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管理局统合情报部课长希儿蒂高朵·华兹华斯紧握递到手中的药,沉默好一段时间。
她颜色深沉的碧眼,凝视着缘的模样。
老实说,他的模样凄惨。这点缘也有自觉。
由于锁骨被咬碎,所以连同左手整个被夸张地固定住;另外脚的肌腱断掉,所以不撑拐杖就无法独自行走;要缝合全身的伤到底需要多少针,这问题他连问都不想问。
内脏的损伤也比想像中严重,直到现在医生还是禁止他摄取固体食物。
虽然被主治医生半错愕地说真亏你没有死这种事,已是家常便饭,但惹蕾贝卡哭,倒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模样便是如此凄惨。
普通人的话,没有一命呜呼,也会变成苟延残喘、谢绝会客的状态。
所以,原本应该由他去拜访身为委托人的希儿蒂高朵才符合常理,但这次缘是请对方到事务所一趟。
在这里的话,就算遇到什么袭击,也比其他地方容易应对。
希儿蒂高朵坐在沙发上,背后跟着机器人「十二神」阿瑞斯。在略嫌脏乱的事务所中,她身上那一丝不苟的套装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她一踏进事务所就看到缘的模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有事先告知她,因为受伤才请她到事务所一趟,但她似乎没想到伤势这么严重。
在说明拿到药的经纬时,她也表现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缘大致说明完后出言催促,她以些许慌张的口吻问道:
「伤、伤口有多严重?有后遗症吗?」
「——我平日有在锻链,所以没事的。」
缘没想到对方会问这种问题,有些目瞪口呆地回答。
发问的人也为自己吐出的话语吓了一跳,连连眨眼。
然后,她快速地补上一句。
「医疗费也能以必要经费的名目申请喔。」
「那还——真是感谢。」
应声之后,缘噗哧一笑。
这一笑牵动伤口,让缘面带笑容地扭曲表情呻吟。
希儿蒂高朵急忙起身。
「抱歉,我没有要逗你笑的意思。」
她歉疚地这么说,这让缘笑得更开了。
「你真是个怪人。」
缘一边被疼痛跟笑意夹击,一边说道。
这次的工作,就算缘失败丧命,也跟统合情报部毫瓜葛——原本应该是这种条件。
但说出这种话的希儿蒂高朵,却在看到缘的伤势后动摇。
她看来不谙世事,另一方面却又为割除管理局这巨大组织的毒瘤而战——两者差距太大,让人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缘朝被自己说是怪人,而露出遭受意外批判表情的希儿蒂高朵说道:
「区区一个侦探的死活跟你要做的事情比起来,根本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你别说傻话。」
在她那直至方才还带着狼狈色彩的蓝色瞳孔中,点起坚毅的光辉。
「人命是小事这种事,我一次都没有想过。」
「——那还,真是辛苦呢。」
感觉她不单只是在说表面话的缘,打从心底如此说道。
但这似乎没有传达给她——不止如此,她似乎认为缘在嗣侃她,眨眼闻她的肌肤染上朱红色。
「我看来像是那么没人性的人吗?」
「不、不,刚好相反……」
希儿蒂高朵锐利的眼光,让缘口齿不清起来。
但希儿蒂高朵并没有放过缘所说的话。
「相反是什么意思?」
「啊——该怎么说,那个,你看嘛。」
尖锐无比的追问让缘支吾其词,同时别开视线。
希儿蒂高朵踏上的,绝对不是条平坦的道路。
她暴身于随时有人想要她性命的危险之中,这应该也会牵连到想要支持她的人。
然而只要是以命相博,终有一天会有人丧命。
每每发生这种事,她的内心就会为之动摇、痛苦,为自己所迈进之道路的严苛而重挫。
脑中无聊地想到这些事的结果,使缘吐出刚才的台词,但要一一解释实在令人害臊。
缘困扰地搔着头,视线游移不定。
最后他说出的话中,混有某种败北的音色。
「你看起来不像没人性的人。」
