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艾札克先生!师父!请受我一拜。」
奏的表哥宏武久久没回绪方家,没想到才刚到家就突然跪在艾札克的面前。那时,全家人才刚吃过晚餐一起坐在客厅里,一面吃着餐后的点心布丁,一面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悠闲的时光。
原本在看电视的艾札克反射性地退后一大步。
「怎、怎么了?宏武先生,这到底是……?」
「是这样的,请传授我转技(似乎是指转弯技巧)!上次亲身体验你的甩尾之后,让我佩服不已!拜托,请受我一拜!」
接着见他双手合十开始膜拜。宏武在奥多摩游湖大道上看到艾札克开车和亚蓝追逐时的精湛技巧而深受冲击,在那之后,态度上似乎有了非常大的转变;艾札克突然被对方擅自尊称为「师父」,看起来一脸困扰。
「不、不好吧!当时是没般法,在公路那样子开车,一定会被警察抓起来的。」
「只教我甩尾的诀窍也好!我是这么地真诚!拜托你啦~~」
「伤脑筋……奏,快帮帮偶。」
被啰嗦的宏武死缠烂打的艾札克虽然发出SOS求救,但是奏的反应却十分冷淡,甚至默默地站起来走回房里,绪方家的人看到奏的反应后都吓了一大跳,平常一定会率先开口大叫:「别太过分了!」来阻止宏武的奏今天是怎么了……?
「哎呀呀,奏正值青春期嘛,个性越来越古怪了。」
仁美阿姨果然少跟筋。「不对不对。」阿努叔叔的食指像雨刷似地摇了摇。
「是在吃醋啦!对某个人。」
「哦,是谁?」
阿努叔叔指向二楼,紧跟在奏背后上楼的是隔了好久才回家的表姊凉音,她才大奏三岁,却已经学会化妆,打扮得越来越时髦,凉音目前就读于市中心的专科学校,现在正在放春假,她走到一直躲在房间里的奏身旁。
「喂~~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难道是进入叛逆期了吗?」
「不是,才不是那样。」
奏自顾自地坐在书桌前翻开参考书,凉音站在背后探头探脑地观察他的反应。
「这算什么嘛!人家好意跑来当你的家教,你这是什么态度呀!」
「凉音姊,反正妳眼中也只有艾札克。」
「当然啰!继承日耳曼血统的侧脸实在太迷人了,像他这么帅的人在外国人中实在不多见,只是一起吃个饭,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镜片后那双带着孤寂忧郁神色的眼睛更是让人受不了呀~~」
「果然露出真面目了,擦擦妳的口水啦!」
「我才没有流口水呢。喂,偷偷去帮我问问看他在德国有没有女朋友。」
「才不要,妳不会自己去问哦。」
「哎唷~~喂,你到底是怎么了嘛?和艾札克先生吵架了吗?」
奏没有答腔,凉音发挥了女性特有的观察力,发现奏和艾札克在吃晚餐时眼神完全没有交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朝着房间走来。
「奏,我要进去啰。」
敲门之后,艾札克从门后采出头来,看起来一脸担忧,奏吓了一跳,为了将脸藏起来而埋头看着参考书。
「怎么啦?奏,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惹你生气呢?」
「没有啦!别打扰我念书,回你的房间去吧!凉音姊,教我这里。」
看到奏对自己不理不睬,艾札克显得垂头丧气,然后无精打采地消失在房门的另一头,凉音用同情的目光目送他离去。
「唉~~艾札克先生好可怜喔。」
奏在刻意回避艾札克,当然不是因为吃醋,也不是在无故乱发脾气,而是出于更加严肃的理由。
『欧洲器官移植网并没有叫做艾札克•法恩•瓦尔德米拉的职员。』
(是那封邮件……)
房门外,艾札克用冰冷的表情注视着房间。
※
夜半的病房早已恢复宁静。
还在工作的只有值大夜班的医生和护士,位于楼层正中央的护理站也因为今夜没有响起呼叫铃而显得格外安静。
明明早就过了探病时间,但是单人病房内却还有人来访,他是凯文,而躺在病床上的则是同志亚蓝,亚蓝身负重伤,全身被绷带层层包裹,几乎有半张脸被埋藏在纱布下,凯文沉痛地低头看着他。
「阿斯的家伙下手竟然这么狠……」
亚蓝和敌方的超骑士作战,结果吃了败仗,听说他当时身负重伤倒卧在地,被路过的行人发现后,才被紧急送进医院,凯文从同为凡城派的超骑士前辈赫尔穆特口中得知消息后急忙赶到医院,又过了一天的时间亚蓝才恢复意识。
「还好你没事,凯文……」
全身烧伤,这是一般人根本无法保住性命的重大伤害。
「我真没用……真不想让你看到这副模样……」
「是谁下的手?朱德吗?」
「我碰巧发现他们想设置迷宫,正打算通知你时,却被卡珊朵菈那家伙逮到……可恶!朱德那家伙竟然变身为狗安安稳稳地住在学校里,这段期间我被牛头人……唔,好痛!」
凯文轻轻地把手搭在痛到表情扭曲的亚蓝肩膀上。
「好了,别说了,免得动到伤口。」
「……可恶,虽然不甘心但也没办法,阿斯的家伙们统统去死吧!」
亚蓝像要隐藏懊恼的眼泪似地,用被纱布裹得像连指手套的手捂住眼睛。
(一定是〈朱彼德之翼〉害的!)
