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们的毕业典礼
从早上起便晴空万里无云。
多亏了昨天的那场大雨,空气已经被冲洗得非常清新,一大早就让人感到神清气爽,虽然有点冷,却已经不像先前的严冬那么刺骨。
「毕业典礼?今天!?」
「没错。」奏对身旁的艾札克说道。
「一、二年级今天就开始放假,不过在校生代表必须出席,所以我才要去学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人晚一点也会到校欢送学长姐。」
「怪不得,我才在想今天上学的学生怎么这么少。」
「在校生代表听起来好像很不错,事实上只是打杂的。」
「今天一定会很忙。」奏充满了干劲,他因为长期生病受人照顾,所以只要一想到这次能够反过来为他人服务就觉得非常高兴。
因为两辆车都还在修理,所以他们今天很难得地走路去上学,从家里出发大约走个十五分钟就会到校。对以前还在生病时的奏来说,即使只是这么短的距离也是一种重度劳动,然而现在走起路来轻松愉快,而且和艾札克走在一起一点也不会无聊,奏感到很不可思议。
「走路上下学真不错,好不容易能用自己的双脚走路……啊!艾札克,有树蛙耶!」
奏发现某住家的庭院树下有一只小小的青蛙,赶紧叫艾札克一起过来看。
「……真的耶,这么早起,已经从冬眠中醒过来啦。」
「一定是因为天气突然变暖,所以它才会迫不及待地跑出来透透气吧,昨天艾札克的肚子就像这样。」
「早就消化掉了啦,你看。」
艾札克翻开衣服让奏看他的肚子,奏连忙阻止,深怕别人投以异样眼光。
可以在路上闲逛也是走路上学的好处之一,可惜今天没有那种闲情逸致。
「糟糕,集合时间快到了!」
最后,两个人不得不加快脚步赶路,校门口竖立着写着『毕业典礼』四个大字的看板,正门也设置了家长与来宾的接待处。
「再见啰,典礼结束后我会打电话给你。」
「奏!」
听到艾札克的呼喊,奏回过头去问道:「什么事?」
奏发现用三角巾吊着左手臂的艾札克明明一脸严肃地看向自己,却回答:「没事。」
「……反正小心一点,把聚集在体育馆等场所的人当人质是恐怖分子惯用的手法。」
「人质?不会吧。」
「说不定敌人会要胁大家把你交出来。」
愉快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至少今天会有很多外人进出体育馆,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嗯,晚点见了。」
奏忧心忡仲地快步进入体育馆内。
艾札克目送着奏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为止,不知不觉中,朱德已经悄悄地站在身后,贴近始终站在体育馆外的艾札克耳边说道:
「你今天的作战任务就是『什么都不做』。」
艾札克睁大双眼。
「接下来由我们接手实行,你不必做任何事,不,你不准做任何事,外围警戒就拜托你了,别让凡城的家伙混进会场。」
「朱德!」
「从现在起,里面已经变成『迷宫』了,那个少年恐怕再也无法活着走出来。」
朱德用凝重的表情看着校园,战役已经展开,朱德对着不愿意回头看自己的艾札克再度说道:
「不管怎样,他终究是活不过几个月的少年,他现在就像活在梦境中,听懂了吗?艾札克,我们必须取回被夺走的心脏。」
「……我懂,朱德。」
艾札克始终面无表情。
「……奏,永别了。」
*
在校生代表必须先在毕业典礼的礼堂后面待命,然后依照事前规划分派到各个场所,奏负责发送附上缎带的胸花名牌。
在老师的刻意分配之下,奏负责到三年二班,一进教室,就看到老师正在和全班同学做毕业面谈。
「喂,奏!」
奏一出现,内海就率先向他招手。
「各、各位同学,恭喜你们毕业了!」
「哦,谢啦!」
