见到花鸟的居民都大吃一惊,彷佛让路似地往旁边退开,同时对她投射出奇异的视线。虽然这是种令人感到不愉快的视线,但早就习以为常的花鸟并未表现出耿耿于怀的神态,依旧抬头挺胸跨步前行。
「要是今天能找到丈夫就好了……嗯?」
匆闻一阵笛声传入耳中,花鸟随即停下脚步。
「该不会是有【艺任】杂耍团来了吧?」
由人墙那边传来的音色实在太过美妙,致使花鸟侧目瞄了一眼之后,随即像是受到牵引似地走向形成那堵人墙的地方。
站在人墙后面探头窥视前方的花鸟,不由自主地被在正面吹着笛子的少女吸引住目光。
一头如同绢丝般细致的及盾黑发,五官彷佛洋娃娃一般端正,与其说是漂亮,更适合用『清秀』一词来加以形容。有着一身近似顶级木村表面的肤色,个头就女性而言算是娇小,身体曲线也很纤细。
「好美丽的女孩啊。」
少女吹完一曲之后,众人随即鼓掌叫好,纷纷掏出钱币抛向摆在地上的竹笼。接着,只见一名看似与少女同样隶属于表演团的男子从旁走出。
「各位乡亲父老,好久不见!有幸再次与各位相遇,我等一同均感到非常开心!」
花鸟看见这名致词男子,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他缺少双臂。此外,在背对围墙席地而坐的三十多名成员当中,也有不少身体残缺之人。
「这该不会是一个【待人】杂耍团吧?」
所谓的待人,是指身躯或五感有所残缺的人们。他们通常会以提供按摩服务,或兜售护身符及花牌赚取生活费,并与其他待人们凑在一起过团体生活。
以前虽被世人称作※座头,但由于医学逐年进步,使得在接受过治疗或安装义肢后能够重拾一般正常生活的人数大幅增加,因此便采用『等待治疗之人』的意思,改称这些残疾者为待人。(译注:江户时代对盲人按摩师或乐师的称呼。)
「来来来,在场有没有哪位客人觉得腰酸背痛呢?我们团里可是有精通按摩技巧的高手唷。还是说,各位想要购买京城特制的防火及驱邪花牌呢?……哎呀呀,现场反应真是冷清呢。难不成……」
负责致词的待人侧目瞄了吹笛少女一眼。
「各位希望能再欣赏到由本团自豪之花·龙所带来的歌舞表演是吧?」
人墙当中一传出「没错!」的应答声,致词的待人随即面露苦笑神情。
「这可真伤脑筋啊。待人杂耍团的技艺本是用来吸引人潮……不过也罢,我们的工作就是负责回应客人们的要求。龙啊,就遵照客人们的期望表演吧。」
被称作龙的少女点点头,将笛子交给凑上前来的待人,同时拿起扇子。
「龙虽是自幼便双目失明的可怜孩子,但笛艺及舞艺却是绝不输给其他一流艺任。接下来便请各位好好欣赏这支绝世的美妙舞蹈。」
一阵动不动就走音或吹错音,让人连客套话都说不出口的演奏配乐甫响起,龙立刻随之起舞。正如致词待人所言一般,龙展现出足令众人忽视荒唐演奏的精湛舞艺。
「腿!」
一名待人在舞蹈途中放声大喊,抛出第二支扇子。
只见龙轻轻摆动头部数次,以背对姿势接住扇子顺手打开。接着边交互将两把扇子抛向半空中边翩然舞动。
花鸟暂时忘掉家督缝承的烦恼,尽情欣赏着龙那一手完全不像盲目之人的舞扇绝技。
「好厉害,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是个瞎子……咦?……耶?等、等一下!」
忍不住放声大叫的花鸟,顿时集周遭围观人群的冷淡视线于一身。
在她前面的男子似乎认识花鸟,随即开口提醒她一声:
「浅井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请放低声量好吗?」
「抱、抱歉。不、不过话又说回来啊。那个人……该不会是男生吧?」
「啥?」
男子一开始虽颇感傻眼,但却随即换上惊愕的表情凝视着龙。
男待人与女待人会分开举办叫卖活动。而这一团的其他成员再怎么看也全都是男性,因此在眼前跳舞的这名待人当然也就不会是女性,而是男性才对。
花鸟的错愕质疑声方落,其余看热闹的民众脸上纷纷浮现无法置信的表情。
察觉到议论声的致词待人笑着说道:
「哈哈哈,那位客人真是好眼光啊。一点也没错,这看起来犹如一朵清秀芍药花般的美少女·龙,其实是个男生。胯下该有的东西也都有喔。」
「原、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加奇异的人啊。」
这名拥有异于常人容姿的待人,让花鸟产生了一抹奇特的亲近感。
紧接着……
「滚开滚开!」
「就说你们很碍眼,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啊!」
突然传来一阵粗野嗓声,随后只见三名男子推开人墙闯进现场。
「那是柴田道场的人……」
「话说,这个地点的后面就是柴田道场耶。」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围观群众当场倒退数步。
柴田道场是一间门生多达两万人以上的大道场。甚至在幕府当中也是最大的一个派系,是连政军都不能忽视的庞大组织。
至此,各位心里或许都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疑问吧。为何政军家指南役一职不是由最大派系的柴田道场出任,而是由浅井道场担任这个职位呢?