凯文如此猜测,那是可以让「〈卡都凯乌斯之戒〉的蛇发狂」的魔器,虽然〈卡都凯乌斯之戒〉是古希腊时代打造出来的终极遗物,但是〈朱彼德之翼〉也是同样来自于希腊神话中的魔器,具备可让戒指陷入失控状态的力量,过去,凯文也曾经因为对方使用这股力量干扰而无法变身,这次亚蓝或许也是受到〈朱彼德之翼〉的妨碍,而无法运用戒指的肉体再生能力吧,再加上太慢急救,导致伤势迟迟无法复原。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朱德!」
凯文紧握的拳头变得越来越苍白,并且传来些微颤抖。
「竟然把你害得这么惨……」
「别替我担心……凯文,不过等我离开战线后,前来接替的一定是『那家伙』吧。」
即使没有说出名字,凯文也心里有数,亚蓝对抬起头的凯文继续说道:
「『那家伙』和我们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刺客、是真正的暗杀者,不但做事不拖泥带水,而且下手毫不留情,一旦决定要下手绝不会手软……你觉得这样好吗?凯文。」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家伙和你不同,他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丝迷惘或犹豫。」
「我既没有迷惘,也没有犹豫。」
「是吗?」亚蓝看起来有些担忧,为了避免越说越气,所以他也懒得多言。事实上,亚蓝比起凯文自身更清楚地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喂,凯文,你是不是后悔了……?」
凯文立刻睁大眼睛,再狠狠地瞪回去。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可能会后……」
「我就不后悔,我对暗杀亚道夫这件事一点也不后悔!我最厌恶那个人了,他曾经把你当作玩物啊!」
凯文突然睁圆双眼,马上又痛苦地移开视线。
「……错了,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天晚上冲入我房里的你实在太反常了,不但翅膀被扯断,脸色还那么苍白……是那个人干的吧!?……是那个金发恶魔他……呜!」
看到亚蓝极力忍着剧痛,凯文慌忙安抚他,希望他能先冷静下来。
「都怪你太激动了,好了,快休息吧!现在必须专心养伤,让身体快点复原,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我之所以想成为一个超骑士,是因为……」
亚蓝呼吸急促,语带哽咽地喃喃自语:
「……是因为外面……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自从……我知道了我们原以为是整个世界的世界并不是全部……而只是被世界封锁的『一小部分』之后……我就一直很想到外面看看,梦想着能到外界去……」
「亚蓝。」
「我们又不是自愿生在墙里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们不能继续活下去吗?该向谁求救才好?我好不甘心!凯文,难道我们连活下去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吗?连全能的奥丁都放弃了凡城的子民!」
亚蓝再也按捺不住情绪而发出啜泣,凯文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他的表情很悲痛,为了阻止亚蓝继续多想,赶紧开口安慰道:
「放心,总有办法的,无论是你的家人或黑尔德,大家都会得救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
「凯文……」
「……才受点伤胆子就变小了啊!别再胡思乱想了,快躺下,直到你睡着为止,我都会在这里陪你。」
「对不起,凯文……」
亚蓝被凯文轻抚头发、表情逐渐恢复平静,他不再说话、阖上眼皮,直到传来沉稳的呼吸声为止,凯文都一直站在那里陪伴他。
(墙外的世界……)
※
凯文从病房大楼的夜间专用出入口离开,在停车场附近再次回头望着亚蓝住的病房,他伤得很重,大概还需要好几天才能活动吧。
入夜后还是相当寒冷,凯文将外套领口的绒毛拉向脸颊。
——前来接替的一定是『那家伙』吧。
救护车将急救患者送进医院后,亮着红灯越过凯文的身旁,不再鸣笛却仍在旋转的红灯瞬间照红了他的侧脸。
(亚蓝说得没错,『那家伙』一定会彻底杀了他吧。)
一想起奏的事情,凯文的心情又跌落谷底。
嘉手纳奏……虽然平常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却毫不退缩,更让人畏惧的是那双黑色眼眸,等到发觉时,他已经闯入他人的内心深处。
(竟然能将性命交给一个企图杀掉自己的刺客……他为什么能说出那种话呢?)
