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的天气预报说,今天降雨机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我心中抱着一丝期待,赌在这点之上。下雨嘛~~既然是去游乐园,不能逛户外游乐设施……只好中止了!我期待着这种情形发生。
我从未曾如此憎恨灿烂照耀着大地的阳光过。这边的气象厅啊!加油,好吗?跟预报截然不同嘛!还是说,多年前反抗期的我有勇无谋地嘲笑老姐「你没看天气预报吗?哈。」的报应,今天才总算来临?我决定今后要多多行善了。
便服打扮的四名美少女与四名美青年,外加一名平凡男子。不过我今天身上穿着先前请老姐帮忙搭配的服装,即使平凡如我,帅气度应也小增个三成左右吧?希望如此。我们一行人成了街上往来行人目光的汇聚点,路上男女一个接一个地看了前八名,路人个个一脸陶醉模样,但最后总是以蹙眉,发出「欸?」的惊讶声作结。那个「欸?」的部分就是我。
我担负着将人们从幻想世界拉回现实的重责大任,间接地也阻止了情侣吵架甚至分手的危险,少说救了有十~十二对之多吧,没想到立刻就做善事了。
抬头看头上的太阳,用手掌遮蔽阳光。
——总之,我决定假如真的放晴就参加。
如果发生事件,就让事件以失败告终即可。
这个游乐园事件也一样。好歹我能看穿这个世界的本质,这就是我在这个女性向游戏世界中所拥有的优势。既然能长期闪躲宫河,阻止她进入我的路线,所以一定没问题吧。即使真的产生可能会进入我的路线的状况,应该也还能挽回。
只要能回避在此地发生的事件,或者破坏预定发生的状况,我就还有胜机……大概。跟看不见的敌人战斗真困难。
但是,我觉得即使不紧张兮兮也没有问题。从顶楼庭园的那件事以来,我久违地跟宫河面对面——
她明显在躲我,这倒陷入跟过去相反的状况。这么一来……应该不可能进入我的路线了吧?
「学长学长!快看那个!那是跟《Love★Black Evolution》的合作企划商品喔!」
樱妹指着游乐园内开设的商店之一。顾客压倒性以女性居多,招牌上描绘着女性向游戏角色。《Love★Black Evolution》也攻略完毕的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游戏中的主角想要开发的冰淇淋,这款游戏存在着隐藏路线,进入隐藏路线后,不知为何,主角竟开始以冰淇淋制作者为目标。这时游戏内容变成了无关乎攻略对象的制作冰淇淋的模拟游戏,而君临一切冰淇淋顶点的就是……
「黑炫冰淇淋吗——!」
「对呀对呀!我们一起去吃嘛——」
「实琴——武尊跟高野仓在交往了,你别打扰他们两个。」
樱兄从背后搂抱樱妹。瞬间,毫无慈悲的肘击在樱兄肚子上炸裂了,樱兄发出「咕呼」的呻吟声,我在心中为他合掌默哀。
「天气很热,别这样好吗?哥哥——别靠过来别碰我别接近我。」
这算是……令人莞尔的兄妹情景吗?以为他们兄妹感情变好一点了,看来还是一样……樱妹瞪着樱兄的眼神好冰冷。
宫河以及在跟高野仓说话的眼镜会长也走向我们这边,关心突然蹲下的樱兄。他瞥了一眼虽然很痛,但还是一脸愉悦的樱兄,以难以言喻的表情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算是……兄妹俩的亲密互动吧?」
津久见没自信地回答完,发现游乐园里的姐姐级游客们正在看他并悄声讨论着,津久见露出微笑,对她们摇摇手;那群大姐姐们边说着「那男孩好可爱啊」边回以挥手;「不对,她是女孩吧?」另一群男性游客亦跟着挥动。津久见虽然一头雾水,但一样乖巧地挥手回应。连在游客之中也有「津久见底迪……!」的信徒诞生了吗……我是第一次看到津久见穿便服的模样,服装的品味绝妙,看起来既像男性也像是女性。
「凑同学,你马上就跟实琴学妹外遇了吗?」
高野仓亲密地把脸凑近我的脸旁小声说话。宫河和眼镜会长看着我们,但宫河微妙地从我身上移开视线。
高野仓「哼哼」笑了,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金……高野仓,你原本的目标不是会长吗?」
她的初期异性设定记得是……只不过都到了这个时期了,初期好感度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并非如此呀,我喜欢的是受到他人注目。」
她一面说着,一面拨开垂落在肩膀的金发。
——确实给人这种感觉。
「对了,你叫我的时候,偶尔会说出『金……』,那是什么意思?」
她用有点凶暴的语气问道。
「……用不着在意啦。」
「当然不可能不在意呀!」
决定假装交往的隔天,情侣成立的消息立刻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高中部。班长斋藤同学……我决定固定直接叫她斋藤了,选了倍率最高的组合的斋藤责问我:「Buson同学,你对我有恨意吗?虽然押中了你这匹黑马,但最高赔率是你跟宫河学妹交往耶!啊啊!」斋藤啊,你老是叫我Buson,我才想问你对我是否有恨意咧。
……太不尽情理了。
我的鞋柜也是一片凄惨。
『被诅咒吧,武尊凑!』
『我恨你!我恨你!』
『亏我还相信你会成为我们平凡男子的希望之星!你竟然背叛我们!背叛我们了!』
『我的高野仓副会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啊啊啊啊啊!』
『这是一封诅咒信,如果你没有在三天内跟高野仓副会长分手就会受到诅咒。我诅咒你!』
『走夜路时当心一点。』
『对背后也当心一点。』
『这么一来,一定会有很多人买去当作涂鸦用、撕破用、诅咒用吧,卖剩的武尊卡总算能销售一空了!谢谢你!谢谢你!LOVE!我爱你!之前寄给你抗议信真是抱歉啦!呀呵!说不定该趁机增产武尊卡?地下贩卖部骑士卡营业负责人』
『附记,基于小小的感恩心情,告诉你地下贩卖部的秘密吧。地下贩卖部的首领虽然是最高机密,但还是悄悄泄漏一下吧!今年是轮到雾岛学生会长担任喔~~地下贩卖部骑士卡制作负责人』
『骑士噗』
只有骑士噗什么也没变,好疗愈呀。噗现在在我心中被美化到顶点了,美化永无止尽真伤脑筋。
「我知道高野仓学姐和武尊学长已经在交往了,但难得大家一起来,一直固定跟同一个人在一起不是很无聊吗?全体一起排同一种游乐设施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们依照游乐设施——不,干脆分时段改变组合如何?」
脸上浮现天真的柔和笑容,津久见提出建议。表决的结果是八比一,反对者只有我。慎重起见,为了避免发生事件,本想从头到尾都跟高野仓一起行动……我小声开口:
「高野仓同学,你怎么赞成了?」
「有必要继续假装下去吗?」
「说得也是……」
「………………你那么想跟丽亚一起逛游乐园?」
「不,并没有。」
其实有。
咚,被踩脚了,而且还是上次被踩的地方。高野仓装做若无其事,起头带领大家分组。
「那么,首先我们按照男女分组行动吧。」
男女分别一人抽一只津久见现场制作的签。因为有九个人,能凑成的组合有四组,一定会有一个男生落单。
「太好了!学长!我们赶快搭完游乐设施,去吃冰淇淋吧!」
