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琉宫老师真令人失望!」
一离开教职员室,绫花便爆发怒气。
「没想到是那么黑心的人……跟哥哥说的一样。久琉宫老师不是好老师。是个算计哥哥跟绫花,企图把我们培养成杀手的坏老师!本性真是烂透了,那个小矮子。」
「喔、喂……『矮子』是禁语。别说了。要是让本人听到的话——」
「矮子!矮子、矮子、臭矮子!久琉宫老师是矮子————!」
「别讲了啦!」
堵住绫花大声叫嚷的嘴,京辅和她远离办公室。
「可是,她本来就矮啊?」
「矮归矮,却不能随便攻击啊。」
叹了口气,京辅搔搔后脑。
「像你这样乱攻击一通,最后会全部反扑回自己身上喔?就像不挑人、到处搞破坏,最后被黑社会那帮人盯上的我一样。」
「……呣。绫花都有先筛选过嘛。」
「真的?」
「嗯。」
「不过,你不是错看久琉宫了吗。」
「有、有时会这样啦……」
「相反的,被你找麻烦的炼子其实是个好人对吧?」
绫花闭口不语,京辅朝她继续说著。
「要把对方当敌人看,其实多了解再决定也不迟嘛?别马上就推翻掉。有些东西当成垃圾扔掉,搞不好是宝物也说不定?这样的话,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
垂下脑袋,绫花用力握紧拳头。一对唇瓣用牙紧咬住。
「笨羽姊姊!小爱!」
突然被人大声叫住,锐利跟舞那朝绫花看过去。
「……什么事?」
「怎、怎么了……?」
锐利靠在墙边皱眉,舞那则心惊胆战地回问。
绫花抬起脸、面对两人目光——
「对不起!」这么说著,她鞠躬道歉。
「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对不起。不管笨羽姊姊有多令人火大、生理上多令人无法接受,我都说得太过分了,就算小爱很爱演又很烦人,我还是做得太过火了。我有在反省。真的很对不起!」
「那个——这是在道歉……对吧,对我们?」
「大、大概……是吧。」
不理会面面相觑的两人,绫花继续说著。
「……其实我有注意到。会觉得不安是因为不相信对方。绫花相信哥哥!所以,对于『被偷走』这件事,我不会再担心下去了。还有——」
绫花朝上看著锐利和舞那。
「对于哥哥信赖的人,我也想试著相信看看。所以,那个……红羽姊姊、五十岚姊姊!能不能跟绫花……做朋友呢?」
「「————」」
沉默降临。过了一会儿,率先传出的是一声浅浅叹息。
「……唉。都好。可以别叫我红羽姊姊吗?」
「咦。啊、啊勒……?红羽——笨羽姊姊不生气吗?」
「没在生气啦。面对恶行恶状这方面,早就被自家妹妹搞得很麻痹了,也很习惯受到非人的对待。不过——」
背著脸,锐利朝她瞥去半掩的目光。
「也换掉笨羽姊姊这称呼好吗?听起来是比家族姓氏好,但还是很火大……叫我锐利就行了。关于之前那些事,只要改叫锐利就原谅你。」
「啊,那个……锐、锐利姊姊?」
「嗯。这样就行了。」
锐利绽开嘴角线条,温和地笑了。盯著那张侧脸,绫花像在确认般、重复唤道:「锐利姊姊……」
绫花似乎觉得这种感觉还不赖,这时舞那朝她开口说道:「那个!」
「我也想、跟绫花妹妹好好相处!虽然差点被杀真的很惊恐,不过我跟你一样危险。要是不嫌弃又迟钝又危险的我,希望能跟你交个捧油!呜呜……咬到了。」
「五十岚姊姊……你那是故意的吧?」
「唔耶!?不、不是故意的说!」
「哦?这次没咬到呢……可疑。果然,小爱就是小爱。爱演的嫌疑还没洗清。」
「唔欸——怎、怎么这样……啊呜啊呜。」
「……别在意,小爱。」
「连锐利也!?」
看著遭人作弄、一脸吃惊的舞那,绫花「呵呵」地笑了。
在旁边观察她们的互动,炼子也跟著「呼咻——」一笑。