想要说明这点,就必须回顾一下战国时代的历史。
战国时代,浅井家祖先·浅井长政与织田信长的妹妹·阿市结婚,跟信长立下义结金兰的盟约。但长政却因顾及与朝仓义景之间的情谊而决定背叛信长。
然而阴阳师却透过占卜测算出长政的背叛之心,使信长得以死里逃生。
这种立下盟约之后的背叛举动理当判处死刑,可是不知为何信长竟原谅长政。
明明背叛却还获赦保住一命,长政因此满怀感激地再度宣誓效忠信长,成为重臣,并协助统一天下大任。但或许是受到企图背叛义兄的罪恶感苛责吧,长政在协助信长平定天下后便辞退官职开设道场,终其一生致力培训能够支持幕府运作的青年才俊。
他也留下『浅井家应以道场自居,培育出能够支持幕府运作的人才』这段遗言,后代子子孙孙也都忠实地遵守着遗言交代而行。
因此浅井道场虽为政军家指南役,却未曾扩大道场规模或介入政治运作,道场规模及权力就跟市区一般道场没啥两样。
闯进现场的三人当中,有个蓄胡男子一见到竹笼里头的钱,脸上随即露出奸笑。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妨碍我们练武。我们要徵收那些钱作为受到打扰的补偿费。」
缺少双臂的待人胆战心惊地说道:
「这、可是,这里是大道,人人都能自由做生意或表演……」
「怎么,你想违抗武资是吧?」
蓄胡武资抽出挂在腰带上的柄状五行器。
待人脸色变得愈加惨白。
「小、小人岂敢,但……」
只见龙彷佛要袒护支吾其词的待人似地介人两人之间,低头向蓄胡武资道歉。
「我等愿意为打扰到武资大人们的练武一事致上歉意。因此恳求、恳求诸位这次大发慈悲放我等一马。」
「小姑娘给我闭嘴!」
蓄胡武资挥臂横扫,龙却是动作灵活地避开这一击。
「可、可恶啊!竟敢反抗本大爷,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似乎是对没能推开龙一事感到相当不满,只见蓄胡武资虽伸出双臂试图抓住龙,龙却寸步未移,只以毫厘之差闪身化解袭击。
试图趋前查看而钻过人墙的花鸟,相当佩服龙的高超体术。
「那家伙真的是个盲人吗?」
虽说蓄胡武资的动作破绽百出,但龙却展现出极为精妙的身法,若是不谙武术之人,绝对不可能办得到。
「你、你这丫头!少给我得意忘形了!」
只见怒火中烧的蓄胡武资额头浮现出数条淡淡白线。发现状况不对的花鸟相当着急,忍不住放声大喊:
「居然对外行人动用内气,你是不是疯了啊!」
白线名唤【气脉】,会在凝聚内气时隐约浮现于皮肤表面。
凝聚内气能够大幅提升身体机能。对资而言算是基础中的基础,但无法凝聚内气的人面对这股力量时,就等同于遭人拿着凶器威胁一般。
蓄胡武资挥舞拳头,出拳速度显然比先前还快。
尽管龙仍迅速做出反应并试图闪躲,却因察觉到致词待人就在自己背后,只好叉开双脚并高举双臂挡在身前,摆出准备承接这一拳的姿势。
「唔!」
龙一定会像树叶一样被震飞吧……!想到这里,花鸟不忍地将脸撇向一旁。但却因听见周遭传出的并非悲鸣声,而是惊愕的感叹声,她才战战兢兢地转脸重新望向前方。
「骗人……的吧?」
只见龙竟凭肉身硬吃下这记透过聚气强化的拳头。
龙神情痛苦地猛咳不停。
「这下您心满意足了吗?周遭还有许多围观民众,请您收手作罢吧。」
「被、被区区待人逼退,简直有辱本大爷武资之名!你们也别光杵在那边看戏,快过来帮忙!」
其他两名同伴对大吼大叫的蓄胡武资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总算穿过人墙的花鸟也纵身飞窜而出。
「混帐东西!」
只见花鸟自腰带上抽出的《水渡》前端延伸出一道看似黑影的物体,进而转变成长达二尺三寸(约六十九公分)的棍棒。此乃花鸟凝聚自身内气,让《水渡》化出的实体棍棒。
被花鸟挥动棍棒击中腹部的两人,登时张大嘴巴跪倒在地。
蓄胡武资一看见花鸟,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副奇异长相……你是浅井家的人!」
花鸟则露出蔑视目光直瞪蓄胡武资。
「大名鼎鼎的柴田道场居然毫不讲理地滥用武力,简直岂有此理!真是不知羞耻!」
「少、少罗嗉!」
蓄胡武资手中所握的柄状五行器虽延伸出一道看似白色烟雾的气体,并逐渐凝聚成刀身型态,然而……
「气的具现化速度太慢了!」
花鸟怒喝一声,将手中的棍棒转变成锐利刀锋,并一举劈向蓄胡武资。
蓄胡武资具现化出来的刀身未能派上用场就被砍成四截,凭空消散。
「呜!」
蓄胡武资发出呻吟声,失去意识颓然倒地。
气就是体力。具现化的气一旦遭到破坏就会消灭,并造成相同程度的体力损耗。而只要丧失一定程度以上的气,便会如同蓄胡武资一样失神昏倒。
「喂,你们两个,立刻带着这家伙给我滚!」
只见捂着腹部蹲在一旁的两人连忙抱起昏倒的蓄胡武资,逃也似地离开现场。
「真是够了,那样也配当资啊?」
收敛内气并将《水渡》插回腰带上的花鸟,忍不住出声抱怨柴田道场的恶劣行径。此时,龙深深对她鞠躬致谢。
「资大人,非常感谢您出手相救。」
「咦?呃,嗯。」
听见龙开口道谢,花鸟顿时颇感困惑。
(……啊,对了,是因为这家伙双目失明的缘故吧。)
拜这张一目了然的奇异像貌所赐,她常常碰到纵使挺身救人,对方也会怕得不敢靠近自己的状况。像这种对方毫不畏惧地开口道谢的情形实在相当罕见。
「别这么说,我才该为太晚出手帮助一事向你们致歉。」
「没这回事。不过您真厉害耶,居然有办法在一瞬间连劈三刀。」
由于他轻描淡写地说中斩击次数,花鸟忍不住大吃一惊。