我抽到和樱妹一组、眼镜会长和宫河、笠城——由绰号考虑起来,这家伙很可能是茧居族——和法条、津久见和高野仓、樱兄抽到了落单签。他悲伤地看着樱妹,但樱妹不甩他。樱兄的型男光线对樱妹没有用。
这就是第一回分组的结果。很好!没抽到跟宫河一组!我和宫河同组的机率并不高,只要今天一整天能撑过两次分组……不,三次就行了。
决定集合时间后就地解散,要联络时就靠终端机。
非常……引人注目。搭完合作企划冰淇淋店隔壁的海盗船后,我和樱妹坐在设置于商店旁附洋伞的座位下享用黑炫冰淇淋。但是附近桌子全是女性朋友的组合,本来还有一个被女朋友强迫同行的唯一男性顾客,但他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充满女性向游戏合作企划气氛的空间,哪刚落荒而逃了。
店内播放着促销用电玩影片,看板画有正在微笑的二次元男性,冰淇淋的杯子上也有角色图案。在女性愉悦嘻笑的声音环绕下,身为唯一男性顾客的我与这里完全格格不入。
但我已经放弃解开——在被老姐发现我玩女性向游戏的骚动后反增不减——樱妹认定我是粉红系男孩的误会了,而且我是女性向游戏玩家也是事实。毕竟若是一般男生肯定不可能知道的,我看见描绘在杯子上的《Love★Black Evolution》攻略对象男性插图,竟然能一一叫出名字来呢,当然是全部角色。
虽然「Fortune Crown」字眼只是冰淇淋专门店名称,害我浪费了不少时间的事件在心灵留下了深刻伤痕,但《Love★Black Evolution》作为女性向游戏学习教材其实十分优秀。
记得我首先着手的对像是个伪娘。
——伪娘?前后的字根本矛盾嘛(注:「伪娘」的日文写法为「男の娘」)……我看到这个字眼时,不禁花了几秒钟思考。伪娘……其实是女生吧!抱着游戏末盘会有大翻盘的期待……!但女性向游戏毕竟是女性向游戏,真无情啊。
用汤匙捞了一匙加入漆黑芝麻的冰淇淋送进嘴里。很难说有重现了游戏中受到极大赞美的口味,但还算不难吃。
「学长杯子上的角色是折木君呢。」
有着一头长发,身穿小洋装的模样,不管怎么看都只像个美少女,但却是男的。折木君就是前述的伪娘攻略对象。
「魔性的折木君……」
樱妹嘟囔。
「魔性?」
「折木君是将学长这种女性向游戏的男性玩家一一送上了迷恋BL游戏之路的恐怖角色,这在网路上可是常识喔。」
所谓的BL游戏,就是将女性向游戏的女性主角换成男性的版本,攻略对象也是男人。知道此一事实的那一刻,我激烈地颤抖,深深觉得太好了!这里是女性向游戏世界真是太好了!
——但是。
「实琴也喜欢那种游戏吧?」
我轻松地提问。
「……别搞混了,很危险!」
樱妹表情极端严肃地说:
「女性向游戏和BL游戏,两者主要的购买族群都是女性,这点并没有错。但是学长,听好了!」
「嗯……嗯嗯。」
「即使也有人这两种类型的游戏都喜欢,但女性向游戏归女性向游戏,BL游戏归BL游戏!懂了吗?本来明明如此,但最近的游戏制作者啊……!」
「嗯嗯……」
我虽然顺着应和,其实不怎么懂。
「女性向游戏里不需要男性角色之间过剩的亲密演出!甚至可说,这是罪该万死的!如果女性向游戏有这种把女主角甩在一边的内容,那就是大烂作!是的!大体而言,喜欢BL成分的人,早就从BL游戏中自行补给了,在女性向游戏里头放入BL要素只会平添困扰!光闻到那种腐味就受不了!什么意思嘛,真是的!顺带」提,我是专门玩女性向游戏的玩家!」
「这……这样啊……」
「呼……一吐为快了,这种事情也只能跟凑学长发泄。」
樱妹「耶嘿嘿」地笑了。但对我发泄其实也是搞错对象喔,樱妹。还有记得樱兄现在也对女性向游戏相当熟悉。却惨遭忽视……没想到我居然有同情型男的一天啊。
樱兄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吧?不知在哪里消磨时间……
「…………」
看见了。带着绿色的恶心角色面具——眼珠有三颗,还吐着用红纸做成的舌头——的可疑人物,从种在对面的常绿树树荫背后不停地偷看这里!从服装看来,那无疑是樱兄……因为散发出型男气息,配合面具更弥漫出负面空气……!
或许是想假装成正站着休息吧,他手里拿着从摊贩购买的用纸杯盛装的果汁,却完全没有打算喝掉的样子。
而且,虽然他的变装很容易被识破,但所站的场所能完美地监视我们!
电波病娇的恋妹癖程度真不寻常啊……!想当然尔,他不可能乖乖地孤单等候的……!
在看着了在看着了,猛盯着瞧啊!那是从园内的商店购买的吗?那副面具好可怕啊!
「……学长?」
啊,园内的警备员接近樱兄,将他带走了……但也多亏如此,终于能摆脱监视……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学长,你怎么了?」
对于一脸讶异的樱妹,我随便敷衍一下。
「看……看来,你还是交个女生的女性向游戏伙伴比较好吧。宫河怎样?你跟宫河的交情不是还不错吗?」
在冠冕候选者之中,宫河和樱妹还算挺合得来的。在与樱妹进行女性向游戏交流时,我若无其事地向她推荐宫河获得成果了。但是如果要以友情结局为目标,宫河若不能成为樱妹的女性向游戏玩家伙伴恐怕办不到吧。
「学长真是不懂欸。所谓的传教活动,可是非常纤细且深奥的!并不是所有朋友都能立刻拉进来的喔。况且我已经有学长这个女性向游戏伙伴,那就够了,很满足了!刚才也说过,我已经一吐为快了……啊对,趁着心情舒畅,我问一下喔……」
我舀了一口冰淇淋放进嘴里,等候樱妹继续说。
「——凑学长,你真的在跟高野仓学姐交往吗?」
吞下冰淇淋,并喝了一口跟冰淇淋一起点的抹茶。
「当然。怎么了?」
我露出马脚了吗?
「……该怎么说呢,就像是哥哥被人抢走的感觉吧……?」
『人气第一名!校园王子!小鸟游凯!』
游戏宣传影片的角色介绍跟樱妹的话重叠在一起。因为樱妹讲得很小声,其实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抱歉,实琴,刚才你说了什么?」
「没事!呃……对了!说到《Love★Black Evolution》的攻略角色的小鸟游凯!『小鸟游』要念成『Takanashi』,这个念法很稀奇啊,但武尊学长的名字也很稀奇呢。有什么由来吗?」
记得「前世?」的妹妹曾经说过——
「是日本武尊,据说是从跟神话里的日本武尊有关的地名而来的。」
虽然有些不尽相同之处,但「前世?」的神话跟这边也一样。这是由周刊少年漫画杂志《Jumpy》中连载的传奇漫画中得到的知识,想必没错。
「据说江户时代有座叫做『Hotaka』的山为了纪念日本武尊,便采用了这个汉字……」
记得是在群马县里吧。
「江户时代……明智光秀三百年的治世!」
「德……不不,没错,明治光秀。」
差点忘了。这边世界的江户时代并不是德川幕府,而是明智幕府。
「但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呢。原来是这样,是地名吗?」
樱妹取出便利终端机,哔哔哔了几声,以为会立刻搜寻到那个地名,但她操作终端机的时间却意外地久。经过一分钟后,带着困惑表情,樱妹停止操作终端机。
「学长……日本国内并没有这种地名耶。我刚才连整个亚洲圈也都搜寻了,根本没发现。」
「咦?」
声音不由得拉高八度。原来这边没有吗!命名为「武尊」的地方!