「看样子似乎和好了呢?嗯嗯……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话说回来,绫花妹妹。关于我的事情——」
「……唔。」
听对方祭出认真的语气,绫花的表情变得僵硬。
接著,炼子开始娓娓道来。自己其实是个为了杀人而诞生的杀手、杀人数字达到三位数以上、全身情感都会导致『杀』这个行为、防毒面具是用来抑制过强杀意的『安全装置』。目前因为单相思而停摆,一旦两情相悦,就会想把京辅『杀掉』……
「————」
听完炼子一番话后,绫花低下头、闭口不语。
因为浏海形成阴影,表情看不真切。
「啊啊……对、对不起嘛!我的真面目必须保密,所以之前都没办法告诉你。那个、该怎么说呢、就是……抱歉。我很喜欢京辅,所以希望他能改变心意,但京辅改变心意的话,我又可能会杀掉他、那个……对、对不起!我并不打算从你身边抢走京辅喔?我杀京辅时会一起杀掉绫花妹妹!这样一来,就可以像你之前说的,在那个世界作伴对吧!?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哪里可喜啦。」
无视吐槽的京辅,炼子开始坐立不安。
她还想找话辩解,绫花则慢慢将脸抬起——
「请你忍住。」
绫花笑容满面,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炼子姊姊,你自己也说过吧?『为了心爱的京辅,无论多强杀意都能忍住。会忍给你看。』既然这样,就算两情相悦,你也要出手扼杀。不是扼杀哥哥,而是你的杀意。」
「咦咦!?不,说是说过啦……但心意越笃定,杀意就越强喔?要是少了面具,它会一直嗡嗡叫喔!?」
「不管。你在讲什么丧气话啊……就不能为了哥哥忍下杀意吗?炼子姊姊的心意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嘶咕!?这、这个嘛……」
「啊啊,这样啊。到头来,炼子姊姊还是最重视自己吧?找了一堆理由,其实只想将自己的心情摆在第一位吧?呵呵。」
「不是那样!我把京辅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
「好。既然这样,你能忍住吧!」
「————」
讲这串或许是为了报刚才的一箭之仇。看著微笑的绫花,炼子无言。
「呜呜……说、说得对。要是真的喜欢京辅,我非得忍耐不可。绫花妹妹说得对……呜呜。什、什么嘛……这样下去,就算两情相悦好了,我还是没办法满足啊——啊!?不过、不过啊!要是京辅想『被我杀掉』的话,到时杀他也没关系吧!?」
「也是喔。要是哥哥那么想,好像也OK嘛?」
「……哪里OK了。」
「嗯!到时,希望你把绫花一起杀掉哦?因为我不想跟哥哥分开。如果下手的人是炼子姊姊,被杀好像也不错……开玩笑的!欸嘿嘿。」
「哪里不错了……」
看妹妹露出害羞的微笑,京辅感到一阵轻微晕眩。
炼子「呼咻——!」一声,喜出望外,过去紧抱住绫花。
「绫花妹妹!我会加油的……会好好加油!让京辅迷上我,忍住杀意……迷到他主动献上性命,迷给你看!」
「好。这样的话,只好准许你接近他了。炼子姊姊教了我很多……要回报你才
行。并、并不是因为喜欢炼子姊姊、认可炼子姊姊才准的喔!?」
京辅内心五味杂陈,眺望著有说有笑的两人。
……说真的,问题还有一大堆。
还是老样子,绫花似乎对杀人没有任何感觉,根本思想及价值观几乎没什么改变。
就像久琉宫之前下的断言一样,很有可能哪根筋不对又跑去杀人。
不过,就算这样——
「绫花妹?妹!」
「好痛!?面具撞到我了!要撞的话,请留给胸部撞就好!是说,差不多可以摘掉看看了吧?老是戴那个东西很碍事,遮著又浪费。你想想,哥哥也会很开心啊!」
