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本将自己是定位在辅佐夏利的配角而已,但是在事情有了意外的发展之后,自己却变成了冒险旅途中的主角。
下了台地之后,亚特鲁一面催马东行,一面在脑海中整理着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与依旧存活的欧贝拉婆婆相遇后,夏利虽敞开心扉向自己诉说了过去发生在夏提那哈迪村的事,然而这种种的一切,现在却又陷入一个更大的谜团之中。
对于暗杀教团与村子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应该掌握着重要关键的欧贝拉婆婆,此刻却像云雾般消失了踪影。
而拥有神秘力量的夏利,在婆婆将身上神力传授给他之之后,也不知发生什么异变,至今仍陷入昏迷状态。
想要突破种种的谜团,目前除了直捣阿布达比所领导的暗杀教团,已别无他法。
从寻找暗杀教团的根据地、潜入内部探究他们的本质,一直到救出被掳走的苏雅,这些事未来都将由自己一肩扛起。
——回顾这段期间以来的旅途,似乎从未顺利过。
对于眼前的情势,虽然感到有点忧心,但对坚强的亚特鲁而言,也绝计不抱悲观的看法。心中始终相信,如果坚持着信念,那么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到来。
既无过往的旅客,身旁又无谈天的对象,一路上尽是枯燥无味的旅程。
不过若仅就旅途的状况而言,今日可比昨天轻松了许多。
在横越提格雷斯支流的过程中,既不用担心喝水的问题,马儿也能保持精神。
按欧贝拉婆婆的指示横越第三条河川后,目标所在地的岩山似乎已在前方不远处。
此时虽然直接向东前行,但无论怎么样走,最后都遇不上婆婆所指示的第四条支流。
原来第四条支流的河水早已干涸。
因河水枯竭而裸露的河床,在烈日的照射下,床面已出现龟裂现象。
干涸的大地向前蔓延,再往前走去,已是一片渺无人烟的沙漠。
——难道又遇上沙漠了!
无垠的沙漠,在亚特鲁的潜意识中,是痛苦与疲惫的代名词。
所幸此时头上的太阳已经向西方倾斜,最强的热浪似乎也已过去,于是亚特鲁朝着岩山的方向,向北迈进。
川流的痕迹已不复见,又是一片无尽的沙漠。为了完成使命,亚特鲁也只能盲目地在沙漠中前进。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面垂直耸立,状似屏风的岩山似乎已来到眼前。
亚特鲁原本认为在岩山上应该建造有像是大本营之类的教团根据地,不过从此处望去,在岩山上似乎并没有任何类似大本营之类的建筑物。
——难道会在岩山的另外一侧吗?
要爬上如此高耸的岩山谈何容易,在岩山的某个地方,应该可以找到像是秘密通道之类的通道吧!
距离傍晚虽仍有一段时间,但寻找教团根据地的事,看来也不是今天就能完成。
就在此时,座骑下的马儿突然间变了样。
它的脚步变得渐渐迟缓。回想起昨日在沙漠中的情景,亚特鲁不禁眉头深锁。
「喂!拜托啦!再加点油!」
再怎么催唤马儿,它也不想再动了。
迫不得已,亚特鲁只好下马。不过就在这一瞬间,马儿突然向前奔逃而去。
「等一下!喂!你想干嘛!」
马儿刚才的疲惫,似乎是为了欺骗亚特鲁而佯装出来的,用尽全力疾奔而去。
亚特鲁当然也拼了老命在其后方追赶着,不过却跟不上拼尽全力奔逃而去的马儿。眼看着马儿的背影愈渐渺小,亚特鲁也只好放弃追赶。
这就是卓伦替自己准备的名马吗?只有价钱,才与名马同级吧!