「那就没有问题。」
不知道这样她是不是能够接受,总之希儿蒂高朵轻咳一声,缓和视线。离开座位探出身子的她重新坐回沙发,把缘交给她的药收进桌上的公事包。她把公事包交给背后的阿瑞斯,同时从阿瑞斯手中收下一模一样的公事包。
「里面装有剩下的报酬。」
「啊,关于那个。」
缘把准备好的便条纸,放在希儿蒂高朵面前。
「能帮我把它全数捐给这地址的孤儿院吗?」
「这些金额全部吗?」
希儿蒂高朵伸出手指拿起便条纸,有些惊讶地拉高了声音。
「这是,下层?有什么吗?」
「一间小教堂。」
缘有些难为情地调整坐姿。
希儿蒂高朵哼了一声,细心地折好便条纸。
她一边把纸收到套装口袋,一边微侧着头问道:
「我能请教理由吗?」
「…………」
缘想说些什么地张开嘴,才发现自己无法好好说明。
若要整理成一句话,那应该是为赎罪,但缘自己却不认为,做这种事能偿还什么。
可是他也无法把那件事,切割为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到头来,这不过只是为替自己的软弱做个了断,好让他得以继续前进罢了。
因此缘脸上浮现类似嘲讽,但却比嘲讽更为扭曲些的微笑。
「我只是在想,能不能用钱买张通往天国的车票而已。」
「——你还好吗?」
缘戏谵地答出的话,让希儿蒂高朵皱眉,探出头观察缘的表情。
搔动鼻腔的芬芳香气,让缘回过神来抬起头。
她一脸担心地凝视着自己。
缘诧异地想:「自己的语气有这么凝重吗?」手掌磨蹭自己的脸颊。
「我开玩笑的。」
「你累了呢。」
希儿蒂高朵这么说完后伸出手。
有些凉快的温柔触感,微微撩起缘的前发。
「好像也有点发烧。」
「哎,毕竟我受伤嘛……」
上次被人用手掌测量额头的热度是孩提时代的事,因此缘有点狼狈。
但她极其自然地收回手,表情有些困惑地把触碰缘的手指贴到自己额前。
「总之,现在要以疗养为重。」
「有工作吗?」
老实说,以他现在的状况,要工作几乎是不可能。
如她所说,缘也知道现在需要把恢复健康排在第一顺位。
但若不做点什么,他会觉得郁闷。
「不然先说给我听听吧。」
「——就只是听听而已喔。」
缘一催促,希儿蒂高朵就瞄了背后的阿瑞斯一眼。
他点头回应,从放在脚下的皮箱中拿出几张文件,排放在桌上。
最上面的文件,有一张被回纹针固定住的照片。
看到它的瞬间,缘神色一变。
希儿蒂高朵没有发现这件事,伸出手指轻敲照片。
「这虽然是他年轻时的照片,不过他是魔术组织『源体(译注:Sephiroth,卡巴拉思想中十种源质[Sephirah]的合称,十种源质分别为王冠、智慧、理解、慈悲、严厉、美丽、胜利、宏伟、基础、王国,描画源体最有名的图像,便是所谓卡巴拉的生命之树。)』的成员——」
「第四源质,『慈悲』的诺耶耳。」
缘开口打断希儿蒂高朵的说明。
「你知道他?」
希儿蒂高朵抬起头,这时她才发现缘表情上的变化。
照片里的,是一位脸上还残留着稚气的少年。少年应该是跟双亲站在小小的独栋房子前,一起浮现笑容。
缘凝神瞪视的双眼中,明显地藏有杀意。
「在我离开『方舟』的时期,曾受到他不少照顾。」
但他的语气平淡,让人感觉不大出情感。
「这家伙怎么了吗?」
「我收到他秘密入国,进入『方舟』九号的情报。」
希儿蒂高朵一边为缘的态度感到诧异,一边解释。
「目的不明。但是『源体』的成员几乎都是危险人物,被列入管理局的黑名单中——即使如此,他还是入国了。这应该是有人从中牵线。」
「简单来说,是要我调查诺耶耳入国的目的,对吧?当然还包含揪出从中牵线的人物。」
希儿蒂高朵并不点头同意凝神瞪视照片的缘所说的话,而是窥探缘的表情。
然后,她隔着镜片射出严峻的视线。
「这是工作喔,紫堂缘。」
「——我知道啊?」
这次轮到缘一脸诧异。
希儿蒂高朵以真挚的表情凝视着缘,但不晓得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不明白什么,她短短地吐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对方是源质级的『魔导士」——是你那身体无法对抗的对象。不过看来,这你比我还要清楚呢。」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缘轻浮地说完后,拿起烟盒。