既然自己如此犹豫不决,倒不如将任务交给一个完全没有迷惘的人去办,说不定还比较好,可是,尽管用强硬的方式也能将事情告终,但是凯文却无法不去思考这件事。
专心阻止心脏跳动吧!
不必去想会因为心脏停止而「死去」的人。
凯文一直这样说服自己。
(……我才没有犹豫不……)
突然,凯文察觉前方有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于是抬起头来,是空旷的停车场尽头,在指引标示的旁边站着一个非常眼熟的男人身影,他穿着独特的户外运动衣装、长长的银发扎在脑后,还有魁梧的身材;凯文吃了一惊。
「导师朱德!」
「凯文,你果然在这里。」
凯文立刻拔出「黑曜石刀」采取迎战姿态。
「你来这里做什么!」
凯文的眼底燃起熊熊怒火。
「竟敢把亚蓝害得那么惨……是你命令卡珊朵菈——不,卡珊德洛斯下手的吗?」
「没办法,迷宫即将完成时被亚蓝察觉了,不能让他防碍我们。」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就算你曾经是我的导师!」
朱德静静地俯视着像野兽般气得呲牙裂嘴的凯文。
迷宫事件间接引发一场师徒对决,结果胜者是凯文,自认永远无人能破解的〈达德洛斯迷宫〉竟然被自己一手栽培的徒弟破解了,朱德的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你没道理恨我,凯文,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吧!」
「忏悔?你说我吗?」
「你对亚道夫射出的那一箭就是一切元凶,长年以来,一直以团结为荣的超骑士竟然也会像我们一样,演变成同伴相争的派系斗争,祖国自亚道夫丧命的瞬间起,就再也无法逃脱步步逼近的毁灭之路,这都是你射出的那支箭害的!再这样下去,祖国一定会像【И(Hagalaz)】卢恩符文一样,被你破坏殆尽!」
「只有阿斯的人民残存下来的话,结果也一样,不管选择哪一条路,我们凡城都已经被那个人毁灭了。」
「有异议的话我洗耳恭听,我不想和过去一样与你争辩是非,我的本意不是引发战争,不过这些都必须等你回国后再谈。凯文,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你只会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恐怖分子罢了。」
「如果我是恐怖分子的话,你又算什么东西。朱德,你为了达成目的完全不顾虑无端被卷入的民众,你的作法和恐怖分子有什么两样?」
凯文指的是奏的事情,朱德顿时哑口无言。
「……引发争端的罪魁祸首竟敢大剌剌地跟我争辩,你还是快投降吧!」
「我做不到!」
凯文断然拒绝。
「只要那颗心脏还在跳动,就表示亚道夫还活着,只要那个人有任何苏醒的可能性,我就必须为了保护凡城人民挺身而战。」
「别再逞强了,回来吧!凯文。」
朱德语气强硬地说着。
「是什么事让你变得如此顽强?别想自己扛下所有的重担,这么做无法解决问题的根本,和我回去吧,凯文!」
「恕难从命!」
「那么,我只好击败你了。」
朱德在面前双手交叉,套在两只手上的金属手甲纷纷弹出锐利的刀刃,刀刃部位重迭成鳞片状,可以前后伸缩,是拥有〈高加索之剑〉之称的古希腊兵器,它可以透过铁丝牵动指关节动作,自由自在地改变剑的形状,据说是世界上最难操控的武器,不过,学成后可以成为最强的兵器。
凯文也拔出〈黑曜石刀〉,紧接着又从『铠鞘』中拔出长剑。
「我要帮亚蓝雪耻!」
「复仇的女神是不会为你飞翔的,凯文!」
双方分别挥动武器,脚往地面用力一蹬。
面对导师的攻击,凯文一点也不退却,不断地利用手上仅有的两把剑化解了反复变换成扇型、镰刀型、枪型攻击而来的〈高加索之剑〉,在训练过程中交手过无数次的师徒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豁出性命」。
(磨练你剑术的人是我这个导师,凯文。)
面对举剑朝自己攻来的凯文,朱德不寒而栗,尽管心里不好受,可是却不能手软,凯文反击的力道强得令人震惊,原来你已经变得这么强了,凯文!朱德赌上性命,以全身来感受他的成长,这是一场间不容发的凌厉攻防战。
他们全神贯注,光靠反射神经展开迅雷不及掩耳的战斗。
朱德的能耐略胜一筹,一眼看出对方的小破绽,使劲全力发动猛攻,凯文几乎招架不住,朱德的剑瞬间变成锥子刺了过去,贯穿了凯文的大腿,凯文因此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终于失去重心往后仰躺、摔倒在地,朱德趁隙瞄准他的喉咙,高举〈高加索之剑〉从正上方刺了下去。