「你、你看得见我刚刚的那记斩击吗!」
只见龙脸上浮现一抹落寞微笑,摸摸自己的耳垂说道:
「我虽然失明,但耳朵还满灵光的喔。方才我听见现场传出三阵破风声,所以才猜您连劈了三刀。」
这一手快刀绝技甚至连自家道场的门生都看不清楚,他却听得出来,这令花鸟感到格外佩服。
「原来如此,倒是你的手臂不要紧吧?」
「嗯,痛楚已经渐渐消退了。」
「怎么可能啊,那一拳应该具有足以将人震飞的威力才对……」
这身由其纤弱外表完全想像不到的惊人力量,促使花鸟兴致勃勃地观察着龙。此时,一旁的致词待人提心吊胆地出声说道:
「小的名唤五郎。这次承蒙资大人出手相救,真不知该如何道谢才好……」
「刚刚也说过了,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倒是五郎,这家伙有在进行什么特殊训练吗?」
闻言,五郎摇了摇头。
「不,他并未做过任何特别训练,顶多就只是个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努力的孩子罢了。」
「也对,这种体型也不像是锻练过的样子。」
「唔,您果然也这么觉得吗?」
可能是在意自己的纤瘦体型吧,龙颇沮丧地垂低双肩。
五郎则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花鸟,随后露出笑容说道:
「资大人,经小的仔细观察,发现您似乎有点积劳过度的迹象。倘若您不介意的话,小的就将龙借您一用如何?」
「啊,不用了,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接受什么按摩服务。」
虽说内心确实对龙颇感兴趣,但花鸟也回想起自己现在正忙着寻找夫婿。
「要是对恩人失礼,我等将无颜面对老天爷。龙的按摩技巧保证会让您一次就上瘾唷。倘若不需按摩服务的话,要他表演才艺或干嘛也行。没问题吧,龙?」
「是,我会竭尽全力报答资大人的恩情。」
经五郎这么一问,龙随即露出干劲十足的表情点了点头。
面对这股难以回绝的气氛,花鸟也只能『唉』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好吧,那我就接受他的服务罗。」
这三天来一直四处奔波,确实很累人,而且……比起走访道场这个主要目的,龙的力量更令她感到在意。
「感谢您的成全。此外,若要让龙回来的话,麻烦请您将他带至位于北口附近的待人大宅院。」
「知道了。」
从同伴那边接下拐杖的龙伸出手臂,抓住花鸟的衣服。
「资大人,请您多多指教。」
「呃,嗯。」
见到他那完全不像男生的可爱笑容,花鸟的女性自尊顿时严重受挫。
○○
回到家的花鸟将龙带进道场。
龙彷佛感到很稀奇似地伸手触摸地板及左右频频摆头,显出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道场有这么稀罕吗?」
「与其说稀罕,倒不如说是觉得害怕吧。我对这类完全不知格局布置为何的地方有点没辙……」
「原来如此。」
大概就跟置身在暗夜深山的那种恐惧感一模一样吧,花鸟如此想像。
「要是不安的话,你可以随处走走调查一番。」
「谢谢您。」
或许是感到相当不安吧,只见获得许可的龙面露安心表情在道场内来回走动,确认格局及物品摆设位置。
花鸟则是一边看着到处摸索的龙,一边交抱双臂发出沉吟。
若只是要接受回礼的话,那只需快快叫他提供按摩服务就好,然而花鸟却比较想调查龙的身体秘密。
(这家伙只靠肉身就接下了武资的拳头。他那具瘦弱身体哪来那么惊人的力量……那个叫五郎的也说除了按摩以外,要他做什么都行,那我就稍微调查一下好了。)
决定调查龙身体有何玄机的花鸟,开口对他说道:
「龙,不好意思,麻烦你脱掉衣服吧。」
手摸墙壁的龙闻言瞬间僵住,接着像是为求自保似地以手臂抱住身体,踩着滑步往出口移动。
「您、您要抱我吗?」
花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地放声大吼:
「想、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抱你嘛!我只是要进行触诊而已啦!这、这是……没错!纯粹只是医疗行为,完全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况且我喜欢的类型是个头高大、身材魁梧的男子汉。像你这种小男生顶多只会让我产生类似见到可爱小女孩般的情感,所以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
「…………我真不知是该感到开心还是悲伤才好啊。」
龙露出难以言喻的微妙神情。
「真是够了,你真的是男生吗?」
只见龙点头如捣蒜地做出回应。
「是的,不过想要证明就必须脱光所有衣服才行……唉,反正无论如何都非脱不可是吧?」
倘若他胯下真有男性的象征……一想像到这点,花鸟随即出声制止准备动手褪下衣物的龙。
「住手!我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啊……对了,就利用五行器进行调查好了。」
男性与女性的气之色彩截然不同。男性属阳,气之色彩为白色;女性属阴,气之色彩为黑色。这是绝对无从颠覆的法则。
花鸟抽出插在腰带上的《水渡》,让龙伸手握住。
