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期末考的目标名次是?
无所谓。没什么目标。
Q、拿手科目和棘手科目是?
无所谓。又没拿手科目。
Q、如果获得假释想仿些什么眤?
无所谓。又不想逛街约会。
不需要可爱的衣服。
不想吃甜食。
不想抱布偶玩!
Q、请对考试来个下马威!
无所谓。反正注定考烂……
「……咦。哥哥,你要去哪里?」
现在是第二节课休息时间。下课钟一响,京辅就马上站起来,绫花看了立即叫住他。京辅回答「去厕所啊」,接著绫花一脸理所当然地——
「原来是这样?那、绫花也要去!」
——说了。
妹妹的反应如他所料,京辅感到一阵无力。烹饪实作课后又过了两天——自从那天之后,绫花对京辅的撒娇行为更是变本加厉。
走路时一定要牵手,动不动就说「好喜欢」,抱的次数增多,一坐在旁边就要挽手,吃饭时都会逼他张嘴「啊——」然后一直找自己讲话。
简直就像刚转学过来的时候。片刻不离京辅,昨天终于连上男厕都跟来了。如果是外面就算了,居然跟到里面。
上厕所时,旁边一直有人开朗地找自己讲话,实在痛快不起来。
最后甚至还说「我看看喔……」之类的,开始窥视自己,很令人受不了。
虽然说法是「我看尿尿来检查哥哥的健康状况唷!」但真心希望她能顾及一下被妹妹做尿液筛检的为兄心境。
这两天以来,绫花一直黏人黏成这样,让人累个半死。
虽然对妹妹的喜爱并没有改变,却免不了烦闷。
如果她再跟进来就头大了,保险起见——
「绫花你也、那个……上上厕所?」
「不用。我只是想陪哥哥啊?」
「喔、噢……这样。」
就算他问了,对方还是答得云淡风轻。
对妹妹厉声下令固然不舍,但现在应该断然划清界限才是。「抱歉,绫花。既然这样,你可以在教室里等我吗?」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这、这样很丢脸欸。」
「……你不喜欢?」
「老实说,不是很开心啦。」
「………………」
绫花垂下眼睛,绷著脸陷入沉思。
过没多久,或许是得出结论了吧,她绽开笑颜并点点头——
「我知道了!要是哥哥讨厌的话,我就不做。绫花会当个乖孩子等你喔?」
「啊啊,抱歉……我上完马上回去。」
「嗯,慢走!上大号吗?」
「…………小号。」
别特地问这个啦,京辅边想边步出教室。
穿过满是杀人犯的走廊,走入最近那间男厕。
虽然是他主动出口、要求绫花暂离的,但还是不愿意放绫花独自一人待著。纵使教室里有锐利跟舞那在,被一些棘手的同学缠上仍然会有麻烦。
京辅赶紧上完厕所,将手洗净后,准备前往教室——
「等等。」
就在要回去时,有人叫住他。
一看,男厕外头的走廊上有名女学生站著,手里玩弄马尾发梢,散发著慵懒的气息。
「……锐利?你不是待在教室里吗。」
「我追你过来的。」
「咦!?该不会连你也、想看我上厕……!?」
「……蛤?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啊。你想被切掉吗?」
被人用尖锐的视线剌穿下腹部,京辅从各方面来说都吓得不敢动弹。
「……啧。」锐利啐了一声,背部离开墙面。
接著跨步直走过来——
「关于你家妹妹,我有些话想先跟你聊聊。」
「…………咦?」
她拉京辅到走廊角落,压低音量。
「吶,我问你……对于那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当然是很重视她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在说那孩子的态度啦。」
「喔喔……」
自从转进这所学校后,绫花就非常具有攻击性,处处带剌。
不只这样,对京辅更是过度撒娇……
以前的绫花并不是这样。
态度亲切又好亲近,附近的人都夸她是『好女孩』。跟恶名昭彰的哥哥正好相反,是个优等生,优秀得超乎水准,是他引以为傲的妹妹。
兄妹关系原本恰恰好,不会不顾场合地东黏西黏,也不会随便耍任性。
但是,现在的绫花却——
「……那是当然的吧?」
京辅吐露说他搞不清楚现在的妹妹,锐利则诧异地答道。