两把刀像要剪断凯文的喉咙似地刺入地面。
两侧的颈动脉毫厘不差地紧贴刀锋,凯文被逼得动弹不得。
跨坐在凯文身上的朱德夹住他的下巴说道:
「……分出胜负了吧,凯文。」
「……导师……」
「我要把你带回去。」
凯文只能以眼神拼命抵抗,并且突然高喊:
「巴拉姆!」
剎那间,四只长相酷似猿猴的生物不约而同地从朱德的背后冲了出来。
「啊!」
朱德吃了一惊,攻向自己的是被称为「巴拉姆」的阿兹特克人型精灵,身长约八十公分,手脚和猩猩一样长,全身挂满手环和项链,脸上则有色彩鲜艳的刺青,他们死命抓着朱德的头或身体,毫不留情地攻击鼻孔和眼睛。
「唔喔喔喔!」
凯文被压在挣扎的朱德下方,迅速地抓住他的手腕以封住〈高加索之剑〉,并且使劲地踢了朱德的腹部一脚。
朱德的身体被踢得往后方飞去,凯文再度举剑发动攻势,朱德立即伸出手臂,以手掌发动空击。
「爆破!」
原本没有任何物体存在的空间,突然发生爆炸。
凯文遭到暴风袭击,被震飞出去,四周烟雾弥漫,凯文从烟雾的空隙中窥见将两只手臂变成翅膀飞奔而去的朱德。「赫利奥斯•代理」(注:赫利奥斯(Helios)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可促使空中的原子冲突引发爆炸,是希腊修术者才会使用的法术。
凯文呆坐不动,注视着朱德飞去的夜空。
(导师……)
※
第二天,奏为了接受定期检查,来到了固定看诊的大学医院。
仁美阿姨和艾札克也陪在一旁。
车子被钢筋砸得支离破碎,幸好引擎室和底盘没有受到重大损害,不过,因为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修好,所以大家决定换一辆新车(说到买新车的费用,艾札克的上司似乎非常慷慨,所以不用担心)。今天同时也是首次开新车上路,这次顺便换了车种,车内变得宽敞多了,坐起来非常舒适。
奏在中午前就顺利地接受完所有的检查项目。
「太好了呢,奏,检查的过程很顺利,听说下次检查是在两个星期后。」
仁美阿姨也非常开心,每个星期都必须为了检查特地跑到市中心的固定医院看诊确实非常大费周章,不过若是接下来都能这么顺利的话,应该可以改为一个月一次、三个月一次、半年一次……逐渐降低检查频率。
「那么,我去买点东西再回家,艾札克先生,奏就麻烦你啰。」
「不搭我的车顺道回家吗?」
「下个星期是我先生的生日,既然难得来到市中心,我想顺便去买礼物。」
还想说只不过是去医院而已,仁美阿姨为什么要精心打扮,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绪方家总是以夫妻感情甜蜜而自豪,结婚都已经过了二十三个年头,仁美阿姨还是会说出「LOVE老公」,每年兴高采烈地期待着阿努叔叔的生日到来,奏赶紧开口说道:
「我、我陪妳去!」
「奏和艾札克先生两个人就好好地兜个风再回家吧。啊,我要在前面下车。」
仁美阿姨在百货公司的前方下车,踏着轻快的脚步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奏和艾札克一起被留在车子中,这下可尴尬了。
「接下来,我们也去吃个饭什么的吧,奏。」
坐在副驾驶座的奏吓了一跳。
「不、不用了啦,直接回家吧。」
「为什么?好不容易来到了市中心,去吃点好吃的再走嘛!我连观光资料都查好了。」
艾札克拿出来的是美食观光导览。
「看~~!去月岛吃文字烧(注:东京银座附近的月岛名产,是一种将小麦粉加入水中搅拌均匀之后,加入各种食材倒在铁板上煎的食物,水分含量比御好烧多。)吧,我一直都好想吃吃看!」
艾札克自从迷上了大阪烧后,就对日本的铁板文化萌生兴趣,似乎是看到了前几天的美食节目而得知月岛的名产文字烧。
「文、文字烧!?你是说看起来很恶心的那个吗?」
「会吗?那出发吧~~!」
「等等等等一下!月岛应该在反方向吧。」
「上了高速公路很快就到了,我也想借机习惯这台新车。」
首都高速公路不但经常塞车,而且狭窄弯曲,对于技术不够纯熟的驾驶人而言,确实是难度非常高的路线,不过,对于驾驶技术到达艾札克这般水平的人而言,说不定是恰到好处的试车路线。奏还在慌乱当中,艾札克就已经朝着筑地方向前进,开到首都高速公路的入口,他依然灵巧地操控着方向盘,可是奏却因为另一个因素而绷紧神经。
(没事吧,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呀?)