「照我所说的去做。先集中精神感受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力量,感受到之后再将那股力量注入五行器当中。放心,我会从旁辅……」
才刚解释到一半的花鸟突然哑口无言。
因为被龙握在手中的《水渡》已具现出一根长度达一尺半(约四十五公分)的白色气棒。
气之色彩是白色,代表龙身为男性一事已获得证实,但……
「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气棒呈现出甚至绽放着光芒的浓郁雪白色彩,表面宛如陶器一样光滑,毫无扭曲变形等瑕疵。其具现化速度更是快得无与伦比,在眨眼之间便已完成了。
这么惊人的具现化速度,和方才那名武资实在差太多了。
「你曾在什么地方学习过凝气技巧吗?」
「没有,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的龙顿时感到不知所措。
(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呢。纵使有才华的人也得花上半年才能学会具现化技巧,他竟一次便大功告成,这种事情有人会相信才怪。)
察觉自己找到一名身怀惊异才能之人的花鸟,不禁冷汗直流。
「看样子你的确是个男生呢。」
「呜哇,这还是我第一次不必脱衣服就能让对方明白白己的性别耶。」
龙开心地露出微笑。那张笑容暗藏强大的魅力,甚至连男性都会忍不住动心。
「是、是吗?」
花鸟一边心想『他当男生真可惜』,一边清清嗓子转换心情。
「那就让我稍微检视一下你的身体吧。但绝对不准脱掉兜裆布。」
「啊,知道了。」
战战兢兢地脱掉衣物裸露上半身的龙,令花鸟忍不住心生嫉妒。
「实在太不公平了。」
光滑无比的肌肤、宛如樱桃般的红嫩乳首,以及不该出现在男性身上的小蛮腰。他有点难为情地微微扭动身体,此举更是格外风情万种。
要是胸部再丰满一些的话,就会是个绝世美少女了。
花鸟伸手触摸龙的右上臂。他那彷佛婴孩般的滑嫩肌肤,使花鸟不由自主地加强了手掌握力。
——叽哩。
「咦?」
觉得感触不太对劲的花鸟,再次使劲狠掐他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
花鸟一脸纳闷地改掐其他部位进行确认。
「……太厉害了。」
藏于他皮肤下的肌肉充满硬度及弹力,彷佛是经年累月锻练而成。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肌肉,并非膨胀,而是呈现凝缩状态!就像宝石一样……啊!我想起来了!」
花鸟丢下龙冲出道场,从已逝父亲房间的书架上取出她锁定的书籍,一本一本打开翻阅。
「找到了,就是这个!错不了,那家伙的体质是【金刚体】。」
那是一种肌肉会呈现凝缩而非膨胀状态的罕见体质。但除了会凝缩受过锻练的肌肉以外,其他部位的肌肉就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若要说有什么令人讶异的地方,大概就是龙到目前为止所累积的训练量吧。那身肌肉绝非一朝一夕或半调子的锻练方式所能练就出来的。
「你这副女性化的纤细身材,可能也是锻练造成的结果吧。」
回到道场的花鸟解释金刚体的事情给他听,谁知龙非但不觉惊喜,反而还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这样啊,我的身体不仅练不出健壮肌肉,反而还会愈练愈瘦是吧?那就表示我再锻练下去也毫无意义可言了啊。」
听他说要放弃锻练身体,花鸟忍不住大吃一惊。
「为、为什么?金附体除了凝缩锻练效果以外,仍然只是普通肌肉啊。若不加锻练将会日渐衰退喔。」
只见龙伤心地握住右上臂。
「我锻练体魄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副女性化身材转变成男性化的雄壮体格。既然再怎么锻练也只会变瘦的话,还不如放任身体衰退并长出赘肉……」
「混帐东西!」
听见花鸟这声足以撼动空气的怒斥,龙顿时反射性地挺直背杆。
「那样做将会使你先前付出的时光与努力全都化为乌有。」
「可是,就算再继续锻练下去也没用啊……」
龙虽试图反驳,花鸟却靠拳头硬逼他闭嘴。
「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没资格断定努力的价值。尽管努力不一定能得到回报,但若想掌握机会就绝对需要付出努力。听到了没,继续努力下去吧。」
「………是。」
听龙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做出回应,花鸟便改以温和语气与他交谈。
「继续维持下去吧,因为你拥有一具非常出色的身体。」
「出色……吗?」
龙面露茫然神情反问。
「嗯,你这身隐瞒不了过往付出的努力的肌肉相当出色。虽然我也自认为有在锻练身体上多加用心,但跟你比起来只会令我自叹不如。坦白说,我很羡慕你啊。」
「啊,啊唔~~」
龙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知、知道了。今后我也会好好努力锻练身体。」
「没错,加油…………」
花鸟露出看见希望般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龙。
(要不要干脆把这家伙招进门当丈夫算了?)