还以为一定会有……因为这边的江户时代是初代将军由明智光秀开始的缘故吗?该死,群马县倒是存在,所以就没怀疑过……!
「或……或许是我搞错了吧!我一直误会成这样了——」
我这句话转得好硬啊。
第二次抽签,挣得落单荣誉的人是我。
连续两次成功回避进入我的路线的危机,真是个好兆头。这次的分组是宫河和笠城、法条和津久见、樱妹和樱兄,以及高野仓和会长。
手里拿着园内发配的气球,让它飘浮半空中,我坐在椅子上等候时间经过。望着人潮,下意识地将想法说出口。
「『前世?』跟这边果然不一样啊……」
虽说理所当然。光「武尊」一个地名,两边就截然不同。
「『日下部凑』吗……」
——无论是「前世?」那边,还是身为「武尊凑」的这边,两者都是自己,却也是不同人。随着想起「前世?」的事愈多,对这个世界的不适应感也愈重。
「日下部凑?」
「是啊,日下部凑……」
若能就此忘记「前世?」该有多好……
我猛然抬头,由极近距离看着我的是——一个小女孩。
「太阳眼镜配口罩的人!午安。」
她抱着巨大布偶,有着金发与蓝绿异色的双瞳,将来无疑是个美女。
这女孩……是在家电量贩店碰过的那孩子吧?
「太阳眼镜配口罩的人!」
小女孩又说了一次,视线集中在我手上的黄色气球。大概是因为我都没答腔,她不安地问我:
「你不是太阳眼镜配口罩的人吗……?」
小女孩把头大大地歪向一旁。
「是我没错,午安。你真厉害,竟然能认出我呢。」
「嗯~~多多少少有这种感觉。只要见过一次面,我就能认出来喔。你是太阳眼镜配口罩的人!……黄色气球。」
「想要这个吗?」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个头。
「嗯!」
但是她抱着布偶,应该不方便拿气球吧。
「要我帮你拿布偶吗?结果你最后还是买了吗?」
「我叫姐姐买给我的。」
我抱起小女孩老实交给我的巨大布偶。拿着交换来的黄色气球,小女孩满心欢喜。
「我要姐姐向太阳眼镜配口罩的人道谢,你有收到谢礼了吗?」
「……嗯?」
听不懂她的意思,我只好含糊地点个头。
不过,这小女孩怎么看都是个迷路小孩,家人不可能放着这么一个小女孩乱跑吧?不赶紧找到她的家人不行……难道这也是事件吗?迷路小孩事件?——我开始觉得如此了。说是事件,的确算是事件吧,攻略提示写得太耸动,害我以为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
但是,如果这是事件,应该还会有另一个人登场。
「…………」
「…………」
又到了我跟宫河的无言对话时间。但我有一半早料想到了,所以宫河的登场并没有让我感到震撼。宫河深呼吸后,开口说道:
「——学长,这孩子是?」
宫河似乎也想以「平时」的自己来应对。
「她是迷路的小孩。宫河你不是跟笠城同组吗?怎么来这里了?」
「笠城学长他……接到通知,说有急事就先离开了。所以我先回到这里。」
宫河看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非常友善。
「午安,红发的大姐姐。」
「……午安。」
「相亲相爱~~手牵手~~」
小女孩拉拉我和宫河的衣服说。小女孩,别多管闲事!假如我和宫河现在手牵手,绝对会开启我的路线的序章啊,肯定!
「手……」
该死的小女孩,已经成功拉拢宫河了吗?气球仍抓在她手里,右手握着宫河的手,接着投以充满期待的视线,对我伸出左手。
在我眼里,天真无邪地甩动的手仿若死神的镰刀……!
看到我没有反应,
「呜……」
小女孩蓝绿异色的眼睛泛起一小片泪光。
我无视了她数秒。
「呜呜……」
小女孩的泪腺濒临溃堤。没用没用,我可是连宫河的邀约都彻底忽视的铁石心肠喔。
「呜呜呜……!」
「我牵!我现在超想牵手的啊——!」
我一手抱着布偶,将空着的另一只手伸出。这种败北感是怎么回事?该死的小女孩……!算了算了!你高兴就好!
——但话又说回来,仔细想想,即使现在牵手,又不代表跟宫河直接牵手,或许还在安全范围内吧。今后也一定还有通往我的路线的隐形行动选项吧,只要故意选错就OK了……大概……也许。
以服务台为目标,一行人迈出步伐。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宫河温柔地问她。
「柚子。」
得知小女孩的名字了。
「姓什么呢?」
「姓?」
小女孩对我的问题满脸问号。
「听好,柚子,带你来游乐园的人是谁,可以告诉大姐姐吗?」
「没有人带我来呀……我是瞒着姐姐自己来的。」
突然蹦出问题发言了。
「姐姐说要来游乐园玩,所以我也想来。但是我还要去上才艺班,我跟姐姐一起被司机江藤先生接送,其实已经到才艺班的时间了,但江藤先生说可以不用去上才艺班,所以我就偷偷来了!我们玩了用胶带贴在嘴巴的游戏!但是江藤先生到了游乐园,先去跟穿黑衣服的人说话。不认识的黑衣人走过来,所以我就逃跑了!胶带也撕掉了。」
虽然她话中的意思不是很清楚,但简单归纳起来就是:小女孩柚子因为姐姐来游乐园玩,所以也想跟来。柚子的家庭是雇得起专属司机的富有家庭,姐姐和柚子一起搭车,姐姐在游乐园下车,而柚子则要去上才艺班。因为才艺班的缘故,柚子没办法和姐姐一起去游乐园。但是司机江藤并没有带柚子去才艺班,而是哄骗她并在她嘴上贴胶带防止尖叫。接着,不知为何司机仍然留在游乐园跟可疑的家伙们对话,柚子趁机逃走。
宫河的结论想必跟我一样吧,我和她面面相。
「学长,这应该是……」
「熟人计划绑架这个女孩?」
「大哥哥。」
柚子拉拉我的手。
「你看,那就是我说的不认识的黑衣人,还有江藤先生。」
游乐园里的游客众多,但这时人潮突然变得稀少起来,以致我们和绑架犯能彼此确认对方身影。
「——看到那个死小鬼了!」
我本来还没舍弃恐怕不满一成的「这女孩只是单纯迷路小孩」的可能性,但这个希望如今也破灭了。假如是柚子的监护人,不可能气愤地叫她死小鬼。
「——宫河!」
我将巨大布偶抛给宫河,同时抱起柚子的身体。黄色的气球飘上天。
「跑吧!」
全力奔走,开始。
「站住!」
这种时刻被喊站住的家伙不会有人站住的啦。
看恐怖电影时,主角一行人有时会逃进让人想痛骂「这里怎么看都很危险吧!没救了!」的危险地方。但我现在懂了,那种情况是必然的。只有身为旁观者时,而且是在观赏虚构作品时,人们才能如此冷静思考。实际碰上危机状况时,难保自己不会那么做。
换句话说——我们在莫名其妙的当儿,进入了莫名其妙的场所。
而且是在逃亡者眼里看来闪闪发亮的绝佳逃避场所。
我们抵达的是被称为「魔镜迷宫」的迷宫型游乐设施。入口写着「重新整修中」,里头没有半个顾客。但是绑架犯也跨越禁止进入的栅栏追进迷宫之中,所以说我们有必要尽快逃离此地。
但是,这里是迷宫。迷宫分成好几个区域,有许多镜子装饰,部分通道还整面贴上镜子。不愧是重新整修中,不只某些路上有碎镜子,也有通道设置三角锥挡住去路,有的则是死巷子。
在碰到不知第几次的死巷子时,我们发现了拉柄状装置,以及摆着宣传海报的纸箱。
『日本最大面积的「魔镜迷宫」,今夏将大幅升级重新登场!连工作人员也会迷路,最低逃脱时间一小时!