希儿蒂高朵皱起眉头。
「香烟对伤口不好。」
「这东西对身体反而好啊。」
希儿蒂高朵以受够了的神情看着缘点烟,她可能以为那是烟枪常用来替自己辩解的说词。缘也不打算特别说明,这东西跟一般香烟不同。他缓缓吐出烟,手指向桌上的文件。
「这工作我接下了。等我一能动,就立刻上工。」
「我刚刚也说过,你得优先把身体养好。」
希儿蒂高梁似乎感觉到什么隐忧,语气强硬。
她的气势让缘身子微微向后退,接着浮现苦笑。
「我也没那么有勇无谋。」
「——那就好。」
虽然希儿蒂高朵看来还是一脸怀疑,但还是先接受了。
即使如此,她没忘记再三嘱咐。
「工作的内容如你所说,只有查出诺耶耳的目的跟协助他的人,并不包含与『魔导士』之间的战斗,这你千万切记。」
「——我知道啦。」
缘露出不懂为什么要以自己会乱来为前提谈这件事的表情,颔首同意。
怎么可能乱来。
他打算以万全的状态,葬送「魔导士」诺耶耳。
「不过,说到乱来,你也一样吧?」
虽说不上是还以颜色,但缘语带讽刺。
「若没有你,那药就没有意义。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自己。」
「为什么?」
希儿蒂高朵杏眼圆睁。
「只要把这药交给马可米朗博士,就算没有我,药也会被分析、改良才是。」
「然后像这样做好的药,要由谁送到世界上呢?」
缘深深叹息。
「就算要对抗管理局上层跟黑手党也要完成这件事,会愤慨地说出这种乱来的话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听你的语气,讲得好像我是个不瞻前顾后猛冲的傻子。」
希儿蒂高朵半翻白眼,虽然她讲得像在责备缘,但话声中带有自嘲的音色。
由于受伤的缘故,缘无法耸肩,只好促狭地微微一笑。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在你身上下了重注。因为无论如何,我都得拿到从那个药中制作出来的『李维加尔多症候群』特效药才行。」
缘表面上一派轻松地说道。
「如果在那过程中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就当做售后服务。若你要我解决碍事的家伙,我就动手。」
「你什么时候变杀手了?」
希儿蒂高朵把这当作是说笑,脸上浮现苦笑。
缘当然是认真的,不过他把真正的心意藏在笑容底下。
「我只是要你在特效药完成前,不要松懈。」
「当然,我是如此打算。」
希儿蒂高朵以优雅的动作起身。
「除了『魔导士』之外,如果还有什么,我再联络你—保重。」
希儿蒂高朵表示不需送客,径自走向玄关,这时她的目光停留于窗边的花瓶上。
那是从杨的妹妹莉妍手中接来的雪花莲。
「你会拿花装饰啊。」
「那是别人送的。」
缘说完之后,她以奇妙的表情回头。
「你知道雪花莲的花语(译注:雪花莲,花语为纯白的爱、希望。但在送人时,则是希望你死的意思。)吗?」
「不知道,怎么了吗?」
缘一脸狐疑地问道,希儿蒂高朵脸上浮现迟疑的表情。
可是最后她轻轻摇头。
「抱歉,是我误会了。」
她留下这句话,带着阿瑞斯离开事务所。
缘什么也不做地盯着关上的门看了好一阵子。
最后,他之所以会移动,是为了拿起桌上的照片。
他轻晃夹在手指中的照片起身,走到墙边。
房间内侧的墙壁挂着用大头钉胡乱钉上便条纸跟请款单等东西,尺寸略大的软木板。缘用一只手灵活地钉上照片。
看着照片的缘眼中泛着一股哀伤,方才的杀意恍若错觉。
「你一直都在做些什么啊,诺耶耳。」
缘出声询问不可能答话的照片。
「我还不原谅你。见面的话,我一定要将你——」
缘自言自语到一半中断,就这么持续矗立于原地,动也不动。
2
缘浏览播放在全像面板的新闻报导,唇瓣绽开笑意。
有条标题上写着大型制药公司欧伯斯开发非法药物受到检举,被警方强制搜查。据说管理局干部也有几个人跟这件事有关系,已经接受侦讯。