身体方面的能力无可挑剔。此外,既然也已经有办法具现化自身内气,接下来只要再学会武术及运用自然外气的技巧,或许就能成为一名优秀武资也说不定。
然而……
(最令人担忧之处,肯定就是他的双眼吧。)
在浅井道场的漫长历史中,既有收过独眼门生,也有收过独臂门生。祖先们均将这些身体有缺陷的门生培训成优秀武资,同时也有留下相对应的指导手册。但遗憾的是,未曾有过将双目全盲之人培训成武资的纪录。
花鸟根据自身经验,开始摸索是否有什么勉强可用来培训盲人的方法。
(我能联想到的,就是假设遭到夜袭的锻练方式吧。)
她曾戴上眼罩,进行过一场假定为遭受夜袭的模拟比赛。但当时她却败给了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对手。
(……果然还是没辙吗?)
花鸟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办法克服双目失明这个致命弱点,于是决定打消念头。她不能就这股将双目失明的龙推上御前测验,毕竟这是攸关浅井道场未来的大事,可不能如此莽撞。
(要是他起码还有一只眼睛看得见就好了……)
命运真是残酷啊……前所未有的深刻体认,让花鸟忍不住沮丧起来。
○○
天际开始泛红的午后三刻。
花鸟带着龙抵达待人大宅院的门口。
抓着花鸟衣角的龙依依不舍地放开手掌,对她深深鞠躬行礼。
「非常感谢您。我从没体验过如此幸福美好的一天。」
「你这家伙也太夸张了吧,我只是亲手做几道家常菜给你吃而已啊。」
「每一道都是山珍海味啊。还有,若需要按摩服务的话,请随时吩咐我一声。」
「呃,嗯,等我想到再说吧。」
花鸟面红耳赤地把玩头上那撮黑发。
在调查完龙的身体之后,花鸟接受了他的按摩服务。
五郎说得没错,龙的按摩技巧果真是一绝。被他那滑嫩的手掌肌肤触摸,以及受到绝妙力道指压的美妙感受,简直舒服到令她觉得有点难为情的程度。
结果她不小心睡着,等醒来时已经到了准备晚餐的时间,于是花鸟心想难得有此机会,便款待了龙饱餐一顿。
「……那么,盼望日后有缘能再为您服务……」
龙再次低头鞠躬,随即举起拐杖边确认前方状况边踩着缓慢步伐穿越大门。
等龙的身影消失后,花鸟并未绕道便直接回家。
「唉,结果今天一事无成啊……」
正当花鸟边叹气边走进家门之时,忽见有道人影自屋顶一跃而下。
花鸟在吃惊的同时也已进入应战态势,试图挣脱从背后抱住自己的可疑人物,但……
「好久不见啦,花鸟!」
听见这阵活泼开朗的熟悉嗓声,花鸟顿时解除系张情绪并露出笑容说道:
「好久不见啊,猿!最近还好吗?」
被称作『猿』的女孩,是个胸前垂挂着一条三股发辫,右眼下方有颗醒目泪痣,个头娇小的可爱少女。
闻言,猿轻巧地从花鸟背上跳了下来。
「嗯,而且今天犬也有来唷。」
猿伸手指向右边,只见一名少女躲躲藏藏似地站在庭园树干后方。她身穿一袭女巫服装,散发出成熟气息。发现两人的视线后,她轻轻点头致意。
她有着一头延伸至腰际的修长直发,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冷峻,与表情千变万化的猿呈现出鲜明对比。而最醒目的特征,就是她那连衣料都遮掩不住、几乎可以清楚看见胸口肌肤的傲人双峰。
「好久不见。」
「嗯,犬也一切安好吗?」
「是的,花鸟小姐也还是老样子呢。」
她们俩是浅井道场的门生,也是花鸟的好朋友。犬的本名叫前田利理,猿的本名则是羽柴小铃。
「首先,真的很对不起。」
「我们原本也想来参加师父的丧礼,却刚好碰到推不开的工作……」
利理及小铃对于没能出席元之介丧礼一事表达歉意。
「不必介意,你们俩都还是新人对吧?」
利理及小铃的腰带上各挂着一只印盒,利理的印盒表面刻着【三级宫资】,小铃的印盒表面则刻有【三级学资】等字样。
宫资是负责宗教及医术,学资则是负责学问及阴阳术。
能与好友久别重逢,花鸟顿时笑逐颜开。
「你们俩今天怎么会来啊?只可惜我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我们知道你很忙啊,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才来找你。花鸟啊,你就跟我们打一场吧,不要过问原因。」
「拜托你了。」
由于两人脸上均露出极其严肃的表情,花鸟便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们。
「好啊,我也正想找个机会好好活动一下筋骨呢。」
花鸟等三人并未进入道场,而是转身走向位于庭园旁边的广场。
广场面积为道场的五倍以上,地面沙土被压得十分结实,呈现出寸草不生的平坦状态。
这座广场会用来举办运使外气的比试。不同于内气,驾驭外气的技巧威力实在太过强大,若是在建筑物内施展,将会导致建筑物遭到破坏。