※若感到无法逃脱而想放弃时,请拉下迷宫内每隔一段距离设置的拉柄,并留在原地,工作人员会前去迎接您。』
……根本没工作人员来嘛。
我拉了拉杆试试,但也许是没通电吧,全然没有反应。
「……变成好多个我们喔。」
抱着布偶的袖子看着镜子轻声说道。
由于听不见其他人的脚步声,我们改成徒步,柚子现在也是自力行走。她在多面镜前高举巨大布偶,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她没有陷入恐慌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宫河,你那边怎样?」
听到我的发问,操作着终端机的宫河抬起脸,摇摇头。
「不行,收不到讯号……」
「我也一样。」
手机收不到电波,无法收信也无法发信。如果能打电话给警察的话,一下子就解决了……我们愈来愈像恐怖电影的主角了。
——对我来说,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女性向游戏的事件。假如这是决定分歧进入我的路线的最终事件,我非得要让事件失败不可——最没人性的作法就是把这两人抛下不管……但是,这么一来虽然事件失败对我而言是万万岁,但柚子会怎样呢?被绑架吗?而宫河又会如何呢?
觉得自己好像陷入死胡同了。进入我的路线的话,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率我会死。但如果故意在此让事件失败,柚子们的安全又会受到威胁。
两者都不是我所乐见的。
「况且,我们也不清楚柚子的身分……」
「大哥哥,你叫我吗?」
我在歪着头的柚子面前蹲下来对她说:
「你能说出姐姐的名字吗?柚子。」
「我有很多姐姐喔。我们是五姐妹!」
「柚子,来游乐园的姐姐的名字是?」
柚子高举一只手,不假思索地回答:
「纱绫!」
纱绫……难道说……难道说!
「……纱绫是……法条……纱绫?」
我反问,柚子「嗯!」点头。
我用力搔搔头。
难怪觉得有很多部分似乎能串连起来。
倒是,我在问柚子名字时怎么没联想到啊?
「所以才说是谢礼吗……」
只不过我想说一句话。法条同学、柚子,对凡人来说,你们那样讲是听不懂的啦。我们可没有心电感应的能力啊。
总而言之,假如柚子是法条家的人,的确有很充分的绑架动机。笠城说临时有事离开宫河,多半也是因为他和法条很熟,接到了袖子失踪的联络了吧。
「唉——……」
真是后悔莫及啊。
「——学长?」
宫河的声音透出不安。
其他型男骑士才应该在这里吧!——心中有三成左右如此认为,但很遗憾的是,在这里的人是我。而现场的三人之中,最年长的也是我。
「宫河,我们齐心努力将柚子带回法桑身边吧。」
不这样耍帅一下,真的会气馁啊。
绕呀绕呀,绕呀绕地,总觉得自己在同一个地方绕了好几回,就跟我的思绪一样。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我们仍是好评迷路中。柚子也累得走不动了,由我背着,巨大布偶则是在宫河手中。除了最低必要限度的对话以外,我们之间是一片沉默。仔细想来,我跟宫河的关系本来就很浅薄。顶多只是学长与学妹,骑士与冠冕候选者。
而现在又是在封闭空间里迷了路,还被绑架犯追捕,可说是双重意义下的紧张感。
半是抱着祈祷心情,往左转弯——墙壁,又是死巷子一条。连续的期待与失望,我开始怀疑是否有出口了。
「我们休息一下好了。」
「但是……」
「一直走路你也很累吧?听到脚步声的话,喏。」
我努着下巴,指着一公尺前方的弯道。
「我们就往那里全速奔跑。」
「……我知道了。」
靠在死巷子墙壁上,两人并肩而坐。
把我当成床铺的袖子的呼吸声在通道里响着。或许是不怎么好睡,她偶尔会扭动身体挣扎,伸出一只手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宫河将小熊布偶放在她的身边,袖子抓住布偶的肚子一带,在睡梦中笑了。
看着柚子,宫河也微微笑起。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边抚摸柚子的头。不久,朝向柚子的视线倏然拾起。
实际上,我认为比起法条,宫河或许更沉默寡言吧。但我也不敢完全断言如此。
只不过这种情况……我该不会愈来愈接近我的路线了吧?太不妙了。我的路线以及绑架集团的威胁,让我感到双重意义的焦躁。这事件真该死……!
我该继续采取忽视宫河的战法来防止进入我的路线吗?但在这状况下,若不改变策略的话……
——我过去几乎是彻底忽视宫河,结果却是陷入了这种状况。假如我赌个一把,主动对宫河说话的话,也许能改变事件吧?
好,既然如此,就逆向思考!