看来希儿蒂高朵顺利地完成了这件事。
「你看来很高兴呢。」
身旁手撑着脸翻阅杂志的蕾贝卡注意到缘的表情,翘起单边眉毛。
「是啊。」
缘回转荧幕到蕾贝卡眼前,拿起咖啡杯凑到嘴边。蕾贝卡看完一通报导之后,感佩地叹出一口气。
「不愧是希儿达小姐,真厉害。」
「怎么,你认识啊?」
缘虽然有告诉她潜入欧伯斯制药公司是管理局委托的工作,但没有提到希儿蒂高朵的名字。
蕾贝卡用食指轻转荧幕还给缘。
「因为爸爸的工作关系。」
「啊,这样啊。」
希儿蒂高朵本人说话时,也给人她认识蕾贝卡父亲的感觉,所以就算认识他的女儿蕾贝卡,也并不稀奇。
「不过,这算是挺重大的事件吧。希儿达小姐不知道有没有事?」
「应该没问题,那人看起来很坚强。」
至少坚强到就连自己的车被枪击、被榴弹炮攻击都能承受得住的程度。缘在心中加上这么一句。
听他这么说,蕾贝卡出声抗议。
「你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耶,缘。」
「喔?」
蕾贝卡挑衅的发书,让缘冷冷一笑。
「那么,就麻烦你说明清楚吧。我搞不清楚什么?」
「你看嘛,以前缘的爸爸不是说过吗?武士对三个儿子说教的故事,那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看来蕾贝卡提到的是日本战国名将,毛利元就轶事的「三只箭」的故事。
「我记得喔。虽然一支箭很快就会折断,但若是三支就折不断——所以兄弟三人要齐心协力的故事对吧?」
「没错、没错,就那个。」
缘帮她回答之后,蕾贝卡志得意满地点头。
「就是那样啊。」
「就是哪样啊?」
她似乎打心底以为这样就能说明一切,所以当缘皱起眉头时,蕾贝卡不满地嘟起嘴巴。
「拜托,你振作一点好吗。虽然一支希儿达小姐很快就会被折断,但如果有三支,就没问题的意思不是吗?」
「该振作的是你吧,蕾贝卡。到底一支希儿达小姐是什么东西啊。」
被缘指出问题的蕾贝卡,似乎自己也不大了解意思,微侧着头思考。
这时,缘瞥见她脖子上紫红色的斑纹。
他感觉到心脏被紧握住般的疼痛,但绝不表现在脸上。
他多次拜访正在分析药的阿尔巴特·马可米朗博士,听说进展得很顺利。
不过,虽然没有公开,但果然还是有来自各方面的阻碍。
由于阿尔巴特有生命危险,因此他一步也踏不出研究所的状况,至今依旧持续着。
身体还没痊愈的缘,也在收集诺耶耳的情报时,地毯式地教训过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可是这根本没完没了。
在欧伯斯制药公司的事情公诸于世之前,列吉鄂家族早已撤离那栋房子,所以无法击溃其一的始作俑者,而这也加速了状况的恶化。
然后,欧伯斯制药公司研究、开发的,到底是什么违法药物的情报泄漏出去——或是被人故意流放出去—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情况一定会比现在更混乱。可是无论如何,他非得守住阿尔巴特,请他做出特效药才行。
为了这目的,他早就做好无论是多么肮脏的工作,他都不会推辞的觉悟。
蕾贝卡不知道缘内心的想法,也不能让她知道。
她以缘所期望的明亮表情,不经大脑地说道:
「不,我想说的是,希儿达小姐也会因为辛苦而受挫。」
「不用你特地解释,这点事我也知道。」
缘讽刺地笑,知道自己被耍着玩之后,蕾贝卡鼓起腮帮子。
这时候,咖啡店「Car pool」的门打开,一个客人走进来。
缘虽然惊讶地觉得难得,但盯着对方看也不恰当,所以他下意识地别开视线。
新来的客人环顾空荡荡的店内之后,笔直地朝吧台走来。
然后不知道为何,那人坐到缘身旁。
明明还有很多空位,为什么——缘这么想,斜眼看向那客人。
他差点大喊出声。
身穿连帽T恤、牛仔裤,脚踩帆步鞋,打扮轻松的那女人,把长长的金发绑成麻花辫垂在背后。
「有欧洽塔(译注:油莎草块茎、水和糖调配而成的饮料。)吗?」
她进入店内后也不拿下环绕式镜框的太阳眼镜,直接朝老板搭话。
这位就算缘瞎了也不会认错,拥有褐色肌肤的那女人,正是爱丝梅劳妲·洁卡。
老板对她的要求默默点头。