目前已至黄昏时刻,周遭显得有点昏暗无光,花鸟等人便点燃设置于广场的篝火。
花鸟一边轻轻转动手脚关节暖暖身子,一边开口说道:
「一对二行吗?」
「就这么办吧。」
利理自袖口取出一颗※蹴鞠,以脚背轻轻踢着。(编注:足球的古名。)
这颗蹴鞠正是利理专用的五行器《击炮》。
小铃则从腰袋里取出符咒,起手结印再抛向半空中。只见符咒急速膨胀,显现出一只巨大老虎。
小铃使用的并非五行器,而是【符咒】。
符咒是以特殊蚕丝制成的道具,尽管阴阳术威力略逊五行器一筹,不过却能用来显现出以气构成的拟态生命体【式神】,以及施展回复术等特殊术法。
「今天我们势必要从你手中取下一胜,觉悟吧!」
「那可真令人期待呢。」
斜举《水渡》的花鸟深呼吸一口气,混合自身内气及水质外气幻化出实体刀身。
不同于白天的是,这次《水渡》前端涌现出水花,而水花则转眼凝聚成刀身。
自然界存在着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外气。而透过混合内气与外气的步骤,能够提升具现化的气之质量,模拟成刀剑可削铁如泥、仿造成盾牌则能展现出足以弹开铁炮子弹的坚固防御力。
再者,汲取外气能使自身意志与自然界呈现同步状态,进而施展出运用五行特质的高阶阴阳术。
「尽管放马过来无妨。」
「那就由利理打头阵。」
利理往后抬脚,猛然踢向《击炮》。
现场传出一阵彷佛击发大炮的轰然巨响,蹴鞠应声疾射而出。
蹴鞠通过时引发出一阵强风。花鸟侧身避开这一击,同时伸手压住因强风舞动的秀发。
「犬的蹴击还是一样厉害呢。但若打不中就没用……」
花鸟将视线自疾飞而去的《击炮》移回利理与小铃身上,却发现老虎身影竟已消失不见。
「刚刚那一击只是诱饵吗!」
花鸟连忙回头察看,赫见老虎正准备举起前足利爪扑向自己。
抛纵身跃向一旁,惊险万分地避过利爪。
老虎像是跳离地面一般直扑而来,试图咬断花鸟的脚。
花鸟连忙起脚踹中老虎的脸,成功将它震飞出去,但她还来不及喘口气,蹴鞠已迎面飞射而至。
「啧!」
花鸟虽以左手扶着刀背挡下《击炮》,却来不及稳住踉舱的脚步,导致她不断往后倒退,脚下的泥土甚至还因为过强的力道而下陷几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鸟向前伸直右臂,使刀身呈现倾斜状态。随后只见蹴鞠沿着刀身疾上而去,顺势喷向半空中。
一旁起身的老虎见到这幕光景,随即摆动身子甩掉灰尘,以小铃的嗓声开口说道:
「真想不到你居然有办法挡下刚刚那一波攻势耶。花鸟果然厉害啊~~」
起手结印唤回《击炮》的利理也点头认同。
「作战失败。」
「犬及猿的实力也都变强了呢……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啦。」
花鸟转眼直瞪小铃,同时指着老虎大骂:
「猿!你那招千里传音术听了就令人抓狂,不准再用了!会害我无法集中精神耶!」
小铃与老虎同时吐舌发出相同声音说道:
「「你想得美,打乱对手呼吸节奏就是浅井流的基本战法。犬,我们接着执行下一个作战方案吧。」」
小铃重新掏出两张符咒,用第一张显现出一只麻雀。只见麻雀振翅而飞,将叼在嘴边的另一张符咒黏贴至老虎背上。老虎身上随即凭空多出一件铁甲。
花鸟聚精会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势。
利理的《击炮》首先有了动作。
避开迎面飞来的蹴鞠后,花鸟为了展开反击而向前跨出一步,但内心却突然冒出不祥预感,因此她第二步并非向前,而是纵身往旁边跳开。
这次的判断很正确,方才理应飞离的《击炮》又从右侧腹旁边呼啸而过。
「哦。」
花鸟转身察看背后,只见一只身穿铁甲的老鹰振翅滞留于半空中。
「在交手前就已经事先具现出一只鸟型式神了吗?这点子还不赖。」
花鸟并未以『卑鄙』来形容两人的埋伏战术,反而赞誉有加。浅井道场奉行的是实战主义,只要不是采用挟持人质等旁门左道,任何战术均一概视为正当手段。
「现在就佩胀还嫌太早。」
利理再度起脚猛踢《击炮》,结果却是笔直通过了花鸟的头顶上空。
原以为利理搞错目标,谁知老鹰早已守在蹴鞠的行进路线前方待命。
眼见就快击中老鹰的蹴鞠瞬间停住,随即转向花鸟直飞而去。
花鸟虽也轻松避开这一击,但这次轮到老虎守在行进路线上,而蹴鞠也跟方才一样在即将击中老虎之际戛然静止,再度反弹回去。
两只式神让蹴鞠不断反弹,持续狙击来回闪躲的花鸟,而每当威力稍有减弱,利理就会再次起脚猛踢。逼得花鸟只能在蹴鞠交织而成的天罗地网之中不断闪避。
「怎样,这就是我跟犬运用金行磁力发动的合体攻击,名叫无限蹴鞠!」
「你们俩还是一样合作无间呢!」