「没办法!现在就算抱怨谁也都没用了……」
或许是情绪上的原因,站在沙上的亚特鲁,总觉得自己与岩山间的距离,一时之间突然增加了好几倍。
沐浴在夕阳下,亚特鲁步履蹒跚地走着。背负着从阿嘉那儿借来的长剑,现在就像是背负着尸体一般沉重。
先前交给泰蔻的水壶,由于并未带在身边,因此连口水都喝不得,亚特鲁心中苦闷,却也只能在茫茫的沙漠中缓步前进。
狼狈地走着,亚特鲁渐渐能够理解马儿逃跑的心情。就在此时,亚特鲁绝望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在热气飘荡的地平线前方,可看见一片黑鸦鸦的东西,正成列地往岩山移动着。
亚特鲁停下脚步,悄悄地偷看阵列移动的样子。
看似黑蚁般的阵列,正朝着岩山山脚处的某个场所缓缓前进着。就像是进入蚁穴一般,先头的阵列渐次地消失了踪影。
亚特鲁将阵列消失时的那一点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他相信那一片黑鸦鸦的东西,一定就是从外头回到根据地的黑头兵团。
「好!往那儿前进吧!」
在确定了目标地点后,亚特鲁终于放下了心中那块石头,精神一振地再度开始走着。
2
还好能在日落前抵达,让他可以在良好的视线下紧盯着岩壁上龟裂的痕迹前进。
沿着灰色岩壁前进抵达之际,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微弱的声音。侧耳倾听,这个声音似乎有着咚咚喀咚喀咚的规律,就如同演奏大鼓之类的打击乐器一般。亚特鲁确信这儿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就是这里了!」
亚特鲁笃定地告诉自己,并小心地前行,不久终于发现开凿在岩壁上的入口,乍看之下像是天然洞穴入口的此处,是个十分宽大的通道,可让人乘着马匹宽裕地进出。
将身子藏在岩壁的边缘,亚特鲁窥探着洞中的状况。
漫长的隧道,一直通往洞穴深处。那儿似乎点着微弱的灯光,在洞中微微地摇晃着。大鼓的声响,在洞内产生共鸣,轰隆隆地朝洞外传来。
亚特鲁快速地将头缩回,在发现洞中并无任何异状之后,才又往洞中看去。
在亚特鲁的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任何士兵的存在,于是将背靠在岩壁上,缓缓地朝深处迈进。越往洞内前进,就越察觉到地势的倾斜,感觉上就好像是通往地底深处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在洞穴内突然出现了岔路。
由于不知这两条路是通往何处,因此亚特鲁只好选择鼓声的来处前进。
或许是离鼓声的来处越来越接近,此时除了能够听到轰隆隆的鼓声之外,还可依稀听见「呕呜呕呜」的人声,就像是野兽咆哮般,此起彼落地响起。
由这种厚重的声音来判断,洞中的士兵应该为数不少。亚特鲁战战兢兢地朝着发出声音的处所前进着。
越向前行,路口就越宽阔,暗杀教团的地下圣团似乎已在前方不远处。
在一个转角后,眼前突然看到一幕幕帘,将前方的情景给遮盖了住。在幕帘一端站着一名看守的士兵。不过这名士兵似乎没有专心地看守,翻起幕帘的一角,偷偷地向幕帘内看着。口中似乎正应声附和从地下圣团内传来的咒文。
——这里只有一个人吗?太好了!
亚特鲁趁士兵不注意,一溜烟地钻到他的背后。双手握拳,朝着士兵颈椎处击去。
遭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士兵还来不及反应就昏厥了过去。亚特鲁赶忙将士兵的衣物套在自己身上。头上也绑上士兵的黑色头巾,让自己看起来跟黑头士兵没什么两样。
——太棒了!
事情竟然进展的如此顺利,一路上根本没碰到任何阻碍,这是亚特鲁所意想不到的。
心中感到振奋,于是翻开了幕帘朝幕内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从所在的立足点往前延伸,是一个钵状的斜坡地形。
一群人整齐划一地排列在坡地上,正高声念诵着咒文。
斜坡上的这些人,应该都是教团的信徒,身上穿着清一色白色的衣物。
斜坡的尽头是一片平坦的平台,前方的阶梯可通往位于更高处的祭坛。在高处祭坛上,站着一位壮汉,正背对着群众站着。这个男子应该就是教团的司教。
将披风披在赤裸的身上,头上戴着用牛的头盖骨与鹿角组合而成的头冠。像是圆木般粗大的黝黑双臂,一会儿张开,一会儿合上,口中发出像是猛兽狂吠般的巨大诵咒声。
——他就是阿嘉太太和欧贝拉婆婆口中所说,十分可怕的阿布达比司教吗?
摆放在司教面前的巨型铁锅,用来自天井四角的铁索吊起,锅底燃着熊熊的烈火,锅中的红色液体因沸腾而不断冒出气泡,里头似乎正煮着什么东西。在这个圣堂中充满了腥臭味,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强烈异臭。锅内的红色液体,似乎就是贡品的血液。
从放置铁锅的处所再往上看去,有个设置在更高处的祭坛,在它的左右两方各点着几把火团,设置在火团前方的鼓,发出令人心神晃动的巨大声响。
圣堂最深处,坐镇着一尊全身黑色的巨大神像。
巨神用单膝跪立着,一只手紧握着拳头立在地面上,另一手则稍稍弯曲,握着与地面垂直的长剑。
——那就是邪神阿尔法塞德吗……
神像的造型栩栩如生,就好像随时都可能站起来活动一般。
礼拜仪式渐入佳境,人们的狂热与兴奋已达到极限,成员似乎都已进入疯狂状态。大鼓的节奏越来越快,人们口中所发出的咒文声,最后都变成了哈、哈、哈的喘息声。
司教从阶梯走下,站在祭坛大锅的正前方,此时信徒们,同时发出了欢呼声。
司教睑部与胸膛的肌肤都被烈日晒得焦黑。眉毛粗黑,双眼炯炯有神,嘴唇肥厚,嘴巴有如鳄鱼般大,在胸膛上,戴着好几串用红、绿、蓝宝石与动物爪牙所串起的头饰。
意识到似乎要开始发生什么事的亚特鲁,屏气凝神地观察着圣堂内的一动一静。不久一位仅在腰部裹着粗布,与裸身无异的瘦弱男子,从祭坛侧方被黑头兵给押了出来。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下场,瘦弱的男子,一面发出悲惨的喊叫声,一面用手脚挣扎地抵抗着。不过当阿布达比斜眼一看时,这个男子便当场晕厥过去,再也无法动弹。
阿布达比轻易地举起这名男子,双手上举,将男子高高展示在信徒面前。信徒们再次发出狂热的欢呼声。
在信徒的欢呼声下,司教像是展示猎物般看着男子,不久走到身前烧得沸腾的铁锅,将男子丢入其中。
看到这幕情景,亚特鲁不禁为之气结。
胸中充满了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嫌恶感觉。
——竟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丢入锅中烹煮!这根本就是恶魔的仪式!