「你忘记这里是哪了?这里可是专收杀人犯的学校欸。突然被人扔到这种地方,还能保有平常心才奇怪吧。」
「嗯…………」
锐利说得对。但却有那么一瞬间,不知为何,京辅就是觉得不对劲。
是什么呢,他似乎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搞错某个环节——
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锐利就说「我猜……」将话题继续下去。
「她可能觉得不安。身边每个家伙都大意不得,所有人都像敌人……我自己就是这样,多少可以理解。以那孩子的立场来说,她并没有『杀过〇人』的头衔……我能理解她不想被人看扁,逼自己过度攻击他人的心情。不过对那孩子而言,只有你是不同的吧?」
铁锈色瞳眸睨著京辅,里头带有责备目光。
「就只有那么一个,能让她打从心底信赖的血亲。甚至不惜杀人,也要与这名家人重逢。只不过有点撒娇过头罢了,就随她去嘛……那孩子在这能敞开心胸的对象就只有你而已。我看到她在宿舍里的样子,不免生出这种想法。」
「……宿舍里的绫花?」
「嗯。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很安分喔?我猜是因为你不在的关系,都不讲话。
就算我跟舞那找她讲话好了,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似乎不打算主动跟我们产生交集。就连第一天问的问题也差不多,像是『你们真的是朋友?』、『你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你们觉得他怎样?』等等……全都跟你有关。不只这样,感觉她非常提防我们。」
「…………真的喔?」
「真的啊。所以说,京辅……对那孩子更重视些吧?关于我们几个的事,你就先别管了——上烹饪实作课时,她问过你对吧?问说『你最喜欢谁?』。你可能考虑到我们的感受也说不定……那种心就别操了。现在只要考虑那孩子的感受就好。她能依靠的只有你一个,你却将其他人摆在前面,太令她不安了。」
「锐利……」
「当然,总有一天一定要跟她打成一片,我还打算跟她坦白身世。不过,现在讲这些似乎还太早。总之,你要先当个『哥哥』,好好支持那孩子。我想先跟你聊聊的事情就是这些。」
说完,锐利拨了一下头发。她挪开视线,搔搔脸。
反应态度著实令人意外,也令人感到开心。
比起他所揣测的,锐利其实更为绫花著想。就算少了京辅斡旋也无须担心。
锐利正用属于她自己的方式面对绫花。
所以,京辅也——
「……你说得对。我必须先好好支持她。谢谢你,锐利。这么挂心绫花的事。」
「嗯。你只要留意那孩子的事就好。我们几个自己会想办法。也就是说,那个……多、多过来撒点娇吧?」
扔下这句话,锐利双颊染上红潮。
她玩弄起马尾发梢,闹别扭似的嘟著嘴。语气虽然凶恶,但言行举止在在传达了锐利的体贴。
看到这副模样,无比的喜悦及感谢之情不断涌上——
「噢!谢谢你,锐利~~~~!」
「呀啊啊啊啊啊啊!?」
京辅像要将那份情感发泄出来一样,一双手来回摸著锐利的头。
锐利发出慌乱的声音,浑身僵硬。
「做、做做做做、你做……做、做什么……你你你、在干么——」
「——啊!?抱、抱歉……不小心的。」
京辅回过神,赶忙将手拿开。
锐利的头发被人弄得乱七八糟,她一脸呆样、嘴巴开开关关。
「…………不、不小心……你说、不小心…………」
肩膀开始颤抖,脸瞬间涨得通红。
表情原本充满震惊,现在正逐渐被愤怒取代。
「你、你这人……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
「唔!?没啦、真的很抱歉……不过你想想,刚才自己明明说过『多撒点娇』的——」
「不是用身体撒啦,笨蛋!大色狼!变态魔人!」
锐利开口臭骂,忙著用手梳理头发。
她从京辅身边退开一步并低下头,发出呓语般的呢喃:
「害人以为心脏、差点要停掉……我、我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嗯?你在碎碎念些什么啊。」