在校生代表被分成五人一组前往毕业生的教室,然后分别捧着依照班级别装在盆子里的缎带胸花名牌,对着每一位毕业生道「恭喜」并将名牌别在他们的胸前,这就是在校生代表的任务。
奏一边对以前的同班同学道恭喜,一边替他们别上名牌,奏原本还以为这是一项很难为情的工作,没想到实际上做起来既兴奋又温馨,或许是替过去的同班同学能够顺利毕业感到欣喜吧。
「内海,恭喜你毕业了!」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嗯……别正一点哦!」
奏利用安全别针将胸花名牌别到内海的左胸前,真是不可思议,一别上胸花就越看越像个毕业生,黑板上已经用粉笔画满了祝福的涂鸦,教室在用色纸折的纸花和色纸串成的装饰物妆点后,立即充满了热闹华丽的气氛。
「等一下一起拍照留念吧!」
在吵杂声中,美咲走了过来。
「山濑,恭喜你毕业了!」
「谢、谢谢你。嗯,嘉手纳,今天……毕业典礼后……!」
美咲突然闭嘴别过头去,她的朋友们正握着拳头在替她打气,于是美咲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口: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会在教室等你,你能不能来一趟呢?」
「咦?」奏惊讶得张大眼睛,美咲竟然一反常态害羞地说:「我会在教室里等你的。」迟钝的奏擅自解读为「她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拍照吧」,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别好名牌后,刚好响起在校生代表集合的广播。
「那么,待会儿见啰。」
说完后,奏离开了教室,马上就遇到同一组的在校生代表对他说:「这个是剩下的。」并将那个缎带花名牌拿给他,奏看到它时吓了一大跳,因为上面写着「神乐崎卓」。
(神乐崎……)
反正他也不会来,从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上学了,奏不打算交回名牌,于是偷偷地把它放进口袋,和在校生代表一起回到体育馆。下一项工作是引领家长或来宾进场,体育馆内已经排放着铁椅,毕业生家长陆续就座,在接待过程中,奏还遇到美咲的母亲并和她打了声招呼,看到奏那么健康有朝气,美咲的母亲也很高兴。
(不过,今天的状况确实不太妙……)
的确很适合进行恐怖攻击,难保恐怖分子不会混在毕业生家长中进入体育馆,奏暗暗提醒自己要多注意,并交代接待处的田中久留美,若发现右手戴着银色戒指的人就要马上通知自己。
(他们连艾札克都能假扮,会变身为任何人都不足为奇。)
但是奏并没有接到久留美的通知,而毕业典礼就这样开始了。
「毕业生进场!」
穿着立领排扣和水手服的三年级学生在热烈的掌声中进场。
奏坐在在校生代表席上拍手迎接毕业生,内海悄悄地对奏使了个眼色,奏也用眼神和内海打招呼,别着胸花名牌的毕业生们看起来特别神彩飞扬。
(我要是没有生病的话,现在也会站在队伍中吧。)
奏从小学起就一直看着身边的同学们活泼的样子,心中总觉得有些落寞,同时也感慨万千,回顾这一年真的过得很不安稳,奏的病情持续恶化,然后决定要移植心脏,甚至出国前往德国赴诊,最后终于顺利地完成移植手术,可以说是相当戏剧化的一年。
「唱校歌~~」
配合钢琴伴奏,大家一同齐唱校歌,奏因为很久没唱了,所以不太熟练,不过在经过勤奋练习之后,总算和毕业生一起唱出了优美划一的旋律,暸亮的歌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体育馆中,听起来格外动人。
(亚道夫,我活着和其他同学一起迎接毕业典礼了喔!)