由我率先开火吧。
「自从在顶楼庭园碰面以来,我们似乎就没说过话了?」
「…………」
又来了,沉默攻击。
「这是你的本性吗?」
我隐约有此感觉。我想,或许「平时」的宫河是她装出来的模样。玩了女性向游戏,我得知主角的类型当中有种「无个性型主角」。她们在游戏中不会主动开口,只会因应玩家的选择进行发言或行动。
回到宫河身上,假设宫河是无个性型主角,「平时」就是因应了《Fortune Crown》世界的模样,在有意无意之间,她如此演出了。
但是,演技有时也会失灵。那就是我目击过的,发出生硬声音,感到困惑而沉默的宫河——以上是我的假说,虽然她为何只在我面前演技失灵是个谜。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宫河嘟囔了:
「——自由的话……很困扰。想不到对应的方法。」
但有件事我能确定。虽然我知道她拼命想传达自己的想法,但假如这才是她的本性,口才实在很糟呀,宫河。
「——『假如这里是以你为主角的游戏,你会怎么办?』」
「……!」
我在惊讶达到最顶点时,不会表现出夸张反应,反而会面无表情……老姐曾如此说过。
——呃。
这就是俗称「心脏差点吓得停住了」的状况吧?完全就是这种感觉。
「学长曾对我这么说过吧。」
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彻彻底底地面无表情。我该怎么帮自己圆场?……装中二病吧,只能装中二病了。但在我开始辩解前,宫河又静静地开始诉说:
「……或许真的是这样呢。如此一来,谜团也能解开了。」
「谜团……解开?」
宫河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盯着空无一物的正面,指向同样空无一物的地方,说道:
「……在那里。」
「就算说那里……」
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一:考×逃离×法。
二:交×学长××。
三:×〇△▲■。』
那个地方写着这些内容。
第三个选项完全无法判读。」
她依序把指头移下,她想说空中浮现了文字?假如是一般人听见这番话,应该会担心宫河的精神状态吧,但我知道这有可能。
假如这是想起「前世?」记忆前,我多半不会认真当一回事吧。但是,现在的我知道宫河是主角,那么——即使是如此也不奇怪。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这么解释,但现在我更能确定了,这里就是女性向游戏世界。与其说是平行世界,说这里即是游戏世界本身更合乎事实。
问题是,宫河能看见选项。而且……选项——有BUG……吗?至少,现在宫河看见的选项有所缺漏。
但就算如此,为什么会有BUG?
「那个很常见吗?」
「那个?」
「……BUG。」
「平常并没有BUG。只有在碰上学长的时候才有。」
「——跟我相关的选项,全部有BUG?」
真希望她能否定。
「……除了打电话时以外。」
但宫河点头了。她看了我的表情,垂下头。
「对不起。」
「这不是宫河你害的吧?」
……我的确是「武尊凑」,但同时也拥有「武尊凑」绝对不可能拥有的记忆。
换句话说,我是这个女性向游戏世界的异常分子。因为系统出错,造成和我有关的事情出现BUG——之类的事实在不无可能。
难怪宫河那时会问「你是什么人?」。而现在,就是知道我「异常」,宫河才会对我说出这番话吧。
「可是,BUG为什么会让你感到困扰?」
「——正常说来,无关乎我的意志,选项会自行被选择。但只要跟学长扯上关系,选项就会出错,变得能够自由选择……所以,我必须自己思考才行。」
「BUG了?」
宫河再度点头。原来如此,陷入沉默也是因为宫河的本性不知该如何行动,该如何说话而拼命思考的缘故吗?原本只会依照脚本或指示行动的人,突然失去了脚本,要她即兴从零演出的话,的确会感到困惑吧。
表面上看来完全没那种感觉,但原来宫河内心之中也是紧绷到极限了吗……
我大致懂了。
宫河现在就是「把我当成攻略目标,但选项每次都出现BUG,究竟怎么回事嘛!」的状态吧。难怪突然跟我遇到时,她会吓一跳。但是……
「我个人是这么认为啦……既然如此,就自由去选择不就好了?」
「……自由选择?」
「自由选择。」
我也点头。
「……可是,我不懂。其实,我不清楚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情感。但我想,我……」
宫河缺乏自信,但表情认真地接着说:
「并不……讨厌学长。」
宛如咀嚼般地缩起下巴,宫河抬起脸,轻轻地,生硬地微笑了。
「啊——……」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被说了很令人害羞的事。但是宫河本人却什么自觉也没有,愣愣地望着我。这很像告白事件耶……但是!这应该是正规事件外的事件,所以没关系的!拜托了,一定要这样啊!
只不过,BUG吗……
「选项的BUG……除了我以外真的没有别人文字出现乱码吗?」
「当我还小的时候,在医院。」
宫河似乎是判断比起本性的模样,用演技说话比较快,变成「平时」的宫河了。
「去医院探望生病的祖母时,我在那里也见过文字乱码的选项。过去从未见过,我觉得可怕,但也颇为好奇,便朝向跟选项似乎有关的方向走去——来到了某间病房。」
「…………」
「感觉像扑了个空,因为病房里只有跟我年纪相当的男生和另一个女生。」
我想我知道他们是谁。
「男生躺在病床上睡觉,也许是来照顾他的,女孩将访客用的椅子拉到床边,上半身趴在床上睡着了。然后——男孩子醒来,抱着女孩哭了出来。我……觉得偷窥的自己很可耻,就逃跑了。」
「——然后呢?」
「经过几天后,我又到医院了。但选项只有那天才有乱码,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第二次有见到那两名孩子吗?」
宫河摇头。
「……没碰到。」
但是——宫河接着说:
「现在已经碰到了。」
这是宫河的本性,没错吧?我用视线询问。
难怪有BUG。根据妹妹的情报,「武尊凑」在宫河幼年时期并没有立下旗帜。
——但我有。
「……你究竟是谁呢?」
「我是……」
我能回答宫河的,只有一个答案。
「我是『武尊凑』。」
仅此罢了。
宫河希望我做出什么回答呢?她的眼神闪烁,似乎想说点什么,嘴巴张了一半,又闭起了。
「……应该继续寻找出口了,宫河。」
宫河微笑。
「——好,学长。」
漂亮地切换了,游戏外的事情就讲到这里吧。
手扶在墙壁上爬起,感觉墙壁的触感似乎有异。我敲了一下死巷子尽头的墙壁,又敲敲左右两侧的墙壁。
声音不太一样。用指关节交互敲了左右及死巷子尽头的墙壁,后者的声音听起来清脆不少。或许是想增加迷惑游客的效果吧,在魔镜迷宫中略显昏暗的照明下,尽头墙壁看起来很厚实,但实际上摸起来的感触和声音,似乎是耐久性很差的——三合板?
既然如此——
「宫河,你带柚子后退一点。」
「嗯~~?好困喔……」
也许是因为身体被挪动,柚子微睁开眼,用双手重新抱起布偶。我将她交给宫河,宫河环抱着柚子,点点头,退后了好几步,与尽头保持距离。
此时就是让从武术教室习得的技巧派上用场的时刻了。我遵从「自己的肉体才是武器」的教诲,将鞋带重新绑紧,加上助跑,朝墙壁施展跳踢。
三合板的墙壁破裂,出现新的道路。
明显与「魔镜迷宫」的装潢不同,看来似乎是迷宫外的工作人员用紧急通道。
「学长……!」
彼此点了个头,冲入紧急通道之中。
「终端机的电波……」
「复活了……?」
是事件的作用吗?还是单纯只是魔镜迷宫内的构造会遮蔽电波?