艾札克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见他手握方向盘、嘴里哼着自己编出来的「文字烧歌谣」,用鼻子不时哼着调调。目的地「月岛」是一个古色古香且保留浓浓江户风情的平民小区,艾札克将车子停在停车场之后,自然地穿越附近的「文字烧店」的布帘,当奏回过神来着时,已经坐在铁板前了。
「文字烧,请给我们两客。」
奏看到艾札克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准备动手将装在大瓮中的食材像煎大阪烧似地一口气倒在铁板上,结果被店里的老板娘慌忙阻止,于是老板娘亲切详细地指导正确煎法,奏也被迫跟着动作,先将高丽菜等材料围成圆圈,再将剩下的面糊倒入有如水库的圆圈当中,加热之后,趁它滋滋滋地开始冒泡时,再将材料往里面拌,利用小铲子捞起来食用。
「哇~~看起来真的很恶心……你不觉得很像那个吗?」
「不是说好不准说那个的吗!」
这真的可以吃吗?艾札克半信半疑地将食物送入嘴里。
「超好吃的!」
吃下去的同时,他的眼睛为之一亮,一面呼呼地吹着气,一面全神贯注地大口享用文字烧,奏则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艾札克。
(……这么天真、爽朗的人一直都在欺骗我?一直在对我说谎?)
简直难以置信。
奏也不是没有想过,艾札克或许是故意这么做的。
大家都说德国人个性「严肃拘谨」,而当艾札克认真的时候,的确在奏的心目中留下了德国人勤勉认真的印象,所以当他兴致高昂的时候,也会不由得让人觉得是故意装出来的……
不过,艾札克在怀旧博物馆里看到水果糖时、吃到美味的东西时、遇到自己不懂的事情时,就会激发出强烈的好奇心,感觉很像在家里被宠坏的老么,听说艾札克已经二十三岁了,有时却让同样拥有老么特质的奏忘了他比自己年长。
是演技吗?还是本性呢?即使是被公认观察力优异的奏也无从辨别。
「你看,奏,不快吃的话会烧焦喔!」
「啊,嗯……」
听到对方的催促,奏也开动了。
这下轮到艾札克看着眼前的奏。
(奏已经开始提防我了……)
奏的态度和迷宫事件刚结束时不太一样,当时的奏虽然有所疑虑,却不像现在这样处处提防,艾札克已经察觉问题的症结,导火线恐怕是那封邮件。
中田小姐要寄给奏的邮件已经到了,可是在寄到服务器的同时,就被艾札克立即删除,奏应该连有来信都不知道呀……现在却这样警戒着自己。
(他八成看过那封邮件了。)
看来,似乎有其他无法检查到的管道能让奏阅读邮件,虽然奏和中田小姐在邮件上的往来中并未提及此事,不过他是一个思虑周密的人,不排除有人从旁协助的可能性。
(果真如此的话,轻率删除掉那封邮件显然是错误的作法。)
奏一定会怀疑:「该寄到的邮件为什么没寄到?」
这么做简直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奏,我正在监视你。
(难道落入圈套的是自己吗?该怎么应对才好?)
大啖文字烧后,两人为了帮助消化,动身前往隅田川的河滨步道散步。
水上巴士正悠然自得地穿过胜哄桥。
为了眺望河面,他们在长椅上坐下,阳光非常暖和,享受脚踏车之乐的亲子横越眼前,留下响亮的欢笑声。
奏的警戒心丝毫没有松懈。
「仁美太太要送给阿努先生的礼物不知道买好了没?」
「咦?」奏抬起头来,艾札克平静地微笑着说道:
「奏,你知道家庭圆满的秘诀吗?」
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奏当然回答不出来。
「听说秘诀就是丈夫必须先尊重妻子,因为在父亲尊重母亲的家庭中,小孩会被充满爱与满足感的母亲养育成人,成为一个大方的孩子,就像绪方家一样。」
「……他们确实非常恩爱。」
阿努叔叔他们愿意收养像自己这样罹患重度心脏病的小孩,还把自己当作亲生儿子似地养育长大,是奏在这个世界上最感谢的亲人,当自己的病情加重的时候,他们恩爱的模样缓和了家中沉闷的气氛。
「不过,出生在父亲没有珍视母亲的家庭中的小孩,无论父亲再怎么疼爱他,小孩在成长的过程中还是会受到不满于现状、『对父亲充满愤怒』的母亲影响,很容易成为一个个性多疑的人,在这种家庭中成长的孩子,总是被『对自己非常慈祥的父亲形象』和『母亲揭露出来的父亲真面目』左右,成为一个无法信任他人或爱情的人。很遗憾,在日本这样的家庭似乎满多的。」
水上巴士行经隅田川时留下的波纹在水面荡漾,慢慢地晕开后再度消失。
「即使不是为人父亲者,懒得尊重太太的男人还是非常多,尽管工作很辛苦也不应该这样,我国的人最瞧不起这种男人。」
「艾札克说的国家是指德国吗?」
艾札克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远方。