亚特鲁拉上了幕帘,对于刚才所看到的情景仍余悸犹存。
——不能在这儿枯等,必须在礼拜结束前,尽快找到苏雅。
由于洞穴所有的信徒都集结在圣堂之内,因此在通路上并未与任何人相遇。
3
悄悄离开圣堂的亚特鲁,回到地下通路,在各个叉路中寻找着囚禁苏雅的场所。
一路上看到信徒们休息的宿舍,排列着桌椅的餐厅以及马儿休息的马厩等场所。避开在各个场所中士兵的眼线,亚特鲁在犹如蚁穴的通道中,确认了各个场所的所在位置。
最后终于发现了像是牢房一般的场所。
在这儿要躲开士兵的视线是很困难的,亚特鲁干脆佯装成同党接近,留守牢房外的两个士兵,以拳头和脚让他们同时倒下。
在昏暗的牢内前进,通路的左右两方,各设置了数间打通岩壁所凿成的监牢。
此处囚困在牢里的几乎都是青年或壮年男子。发现侵入而来的亚特鲁,囚犯们纷纷跑向靠近通路的铁牢旁,状似求援似地向亚特鲁喊叫着。
「等等,我现在就救你们。你们里头有谁会说罗门语的?」
在稍前一些的铁牢内伸出了一只手臂,有个会说罗门语的囚犯站了出来。
「你们为什么被关在这儿呢?」
「他们打算把我们变成军队或奴隶。这群恶鬼攻击附近的村庄,把村中的男人都掳了来,让这一带变成教团所属的势力范围。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以邪神阿尔法塞德的势力来击溃皮斯兰教与帕尔沙帝国。」
这名男子的回答,正如亚特鲁所猜测的一样。
「二、三天前,是不是有个小女孩被带到这来呢?」
简单地向这名男子询问后,
「啊!在最里头!」
这名男子弯曲着手腕向亚特鲁指示着。
——太好了!苏雅还平安!
亚特鲁飞快地跑向通道的深处。
「苏雅!亚特鲁来救你了!」
亚特鲁如此唤着,不久从某个牢房中伸出一只小手挥动着。
苏雅在牢里,她仍旧平安无事地活着。
亚特鲁赶忙跑进去,与牢房内侧的苏雅面对着面。
「亚特鲁,亚特鲁,亚特鲁!」
苏雅高兴地连续呼喊着亚特鲁的名字。
「夏利——?」
苏雅似乎走向亚特鲁询问,她的兄长夏利为何没有一起来救她。
亚特鲁于是比手画脚地将欧贝拉婆婆附在夏利身上,夏利昏倒的情况告诉了苏雅。
苏雅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不过在亚特鲁反复表演下,他似乎了解了亚特鲁动作中的涵义。抬起了脸向亚特鲁说道.
「畔多尔」
什么意思?不过亚特鲁已经没有时间可以向苏雅确认她话里所代表的意思,牢房的入口处已经渐渐传来了骚动声。
转头一看,黑头兵已络绎不绝地朝着牢房深处跑来。
「苏雅,我被发现了。抱歉,我一定会再回来救你的!」
亚特鲁脱去黑衣,拔出长剑,一面展开战斗,一面朝向出口处前进。
礼拜仪式似乎才刚结束,洞穴内到处都可见到信徒与黑头兵的身影。看到这名红发入侵者,人人都想要将他捉下来邀功。
亚特鲁用剑横扫着,拼了命地想要逃出地下通道。不过从后方又不断涌来了众多的士兵,似乎想用人墙挡住亚特鲁的去路。
在激战之中回过神来,亚特鲁发现自己已身陷在一个仓库般的场所。大概是黑头兵的武器房吧!在这儿并排着几列棚架,棚架上整齐放置着剑与长枪等武器。
——糟糕,入口被堵住了。
亚特鲁一面与用剑砍来的士兵们交战着,一面慌忙看着周围是否还有其他的出口。不过似乎看不到任何像是出口的地方。
正当亚特鲁并无法脱逃而感到焦躁之际。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士兵,竟出现了令人意外的举动。当两人的剑刃互击之际,男子小声地向亚特鲁问道。
「你是来救苏雅的吧!」
亚特鲁轻声地作了回应。
「假装战斗!我来帮助你脱逃!」
士兵如此说着,并用剑将亚特鲁推倒壁旁。
眼前的这位士兵,似乎已有一定的年事,从头巾下露出夹杂着白色的胡须。
「隐藏通道就在那里!」
士兵向亚特鲁递着眼色。
在摆放刀剑的棚架旁,有个垂下的幕帘。
虽然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脱逃,但现在似乎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亚特鲁毫不犹豫地钻入幕帘当中,在幕帘的另一侧,是条必须弯身才能通过的狭小通道。
——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对于帮助自己脱逃的事,心里感到无限的感激。
在脱逃当中,突然从后方传来了一声巨响,似乎是棚架倒落,刀剑散落满地的声音。或许是那位老兵为了帮助自己脱逃,所故意设计的吧!