「我打电话给法条学姐看看。」
「麻烦了。」
我持续警戒四周。
「是法条学姐吗?现在令妹在我们身边。绑架……呃~~请问府上有一位叫做江藤的司机吗?似乎是那个人……是的,是的。」
宫河挂掉电话,本想开口,但被我打断。
「等等,迷宫那头有脚步声,声音很近。因为我们踢破墙壁,应该马上被发现了吧,我去争取时间。」
「……好。」
带着柚子的宫河依照紧急通道的告示牌离开。在女性向游戏之中,这里是出现选项的时候吧,我想。
「嗯?大哥哥,待会见罗。」
柚子向我挥手。
「再见。」
我也对她挥手,接着转身进入魔镜迷宫内。
脚步声是两个人。高中生VS两名成年人,就常识说来很难击退他们,但今天是我实现武术教室教诲的日子。幸好有去上武术教室,上了好几年,我多少也算有点实力。果然持之以恒锻链体魄就会产生效果啊,但如果偷懒的话,反效果也很大。
受人挑衅就迎战,这是武术教室的方针。老姐习惯先下手为强,我则是经常等对方先出招再说。但最理想的,还是一开始就别接近危险!但今天我也要主动出击了,老师。
「小鬼!那个小鬼在哪儿!」
首先第一个出现。男人朝我大叫,从他的小鬼发言和在寻找小孩的模样看来肯定是绑架犯。不必客气了,我欺身贴近,瞄准第一个人的喉咙。这里无法锻链,若能成功击中,就能给予极大打击。
然而——实战和脑中模拟的情况多半不同。
原本以为他也是赤手空拳,没想到对手却冷不防地取出小刀。
老姐帮忙挑选的时尚夹克被划开了。还以为成功闪躲了咧,好痛,皮肤也被割伤了。
想起在武术教室经常被老师责骂:「你的状况判断和实行都太有欠思虑了!」
在第二刀来临前,我再次贴近距离,用手刀劈向喉头,并用力拧住脖子,让他昏厥。然后用脚后跟将掉落的小刀踢往紧急通道那边。
低头看受伤的部分,一条细长的伤口斜斜划过身体,逐渐渗出血来。我按按伤口,没有呻吟。虽然很想豪迈地喊:「哼,这只是轻伤!」,可惜超痛的。
伤口看起来很浅,但怎么会这么痛啊?痛楚阵阵袭来。
不过,因为脚步声是两个人,所以确定还有另一个人在迷宫内。
「什么……该死的小鬼!」
来了,这也是事件吗?
明明还没进入我的路线,《Fortune Crown》的难度太高了吧!我认为女性向游戏不应有这么暴力的内容才对。我要求和平恋爱!
倘若第二个人也持有武器,他应该会立刻掏出来。但他目前尚未有动作,所以多半没带吧。只不过,比起第一个人,对方更加警戒,无法轻易接近他身边。
只好挨一下他的攻击了。对方出拳,我扭动身体,试图用额头承受。因为额头很硬,用这里挡下对身体的冲击较小。接着我顺势接近他身边,赏他的脸部一拳,并用膝顶攻击肋骨,使对方昏厥。唔,肚子的伤口好痛,刺痛感扰乱了我的思考。
但即使是这种时刻,也不能忘记教室的教诲。教诲:赢过对方的时候……
——务必仔细慎重地确认他无法再起。
……虽然很有用,但那个教室该不会是想培养佣兵吧?好久没回去了,改天有空去探望老师好了。如果被老师知道我是偷懒才没去上课,而且还跟人打架被砍伤……一定会被狠狠教训一顿吧。
我甩了那两个男人巴掌,没有苏醒的征兆。
很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只不过我却从眼前的镜子里看见哭着跑向我的小女孩——柚子的模样。
她朝着蹲着的我的背部扑了过来。
「……柚子?」
早该逃离险境的柚子却回到迷宫这边,这就表示……我和柚子四目相视。
「大……大姐姐她……」
柚子喃喃地说着。我抱起她,朝贴满镜子的迷宫内部奔跑。边跑边用单手操作终端机——本来打算如此,但我想起里头收不到电波。
然而,电话却打通了。
……果然是事件害的吗!
我不抱期待地拨出的对象是宫河的终端机联络用的电话号码。
响了几声立刻接通,但宫河没有回答。
『看你还往哪逃……』
『…………』
现在她……没办法讲电话吗?光是操作终端机通话就已经尽全力了吗?绑架集团的歹徒就在她旁边,宫河挺身而出当诱饵,让柚子逃往我这里吗……这状况判断起来应该是这样,但我希望我猜错了。该死,我停止奔跑,集中在终端机传来的对话上。原本在哭的柚子也睁大蓝绿异色的瞳孔,紧抿着嘴。
『法条柚子在哪里?她刚才跟你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
『别想骗我!我们事先准备那么多计划,正准备实行,却被你们妨碍了。现在我们超不爽的,这样你懂吧?』
『——工作人员专用,紧急通道,东边出口。』
『那是这里吧!』
响起焦躁地踢着什么的声音,袖子缩成一团。
声音再度响起后,通话便停了。我立刻重新拨号,但已无法接通。
「呜……噎呜……」
我摸摸柚子的头,又想哭的柚子忍住了。
宫河应该知道是我打去的,所以故意说出自己的所在位置,但并不是对我的「求救信号」,而是要我们「别来这里」吧。照我所知道的宫河性格很可能是这样。
——避开这里,带着柚子逃跑吧。
如果听从宫河的建议,也能以和攻略提示不同的形式来结束事件,对我而言可说是万万岁。
——我没有理由反对吧?反正宫河也会被别人……例如说被警察拯救。对我来说,这个负担太沉重了。而且,我的路线也能因而消灭。
「啊——该死!」
可是……为什么我却想要反对呢!啊啊,是吗!因为伤口超痛的缘故吧!阵阵刺痛让我焦躁不安,所以失去正常判断力了!
「……柚子,你在这里躲好,等我回来……」
「柚子也要去。」
「乖乖听话……」
「他们想抓住柚子喔,柚子也去的话,大姐姐就能自由了对吧?所以柚子也要去。」
不敢保证迷宫内没有其他绑架犯,让她独自留在这里也很危险……
「——柚子也想去救大姐姐吗?」
「嗯!」
但说要拯救,其实我也没方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老是如此。
总算找到了工作人员专用紧急通道的东边出口,隔着门扉听见男人急切粗鲁的吼叫声,他们俨然还没换地方。我试着打电话到法桑的终端机或110,但不管是在迷宫里还是通道上,这次终端机毫无反应,无法跟外头联络。
看来会随着事件进行,影响到是否能打通吧。真该死的事件。
要冲进去很简单,但我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宫河?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不行,我的脑袋怎么想都想不到。这种情况下,我仍该无脑冲入吗……?
「大哥哥。」
「嗯?」
被我抱起的柚子看到沾在布偶上的血,接着又看了我肚子的伤口。
「啊,抱歉,把它弄脏了。」
「没关系。那个……大哥哥,你血流出来了……会痛吗?」
「很痛……的相反。」
其实超痛的,但我不想造成柚子担心。
「……如果弄脏了,要洗干净喔。」
「嗯嗯。」
「大哥哥,那个会喷水喔,我家也有一样的。」
——学校里也有一样的东西。与法条的等级五美声相遇的防灾训练日的讲习项目中也有教过。因为是法条的美声说明的,所以我的脑子记得很清楚。
灭火用设备的手动操作盘,与洒水器的起动装置。
我打开手动操作盘,按下按钮,准备灯亮起,洒水器尚未起动。要手动的话,照这个设备看来,还要在另一边按下按钮才可。根据操作盘旁的简易地图标示——按钮就位在宫河他们所在位置的东出口前。
这个——应该能派上用场。
与犯人对峙时,若能看准时机启动洒水器,就能引开对手注意。趁着这个破绽……接下来就看我的努力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正式突击了。
我一面祈祷作战成功,走过通道,打开宫河他们所在的房间的门。
见到我们的瞬间,犯人随即展开动作。
本来以为女性向游戏不会过度暴力,但事件难度跨过低、中、高,一口气跳到超难了。
第三个歹徒,手里持有小刀。
而且很可能比刚才打倒的那两人更强。
男人用小刀抵住宫河,恶心的笑了。
「没想到是你们主动过来,帮了大忙啦。噢,你懂吧,来交换人质吧。我啊,想要你身边的小鬼,一个就够了。怎样?这条件应该还不赖吧?」
我看看天花板,圆形洒水器就在男人和宫河的正上方。但是重点所在的开关却在宫河身边的墙壁上。跟电灯开关不同,还挺醒目的,不过那应该是因为我打一开始就在找的关系。
假装成……交换人质的话,应该能顺利接近他吧?