「……我的双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完全不记得母亲的长相,父亲也很早就去世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何谓『家人』,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在绪方家的时候感受到自己也被视为家庭的一分子,觉得非常高兴。」
「可是,懂得怀疑他人的孩子或许比较不容易受到伤害。」
听到奏突然说出「不像奏」会说的话,艾札克吃了一惊,奏无精打采地继续说道:
「因为他们懂得用怀疑来保护自己,这说不定很重要。」
「……这阵子怎么了?奏在怀疑我吗?」
奏倏然抬起头来,艾札克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嘉手纳,听好啰,没多想就开口向本人确认他是否是职员相当危险!总之,现在只能请身旁那些值得信赖的大人帮忙。
内海已经叮咛过奏,在得到大人的协助之前,最好不要在艾札克的面前提及此事。
「奏难道怀疑我不是真的心脏移植协调员吗?」
奏被说中心事,吓了一大跳。
「奏还对上次凯文说的话耿耿于怀吗?」
「啊,嗯……」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和捐赠者没有关系,而且依照规定,我们不得担任亲属的移植协调员,只有第三者才能负责这项工作,而且,我的职务非常特别,是负责确认移植管道是否符合正当程序的监督者,因此不会进行一般职员登录。」
「是吗?」
「我们的身分和保险公司的交涉人员很类似,必须协调许多复杂的问题不是吗?若是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身分,当事态严重时,甚至有可能危害到我的家人,因此,遇到要确认身分时,我们必须慎重地给予回应。凯文可能是故意针对这一点来挑拨离间,真的需要确认我的身分的话,不妨直接去问我的高层理事,我会告诉你联络方式。」
「是、是这样啊……」
奏终于放下心来。
「我就觉得或许是这样,艾札克的部门一定非常特别!」
奏原本就不想怀疑艾札克,这下他终于找到了求之不得的答案,早已将没有收到邮件的事抛诸脑后,艾札克已经察觉这点。
(接下来,只要将那封邮件寄回奏的服务器就没事了。)
邮件延迟送达的原因用「服务器异常」一词就可以蒙混过去,如此一来,就可以争取到更多时间。
(……无论如何,这几天之内都必须让一切结束。)
「果然是这样啊!哈哈,我就这么觉得嘛~~!」
经艾札克这么一说,奏解除了藏在心里的疑虑,恢复原本开朗的神情。因为奏非常喜欢艾札克,也极度想要相信他,所以一点也不愿意去猜想自己是否受到欺骗,一味地逃避那些恼人的想法,拼命地将艾札克所说的事合理化。
(对嘛!艾札克怎么可能是敌人,他不可能为了夺回心脏而刻意接近我,他才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奏,既然都来了,就好好地玩一顿再回家吧,我好想到浅草或其他地方走走。」
「浅草?那就一定要搭那个!水上巴士!」
就像反弹似地,他们很快便沉浸在玩乐的气氛当中,就像乡巴佬进城似地成了观光客,开始在浅草周边观光,在浅草一带的商店街吃起油炸红豆馒头,买了浴衣、后脑附有发髻的面具和假刀作为赠礼,玩遍了花屋敷游乐园。
「哇~~那个云霄飞车超酷的!会冲进住家耶!」
「走啦走啦,我们去搭搭看吧!」
奏和艾札克也搭乘了水上巴士,将先前的不愉快忘得一乾二净,因为想逃避现实,所以才会刻意大声嚷嚷、越玩越疯、越来越不象样。
「哇~~那栋大楼上有很像大●的物体。」
「是金色的大●、巨大的大●啦!哇哈哈哈~~!」
谁来阻止他们呀!旁边的游客一定会这么想。
他们正坐在水上巴士顶层的座位上,从隅田川吹来的风还十分寒冷,奏像脱缰野马似地玩疯了,艾札克也不输给奏地大声欢笑,他们彷佛要破坏一切似地互相竞争,看到玩得实在不象样的中学生和年轻外国人,周围的人似乎都有点想要远离他们。
太阳西下,他们望着在霓虹灯的照耀下越来越明显的国界,接着艾札克收起笑容,注视着奏的侧脸。
(奏,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
我不得不从奏的身上取回哥哥的心脏。
为了解救唯一的家人——亚道夫哥哥,别无他法。
我必须夺走奏的性命,而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像今天一样,让他幸福地度过所剩无几的时光,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我希望他能留下多一些回忆。艾札克的心中多少有一丝无力感,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衍生出这样的想法。