穿过通道后的出口处,正好是间马房,而且这里似乎离洞穴的出口处已不远。亚特鲁感到相当幸运,在选择一匹马后,就将所有的马都放了出去,借以延迟士兵们的追击。
于午夜上演惊心动魄的脱逃戏码,此刻终于告一段落。
完全不知道方位,亚特鲁毅然催马,希望早点远离敌人的大本营。
在天亮前似乎已摆脱敌人的追赶,亚特鲁现在必须再回到夏提那哈迪村。沙漠上找不到任何可以栖身的处所,在尚未抵达提格雷斯河之前,只能催着马直线前进。
越过三条河,在微明的晨光下,夏提那哈迪台地的轮廓已隐约可见。转身一看,亚特鲁确定后方已无追赶的敌兵。此刻终于完全摆脱暗杀教团的魔掌。
回顾这次的出击,虽然并未达到救出苏雅的目标,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
能够直接目睹沙漠暗杀教团的生态,或许可以说是这趟出击的最大成果吧!
——不知道夏利现在的情况如伺?
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山道,亚特鲁终于回到了夏提那哈迪村。
在树下照料夏利的泰菈,此刻仍沉沉地睡着。
马儿的呜叫声让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啊!亚特鲁您回来了喔!」
亚特鲁向醒来的泰菈说明了此次任务失败的经过。
泰菈含糊地回了回话,便以手掌搭在夏利的额上,担心地向亚特鲁说道。
「不行耶!他身上的烧完全没退」
「他一直都是昏睡着的吗?」
「嗯!就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亚特鲁蹲在一旁,忧心地凝望着眼前的夏利。
在他身上虽然仍然不断冒出汗珠,但却已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
「再观察一天吧!我们轮流看着他。」
亚特鲁将自己在地下圣堂所看到的情景告诉泰菈。
「被囚禁在那儿的人那么多!你一定非常挂念他们吧!」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又不知会有多少村落将遭受黑头兵的攻击与掳掠。想到这儿,亚特鲁不禁眉头深锁。
「亚特鲁,这一夜你都还没睡。夏利有我照顾,你快睡一下吧!」
亚特鲁将疲惫的身躯躺在夏利身旁,不一会工夫便沉沉地睡着了。
4
「起来!赶快起来啦!」
被泰菈一摇,亚特鲁心想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跳起身来。
太阳高挂在天空中,此时似乎已接近正午时分。
「怎么了……」
泰菈用手指着身旁的夏利。
夏利似乎已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夏利!怎么样!你现在觉得如何?」
亚特鲁唤着他,但夏利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奇怪耶……」
泰菈紧蹙着眉,不安地说着。
亚特鲁用手搭在夏利的额上,发现他身上的烧已退了许多。
夏利虽然张开了眼,但瞳孔似乎对不准焦距。
正当亚特鲁想要将手挪开之际,夏利突然举起了手,将亚特鲁的手给抓了住。
「你知道吗?是我啊!我是亚特鲁!」
亚特鲁反握夏利的手说道。
夏利也紧紧握着亚特鲁的手,在他的口中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无法发出声音。
「难道你的眼睛看不到吗……?」
「啊!现在或许是这样吧!我相信您应该马上就能看到了……」
夏利又用他的另外一只手搭在亚特鲁手上,似乎正仔细确认着对方的身份。
「没关系!你一定能看见的!」
亚特鲁不断用鼓励的话语安慰着夏利,但夏利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你的耳朵也听不见了吗……?」
亚特鲁再三地向夏利问着,他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要回复体力,他的眼睛和耳朵一定就能恢复正常。夏利他一定很饿了,我们得找点东西给他吃。」
亚特鲁于是拜托泰菈到森林里采些木莓回来。
利用这个空档,亚特鲁将之前旅行所剩下的食物,一点一点地撕给夏利吃。
或许在进食后,恢复了些许的体力,夏利想要起身坐着。
「不要太勉强!」
亚特鲁唤着夏利,但夏利并没听到,还是想要站起身来,亚特鲁赶忙制止住他。
「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还不能急!」
夏利体力恢复的情况,让亚特鲁感到相当惊讶,但由于视力和听力都尚未恢复正常,因此还不能让他自由地行动。
在安置好夏利的同时,泰菈正好从森林中采了木莓,顺便也拿了些水回来。
「咦……?夏利他已经能站了吗?」
将木莓与水拿给夏利饮用之后,两人也喝了些水润喉。
亚特鲁此时才深刻体会到,带着泰盖一起旅行的好处。
「我们不能放过阿布达比,如果让他胡作非为下去,那么这世界一定会完蛋的!」
正如泰菈所言,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就必须即刻铲除邪恶的教团才行。
「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根据地,而且也大概了解了洞穴的内部结构,所以我相信下次再去的时候,一定会比这次顺利。」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现在就连救出苏雅也是困难重重,而且下一次也未必能够顺利进入洞穴中。你一个人会很辛苦的。所以下次应该要带我一起去才行。」