「我说你最好去死一死啦!」
「别、别生气嘛……是我不好。刚才我太高兴了。」
「……唉。这种反应,应该留给你妹才对吧。」
锐利半开著眼看过去,吐出一口叹息。
她不悦地撩起头发,似乎是想转换气氛——
「总?而言?之!我话就说到这。赶快给我回那孩子身边去。现在的她、应该正觉得寂寞。」
「……嗯。也对,说得也是。多谢你跑这趟,锐利。」
「没什么。」
不当一回事地摆摆手,锐利跨步走掉。依旧是平常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话虽如此,最后瞥见的侧脸却带著淡笑。
XXX
「你好慢喔,哥哥?我看应该不是小号吧。」
京辅回到教室,绫花一脸开朗地出来迎接他。
舞那虽然也陪她留在教室里,但两人似乎没有对话过。进来前他有偷瞄一眼,两人全都讷讷地不发一语。
京辅一不在就很安分,不会主动跟他人接触——刚才听过的话闪过脑际。自实作课之后,绫花跟舞那的关系就没什么改善。
尽管这件事让京辅心情郁闷,但他尽量压下这种感觉。
——现在只要想绫花的事就好。
「啊啊,抱歉。不知道怎么搞的,肚子突然很痛。」
跟锐利早在女厕门口就分道扬镳,回来的人只有京辅一个。
京辅正在想办法搪塞过去,绫花却一直「猛盯~~」著他瞧。
「……什、什么啦。」
「有古怪。」
「咦?」
「你真的是去上厕所?」
「当、当然是啊……」
「唔?嗯。」
瞥了眼相隔两个位子的空座位,绫花突然起身。
她面向京辅、将脸靠过去,开始东闻西嗅起来。
「…………好臭。」
「咦!?」
皱起一张小脸,绫花闻遍京辅全身。
肚子、胸口、肩膀、手臂……鼻子贴在上头,嘶嘶嘶地嗅闻著气味妹妹的怪异行为太过突然,让京辅摸不著头绪。
「等等……你在干么——」
「……又来了。又是笨羽姊姊。」
「啊?」
「从哥哥身上,闻得到笨羽姊姊的臭味!」
闻到右手末端时抬起脸庞,绫花瞪向京辅。
大大的黑色瞳眸里燃著怒火。
「你跟笨羽姊姊做过什么?」
「没、没有……」
「骗人。」
「没骗你啦!」
「也就是说,什么事都没有啰。」
「当然!我只是去趟厕所——」
「少骗人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绫花扯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在那音量及魄力影响下,教室里一阵安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的,绫花指尖掐著一条像细线一样的东西。
——是铁锈色长发。
她将『证物』凑到模样狼狈的京辅鼻尖上——
「哥哥。这样东西啊,刚才黏在你肩膀上喔?」
绫花用小猫撒娇般的甜腻嗓音笑咪咪地说道。
但她的眼睛却没在笑,虹膜的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笨羽姊姊的头发没错吧?为什么这种脏东西会黏在你身上呢?我记得去厕所之前,好像没有黏到嘛?呵呵。很可疑吧……太可疑了!绝对发生过什么事吧————哥哥————!?」
笑容骤变。剌耳的声音爆出,绫花踢开附近那张桌子。
面对妹妹情绪不稳的举动,京辅完全被震慑住。
京辅辞穷地呆站著,绫花抓住他的衣襟并扯过来。
愤怒之色转变,换成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好过分。吶,为什么要说谎呢?为什么对绫花隐瞒真相?为什么都不说话?你好过分,哥哥,好过分……绫花那么相信哥哥,哥哥却……呜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哥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绫花正要再次破口大骂时,首当其冲的锐利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附近,环视著气氛诡谲的教室。
「————」
绫花停下动作。
手从京辅胸前离开。
慢慢地、将头转过……