奏边唱歌边对着心脏低语。
假使没有顺利地完成心脏移植手术,就没有现在的自己,奏简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挽回小命,因此,能够与大家共襄盛举奏比谁都高兴。
在与新的心脏一同迎接毕业典礼的同时,奏也想起自己那颗已经被摘除的心脏,那是一颗弱不禁风的心脏,可是,尽管它很弱小,却也拚命地运作着,让自己活了十五年之久,奏直到现在才想到如果能在摘除心脏前,对那颗心脏说声「谢谢」的话该有多好。
奏会对那颗打从出生起就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心脏感到莫名的依依不舍,是从自己和新的心脏对话之后才开始的。
台上正在颁发毕业证书,奏凝望着过去的同学一个个被导师叫上台去,才一阵子没见面,大家好像都长大了,不只是身体有所成长,还突破了各种考试的难关。
没想到校长致词时突然提到奏的事情,让奏吓了一大跳,校长向大家介绍通过心脏移植这项重大考验得以复学的奏,会场上顿时响起如雷掌声,但是奏却觉得受宠若惊。
(没错,我也毕业了,我已经从长期对抗病魔的过去毕业了。)
来宾的冗长致词结束后,紧接着换在校生代表致欢送词、毕业生代表致谢词,最后是全体毕业生欢唱骊歌。
(……毕业了呀。)
昔日的同学在热烈的掌声欢送下退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
在校生代表在典礼结束后,还要留在体育馆内收拾铁椅等物品。
本来在校生们看到会场内掺杂着一位穿着立领制服的男同学显得满脸疑惑,不过经过刚才校长的介绍后总算解开了心中的谜底、对奏解除戒心;最后,奏甚至取得在校生的信赖,指挥大家收拾会场。
(太好了,毕业典礼终于平安落幕。)
毕业典礼就在奏感慨连连的过程中顺利收场,体育馆外说不定发生过什么状况,不过艾札克他们大概已经事先阻止,让恐怖分子没有下手的机会吧。
奏总算放下心来。
(总觉得自己忙了一整天,过得好充实啊。)
因为奏长期住院几乎没有参加过学校的活动,所以觉得很新鲜,主动做事或是成为别人的依靠感觉还不赖,他甚至觉得升上三年级后,虽然要准备升学考试,不过当个运动会或园游会的活动干部或许不错。
(我还剩下一年,一定可以尽情享受国中生活。)
毕业生家长三三两两地离开校园,相对的,前来欢送社团学长的在校生则陆续进入校园,手上还拿着花束和留言纸板,结束最后的面谈后,三年级生走出来时看起来很兴奋,立刻围成数团打闹。
「内海!」
打扫完毕后,奏发现了站在校舍入口至校门口间的花道上和同学在拍照的内海。
「喔,嘉手纳!」
内海用力挥了挥手上的毕业证书纸筒,开心地和奏打招呼,奏跑过去却发现内海的立领制服的扣子统统不见了(注:在日本,女生会在毕业典礼那天和心仪的对象要上衣钮扣)。
「好强……真的假的!」
「这就叫实力啦!哈哈哈,来拍照吧,嘉手纳!」
不是毕业生的奏竟然被卷入摄影大会中,陪着同学一同欢笑、一同流泪,花圈通道上悲喜交加、热闹滚滚,大家都依依不舍。晴空万里,虽然青梅市的微风中还带着一丝凉意,不过阳光已经散发出春天的气息,虽然红着眼的同学非常多,但是无法明确地区分那到底是毕业的眼泪,抑或是花粉症所致。
受到事件的纷扰,逐渐疏远奏的朋友们在最后的最后终于和他解开心结了,他们甚至邀请奏参加毕业典礼后的庆祝会,目送着好友们穿过校门,奏不由得赞叹道:「好棒的毕业典礼呀!」
「啊,对了。」
奏已经将自己和美哄约好要一起拍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美咲刚才明明还在不远处和社团同学照相,不过当奏想起时已经不见踪影。
「喂,嘉手纳,你还不回家吗?」
「对不起,我和山濑约好要一起拍照,晚点见!」
和内海说好后,奏准备打手机找人,才突然想到美咲说过要在教室里等他,毕业生已经开始解散,几乎没有学生还留在教室里,她真的还在吗?奏有些半信半疑,总之先回教室看看吧。
「山濑!」
走回毕业生已经离去的三年二班教室里,美咲竟然还在,桌子上摆着装毕业证书的纸筒、毕业纪念册和学弟妹们送的留言纸板,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位置上,看起来很认真地在想事情,不过,一见到奏脸上马上露出开朗的笑容。
「嘉手纳!」
「抱歉,我来晚了,要拍照对吧,你想在哪里拍呢?」
「呃……?」美咲满脸问号。
「不是要拍照吗?」
「难、难道你以为我是约你来拍照的吗?」