泰菈对于之前将他留下照顾夏利的事,似乎依然耿耿于怀。
「不!你不能去……」
「为什么!夏利现在不是已经醒了吗?」
亚特鲁赶忙让大声嚷嚷的泰菈安静下来。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好像有人朝这儿来了。」
原以为是敌兵,但却听不到任何的喧哗声。耳中似乎只听到一两头马的脚步声。
亚特鲁伸手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长剑。
「你静静待在这儿别动!」
向泰菈交待好后,亚特鲁走向前去,与乘马而来的士兵正面交锋。
「小兄弟,我并没有恶意。」
面前的这位士兵如此说道,并下马向亚特鲁走来。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你……你是帮助我脱逃的那位先生!」
看到站在眼前的这个熟悉身影,亚特鲁心中确信他就是那天帮助自己的那位黑头兵,原本紧绷的情绪也终于轻松了下来。
「我假装追赶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教团……」
老兵状似怀念地看着周遭的景物。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因为我听其他人说你想要救走苏雅。」
「咦……?你也认识苏雅吗?」
「啊!当然认识,因为我也是这个村庄的居民,我叫亚柯布。」
老兵解开头巾,露出了他的脸。他是个年纪约莫五十岁,在眉目间流露着慈蔼面容的中年男子,身材只比亚特鲁稍微高些。
「可是,村里的大人们不是都被烧死了吗……?」
「这是我们村人的辨识标记。」
这位叫作亚柯布的男子将手举到额上,撩起黑白参差的前发。
与夏利的前额一样,在他的额头上也刺有树叶图案的刺青。
「虽然我们的村庄遭到火攻,不过大部分的村民都是先被黑头兵杀死,村子是最后才被放火烧光的。我是个胆小懦弱的人,黑头兵一来我就乘乱逃出了村庄。本来想在沙漠中先避一避,不过却被折返的黑头兵给发现,将我捉了去,我为了活命,只好答应加入黑头兵团,为他们的司教效命。」
「原来是这样……」
亚特鲁也向他说了自己的姓名,并说明自己来到这儿的大概经过。
「看你小小年纪,就能为不认识的人甘冒奇险,在下真是感到羞愧啊!其实我早就想和教团撇清关系了!拖你的福,让我终能如愿以偿。」
「不……其实应该要道谢的是我才对,那时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根本就无法逃出他们的手掌心。」
亚特鲁伸出了手,诚挚地握着亚柯布的手。
「喔!顺便问你一下。我刚才就看到了,那边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他是我的朋友夏利。」
「果然是他,那其他的孩子呢?」
「其他孩子目前都平安待在多摩库斯库。只是,现在夏利他……」
亚特鲁将当天欧贝拉婆婆与夏利之间的微妙互动告诉了亚柯布。
「欧贝拉附身……?我过去看看好吗?」
亚特鲁引领亚柯布走到夏利身旁。
「啊!是夏利没错!谢天谢地!孩子们都平安。村子虽然都被摧残殆尽,但孩子们都还活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亚柯布看着夏利的睡颜,感触良多地说道。
「夏利现在既看不见又听不到,只好先让他躺在这儿休养。」
「等等!有个地方或许对他有点帮助……你跟我来。」
跟在亚柯布的身后,两人往森林的方向走去。
5
「这……!怎么会这样!」
走到森林深处之际,亚柯布突然停下脚步,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似地惊叫着。
亚特鲁吓了一跳,趋前向亚柯布询问他的状况。
「圣树……神体……」
亚柯布一面说着,一面跑上前去。
眼前所看到的是一棵巨大的桐树。亚柯布跑到这棵巨大桐树跟前,无语凝望着神树。
桐树后方的一棵巨木,似乎已被人砍倒在地上。从它盘根错节的树体来看,可以想见它也曾是棵高耸入云天的大树。枝干似乎比亚特鲁的身高还来的粗。
或许是遭人砍伐已久,在无数枝干的前端,已看不到任何树叶。树身的枝干看起来宛如黑而坚硬的矿物般,到处可见到龟裂的痕迹。
「这就是神体吗?」
「嗯,它就是村子的守护神。女神亚尔·雅典娜的圣灵就住在里面……一定是那些家伙干的好事!啊!怎么会这样呢……」
亚柯布的脸部表情因懊悔而显得扭曲,不断用手抚摸着这棵残存下来的桐树。
在桐树的树身上,还留有被斧头深砍的伤痕。
「圣树拥有令人不可思议的神力。你看!这里不是有个大洞吗?由于圣树拥有奇特的力量,所以不管是高烧、割伤、骨折、发疹、腹痛或是眼疾等任何病状,只要让病人在这个洞穴住上一晚,都能马上痊愈。不过近来已很少人会来这儿了……」
「啊!这样说来,只要带夏利来这里,那么……」
「而且对于夏利的血统而言,圣树除了治病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更深的意义!」
「对他有什么意义,可以告诉我吗?」
「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夏利的诞生就是要接绩欧贝拉,担当起村中新一代神官的角色。不!应该说他是欧贝拉要用来取代自己位置的人……」
亚特鲁回想起夏利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欧贝拉婆婆只教他如何使用神力,对于神官所应该扮演的角色,却并未向他提及。这或许只是刚开始吧!