「啊啊,嗯。确实是这样呢!摘看看吧。我也觉得没戴或许会比较好。像现在这种季节,实在有够热的……」
「嗯嗯,摘掉吧!炼子姊姊一定可以的。」
「呼咻。说得也是,不会下垂也不会变形嘛!那我就不客——」
「为什么脱那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你叫我脱啊?」
「绫花说的是防毒面具!不是胸罩!」
「嘶咕——……什么啊,原来是那个。这样会害人搞混耶……」
「在搞在混的都是你!你是痴女吗!根本是痴女吧!?」
「别气别气。给你这个,别生气嘛。」
「不需要。」
绫花打掉内衣,赏炼子一个白眼。
锐利「……呼哇」地打著哈欠,舞那则说:「啊哈哈。两人感情好好喔。」一脸羡慕地笑著。
看到眼前这段互动,有种雨过天青的感觉。
经过这次的骚动,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绫花的世界确实变大了。绫花本身也有意扩展。这样一来,肯定能改变的。
慢慢改变就可以了。
单凭京辅一人之力很难做到,但这里还有锐利跟舞那、炼子她们这些人挺自己。事实上,阻止绫花的不是京辅,而是炼子。
「……我、其实什么也不懂嘛。」
不了解最亲近的妹妹。不了解最重视的妹妹……京辅一直都没有瞭解透彻。这点令他的心口泛起一阵钝痛。
绫花说过。『自己一直以来都太爱撒娇了』。
这点他不也一样吗,京辅想著。
截至今日,有多少岁月都只为绫花而活的京辅也——
「……不做点改变,好像不行呢。」
「嗯?怎么了,京辅。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看到京辅在自言自语,炼子找他说话。
接著炼子「啊啊」了一声,擅自解读完他的行为后,将右手朝这里伸过来。
「你想要这个吧。拿去,给你!」
手里握著——刚脱下的胸罩。可能因为罩杯数过大的关系,穿的不是学院指定款的条纹内衣,而是成熟许多的黑色蕾丝胸罩。
京辅将视线从内衣上转开,把炼子的手推回去。
「才不要勒,白痴……受不了。一天到晚搞些有的没的。」
「……?京辅,你脸好像红了耶。」
「吵死了。快穿回去。」
他粗声道,转过身背对炼子。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著。
并不是因为看到内衣才这样。至今为止早就受过不少色诱攻势,但刚才那股悸动却不太一样——
「哥哥。」
有人拉住自己的衣襬,京辅回过神。
绫花踮起脚尖,嘴靠到他耳边去——
「……我会替你加油的。」
妹妹说了句悄悄话。京辅心头猛跳一拍。
绫花的『加油』在指什么,他不用问也知道。
就因为这样,京辅一阵狼狈。
「帮我加油,你……」
「嗯。绫花会替你加油的,哥哥。对绫花来说,哥哥是最重要的家人。希望带给哥哥幸福,希望哥哥变得幸福。为了达成这点,哥哥肯定需要一个最棒的伴侣吧?绫花身为妹妹,有义务帮助哥哥找到。为了不让你被坏女人骗去,绫花必须睁大眼睛,仔细鉴定,支援哥哥……绫花发誓不会阻碍哥哥的恋情,会替哥哥加油!呵呵呵。」
「喔、噢……」
小声宣言完毕,绫花偷偷瞥向一处。
视线彼端对准的是——那张黑色防毒面具。在绫花心中,最棒的伴侣(暂定)是谁,完全一目瞭然。京辅背脊冷汗狂冒。
「要是跟那家伙两情相悦,我会被杀掉欸?」
「别担心。她不是已经答应过会忍住了吗!」
「…………谁知道。」
在那之后,似乎又说了许多。就算她对绫花有再大的恩惠,他也不会乖乖就范的——这么想著,京辅为自己打气勉励。
一想到炼子就心跳加速,他试图忽略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