缘一边劝戒自己要冷静应对,一边开口问道:
「欧洽塔是什么?」
「我国家的饮料,很好喝喔。」
她轻松地回答。
看来她没有打算突然拿枪指向自己。
不过比起这个,爱丝梅劳妲的故乡应该是西班牙,为什么那种地方的饮料会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这里啊?缘莫名地在意这件事。
「老板,为什么这里有那种东西啊?」
人在吧台里面准备着什么的老板,为缘的话停下动作。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移动头,微微看向上方。
当缘想着这人沉默寡书,或许不会回答时,老板细声嘟哝道:
「我拿到不错的油莎草块茎。」
「——原来如此。」
要判断那是不是问题的答案实在困难,总之缘点了点头。
「哎呀,你朋友?」
缘正要问爱丝梅劳妲来意为何时,蕾贝卡探头过来搅局。
缘轻轻啧了一声。
爱丝梅劳妲跟蕾贝卡看过彼此的脸,而且蕾贝卡应该对她没什么好感。
还是想个办法蒙混过去比较好。
缘如此判断,正当他要开口时,爱丝梅劳妲先低下头。
「在研究所时拿你当人质,真是抱歉。那时我在工作中,还请见谅。」
「嗯?」
一开始蕾贝卡很诧异,但在检证她的发言内容时,似乎注意到了。
注意到的瞬间,她从臀部枪套拔出枪。
爱丝梅劳妲也反射性地从连帽T恤里掏出枪。
皇后跟KKV在缘眼前互相瞪视。
缘烦闷地想着这真是最糟糕的发展时,背后的店门再次开启。
他一回头,看到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手持冲锋枪就要冲进来。
枪声从缘左右响起。
从两把枪射出的子弹,各自打中男人的胸部跟身体,他闷哼一声倒地。
「他是谁啊?」
怎么开枪了才在问这个?虽然缘脑中这样想,但袭击者不只一个,车一台台停到门口大马路旁,黑色西装的男人们活像冲锋陷阵般涌进店内。
缘抱住蕾贝卡跟爱丝梅劳妲的腰,跳到吧台另一侧。
下一刹那,数不清的子弹蹂躏店内。
子弹逐一在墙上留下弹痕,拦腰折断的椅子被射飞,桌子瞬间化为木片。
咖啡豆如雨水般撒下,老板在吧台角落发出绝望的呻吟声。
「这吧台还真是坚固。」
在这种状况下,吧台居然没被子弹射穿,爱丝梅劳妲为此感到惊艳。
「因为常被找麻烦,所以这是特制的防弹品。」
当缘说明的时候,蕾贝卡探出身子。她上半身压在缘身上,揪住爱丝梅劳妲的衣领。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正被追杀。」
爱丝梅劳妲对蕾贝卡凶暴的态度既不害怕,也没感到丝毫不悦。
虽然压在自己身上的硕大胸部是蕾贝卡的,但真舒服——本来脑中这么想的缘,听到爱丝梅劳妲的话灵光一闪。
「是乔卢佐·列吉鄂吗?」
「真亏你知道。」
她的声音中带有惊愕的音色。
这次的事件让欧伯斯制药公司被纳入管理局的管理之下,判断这样得不到报酬的爱丝梅劳妲打算尽早离开「方舟」,回归祖国。
可不管是陆海空的哪条路线都被人阻挠,她出不了国,无处可去,只好来拜托缘。
就缘所知,到目前为止,知道有「变异」后仍保持着人应有样貌的爱丝梅劳妲这号人物存在的人,只有自己跟乔卢佐。
他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如此贵重的样本。
「你是从哪知道这里的?」
「从情报贩子口中听来的,是个叫小虾米的家伙。」
缘拂开从头顶上方撒下的咖啡豆,脸上表情扭曲。
以那男人的个性,一定是觉得有趣才告诉爱丝梅劳妲的。
缘决定日后要好好找他抱怨这件事,不过现在得先收拾眼前状况才行。
虽然之前的伤势还没痊愈,不过有这两人帮忙的话,区区黑手党应该可以轻易解决——缘如此判断。
「你们两个,不要搞错瞄准的对象喔。」
「了解。」
「……知道了啦。」
爱丝梅劳妲的回答简洁有力,蕾贝卡则是不情愿地点点头。
缘吊起嘴角,漾开笑容。
「那么,我去征收店的修理费。」
接着缘动手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