「可是,为什么婆婆不将神官的位子传给他的儿子,而要传给他的孙子呢?难道就因为夏利身上拥有异于常人的神力吗?」
亚柯布不知是否该将实情告诉亚特鲁,欲言又止地将视线移向半空中。
「在欧贝拉消失的现在,我想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必要了……好吧!我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在外人的眼光看来,你们或许会认为夏利是欧贝拉的孙子,或许连夏利自己都这么认为,可是事实上,夏利却不是欧贝拉的孙子。」
「……?他们之间难道没有血缘关系吗?」
「不!不是这样!其实他们是亲子关系。」
亚柯布不是在向自己开玩笑吧!再怎么看也不可能……
光从年龄上来判断,以夏利现在十五、六岁的年龄而言,如果说夏利是欧贝拉婆婆的儿子,那么婆婆就是在七、八十岁时将他产下的。就算欧贝拉婆婆拥有不寻常的神力,要在那样的年纪生孩子,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欧贝拉为了断绝神官的血脉,一直到年老都没有生孩子,后来因为预见邪神阿尔·法赛德的复活,为了要抵抗这股邪恶的势力,才产下了夏利。」
「当时的欧贝拉当然没有向外界公开这个消息,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这样的。夏利才刚出生,便给人当了养子。所以他与苏雅虽是以兄妹相称,但事实上他们却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
在没有任何可靠消息的此时,亚特鲁除了相信亚柯布之外,已别无其他选择。
「欧贝拉产子的场所,就是在圣树的空洞中。所以对于夏利的血统而言,圣树还扮演着另一样特别的角色。在很久以前,村中早就有新一代神官将在圣树中诞生的传说,据说这一位新神官,就是女神亚尔·雅典娜派遣来到人世间的神灵化身。」
对于这一连串难以置信的讯息,让亚特鲁陷入更深一层的混乱状态。
「你的意思就是说,夏利是世间的神吗?」
「是的,是这样没错!」
身负对抗邪神阿尔·法赛德使命的夏利,目前正陷入最糟糕的状况之中,双眼双耳都无法使用。而原本可作为治病之用的圣树,却早被黑头兵团砍倒在地。
亚柯布目睹村民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柱「圣树」,如今被黑头兵团践踏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感到垂头丧气。亚特鲁则对于医治夏利的希望落空,也同样地感到失望。
「事已至此,再怎么难过都没用了。我们回去吧!」
亚特鲁将手放在亚柯布的肩上,轻声地安慰着他说道。
在回到村庄的一路上,亚特鲁从亚柯布那儿听到许多关于夏提那哈迪村的事。
「教团攻击这里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要歼灭夏提那哈迪村的村人吗?」
「他们……」
亚柯布好像要说什么似的,但话到口中,却缩了回来。
亚特鲁记起欧贝拉婆婆曾经说过,暗杀教团之所以攻击这里,就是想要从这儿得到一样东西的话语。
「教团不是想要夺取村里的什么重要东西吗?」
听到亚特鲁的问话,在亚柯布脸上更写着该不该向亚特鲁诉说的犹疑表情。
「这只是村中的传言,至于是不是真实的,我也不很清楚……」
事先说明这只是自己听来的传言之后,亚柯布就慢慢地向亚特鲁说出,有关于夏提那哈迪村最重要的秘密。
「就像本村信仰女神亚尔·雅典娜一样,信仰邪神阿尔·法赛德的阿里巴赛村,过去也曾经拥有他们的神体。」
「但经过百年前的圣战后,败北的部落全都被迫改信唯一的真神阿拉。只要是有关原始信仰的塑像、教典或是神事祭器等物品,都已被消灭殆尽,阿里巴赛村也不例外。」
「预言家穆哈玛特所率领的圣战军,为了防范杀戮之神阿尔·法赛德的复活,避免在将来发生万劫不复的惨剧,因此对于从阿里巴赛村那里夺来的神体不得不谨慎地处理。而封锁阿尔·法赛德力量的最佳良策,就是将阿里巴赛村的神体放置在本村……」
「啊!原来如此!」
两村之间的关系终于出现了重大线索,亚特鲁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教团的目标或许就是阿里巴赛村的神体。为了夺回阿里巴赛村的神体而攻击夏提那哈迪村,这或许就是存在于两村之间的因果宿命。