(取出心脏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感到丝毫痛苦,会让你像睡着似地安稳离开,我将用这双手取出心脏,绝对不容其他人插手……奏,我向你保证。)
那个时候,我将以最平静的心情握着手术刀,〈太阳神护身术〉感受到杀气或恶意才会发动反击,没错,〈太阳神护身术〉的破解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下手的自己必须保持平常心,绝对不能怀着杀气或恶意,必须以最虔敬的心情,将手术刀放在奏的胸膛上。
我这双手将夺走你的未来,所以我会用一生背负起一切,取出心脏的剎那,甚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为了不留下遗憾,我要和奏一起制造共同的回忆,为此,我将会献上我的全部,为你尽心尽力。
(直到那一刻来临为止,我都是你的骑士。)
突然,有一对看起来像是观光客的外国男女朝艾札克打招呼,说英语的观光客大概是看到同样是白人的艾札克,于是开口询问如何前往东京车站。看到艾札克亲切回答的模样,奏大感惊讶。
「艾札克,你刚刚说的是哪国的语言?」
「哪国的语言……既然对方用英语问,当然就用英语回答啰。」
奏仔细观察艾札克的态度是否有异。
「这么说来,艾札克现在和我说的语言事实上是德语吗?」
艾札克紧张了一下,绷着脸反问:
「怎、怎么啦?这么突然。」
「神乐崎说过,只要戴上那枚戒指,即使用不同的语言也能沟通,艾札克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很自然,但是和其他人交谈的时候,不是都像老外一样洋腔洋调的吗?难道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才会使用戒指?」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
艾札克搔着头招认。
「为了和奏能够流畅地沟通,所以我用了投机取巧的方法。」
「那么,你的日语果然不是很流利……」
「日语是我自从被派任为奏的心脏移植协调员后,才拼命死背下来的,听起来很蹩脚吧,虽然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原来如此……」奏发出感叹,原本还以为艾札克是觉得「阿豆仔日语」好玩才故意这么说,但是仔细想想才发现,哪有人会为了好玩而这么做,那是他真正的讲话方式。
「对不起,说你是奇怪的老外。」
「哈哈,没关系啦,我的日语真的很奇怪嘛。」
奏的视线一直投注在〈卡都凯乌斯之戒〉上。
「不过艾札克好像不用触碰我就能和我交谈,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
「这么说来,神乐崎也说过奇怪的话,他说他讲的语言只有我才听得懂,而且是因为心脏记忆着床的关系,所以我才会使用和捐赠者相同的语言。由此可见艾札克也一样,因为你也可以随意与神乐崎交谈,你们说的明明都是德语,但是我为什么就听不懂赫曼医生的话呢?真奇怪。」
艾札克顿时语塞,奏经常不经意地点出问题核心,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那或许是因为……我的德语地方腔调太重了!」
「是吗?你不是柏林出身的吗?」
「当初是啦,不过后来逃到的地方……虽然同样是使用德语的国家,不过腔调却非常重。」
奏对这样的说法似乎无法完全接受,脸上浮现出怀疑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听得懂我讲的话?」
「那、那是……戒指的关系!是戒指的沟通能力。」
「可是,你没有碰触到我呀。」
艾札克被问得难以招架。
戒指发挥沟通能力的先决条件是必须先有「意识上的接触」,若双方才刚认识不久,仅限于双方接触的时候才会发动,并且随着彼此的熟识度产生程度上的差异,有些人即使只是视线交会也可以沟通,若彼此非常熟,连肢体接触或眼神都不需要,因为和感情亲密的人随时都可以保持「意识上的接触」;就奏的情况来看,能沟通的理由在于心脏,使用传讯术时,可以利用戒指来感应心脉以达到沟通之效。艾札克和植入哥哥心脏的奏可以算是「沟通等级非常高」的血亲关系,也就是说,两人不需要透过戒指当媒介即可沟通。(凯文和奏交谈时也是相同的道理,不过,不知道凯文对自己的状况有多少程度的自觉。)
所以,打从第一次见面起,即使没有特别去接触彼此,奏和艾札克的语言就可以相通。
不过这么说来,不就表示艾札克承认自己和「心脏原主人拥有很深的关系」吗?