「喂、你们这群畜牲。上课钟快响了啊?给我回座位上去。」
就在她转过身的瞬间,小不点班导师正好从锐利身后出现。绫花「……啊」了一声,停住正伸往桌子的手。
那里有个笔盒,自动笔就露在外面。
久琉宫「……嗯?」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神谷妹。干么摆死人脸。」
「没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在拌嘴而已。」
绫花将手收回去,挥挥手试图带过。跟平常的妹妹没两样。
翻脸翻得太快,快到让人完全跟不上。
锐利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光顾著眨眼。
久琉宫「唔嗯……」了一声,将手抵到下巴上。
「算了。喂、你们这群畜牲,给我坐好!等一下要来场突击随堂考。跟期末考出题范围一样。用心作答。」
久琉宫站到讲台上,在此同时,上课钟也响了。
「…………?」
用询问的目光看著那对兄妹,锐利回到座位上。
反观绫花,脸上正挂著意味深长的笑容。
京辅垂下视线,他能做的只有低头。
随堂考试随之而来,分数相当凄惨。
XXX
「笨羽姊姊。刚才休息时间,你跟哥哥两人干么去了?」
一下课便起身,绫花来到锐利座位前。难得认真做笔记的她停下笔,抬头望向笑脸迎人的绫花。
沉默持续数秒。锐利诧异地皱眉——
「……就走廊上遇到,稍微聊个几句罢了?」
答毕,她马上又动起笔来。
这时笔尖处——磅!地一声,有只手掌拍下来。
「那是谎话吧?」
「……蛤?并不是谎话好吗。」
锐利被人打断手边工作,脸开始变臭。
就在她眼前,绫花悬起那样『证物』。和拍下的手不同边,左手的食指跟拇指间捏了段铁锈色长发。
「看,这是笨羽姊姊的对吧?就黏在哥哥肩膀上。」
「………………」
锐利瞥了眼京辅。
「喔是吗。什么时候黏的?真不可思议。」
「真的耶?好不可思议哦?没错,非常不可思议……」
看锐利决定装傻到底,绫花额际跟著抽动起来。
她左右晃动抓在手里的头发,加重语气说道。
「哥哥去上厕所前,应该没有沾到这样东西才对!只不过小聊几句,怎么可能沾到头发?不可能沾到吧啊啊啊!?」
「……是不是擦身时沾到的。」
「啊,原来是这样……什、不可能吧!笨羽姊姊,你是有多会掉发啊?改叫你秃羽姊姊喔。」
「……叫啊?」
「才不要!别转移话题!」
「是你起头的吧……」
锐利看似烦躁地嘟嚷著。
就算这样,绫花还是不肯善罢干休。
她倾身向前并凑近脸,彻底追问对方。
「还有啊,他身上有股臭味。」
「……臭味?」
「没错。从哥哥胸口传来你的臭——」
说著,绫花抽动鼻子嗅闻。
闻完爆出一句「好臭!」脸整个皱掉。
「就是这个臭味。你身上散发著母猪的恶臭欸?」
「……你说什么?」
「啊,抱歉。不是像,你本来就是母猪嘛。好臭好?臭!」
「…………啧。」
绫花捏住鼻子、啪答啪答地掮著风,这举动引来锐利咂舌。实在没办法继续旁观下去,京辅出声警告绫花。
「喂,你说得太过分了!给我适可而止。」
「呜呜。哥哥……你不帮绫花讲话,反而站笨羽姊姊那边吗?」
「……唔。那、那是——」
被妹妹用悲伤的眼神注视,京辅感到辞穷。
接著,锐利投给他带有谴责意味的视线。
京辅想起休息时间时对方说过的话,赶紧摇摇头。
「……不,我跟绫花是同一国的。这是当然的嘛?」
「哥哥……」
看京辅给出肯定回应,绫花的情绪缓和下来。
表情原本很难过,转瞬间就绽放开来——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说谎呢?」
「…………咦?」
「『咦』什么。你说谎了吧?说跟笨羽姊姊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哥哥明明跟绫花一国,为什么要说谎呢?为什么、要陪笨羽姊姊唱骗人戏码呢?这样很矛盾吧?绫花好困惑。」
她笑著兴师问罪。
京辅的背冷汗涔涔。
「就、就是……那个是、因为——」
「打扰诸位了。」
就在这时,有个听来耳熟的声音响起。
一看,来自教室前方。入口处有个女学生探头进来。