「传说毕竟是传说,如果神体果真在我们村庄的话,应该会藏在村庄的某个地方吧!不过在这几十年来,村里的居民却从未有人见到过传说中的神体,我想这么重要的神体,应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看到的,或许只有神官欧贝拉才知道他的处所。穆哈玛特将神体放在本村,据说是欧贝拉前一代神官时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继承神官位置的欧贝拉婆婆,应该会知道神体的处所。」
「大概吧……即使欧贝拉还在,他或许也不愿意向外人诉说关于神体的事,而且现在就连欧贝拉也都消失了,神体的实情究竟是怎样,就更难确定了……」
亚柯布说得没错。欧贝拉婆婆不向任何人诉说神体的事,或许是认为这才是保守神体秘密的上上之策吧!
「亚柯布先生,在你身陷教团的那段期间,你应该知道他们是如何行动的吧!黑头兵团越过国界去寻找孩子们的踪迹,这件事是否也和寻找神体有关系呢?」
「教团的决策向来都是由司教决定的,下级人员就只能奉命行事而已。苏雅被捉去的消息也是我听别人说才知道的,所以我平常会多注意牢房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动静,那天刚好就看到你到那儿要救苏雅。」
「对了!那儿的礼拜仪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喔!你应该也看到那尊巨大神像了吧!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司教阿布达比,好像想将魂体灌注在神像身上,如此才能让神像行动。每晚都举行的那种血腥祭礼,似乎就是为了让神像行动才举行的。」
「司教究竟想利用神像作什么呢……?」
「喔!因为那尊神像就是杀戮之神阿尔·法赛德的躯体。」
黑头兵团的庞大势力如果再加上巨神的威力,教团就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对象了。司教阿布达比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就算要一口气攻陷首都巴布洛那斯似乎也不是件难事。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的人民遭受教团的攻击,必须尽快粉碎他们的野心才行……
「为了弥补我当初苟且偷生的罪孽,我也要和他们拼了。让我们一起打这场战!」
「当然!」
两人如此约定的同时,转眼间已到了村中。
6
「哼!你们把我丢下不管!两个人到哪去了!」
抵达村庄时,太阳已开始西倾。留下来照顾夏利的泰盖,显得有些不悦。
亚特鲁赶忙赔着不是,并且向泰菈介绍了身旁的亚柯布。
一直到现在,夏利仍沉沉地睡着。
「他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我叫他好几次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泰菈似乎忘了夏利现在听不到任何话语。
「如果没有治疗方法的话,就让他躺着睡觉好了。」
泰菈向正在探视夏利的亚特鲁与亚柯布说道。
如果现在从村子出发,那么一定无法在日落前抵达教团的地下要塞。
虽是如此,依夏利的状况来看,在明天天亮前,谁也难以保证他就一定能听声视物。
看着夏利安稳的睡容,亚特鲁突然想起苏雅在牢房中对自己所说过的话。
——苏雅那时一直向我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亚特鲁的脑海中不断传来那句自己所听不懂的话语。
——他到底想跟我表达些什么。
想告诉我圣树拥有治病的力量吗?还是……
——那时他确实一直向我重复着「畔多尔」这句话。
正好亚柯布在一旁,亚特鲁于是向他请教,「畔多尔」这句话在本地的语言中,究竟代表什么涵义。
「『畔多尔』在本地的语言中,是泉水的意思,怎么了?」
亚柯布的回答让亚特鲁感到意外。
「是森林里的泉水吗……?」
「村中的泉水只有一处。」
「那么,那里的泉水是不是有治病的能力呢?」
「嗯……很遗憾,我没有听谁说过。」
亚柯布的回答,让亚特鲁的期待落了空。
——不过一直向自己说这句话的苏雅,应该是想向自己表达些什么才对。
「那里的泉水,是大家平时都在使用的吗?」
「不!我们生活用的水源都是从村中的水井里取得,用丕着到那里去提。而且那里的泉水既冷又深,村里的大人们都不让孩子们到那里嬉戏……」
这样说来,隐藏在泉水处的秘密,或许只有他们兄妹俩才知道吧!