但花鸟并不着急。身体后仰避开蹴鞠袭击的花鸟以手掌滑过刀身表面,再以累积于掌心的水洒向老虎。水珠顿时化傲气弹袭向式神。
老虎迅速跳开躲过水珠,只见失去目标的水珠落地后,在地面上炸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凹洞。
「到此为止了。」
此时匆闻上方传来利理的声音,心知不妙的花鸟连忙抬头察看正上方。
正巧目击到抓着老鹰的利理在半空中叉开双腿,以脚跟猛然踢出蹴鞠的瞬间。
「啧!」
花鸟以毫厘之差惊险地避过蹴鞠的直击。但蹴鞠击中地面所扬起的漫天尘沙,却毫不留情地袭向花鸟。
与老鹰一同降落至老虎身旁的利理起手结印,唤回埋在沙土之中的《击炮》。
老虎微微侧首说道:
「哎呀~~她应该没受伤吧……」
「我猜八成不必担心……猿,花鸟小姐认真起来了。」
利理定睛直视飞尘,做好随时都能击发《击炮》的准备。
当尘沙散去之后,只见花鸟置身在一颗巨大的水球之中。
缓缓步出水球的花鸟拨开滴下水珠的白银发丝,她的手中捏着装有蓝砂、会涌出水流的宝珠项链。
「万万料想不到我竟会被逼入必须动用《涌泉》的绝境呢。」
花鸟拥有两项五行器。一项为一般常见的刀柄造型五行器《水渡》,另一项则是强化水行属性的《涌泉》。
五行器除了操纵五行之外,还能依照外气属性创造出相对应的原料。例如水行外气就能唤出水流,火行外气便能招来火炎,而木行外气则能衍生出植物等等。只不过普通的资就算真有办法,顶多也只能创造出相当于自身体积三倍大的原料罢了。
然而花鸟及《涌泉》可不一样。这个组合既有办法创造出足以形成湖泊的无尽水流,亦能随心所欲地加以掌控。
利理及小铃各自提高戒心。
「猿。」
「嗯,试试看能否跟她缠斗上小一刻(约三分钟)好了。」
花鸟将用不着的《水渡》还原成原本的刀柄状态插回腰带上,接着伸手直指利理与老虎。
「去吧!」
下一瞬间,只见方才替花鸟挡下尘沙的水球表面喷出数道水柱,如蛇般割破天际袭向利理及式神。
操纵两只式神的小铃身在能将现场状况尽收眼底的位置,见状况不妙,边咂了下舌头边取出新符咒。
「不妙,既然如此,那我就用最拿手的火……」
「太迟了!」
当小铃重新抬头望向前方之际,水柱已缠绕住两只式神,将之裹入水柱中不断加压。
「糟糕!」
小铃虽连忙起手结印试图收回式神,但两只式神却在结印之前就遭到水压破坏殆尽。
两只式神被破坏后,大半内气消灭的小铃再也站立不住,当场瘫坐在地。
「马上就被解决掉了……」
花鸟转身面向成功逃过水柱袭击的利理,露出虽知胜券在握、却又夹杂着一丝内疚的复杂表情,伸手把玩头上那撮黑发。
「使用《涌泉》果然会使实力差距变得过于悬殊啊。」
「嗯,简直强得不像话。所以我才能全力以赴。」
利理把拿在手上的《击炮》抛至半空中,一脚往后高高拾至超过头顶的位置,接着使尽全力踢向《击炮》。
疾射而出的蹴鞠夹带旋转劲势,引发一阵铲平地面的惊人强风。
花鸟则向前探出右臂,将水球及《涌泉》衍生而出的水流集中于掌心,再压缩成水弹加以击发。
《击炮》与水弹相互冲击,一开始虽由《击炮》占了上风,但却遭接踵而来的水弹不断削弱劲势,最后终于颓然落地。
见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被挡下,利理气喘吁吁地擦汗说道:
「心满意足啊。」
小铃则是相当不甘心地鼓起双颊。
「我可是不满到极点耶。」
由于两人都动弹不得地留在原地,花鸟便拍拍手宣告比试结束。
「你们俩真的变厉害了呢,以后再也不让你们一打二罗。假使只靠《水渡》应战的话,我搞不好已经身受重伤了啊。」
拨掉因操纵水流而沾附在头发及衣服表面的水气之后,花鸟双手擦腰说道:
「言归正传,你们俩为何突然说想要跟我比试一番呢?」
利理及小铃互看对方一眼,随即满脸通红,同时也露出有点过意不去的愧疚眼神。
「今天,我家跟犬家都收到了织田家寄来的亲笔信函。」
「利理跟猿,即将嫁做信雪大人的妻子。」
「咦!」
听见好友的结婚报告,花鸟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愣。
○○
在这个时代,想要守护家门地位及财务,就非得生育优秀的后嗣不可。为此在挑选伴侣之时的基准当然是以实力为首选,而非看对方家世是否显赫。
织田家当然也不例外。
嫁入织田家为妻的最基本条件除了要身为资以外,还必须将【妻妾指南书】所记载的礼法学至一定程度才行。
满足条件的女性资可递交希望嫁人织田家的书信,接着经过严格公正的审查后,就只有获得织田家认可的人才会收到回信。
利理及小铃是在半年前递出书信的。
将利理及小铃请入客厅后,坐在两人面前并啜饮一口茶的花鸟,脸上浮现出有点复杂的表情说道:
「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恭喜你们了。」