「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吗?」奏的脸上也充满诧异,美咲愣了一下,接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讨厌……让人家紧张地等了那么久,不愧是嘉手纳,该怎么说呢……」
奏依旧是满腹疑问,美咲放松肩膀靠近奏,像个调皮的小学生似地随兴坐到一旁的书桌上,然后还是像小学生一样不断摇动双脚。
「嗯,嘉手纳,你还记得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啊……嗯,我们同班嘛。」
「六年级的时候,班上的女生真的很差劲,我真的很讨厌那个班级,女生总是毫无来由地聚在一起,然后故意冷落某一个人,或是因为一些无聊小事刻意疏远同伴,这些全由那些强势的女生主导,她们心血来潮就欺负班上的某个同学。老实说,我非常看不惯这种行为,我也被那些人冷落了一段时间,不过那个时候,嘉手纳主动和我说话了,你还记得吗?」
在奏歪着头搜寻记忆时,美咲笑着继续说道:
「没有人理你的话,你就和我一起玩吧,你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吗?」
「嗯,我好高兴喔,那是我情绪最低潮的时候,所以到现在都还无法忘记。」
坐在桌子上的美咲依然左右摆荡双腿,垂下眼绽放笑容。
「……虽然从那时候起,嘉手纳就常常生病请假,升上中学后,病情也越来越重,我还是听妈妈说了之后,才知道你的病比大家想像的严重……我好担心你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哦。」
「对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我一直在为你祈祷,结果祈祷应验了,神明真的有看到呢。」
早春的温暖阳光洒进空无一人的教室中,整齐排列的书桌、用旧的柜子,尽管所有者已经兴高采烈地离去了,但是教室里依然残留着过去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毕业生尽情涂鸦的黑板上映着窗框的影子。
本来还依依不舍地看着黑板的美咲,突然将视线转移到窗户上。
「……嘉手纳有喜欢的人吗?」
「咦……」
「你有喜欢的人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奏困惑不已,但是他总觉得随便回答人家不太好。
「……有。」
美咲的心头一震,惊讶地回过头去。
「谁呢?」
「嗯,是山濑不认识的人。」
胸口就像被针刺到一样痛,美咲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呆滞的神情,不过奏没有发现,自顾自地低头说道:
「……不过,我想对方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是我自己喜欢人家的,而且真的很喜欢,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同年级吗?」
「年纪比我大,而且大很多。」
「……很漂亮的人吗?」
奏轻轻地点了点头,美咲看起来放心多了,半张着嘴说道:
「……嗯,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她却点了好几次头,似乎想要说服自己。
「什么嘛!嘉手纳,本来还以为你比我们晚熟呢,虽然这么说有些自以为是,不过,我还以为你一定没有喜欢的人说,原来有啊,也对,我们都十五岁了。」
「山濑,我……」
「我终于安心了喔,本来想说要是你没有女朋友的话,就由我来当你的第一号女朋友好了……本来是这么想的啦,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呵呵。」
美咲开朗地说着,然后跳下书桌。
「嘉手纳呀,自从回到学校之后突然变得很成熟、变得更有男子气概了,虽然我一直都猜你应该有女朋友,不过没想到年纪比我们大呀……我根本赢不过年长的女性。」
「像我这种人根本没希望,对方除了漂亮之外既坚强又温柔,我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小鬼,不像堂堂正正的男人,总是要别人保护自己,真是没出息啊。」
美哄惊讶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奏。
「嘉手纳……」
「我也不指望要像艾札克或神乐崎一样厉害啦,不过至少不要处处麻烦别人,要成为一个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人……」