蜜色秀发外加翠玉色瞳眸、彷佛洋娃娃般楚楚可怜的美少女一名。
「纱魔夜学姊?怎么了,居然到这种地方……」
「唔呵呵。午休时间巡视校园来著。别来无恙,诸位。」
从门口探出半截身子,纱魔夜朝这边挥手。
手臂上别有『风纪委员』字样的黄色臂章。说是说巡视校园,但在旧校舍遇见纱魔夜这类高年级生还是头一遭。
只能解读成她另有目的。
「……出现了,荡妇。」
察觉纱魔夜登场,绫花语气烦躁地出嘴。
不过,纱魔夜脸上依旧笑意不减。
「久违了,妹妹大人。我记得你好像叫……绫花小姐,是吧?」
「别随便叫人家的名字。耳朵会烂掉。」
「啊,还是一样,是位傲慢的小姐呢……无妨,没关系来著。」
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纱魔夜朝四周环视一圈。
「看样子,冰河小姐似乎不在这里……时机正好。趁现在把事情处理一下吧。唔呵呵呵呵。」
纱魔夜露出微笑,眼瞳中释放妖异光芒。
上礼拜的纱魔夜拜京辅等人之赐,吃了不少苦头。误会还没解开,她肯定认为自己被人彻底甩了。
——纱魔夜是个与生倶来的心理变态,不可能就这样释怀。
「京辅大人。我在那件事之后想了很多喔?自从京辅大人说讨厌我后,我每天晚上都一直思考来著……曾经想过断然放弃,退出战局。但,我就是没办法放弃……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来著。就算手段略显强硬,还是要得到京辅大人!认为我一厢情愿也好、觉得困扰也罢……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贴近京辅大人!」
诉说著对京辅的爱慕之意,纱魔夜从门后边探出身体。
单边手里提著某样东西——是只全白硬壳箱。外貌看似用来收纳乐器的长方盒,表面装饰著金色花纹。
绫花看到那个皮箱,嘴里不禁「……啊」了一声。
锐利也跟著说「不妙——」脸上失去血色。
她转向京辅及其他学生,声音迫切——
―有枪,快逃!」
「「「………………」」」
听到锐利的叫喊后,同学们全僵在原地。纱魔夜把皮箱放到地上去,动手将外扣打开。
舞那「咿!?」了一声,躲到桌子下避难,锐利则将绫花拉过来保护。
察觉危机后京辅迅速起身,推开桌子狂奔。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呀啊,来著!?」
他扑向打算取枪枝出来的纱魔夜,将她制伏。
纱魔夜被人从后方固定住手,开始扭著身子抵抗。
「啊啊嗯,京辅大人……太激烈了。请别那么粗暴!第一次希望您能温柔些来著。而且,居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哎唷好害羞。虽然我是隐性M……但突然就来这种的,等级太高来著。我们都还没牵过手呢!居然要先牵其他地方吗吗吗吗!?」
「你都打算开枪了,还说什么鬼话!?」
「……什么?枪?京辅大人才是,您在说什么来著?」
「问我什么……就、你连枪械盒都——」
在确认完盒中物后,京辅一阵傻眼。
纱魔夜「啊啊」了一声,会意过来——
「不是的。这的确是枪盒没错,但现在改当成便当盒来著。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容器。」
京辅看到的是——没了枪,改放亲制料理的枪盒。
半边排满色彩缤纷的三明治,另外半边装著炸鸡、煎蛋、肉丸和维也纳香肠等菜色,用隔板隔得漂漂亮亮。
「………………」
一触即发的气氛缓和下来,尴尬的沉默降临。
纱魔夜娇羞地扭动身子。
「那、那个……京辅大人?既然误会澄清,希望您能解开我身上的束缚来著。像这样紧紧贴在一块,我好像……开始变奇怪了!哈啊哈啊。京辅大人的手好结实,感觉好舒服来著……啊啊嗯。别等了!还是别管便当了,请您享用纱魔夜——」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呿、来著。」
京辅当场跳开,纱魔夜则一脸遗憾地撑起身子。