「谢谢,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能得到你的祝福。」
「别这么说。你们俩都为了成为信雪的妻子而持续努力至今。这是值得引以为豪的喜事,用不着在意我的感受。那么,你们几时出嫁呢?」
「三天后。一旦入城之后,我们大概就再无自由可言。因此才想与你进行最后一次比试。」
利理话中的『最后』一词,使得花鸟不禁露出落寞的笑容。她们俩过去曾在一场都城的大火当中被信雪救回一命。原是为了成为资回报信雪救命之恩而拜入浅井道场门下,却因思慕之情日渐加深,后来便为了成为信雪的伴侣而日复一日地磨练自己。
她们与花鸟也是打从入门以来的老交情,更是毫不在乎花鸟的外貌便与她打成一片的珍贵亲友。
「只不过前田与羽柴同时嫁入织田家……吗?隐约给人一种重现祖先之缘的感受呢。」
效忠织田信长,绰号分别为犬及猿的重臣——前田利家与羽柴秀吉,正是她们俩的祖先。因此为了成为信雪之妻而拜入浅井道场门下的她们俩,也自然而然地被冠上了犬与猿的字号。
「是啊。啊,我若碰到浅井道场的门生们时都有提醒他们一声,拜托花鸟以后也别在众人面前称我们为猿或犬好吗?」
面对小铃的要求,花鸟当然点头表示同意。她们是次任政军的妻子。以字号称呼她们不仅有失礼数,也无法成为其他人的榜样。
「这是当然了。小铃夫人、利理夫人。」
利埋及小铃同时笑了出来。
「你不必搬出夫人一词,用对平辈的语气就行了。」
「在朋友圈内就保持原样啦。亏我还以为花鸟应该很清楚这点才对。」
花鸟也笑着回应:
「这是当然了,纵使面对织田家,浅井道场也不会给予任何特殊待遇啊。」
三人相视欢笑片刻,等心情平复之后,花鸟略显不安地开口询问:
「你们俩真有办法扮演好信雪之妻的角色吗?」
利理及小铃的实力与器量皆无庸置疑,更要紧的是她们都深爱着信雪。但就花鸟所知,她们的结婚对象,信雪似乎并无意接受她们对自己的好感。
「要是信雪大人没在十年前那场天守都的大火灾当中出手相救,我们早就已经丧命了啊。」
「因此,我们已打算将这条命奉献给信雪大人。有没有爱情倒是其次。」
纵使不受疼爱,也希望随侍在侧。面对两人毫不动摇的决心,花鸟不禁露出苦笑。
「觉得难受时记得通知一声,我会冲进城里扁他一顿。」
「啊哈哈,天底下就只有花鸟敢动手打信雪大人啊。」
「我第一次看到时还差点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呢。」
三人花了点时间畅谈往事,直到屋内已暗到需要点燃烛火的状态才告一段落。
「那,你们要好好加油喔!」
「用不着担心我们的事。倒是花鸟,你一定要继承家督喔。」
「我们希望未来能让孩子们来这间道场受训啊。」
听见两人的心愿,花鸟顿时露出一抹复杂神情。
「我会努力争取看看,但你们最好别抱太大期望。况且就算浅井道场关门大吉,也还有柴田道场可以去,所以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小铃一脸厌恶地皱起眉头说道:
「花鸟,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对方每年能培训出多达五百名的资,我家每年顶多只能训练出十名资。可见一定是对方比较……」
「才不是呢。柴田道场每年有超过三千名门生接受测验,结果才五百人成为资,但浅井道场可是十名门生报考,就有十名门生通过考验。一看就知道何者适合担任政军家指南役啊。」
利理开口阐述浅井道场的优越性。
并非加入道场受训就必定能成为资。应该说,只要有一成的门生能成为资就够了不起了。
在这当中,能使所有门生都成为资的浅井道场,效率自是高人一等。
虽然的确是对指导过自己的这间道场情有独钟,但有可能生下次任政军骨肉的利理及小铃,会希望把孩子送进必能将入门者培训成资的浅井道场,大概也是无可厚非的想法吧。
花鸟伸手把玩着那一撮黑发。
「话虽如此,我至今都还没找到丈夫候选人啊……」
「那就由我们开口要求信雪大人……」
「我拒绝!」
花鸟怒目一瞪,迫使小铃噤声。
「你们俩的家门应该也经历过相同遭遇才对。若只有浅井家藉恩赦逃过一劫,那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吧?」
除了现在位居国家中枢的皇神家及织田家为例外,其余如战国时代的城主及当时的重臣们也都适用于资格身分制度,导致不少名门世家因而没落。
就连在战国时代声名远播的前田家及羽柴家也一样。利理的双亲是商任,小铃的双亲则只是民。
「我会试着坚持到最后一刻,但可能无法照顾到你们俩的孩子。抱歉了。」
见花鸟过意不去地低头致歉,利理及小铃也只能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