奏仿佛要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似地仰望着天花板,美咲连忙安慰道:
「别这么说,嘉手纳已经很努力了。」
美咲的话令奏感到非常意外,她微笑着说道:
「因为你已经顺利通过心脏移植这么严酷的考验了嘛,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喔!比起考试还强多了,所以对自己一定要有自信!」
「山濑……」
「嘉手纳就是这点吸引……」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后门的方向传来椅子倒下的巨大声响,两个人惊讶地回过头去,闯入视线的是……
「内海!?你躲在那里干嘛啊!」
「哈、哈哈哈,东西忘了拿、东西忘了拿。」
内海一直躲在桌子底下偷看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看来是他不小心踢到椅子,只见内海尴尬地站了起来,不断搔着头。
「我忘了拿圆规,啊、咦?原来不是忘在柜子里啊。」
「干嘛躲在那里偷看,大大方方地进来拿呀!」
「不用了,我怕打扰到你们……因为,气氛看起来还不赖嘛。」
奏和美咲互看一眼,慌乱地否认:「不,你误会了。」
「你们不是要拍照吗?应该需要一个摄影师吧。」
「对喔!」他们终于想到这件事忙着找相机,结果两个人都没带,内海机灵地从口袋中掏出数位相机。
「你看,我来帮你们照吧。」
*
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摄影大会。
美咲正准备向奏告白的瞬间被少根筋的内海打扰,所以刚开始拍照时,她显得有点别扭,后来才变得越来越兴奋,回过神来,三个人已经换了好几个场景拍照,现在毕业生和在校生都不在,整个校园就像被他们包下来一样,于是三个人在充满回忆的屋顶、体育馆、楼梯,以及回廊等地方按下快门,把学校当作自己家、忘我地拍下许多滑稽的姿势或奇怪的表情,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开怀大笑到肚子都痛了。
「喂,你们打算逗留到什么时候呀!」
二楼的走廊上突然劈下一道怒雷,三人吓得急忙回头望去,看到三年二班的导师猪熊叉开双腿站在走廊的尽头。大事不妙!三个人面面相觎,猪熊老师迎面走来,庞大的身躯增添了几分威吓感,他再度以粗哑的嗓音斥喝他们:
「好不容易毕了业,还有人想留在学校挨骂啊!毕业生早就潇洒地离开学校大门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鬼混!」
三个人低着头低声下气地说了声:「对不起。」猪熊老师生气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只「熊」,过去曾经播过以凶暴的巨熊为主题的电影,他还因此被同学取了一个绰号叫「大灰熊」,看到他们还在逗留,连猪熊老师也觉得有点不耐烦了。
「……嘉手纳四月开学后还会留在学校,不想急着离开这点我还能理解……但是内海、山濑,你们两个从春天起就是高中生了,总该有点自觉吧!自觉!」
「是、是的……」
猪熊老师一边唠叨,一边摸着又大又具威严感的下巴、挤出一丝苦笑说道:
「……算了,看在机会难得的份上,你们三个人快站好,老师来帮你们拍合照!」
「咦,可以吗!?」
「反正难得嘛,你们就站在校长的座位后面,当作是被骂后的纪念好了!」
进入教师办公室后,在其他老师的热心协助下,他们最后和猪熊老师一共四个人并排留影,拍下三人拍照大会中的最后一张照片。
「你们也要当高中生啦,真是感慨啊!喂,内海,你可别因为没考试就升上高中就得意忘形!因为你推甄入学后的表现将会影响到未来学弟妹们的推甄保障。」
「咦!真的吗?」
「嗯,是啊,山濑我不担心,倒是内海,你太容易得意忘形了。」
内海尴尬地噘起嘴,猪熊慈祥地摸了摸三个人的头。
「快回去吧!山濑和内海,你们自己要多保重。」
向老师道谢后,他们走出教师办公室,当老师说『多保重』时,总觉得心情莫名复杂,直到昨天为止大家都还能每天见面,所以现在还没有实际感受到何谓『毕业』。从春天起,截然不同的学校生活正等着他们,不过即使参加了毕业典礼,三个人还是没有特别意识到『离别』。
「对哦,明天开始就不能再每天见面了。」
大家这样聚在一起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所谓的毕业代表着新生活的开始,这下他们终于有点真实感了。