同学们发现只是误会一场后,纷纷牢骚道「搞什么啊……」「居然乱唬人。」「我才不怕——咧!」「『有枪,大家快逃!』个屁,真是……」「去死!」「所以说贫乳就是……」说著说著相继回去做自已的事。
绫花「呵呵」地嗤笑起来。
「笨羽姊姊,羞羞?脸。爱当误会狗。」
「吵、吵死了!都怪那女人做些混淆视听的事……」
「脸好红喔??呵呵。是说,你打算黏绫花多久啊!?母猪的臭味会沾到身上,快走开啦!」
锐利原本以守护者之姿紧抱住绫花,这下「呀!?」地一声遭人推开。
舞那从桌子底下探头,嘴里说著「没、没开枪……?」并环顾四周。
「唔呵呵。引起骚动万分抱歉。我为大家做了便当来著!老是吃剩饭,对身体也不好吧?或许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这都是为了提升京辅大人的好感度——不对,为了让大家开心,我才熬夜准备来著喔?」
纱魔夜抱起枪盒,展示给京辅看。
里面的菜色摆得密密麻麻,已经超过四个人吃的分量。
「这些、全都是纱魔夜学姊独力……?」
「是的,当然了!我对做菜非常拿手来著。外观自然是无可挑剔,味道更由我亲自保证。使用的全都是严选素材来著。像是肉类方面,全都在夜半绞杀、刚肢解不久!很新鲜呢?」
「应该不是人肉吧?」
「…………当然不是。」
「刚才你停顿了对吧!?被学姊的嘴巴一讲,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啊!」
「唔呵呵呵呵。毋须操心,没问题来著。不是人肉,是鸡肉啦。从炼狱园的鸡舍里借些斗鸡来用用。因为一直挣扎,所以害我累得……」
「不,这样做完全违反校规吧。被人发现肯定会遭调教……」
「是的。其实已经被人发现了,不久前才被叫过去。还说『就让你尝尝跟斗鸡一样的命运。』美槌老师担任风纪委员顾问,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温和,但生起气来更是出了名的恐怖来著。因为惹了先前那个麻烦,我被痛扁过三天三夜,昏厥近千次之多。」
——也太恐怖了吧。亏你活得下来。
都这样了,现在又再惹是生非,到时还能安然无恙吗。
撇开担心的京辅,纱魔夜「唔呵呵」地微笑著——
「这次八成会被杀掉吧?但无妨来著!若这么做能让京辅大人心喜,就得偿所望了……因为我、爱著京辅大人来著!为了爱,死也甘愿。纱魔夜已经下定决心了。来吧,请您接受吧,京辅大人!接受注满我爱意的手制便当!这样一来,纱魔夜才能安心辞世来著……」
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纱魔夜朝京辅递出盒子。
这份重量超乎想像,手和心灵,都感到沉重不已。京辅小心注意不让盒子摔落、谨慎地接过它。
「……多、多谢。」
「我才要说谢呢!啊啊,这下终于能从容赴死了……别了,京辅大人。如若他日还能相逢,请您用力抱紧纱魔夜吧?只要这样,我就心满意——」
「咚——!」
动作的下一秒,盒子被人打飞出去。
从京辅手上离开的手制便当掉落在地,内容物全摔得乱七八糟。
「「————」」
纱魔夜止住动作。京辅的呼吸也跟著停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时之间完全厘不清头绪。
便当惨摔在地。
菜肴及三明治残骸胡乱散落。
垂眼看著这一切,纱魔夜及京辅双双僵住。
——接著。
「真是的!别被骗了唷,哥哥。荡妇学姊可是超凶狠、穷凶恶极的『杀人姬』。刚才差点就被杀掉啰?要是有下毒该怎么办?呼……好险好险!」
呼了口气,绫花擦擦冷汗。
就是她从旁插手、打飞餐盒的。
「你做什——」
「刚才已经说过啦!我要从荡妇学姊的魔爪下保护哥哥。哥哥的危机意识应该要加提升才对!不管对方有多美……稍微不小心,可能就会被人给趁机杀掉喔?听懂了吧!?」
绫花大怒,瞪著京辅看。
「再、再怎么说,那么做还是——」
「…………没……来著。」
「什么?」
纱魔夜口中逸出低吟。
正当绫花转头面向她时,纱魔夜猛力抬起低垂的脸庞——
「我没下毒来著!正如刚才所说,我加的独门秘方只有一样。只有爱●来著!」……刚才,『爱』后面好像接了个很危险的字?