宫河就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
下意识地,不出声地蠕动嘴巴,我说了「开关」两字。
宫河睁大了眼,视线往旁边横移。洒水器的开关就在该处——她懂我的用意吗?
和宫河互视。
「…………」
「…………」
如果这是事件,宫河一定能得救,解决方法已经被安排好了。凑巧有洒水器,且开关就在宫河身边,全都是事件的安排。但我是否能得救就不是我自己所能处理的,宫河的选择也很重要。以事件来说,就是我和宫河得同时选了正确解答才行。但宫河所看得见的选项却有BUG。
宫河也蠕动嘴唇。
——开关。
我微微点头。
「喂,快点把那小鬼带过来。」
男人认为我们只是两个孩子和一个小女孩,所以松懈了。宫河手指伸往墙壁上的按钮……按下。停了一拍,大量的水从天花板上洒下来。
「啊!」
被水当头洒了一身的男人,慌张地做出把水从身上拨掉的动作。
「柚子!快去宫河身边!宫河!快逃!」
离开我怀中的柚子跑向宫河,两人的脚步声远离了。很遗憾,我没空确认她们的踪影,因为比预想更快恢复冷静的男人已经朝我挥出小刀。我勉强躲过第一次,第二次我因为踩到水滑倒,跌了一屁股,反而因此幸运躲过。
我跟男人全身都湿透,地上积成的水洼隐约染上我的血色。
第三次攻击袭来,不等我起身就出招了吗!
所幸的是——我右手边有柚子留下的礼物。我抓起被水沾湿的布偶,挡开在迫在眉睫的小刀,布偶的棉絮外露。
「你这家伙……!」
因为上半身受了伤,我这次不敢挥拳,改使出踢击。又滑倒了。
男人这次朝我的脸砍下。
我滚动躲开袭来的小刀,勉强爬起。无法完全躲避时就用布偶隔挡,它已经变成一团棉絮了,手边没武器真不放心。
这是事件。必定有解决之策……
——想到了!
我抓住棉絮朝男人眼睛抛去,伸手拿起设置于出入口附近的灭火器。
认真进行防灾训练真是太好了,灭火器的使用法我也记得很清楚。多亏了法条是说明者和我的美声癖,才能救我脱离险境。我拔掉黄色的安全插销,握着喷管的前端瞄准目标,接着用力按下拉柄,喷射药剂。
然后我刻不容缓地逼近男子,在他展开防御前先用喷光的灭火器殴打他的身体。
朝着踉跆的男人头部,高举起灭火器——用这个敲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我改变主意——对颈动脉使出手刀,给予最后一击。
男人总算昏过去了。
「呼……」
啪嚓,我跌坐在水洼里。
洒水器依然顺畅地喷个不停……好冷。
「结束了……」
又冷又痛,又疲累,但总算撑过事件了……!
也许感冒了吧,我打着喷嚏,全身湿答答的我,打开写着「紧急用地上出入口」的大门,单手确认终端机。离开前想通知宫河我平安无事,但仍收不到讯号。直接走出去,显示幕也还是没有变化,我抬起头来。
见到警车和警察抵达。联络很迅速,一伙犯人全被逮捕,可疑人物均被逮住,事件结束了。
我松了一口气,连疼痛也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好……」
了吗?
我脑中浮现问号。当前的危机离去当然是好,但绝不能忘记我的路线仍等着我。
即使摆脱绑架犯的威胁,进入我的路线的危机犹然存在。
我还活着,也撑过事件本身了,对吧?这算成功还是失败?如此疯狂的暴力事件,差点担心是不是已经进入我的个别路线了呢……因为听说我会一路死不完。
还是说,事件仍然持续着呢……?终端机仍收不到讯号实在很可疑……
真让人极度不安……!
伤口又开始刺痛起来,思考也愈来愈负面。
「纱绫姐姐!」
柚子奔跑出去。
「柚子!」
法桑推开人墙现身了。即使在这种时刻,等级五的嗓音一样棒呆了。
我摇摇头,不能陷入负面思考,接下来怎么看都是大团圆的好结局。
——大团……圆?
一名男子甩开警察,夺走警棍,冲了出来。
「站住!」
不顾警察的制止,眼珠子布满血丝的男子毫不犹豫地奔跑,他的目标是——柚子。从我这边的距离算来,百分之百来不及打倒他。
被警棍打到的话,柚子一定会受重伤的。
在思考前,我跑了起来。既然无法阻止他的攻击,只能改变被殴打的对象了。
来得及吗……?
我加快脚步,还剩一点点,快来得及了……!我飞扑滑垒,抱住柚子的身体。
砰,一阵冲击穿过脑子。第二次、第三次。
「学长!」
——凑!