透过走廊的窗户眺望熟悉的校园景色,三个人的心中闪过一丝丝落寞,奏看着眼前那棵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毕业生栽种的毕业纪念树愣愣地想着。
(好想再待在一起……)
「喂,别那么多愁善感,开心点嘛,走吧,该回去了!」
内海带头吵热气氛,奏和美咲也重新整理好心情,就在这个时候——
「唔哇!」
冰冷的水突然滴落到三个人的头上,他们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漏水,赶紧抬起头来检查天花板。
「咦?」
然而天花板上并没有看到漏水的痕迹,试着摸摸头后,发现头发也没有被水淋湿,可是刚刚确实有东西滴到头上。
「是、是心理作用吗?」
「可能是教室太老旧了吧。」
「对了!」奏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通知艾札克要回家了,看到手机的画面时,他惊讶得叫出声来。
「没有讯号耶。」
「呃,不可能吧!」
内海拿出自己的手机后也惊讶得睁大了眼,真的没有讯号,美咲也作了确认,结果三个人的手机都没有讯号,学校明明距离电信公司的基地台不远,三个人也在收讯良好的位置,不太可能没有讯号呀……奏发现情况不对,不禁紧张了起来。
(难道又是电磁波攻击?一定是亚蓝那家伙搞的鬼。)
「这么说来,外面的云是不是飘得有点怪呀?」
经美咲一说,两个人随即看向窗外,的确,刚才明明还晴空万里,怎么会突然变得乌云密布呢?真令人想不透。
「趁还没下雨前赶快回去吧。」
由于三人必须回到三楼的教室拿东西,所以爬上楼梯。
本来还以为已经到了三楼,但是……
「咦,怪了?」
率先上楼的内海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张大眼睛望着四周。
「喂~~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到刚刚为止都是在二楼吧?」
「咦?你在说什么啊!刚才我们不是去了教师办公室吗?只有二楼有教师办公室呀。」
「那、那个是……?」
内海半信半疑地指着走廊尽头,那里竟然有间教师办公室。
「咦……这……难道从春天开始教师办公室要搬到三楼吗?或者……」
「可是隔壁是二年级的教室耶!」
楼梯的旁边是二年一班,二楼是二年级的教室,奏和美咲一脸疑惑,好像被狐狸作祟骗了一样。
「教室改变配置了吗?」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了慎重起见,还特地跑到教师办公室确认,刚刚才道别的猪熊老师还在办公室里,他发现了三人。
「喂!你们还在啊,东西忘了拿明天还可以回来拿啊!」
三个人更加困惑地互望一眼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刚刚不是有上楼梯吗?」
「是呀,从二楼走上来的,所以这里应该是三楼。」
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于是三个人马上又跑到楼梯口确定没有记错,接着再爬了一次楼梯,走上楼梯后看了看左右侧,结果居然还是和先前一样,大家都大吃一惊。
「喂、喂,这……这里还是二楼耶!」
「咦!」
景色和刚才的楼层一模一样。「呃,等一下喔!」美咲慌张地说着。
「喂,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们是不是碰到什么怪事了!」
「镇、镇定点,冷静!我们刚刚上楼了吧,为什么又出现在同一楼呢?」
连内海最自豪的脑袋也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楼下的教师办公室或楼上的教师办公室里都有猪熊老师,难道他们一直回到同一个地方吗?奏也快被弄混了。
「再试一次吧!这次试着下楼。」
于是三个人开始往下走,走下楼梯照理说应该是一楼,结果……
「咦!怎么会这样?」原本应该回到一楼的才对,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通往屋顶的入口,也就是三楼楼层。
奏他们的脑筋陷入一片混乱,太诡异了吧。
「喂,我们是不是遇到狐狸作祟啦?」
「咦,唔~~可是这一带通常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狐狸吧,现在是白天耶!」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我们有问题吗?」
「总、总之先回教室再说,回到教室后再冷静想想。」