绫花出声道:「我说你!」并逼近纱魔夜。
「请别乱加奇怪的东西!那才叫做毒吧。要是吃了被你爱意玷污的料理,哥哥也会脏掉的。臭荡妇!」
「臭、臭荡……你这人!砸了别人精心制做的便当不说,还乱说浑话来著……看你是京辅大人的妹妹才不跟你计较,但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令人生气来著……我要你赔罪,绫花小姐。」
「偏不要。我才要学姊道歉。」
「什么!?为什么我得向你道歉来著!?」
「因为你打算毒杀哥哥啊?在装什么儍。」
「才没装呢!我可是连一丁点毒也没——」
「这么敢说,那你就吃啊。」
「…………哈?」
「请吃给我们看。要是吃了又没有发生任何事的话,我就同意你没有下毒的说法。同意你并不是来杀害哥哥的。」
绫花指著翻倒在地的便当,露出灿烂一笑。
表情从纱魔夜脸上消失。
「……叫我吃掉到地上的菜?」
「没错没错。虽然被灰尘弄脏了,但原本就遭学姊的爱玷污过,所以结果一样对吧。还是说……你真的下毒了,所以不敢吃呢?」
「————」
纱魔夜眼中的光芒逝去。
她面向呵呵嗤笑的绫花,迈进一步——
「我明白了。」
「…………咦?」
「靠这点程度的屈辱就能洗刷污名,乐于从命!对京辅大人的爱、自身尊严。两者相比,孰轻孰重,根本连比都不用比来著。」
当下纱魔夜毫不犹豫地蹲低身子。将裙子夹在膝间、蜜色秀发撩到耳后,接著捏起一块掉在附近的炸鸡。
当著绫花惊讶的面,轻轻拍落上头灰尘——
「那么,我要吃——」
「我接收了。」
——咻。
上方突然窜出一只手,将那块炸鸡夺去。
(插图6)
纱魔夜和绫花同时「「啊!?」」了一声。
顺著两人的视线看去,从旁夺去炸鸡并入口品尝的人是——
「噢。真好吃。」
「…………京辅、大人?」
纱魔夜顿时愣住。
吃完后,京辅展露微笑。
「学姊,你真的很会做料理呢?冷了还是那么好吃。多谢款待!」
「京、京辅大人您……不讨厌我……吗?」
「不讨厌啊?之前本来是想这么回答……却碰巧被打断,造成你的误会。对不起。还有就是,我妹她——」
「别往心里去。您不需要道歉的。」
截断赔罪的话语,纱魔夜起身。
「光听您称赞我的料理『好吃』……说著『不讨厌我』,就足以令人心满意足了。唔呵呵。」
纱魔夜将手搁到胸前,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那是『杀人姬』不该有的、恋爱中少女的表情。
「纱魔夜学姊……」
京辅不知不觉看到入迷。
「————」
自从京辅吃下炸鸡后,绫花就一直低著头。虽然可以感受得到她心中有股快要爆发出来的激情,不断翻腾著……
但叫京辅在这样的情况下袒护绫花,他实在办不到。
XXX
那是纱魔夜说『我被人叫去惩罚室,所以——』,并将箱子收走后的事。
要收拾地上那些料理前,京辅转向绫花。
一直到纱魔夜离开,绫花还是半句话也不说。
「……喂,绫花。」
绫花低垂著头、一动也不动,京辅决定主动找她讲话。
虽然很想克制自己,但语气还是不由得严厉起来。
「不管怎样,你都说得太过分、做得太过火了。因为对方是杀人犯,我能理解人会有厌恶及不信任感产生。但你就不能更、那个……你的说话方式本身就有问题吧。被人骂成那样,任谁都会生气,受到那种待遇,是人都会受伤的。杀人犯跟我
们一样都是人。懂我的意思吧,绫花?」
「————」
就算说了这番话,绫花还是毫无反应,惹得京辅越来越怒。
将手搭在她的双肩上,京辅加重语气。
「不只纱魔夜学姊……你对锐利和舞那也是那种态度。突然被人扔到这种地方,我知道你很不安。我也明白,面对那些会杀人的家伙,不能轻易投注信任。看我跟那些人搅和在一起,你一定难以忍受。可是啊,绫花。脾气发得太过火,会导致其他人反感……渐渐的,大家会慢慢跟你划清界线喔?就像外面的我一样——」
「…………不、懂。」
「啊?」
「哥哥你什么都不懂!」
挥开京辅的手,绫花尖声喊道。
瞪视著缩回去的京辅,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绫花为什么会不安,为什么讨厌那些人,还有绫花生气的理由!这些事你根本就不懂嘛————!?」
她摇著两束马尾大喊。
那副模样就像在耍任性、别人却不理会自己的孩子般。
然而,京辅却无法理解她在不满些什么。
无法理解妹妹的想法令他焦急。
在这之前,两人明明一直相处在一起……
「真搞不懂你欸,绫花!干么气成那样,太奇怪了!能不能好好说给我听?只要你说出来,我也可——」
「难道不说就不懂吗?」
绫花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京辅。
「……那就算了。」
她开始生闷气,咻地别过脸去。
一股血气直冲京辅脑门。
「你说算了是怎样!?有话想说的话,直说不就好了。」
「不要。」