叫「学长」的是宫河的声音,「凑」则非来自现实,而是往昔的回忆。那是谁的声音?……以前好像也碰过类似的事……我在逐渐丧失的意识中思考。
啊,没错。
这的确是第二次。
砰,又是一记冲击。真不妙。
原来这是我的死亡结局吗……
我作梦了,那是关于「日下部凑」的记忆。我从以前就在作着「前世?」的梦,不过,一到早上醒来,我就会忘记。但是即使醒着,梦的碎片也仍然残留在我的脑中,且成了不协调感继续存在。
我无法忍耐这种不协调感……直到那一天。
我喜欢武尊家,喜欢我的家人,也最喜欢有如天使的姐姐了。
然而我就是无法融入。比起我的双亲,老姐更敏感地察觉了我这种心情。老姐虽然不至于讨厌我——但是她一定苦于和我相处吧。我们这对姐弟就这样带着微妙的距离感,彼此用名字称呼对方。
又过了不久,我开始变得烦躁不安。烦躁使得我与家人的关系更糟了。
就在我们从「有点距离」升级为「感情不好」的时候。
——那个事件发生了。
还是孩子的「透子」被手持刀子的变态狂跟踪,差点被他带走。没有时间思考,年幼的弟弟下意识地想守护姐姐。
——很不可思议地,我并没有恐惧。
「——凑!」
即使背上有被火烧般的剧痛奔过,我也觉得好像事不关己。
我觉得自己死定了。
看见我的血,犯人回过神来,抛下小刀,连滚带爬地跑走了之后……
「凑!凑!」
剩下的是眼泪簌簌落个不停的「透子」和我。
那时的我心中只觉得姐姐没事就好。
我觉得必须安慰哭泣的姐姐才行,于是便挪动沉重的身体,用沾染血污的手摸摸「透子」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不停的说着这句话。
在逐渐稀薄的意识中,完全没有恐惧感。我思考着奇怪的事。
下次醒来,一定能迎向原本的生活吧,而且也觉得待在这边够久了,但我并不知道「原本的生活」是什么。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会这么想的理由。
因为我也是「日下部凑」。
——然而。
我只受了轻伤,我的意识在当天就恢复了。
最初感觉到的是背部很痛。
醒来时,发现自己人在病房里。我当然也很高兴自己得救了,这点没有骗人,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感亦存在于心中。
接着,趴在床边的小女孩的粉红色头发映入我的眼帘,不协调感再度涌上心头——好奇怪的发色。
安心感与不协调感。安心的比例较大,但是,我却觉得很悲伤。
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个不停。
「凑……?你醒了吗……?凑?」
「透子」醒了,呼唤我。
「奇怪……为什么在哭啊……我……」
「凑……没事了,你不是也这么说吗?」
「透子」抱住我的头,不停反复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就像我对她重复的一样。
「真的很抱歉,凑,我明明是姐姐,却不能保护你。但是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凑,你没事了。」
大大地哭了一场的那一天,是七月十七日。
之后,无视强烈反对的双亲,姐姐突然决定去上武术教室,刚出院的我也不由分说地被一起拖去拜师。
「…………」
从个人病房中醒来,我不由得笑了。头上和肚子缠着绷带,疼痛有如针扎。
我还活着,头硬得像石头真是太好了。
一如过去的七月十七日,在我身边有粉红色头发陪着我。
「果然仍然是留在这边吗?」
但我现在已能认清状况,所以我只是轻微地感到失望。
我伸手摸摸和仍是天使时代截然不同的老姐的头。没有任何一处卷翘,感触滑顺至极。因为她睡着了,所以很安静,她若醒着的话我就会被赏巴掌了吧。
「我说……透子啊。」
——我……
「我……还可以留在这边吗?」
我咕哝地说。
我虽然是「武尊凑」,但现在我明确地感觉到,果然还是有所不同吧。
老姐扭动身体。她发现我在摸她的头,起身的同时把我的手拨开。
「——愚弟,我不记得自己允许你没有许可就摸我的身体吧。」
老姐一脸不愉快地说。
「别那么小气,这也是姐弟交流的一环耶。」
「睡了一整天,一醒来倒是很有精神嘛,愚弟。」
「因为我还年轻啊。」
「医生说你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因为受伤的是头部,所以必须得要再接受精密检查后才能出院。」
「……绑架事件后来怎么了?」
「法条……我认识她们家五姐妹当中的一个,她说改天会再来道谢,柚子小妹没事。犯人的犯罪动机来自怨恨与赎金,一个不漏地被逮捕了。」
「——今天是几日?」
「十八日的傍晚。」
「这样啊……」
是冠冕候选者和骑士们准备大型舞会最忙碌的时刻。
「我去跟爸爸和妈妈说你醒了。接获警方通知你受伤的消息时,爸爸慌张得很呢……现在正在接受医师说明。」
老姐起身。
「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因为我是姐姐,你是我弟弟啊。」
老姐手叉腰,接着说:
「听好了,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只说一次……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弟弟。」
「…………」
我微微睁大双眼——老姐什么也不知道,这句话或许只是个偶然。
「另外……」
朝病房门口跨出几步的老姐,甩动飘逸头发回头,说:
「——还用说吗?你爱怎么留在这边都行啊。你真的很笨耶。」
「哎呀哎呀,你们特地来探病的吗……?哎呀……」
医院走廊传来说话声,我的病房门被打开,老姐也停下脚步。
「来,请进请进。我想凑应该还在睡……哎呀,医生,孩子的爹又……?我知道了,我也一起过去。啊,你们不用客气,直接进病房吧。」
是妈妈说话的声音。接着,在老姐走出病房外的走廊之前,来探病的访客陆续地进入房间里面。
共计四人,全都是美少女。
老姐转了一圈,不知为何又回到病床旁。
「凑,她们全是你的朋友?你的『女朋友』高野仓似乎也在其中嘛。」
「是的!我们是来探望武尊……凑同学的,姐姐大人!」
但是与她的话语相反,金……高野仓投以热烈视线的对象是我的老姐。她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不自然吧,不好意思地假咳了几声,徐徐走到我病床旁的圆凳坐下,放好装入高级水果的探病礼篮,从中取出苹果开始削皮……订正,开始破坏了。
「高野仓同学,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事?」
「你究竟在干什么?」
一问,她凑近我的脸庞,小声地说:
「当然是来探病的!我在帮你削皮,好让你吃苹果呀!以一个平民而言,你这次算干得还不错,所以本小姐才纡尊降贵帮你服务喔!」
金发又小声补充:
「……你的伤势比我想像的更轻,我也总算放心了。虽然只是假装的,但我也不是没有以『女朋友』身分担心过你呢。」
但在这段期间,苹果被破坏得更凄惨了。
「——我自己削吧。」
我还能用苹果削出兔子呢,肯定比你高明。
「真是的,高野仓学姐!让我来吧!」
樱妹从高野仓手中抢过小刀和惨剧苹果。不愧是擅长做点心的樱妹,惨剧苹果复活成能入口的苹果切片,真是神技啊……
「我们冠冕候选者想办法挪出时间,一起来探病了……呜,呜呜。」
樱妹刚才明明还在正常说话,但突然哭了出来。
「学长,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想像没有同志,没有学长你的生活……」
「慢着,樱学妹,同志是什么意思?」
高野仓以仿佛看见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瞪着复活的苹果切片,也许她很不甘心吧。
「跟高野仓学姐没有关系!」
「这个是我的『男朋友』耶!」
虽然是假装的。
「『这个』是什么意思嘛!『这个』!学长是人耶!」
「——武尊同学。」
等级五的美声穿破高野仓和樱妹的争吵。法条似乎下定了决心,走向我身边。被这等美声呼唤「武尊同学」……!鼻血又快喷出来了……!我靠着毅力忍住。
「……我代表法条家的人,由衷地感谢你对柚子的鼎力相助。你的这份恩情我们法条家一定会——」
也许是背负着历史悠久的法条家的人的立场,她的用词显得过于庄重。虽然一样是等级五的美声,但听过更亲和的法条的说话方式后,我比较想听平时的言谈……不愧是美声癖,欲望无穷无尽。
「真的想道谢的话……」
好好地享受一番美声后,我痛下决心,打断法条的话。
「就再让我听你朗读吧。」
法条睁圆了眼,表情逐渐变得有如花朵绽放。
「——嗯,谢谢你,武尊同学。」
「…………」
我的心坎完全被这句语气超级可爱的等级五美声直接命中。她不只呼唤我为「武尊同学」,而且还对我道谢……!刚才好不容易忍住了,但是这次的破坏力更是倍增!啊,不行……我要晕了。
「愚弟!你在干什么!」
连老姐的斥责都听起来很遥远。
「呀——!学长?你的鼻血!」
「纱绫,这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
我边喷鼻血,边在幸福中颤抖着昏了过去。
这个瞬间,我和来到病房,但局促不安地待在房间角落的宫河视线相交——我想,我看到了微笑,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我见到了来自她本性的,笨拙的小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