冷静思考后还是觉得很奇怪,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内海都恐慌了起来。
回到三年二班的教室后,他们试着从一开始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有教师办公室的二楼走上楼梯为什么还是出现在二楼呢?再爬一次同样还是出现在二楼,接下来他们试着往下走,结果竟然走到了三楼。
「难道我们其实在下楼时走上楼梯了吗?」
「不,我们确实是往下走的,就算搞错走上楼,一开始的二楼也很奇怪呀!上了两次楼梯竟然还回到同一个地方,而且一直往上爬怎么可能会回到同一个楼层啊。」
「难道我们一开始上楼时,看到的二楼其实是三楼?」
「笨蛋,我们不是遇到猪熊老师了吗?难道会有两个猪熊老师?」
美咲一脸惊恐地说道:
「……那……为什么……?」
没有人答腔,三人都静默不语。
连内海都吓得脸色发青。
「我有做过类似的梦,明明站在楼梯前,却因为不知道该下楼还是该上楼而进退两难,通常站在楼梯间就会知道要往左或往右就可以上楼或下楼对吧,我却做了那种混乱的梦。」
「你是说,我们在做梦吗?」
「笨蛋,不是做梦,这里是现实,我们什么时候睡着啦!」
奏也非常担心地看着窗外,发现云层越来越厚了,教室也变得越来越暗。
「内海……外头的样子也很奇怪耶!」
美咲害怕得全身发抖,紧紧地拉住奏的手臂,就连平常最爱开玩笑的内海也认真地、拚命地想要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总之,再下楼一次吧!刚才或许是我们自己搞错了,再试一次,如果都没有办法解决的话,再到教师办公室向猪熊老师求救。」
「我们到得了教师办公室吗?」
美咲的一句话令奏和内海背脊一凉。
不会吧!?我们会一直被困在同一个地方绕来绕去吗?
为了排除不安的心情,旁边的奏开口说道:
「假使能够下到一楼或二楼就一定有办法解决,总之我们走吧!留在这里越久越危险,这里的气氛太诡异了。」
下定决心后,三个人再次回到走廊,走廊上没有半点人影,光线比先前更昏暗,仿佛快要下西北雨一样,天空也灰灰的,走廊上散发出一种诡谲的气氛。
「我们要不要开灯?」
「开关在哪啊?」
「我记得应该在楼梯旁边,在这个楼层的……哇!」
内海抱着头抬头看向天花板,好像又有冰冷的东西滴下来,然而天花板上看不到任何水痕,真的是漏水吗?
「校舍真的变得很怪耶!」
「快走啦!嘉手纳、山濑。」
三个人一直走到楼梯旁伸手按了电灯开关,喀喀喀地按了好几次,不过日光灯都没有反应,他们开始有一种被追得走投无路的感觉,接着三个人开始下楼,站在三楼与二楼间的楼梯下定决心后往下一看。
「阿!」
站在楼梯之间往走廊的方向望去,左右两侧竟然都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上面或下面都可以看到一个通往回廊的出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这里到底是哪里?景致简直和站在一楼上方楼梯间看到的地方合而为一了。
「我已经搞不懂了……」
「内海,怎么办?」
「再、再上楼一次吧!好不好,再一次。」
反反覆覆地走来走去,情况依旧没有改善,不管是上楼还是下楼,结果都走到了三楼。
「讨厌~~好可怕!」
美咲真的快要哭出来了,奏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三个人只能站在楼梯间发呆。
「我们真的遇到狐狸了……?」
连向来勇敢的内海也铁青着一张脸。
「我们该不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再也出不去了吧……」
「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还是先下楼吧!」
内海带头跑下楼梯,奏和美咲则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不过即使下了楼仍旧来到三楼。「再一次!」他们又继续往下走,结果还是出现在三楼,最后三个人终于豁出去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下冲,若以大楼来计算的话,他们已经跑下二十多层的楼梯,结果还是没办法到达其他楼层。
三个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板上。
(一定是神乐崎他们……)
奏也慢慢解读出造成异常的原因了,一定是凯文他们施展阿兹特克或巴比伦的法术把我们困住了,奏只能这么认为。为什么偏偏牵连到内海和美咲呢?