「唔~~」
奏拼命地思索,要是内海在的话,一定可以敏锐地察觉话中的疑点吧。
奏本来就不是擅于用左脑思考问题的人。
「一定是因为我们很和得来!因为只要使个眼色就可以启动戒指,长时间以传讯术沟通自然会较快学会对方使用的语言,我能够这么快就学会日语,大概也是这个关系,如果奏现在去德国的话,应该也可以听懂很多德语吧。」
「是、是吗……?」
「是啊。好像越来越冷了,差不多该回到下面的位子啰。」
奏却叫住准备走下楼的艾札克。「什么事?」艾札克问道。
「艾札克,我有事想拜托你。」
船慢慢地开至桥下,在隅田川的冷风吹袭之下,奏神情认真地说道:
「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御岳?」
「御岳?」
「犬兽……我想拉拢大口真神当伙伴。」
奏的发言让艾札克大感意外,看来他似乎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朱德先生一听到我说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时,就建议我可以设法让土地神来保护我,艾札克因为我而受了重伤,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度重演,所以,为了让犬兽助我一臂之力,我愿意努力看看。」
「可是,奏,你已经被施以〈太阳神护身术〉,会排除这里的土地神,要怎么做才能拉拢对方……」
「嗯,朱德先生说过,只要战胜土地神就好了。」
奏显然不是很有信心,不过——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战胜土地神……但我也不想坐以待毙,我想要试着自己保护自己,不过,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希望你能协助我。」
「要我……协助?」
「嗯。」奏点点头,眼神坚定地继续说道:
「陪我去一趟大口真神所在的御岳好吗?」
艾札克惊讶得睁大眼睛。
「奏……」
※
或许是玩得太疯了,奏感到相当疲倦,在回程的路上呼呼大睡。
艾札克顺道去了一趟便利商店,而奏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买了饮料回到车上的艾札克望着靠在副驾驶座、睡得毫无防备的那张熟睡的侧脸许久。
(朱德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建议奏「拉拢土地神」呢?)
争取到的时间所剩不多,谎言编成的故事已经开始出现破绽。
奏根本不知道为了随时能够「摘除」心脏,车子的后车厢里早就备妥冷冻箱和一套手术工具,现在只要将他迷昏,就可以在完全不痛苦的情况下取出胸腔内的心脏。
(现在就可以下手。)
那安详熟睡的脸庞洋溢着一整天的满足感,艾札克拿起放在后座的包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咖啡色药瓶,只要将药水倒在手帕上让奏吸入,他就再也不会醒来,可以在昏睡的状态下进行开胸手术。
(现在一定可以……)
艾札克取出手帕、准备动手打开药瓶的盖子,奏被蒙在鼓里呼呼大睡,时机正好,然而准备打开瓶盖的手却发出颤抖,手指根本使不上力气。
(可恶!)
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这表示奏并没有处于最安稳的状态,在〈太阳神护身术〉察觉到阴险气息的同时,艾札克的眉心传来一阵刺痛,霎时眼前一片白,景物变得一片模糊。
艾札克决定暂时放弃,将手帕塞进口袋里。
他靠着驾驶座、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脸上不由得挂满自嘲的笑意。
(想让他留下一些幸福的回忆!?)
太可笑了,我凭什么说这种话。
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谎言虚构而成,继续演出这场戏又能萌生出什么羁绊!站在奏面前的自己根本毫无真实可言。
虽然艾札克经常陪在奏的身旁,但是他所注视的不是奏,而是在他胸膛内持续跳动的「心脏」。哥哥的心脏就在那里,那才是最重要的,奏本来就只是个盛装「心脏」的容器,根本不必理会他的人格,不管奏是多么依恋自己、对自己倾吐烦恼,对艾札克而言根本就无关痛痒。
之所以温柔以对,是因为假使没有得到「容器」的信赖,就不能进而保护「心脏」。
——时间越久,你们对心脏移植的少年就越下不了手。
他感觉到自己正面露苦笑,接着将药瓶塞入口袋中,即使这是用谎言培育出来的情感,心脏和心脏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相互连结。我只是和小孩一样,抛不开自己心爱的小动物罢了,尽管艾札克不断以各种理由试着说服自己,但是……
——我希望永远和艾札克在一起!
要怎么做,才能够平心静气地握着手术刀呢?
(置赫曼医生于死地的我,已经玷污了这双手,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
他紧咬嘴唇,手上紧握着堇青石卢恩符文宝石。
(哥哥……!)
『奏:
有件事情必须急着告诉你,欧洲器官移植网派到你身边的心脏捐赠移植协调员:「艾札克•法恩•瓦尔德米拉」并不是真正的职员,今天我已经前往总部确认过了。他极有可能是和器官移植网无关的人,假借心脏移植协调员之名接近你,目前还无法得知他的目的,不过对方的计划相当缜密,不太可能是为了什么正当目的而活动。我的时间所剩不多,所以用这么潦草的字迹写信寄给你,对不起。我似乎碰触到某个重大的机密。若发生不得不解开那个秘密的事态,请你登入下记位置阅读数据,我已经事先设定好只有你和我才知道的密码。当你阅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罹难了,如果真是如此,我为了无法继续保护你的事先说声抱歉。
奏,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赫曼•艾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