「……快说。」
「不要!」
「我叫你说!」
「才不要。」
「我不是叫你说吗!?」
「不要啦啦啦啦!」
绫花使性子不说,京辅则硬要问个明白。
正当两人互瞪到不行时,有第三者插手了。
「你们两个,都太冲了。」
「「…………」」
承受京辅他们移来的目光,锐利冷静地开口。
「总而言之,要不要先换个地方?在这种地方争辩会给大家添麻烦,还显眼得要死。把地上的菜清完就换地方去吧?趁著这段空档,先让心情冷静一下——」
「笨羽姊姊你插什么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那瞬间,绫花用力推开锐利。
「呀!?」
锐利一个重心不稳。
摔倒时,桌子被她撞倒、教科书及笔记本跟著散落一地。
由于事发突然,思考中断了数秒时间。
「气也太大了吧,你啊……果然是京辅的妹妹。」
「锐利!你没事吧!?」
「……没事啦。只是稍微有点吓到。」
朝跑过来的京辅答道,锐利抬起上半身。
京辅边撑著那具身体,边瞪向绫花。
「喂,绫花……做事情该拿捏分寸吧?」
他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低压嗓音。
不过,绫花依旧不改反抗态度。
「这句话是绫花想说的啦?又在袒护笨羽姊姊了!哥哥就这么喜欢笨羽姊姊吗?品味未免太差了吧……胸部小、脑子笨、不会做菜。这只母猪就只有外表好看而已,到底哪里好——」
「绫花!」
「…………!?」
一声怒喝袭来。绫花听了缩住身子。
她一脸困惑,嘴里说著「哥、哥哥……?」并看向京辅。
被那双摇曳的眼眸一看,京辅心中顿时萌生出一股罪恶感,但在这里选择原谅的话,对绫花不并不是件好事——想到这,他鼓足怒意。
「护不护谁,问题不在那吧!?我是气你做出过分举动。」
「…………」
「快道歉。」
「………………」
「一句话也好。快跟锐利道歉,绫花。」
「……………………」
「喂,你打算憋什么时候?」
「去道歉!」
京辅再次怒吼,绫花听到「咿呜!?」了一声,泪湿眼眶眼睛睁到不能再大,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去。
强忍住胸口的痛,京辅定睛瞪著绫花。
绫花逃避似的低下脸。擦掉眼泪,语带呜咽——
「哥、哥哥……」
她出声叫唤。但京辅没有回应。
「哥哥!!!!……呜呜。」
绫花求救似的啜泣著。不过,京辅并没有伸出援手。
边跟原谅妹妹的冲动天人交战,边默不作声地注视著绫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绫花缩成一团,发出呻吟般的哭泣声。
那哭法持续刮裂京辅的心墙——
「————」
取而带之传出的是——快要消失掉的声音。
「…………不对。」
「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对不对、不对!」
抱著脑袋乱摇,绫花抓狂地否定。
视线没有聚焦,就像在看别处的某个地方一样。
「哥哥他、不会说这种话……绫花所知道的哥哥、不会对绫花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没错,太奇怪了……哥哥明明一直站在绫花这边、保护绫花、帮助绫花,对绫花非常温柔、爱护绫花,现在这样……这样太奇怪了!根本就、诡异到极点!不对……这不是哥哥……不是绫花认识的、哥哥……」
「……蛤?你在说什——」
「别碰我——————!」
挥开朝自己伸来的手,绫花爆吼。
她跳离京辅、拉开距离,用狠戾的眼神看他。
「…………绫、花?」
那双眼睛锋利而昏暗,表露出明显敌意。
看最爱的妹妹用那种情緖对待自己,京辅深深受到打击。
——别碰我。
绫花的话语剌进心窝,让他没办法呼吸。
脑子里一片空白。
「…………~~~~~~~~!?」
将视线从一脸呆愕的京辅身上别开,绫花猛冲了出去。
『等一下。』
虽然很想出口叫住她,话却鲠在喉咙里上不来。绫花眨眼间就从京辅身旁擦过、从锐利眼前掠过,将舞那拋在教室里——
「真是的,你们几个!到底几点才要来餐厅啊——唔呀!?」
绫花撞开现身在拉门后的防毒面具,一溜烟地跑了。
脚步声啪答啪答地踩著,瞬间远去。
「好痛痛痛痛痛痛……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个?要是没巨乳当安全气囊就危险了!不知道走廊上不能奔跑吗!?真是的……咦,哎呀?你怎么坐在这种地方啊,锐利。内裤都露出来啰。好像有些地方乱七八糟的,大家又七嘴八舌……咦?绫花妹妹去哪了?」
在场只剩她——炼子还搞不清楚状况,这人悠哉地歪了歪头。
自从进入午休时段后,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