「怎么办?怎么做才能逃出去?」
「不知道,不先找出原因就逃不出去吧。」
「利用手机对外求救吧!」
「笨蛋!没有讯号怎么打呀。」
「内海,嘉手纳,回教室去吧,待在这里好可怕哟,我们回教室啦!」
尽管回教室也没办法改变现状,不过自己的教室好歹也算是学校里的「家」,反正一直待在这里也想不出好办法来,总之先回教室再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三人已经是第三次回到教室里,美咲呆呆地站着,全身不停发抖,内海也面色凝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都毕业了还跑回教室,所以老天爷要惩罚我们啊?我们好像被学校困住了,是上天在警告我们『不准毕业』吗?」
「才没那种说法咧。」
「那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奏回答不出来,只是静静地望着校舍外,艾札克应该还在外面等着自己。
(对了!)
奏想起脖子上的卢恩符文宝石,手机不通的话,卢恩符文宝石应该可以取得连系,于是奏拿起里面浮出【Ψ(Algiz)】字样的葡萄石,双手紧紧地握着它。
(艾札克,SOS!我无法离开学校,救救我!)
艾札克曾经说过只要在心中默念就可以相通,于是奏拚命地祈祷,一心一意地默念,向艾札克发出求救讯号。
(艾札克……!)
「嘉手纳,怎么了?」
奏对着望着自己的脸的美咲轻吐一口气,轻描淡写地笑着说道:
「刚才我已经向艾札克发出SOS救难讯号了,没问题的,山濑!一定可以联络上他,艾札克马上就会来救我们了。」
「SOS?怎么办到的?」
「嗯,事实上,这颗石头……」
当奏正要和美咲解释的时候,石头发出声响,紧接着教室的门前发出碰碰碰的巨响,三个人吓得抬起头来。
「是艾札克吗……!?」
下一个瞬间,他们僵住了。
来者不是艾札克,进入教室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生物。
生物慢慢地挪动四只脚进入教室,轻松地跳到讲桌上,那是一只宛如猛兽般的生物,头酷似狮子,身体却像山羊,拖着一条细长且表面上长着鳞片的尾巴,仔细看的话,它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奏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生物,不对。
(该不会和上次看到的那个叫做狮鹫的生物一样?)
「那那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难道是精灵兽!?」
莫非是朱德他们来救我们了吗?奏开心地靠了过去,没想到猛兽却发出可怕的嘶吼往这边攻击过来。
「哇!」
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攻击,酷似精灵兽的生物撞倒了书桌,趁势朝着倒在地上的奏压低身体发出威吓般的恐怖吼叫。
「这家伙要扑过来了!」
「怎么会……?」
(不是朱德他们的精灵兽?难道是土地神?)
内海迅速地从扫具柜中拿出扫把自卫,美咲则拿起水桶,奏也拿起身边的椅子和酷似狮子的怪兽对峙。
「呼,呼,可恶的家伙,再靠近看看,看我怎么对付你!」
「山濑,快逃!」
「逃?往哪里逃?」
「先逃到教师办公室再……!」
「不要,一旦和你们分散,我就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
美咲发出尖叫,然而精灵兽再度发动攻击,奏使劲丢出椅子想赶走精灵兽。
「滚开!」
猛兽似乎想用力撞击内海他们而发出怒吼,奏不断将桌子或椅子丢向精灵兽正好打中了它,于是三人趁着怪兽翻筋斗时一同冲出教室,并且马上将门关上,从外头紧紧地压着门,但是怪兽却用身体猛力冲撞教室的门。
「可恶,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呀!」
「不知道,反正先把它关在里面再……哇!」
精灵兽突然从教室的墙壁探出头来,三人吓得惨叫连连,奏他们的双腿一软、被野兽逼得挤在一起不断往后退。
「穿、穿过墙壁了!」
「什么啊,这家伙……!」
精灵兽大吼一声作势要扑过来,奏不由自主地护住身体。
就在绝望之际……
奏从来没听过的凄厉惨叫传遍了整个走廊。
发出惨叫声的是精灵兽,它的额头上深深地插着一把酷似石刀的东西,那是一把闪耀着祖母绿光芒的,由石头做成的短刀。
「那是!?」
头部酷似狮子的精灵兽激烈且痛苦地挣扎翻滚,不久就像沙子般地崩溃倒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喀啷,石短刀掉落在地面上,有人把它捡了起来。
奏一群人屏气凝神。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