「那我们把夏利带到那处泉水看看好吗?」
亚特鲁向两人提议说道。
「好吧!如果一直在这儿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亚柯布赞成了亚特鲁的看法。
扶起了夏利,牵着他的手,一行人朝向泉水处前进。
夏利的双眼虽然依旧无法视物,但他似乎明白身旁的人要将自己带往何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嫌恶的情绪。
不知经过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泉水处,眼前的泉面虽不宽广,但似乎有相当的深度。泉水十分澄澈,但往下看却看不到泉底。感觉上泉底应该长满了藻草等水底植物。
「夏利,你知道我们来到泉水处了吗?」
亚特鲁将夏利牵引到泉旁,将夏利的手浸在水中。
这时从夏利的喉咙中好像要诉说出什么似的,但他依然无法发出声音。
然而从夏利的反应来看,亚特鲁似乎找到了一丝光明。
——这里的泉水一定有它特殊的作用!
当亚特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夏利时,夏利竟出现令人意外的举动。
「怎么了!夏利!你为什么要……」
亚特鲁呆立在一旁。身旁的夏利开始褪去身上的衣服。
「讨厌!在我们女孩子面前……」
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泰菈却没有礼貌性地将视线避开。
顷刻间夏利已脱光身上的衣物,全裸着身体。他有着纤细而优美的体态。皮肤十分光滑,不因身体的异状而失去光彩。
「他好像想跳进泉里!快!快阻止他!」
当亚柯布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了。水波高高溅起,夏利的身体己没入水中。
亚特鲁感到大事不妙,也来不及脱去身上的衣服,赶忙将背上的剑丢在一旁,跟在夏利之后潜入泉底。
夏利摆动着四肢,快速地向泉底游进。
亚特鲁一路上只是一味地向下游去,拼命地追赶在夏利之后。
——这里的泉水究竟有多深?渐渐地,亚特鲁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而冰冷的泉水也开始像针一般地刺痛着自己的皮肤。湖底的景象缓缓漂动着,细长的藻草随着湖水的动向,左右不定地摆晃着。
裸露身体的夏利,钻进藻草林中,此时不知发生了何事,从藻草的缝隙处,突然露出从湖底射来的光束!数道光柱,从湖底的一点向上放射开来。
——那里究竟是……
水性不如夏利的亚特鲁,也跟在夏利之后,进入了藻草林中。
手脚被藻草牵绊着,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思前进,拨动藻草再度潜进一段时间后,在藻草的缝隙间已可见到光源与夏利的身影。此时夏利伸出双手悠然地漂浮在光源之前。
在昏暗的湖底,隐约可见到正方形的光源。
——夏利究竟想在那儿待多久!
胸腔中的氧气已经用完,憋气的忍耐力已达极限。如果放下夏利不管,又担心他会在这里溺毙,亚特鲁强忍住身体的不舒服,决定将夏利救出。就在此时,夏利的身体突然间开始快速地向上漂浮而来。夏利的样子似乎变了,身体好像变得椭圆。
亚特鲁虽想靠近光源查探,但已没有再往更深处潜去的能力,于是跟在从眼前漂浮而上的夏利身后,朝水面上浮去。
「夏利!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亚特鲁一面叫唤着,一面游近夏利。他的样子还是很奇怪,看起来有点圆鼓鼓的。
「发生什么事了?」
岸边传来亚柯布担心的叫喊声。
「我也不大清楚!」
亚特鲁回头向亚柯布答话后,迅速地向夏利游近。
越接近他越觉得怪异,夏利的身体,似乎被一层透明的膜给包裹了住。
亚特鲁对于夏利身体所产生的异变,感到惊讶不已。
被包裹在透明薄膜中的夏利,此时一动也不动,难以判断究竟是生是死。
亚特鲁戒慎恐惧地用手触摸覆盖在夏利身体之外的薄膜。薄膜的表面十分黏稠,具有相当的弹性,似乎只要一压它,就会弹开。
忍受着难以形容的触感,亚特鲁以手腕穿过薄膜之下,将夏利带回岸上。
「怎么会这样!好恶心喔!」
看到异样的夏利,泰菈口无遮拦地说出自己的感觉。
亚柯布呜的一声,强哽住喉咙,无言地把手伸出将夏利拉上了岸。
「一定要给他一点空气才行……」
亚特鲁想要拿起身旁的剑,帮夏利刺开薄膜。但伸出的手却被亚柯布给抓了下来。
「不要,这样应该对他比较好。」
亚特鲁心想亚柯布的话似乎有根据,于是便听从他的意见,将手上的剑放了下来。
「你们看!你们看!颜色变了!」
回头一看,原本透明的薄膜,有一部分已经变得白浊与斑驳。
不久白色的部分渐渐扩散开来,整个薄膜最后都变成白色,再也看不到夏利的躯体。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真的不会有事吗?」
亚特鲁不安地询问着亚柯布。
「应该不会有事吧!」
亚柯布看着全部变为白色的膜块,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