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全进入夏天了……」
七月中旬放学后,狮子神学园高中部——别称「列昂高」,第一校舍后面。
我望了一眼头上强烈宣誓存在感的太阳,有些烦躁地嘟哝一句。
一团积雨云高耸于苍穹,校园后方的树群郁郁葱葱,青草味浓得令人窒息,四周的蝉群进行着大合唱。
远方依稀可见的操场在阳光照耀下,呈现海市蜃楼般的波动摇曳。
此刻才刚放学,接下来是社团活动时间。
不久前的校内广播呼吁运动社团的同学要时常补充水分……他们在这么热的时刻于炙热操场上东奔西跑的行为,是我模仿不来的。我甚至觉得那是一种自杀行为。
我的青梅竹马今天也说要参加长曲棍球的练习。是不是该提醒她不要太热衷于练习,导致中暑了?毕竟爱火每次一浑然忘我,就会忽略周遭一切。
……话说回来,爱火这丫头好慢喔。
我之所以会站在校舍后方如此偏僻的地方,是因为她说希望社团活动开始前能见一下面,要我到这里会合。现在已经过了我们相约的时间十分钟。
「看来等一下会中暑的人是我……」
我用袖口擦了擦渗出的汗水。此刻待在校舍后方阴凉处,却还是感觉闷热。
校舍后方这里,藏着我深深的回忆。
因为一年级时的情人节那天,爱火就是在这里向我告白的。
当时天空飘着粉雪,冷得让人要冻僵,现在则热得让人虚脱。
——不,改变的不只是季节。
这一个月以来,我身边的许多人事物都出现了变化。
举个贴近身边的例子,便是服装换季。
我还记得爱火告白的时候,我身上穿的是彻底防寒装备,也就是厚大衣加围巾;现在的我则穿着夏季制服。我们学校男生的夏季制服很单纯,就是绣着校徽的白衬衫加一条领带。
我家的爱猫贝斯也完成了冬夏季换毛,可爱度大幅提升。我是很想继续花一整晚的时间说明我家贝斯有多可爱,但还是算了。我的语汇能力太贫乏,实在无法描述它那非比寻常的可爱。
我妹一琥(小学四年级)则一直嚷嚷着她的胸部这个月大了两公厘,吵着要我带她去买性感比基尼还有去游泳池。其实除了胸部之外,她的肚子也多少膨胀了一些,不过我没有特别说出来。这就叫做哥哥的温柔吧?如此变化的原因,绝对是她因为天气太热,狂吃冰品的关系。
另外……
出现最大变化的——是「恋爱心理研究会」。
这个名字怪异的社团正式创立,更糟糕的是,我陷入了自己的名字也出现在社员名单之中的窘境。
我轻轻叹口气抬起脸,伸手挡住耀眼的阳光,凝神看向位于太阳的另一边。
树群之间浮现一座光是造形便很复古的尖屋顶。
我远远看着大正时期的摩登建筑,回想起昨天「社团活动」的状况——
×××
我原本是一名回家社的菁英。
攻守俱佳,是众望所归将来将迈向职业级人士的优秀人才。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我在进入二年级的夏天之前,不曾从事过任何社团活动。话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我和我妹都必须帮工作繁忙的父母分担家务。
所以在过去,我和伫立于狮子神学园高中部校地的「学治楼」完全无缘。
学治楼,正式名称是「学生自治楼」。楼如其名,是一栋由学生管理营运的校舍,里面有许多社办和学生会的办公室。
我的脚沉沉踩在学治楼二楼乌木般深色木板的走廊上时,喃喃自语了一句。
(……学治楼这里感觉实在不太舒服。)
设立在二楼的文化系社团的社办性质包罗万象,从将棋社、文艺社等较古板艰深的社团,到动漫研究会、漫画社等阿宅系社团,超自然现象同好会、黑魔法研究会等诡异社团,统统都不缺。各扇门上挂着各种社团的名牌。
(对于那些热衷社团活动的学生而言,这里带给他们的应该都是快乐吧……)
门的另一头隐约传出棋子放上盘面的尖锐碰击声、乐团演奏、动画声、魔法咒语声等,各种声音让整个空间变得更混乱无序。
但只要我一经过门口,那些噪音便会变小。每一名学生都会停下手、闭上原本开心畅谈的嘴巴,不断朝我这边窥视。
被人投以异样眼光,不是多愉快的一件事。
但我个人觉得,他们会特别关注我也是人之常情。
我——泽渡由吾,本来是一名毫不起眼的学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强项,长得也不帅,成绩中偏下,是一名随处可见、极为平凡的高二生。
但在去年的毕业典礼上,大家对我的评价为之一变。
因为我犯下了名留列昂高史的重大犯行,「毕业典礼劫场风波」。
当时的我站上讲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光明正大向爱火示爱,接着又公开表示要纳狮堂吹雪为我的小三。即使是我自己,也觉得身为一个人,做出那样的发言实在有点不妥。
毕业典礼过了几个月后,谣言耳语总算获得平息……我却再次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原因是学治楼的公布栏贴了一张公告,昭告「恋爱心理研究会」这个社团成立。
社长是狮堂吹雪,社员名单上则列着我、佐寺翡翠和六连晶的名字。
狮堂那丫头有着「冰雪女帝」的绰号,在其他学生眼中似乎是一朵高不可攀的鲜花,不过实际上很受男生们欢迎。除了全校第一名的脑袋和超级富家千金的身分,最让她吸引众人目光的因素,应该是她那冰山美人般的外表。毕竟那丫头不讲话的时候真的很漂亮。
至于佐寺同学,全校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她。她是我们学校的风纪委员,有着超越高中级的性感肉体,是男生之间的性感象征,还被取了一个「钢铁处女(Iron Bitch)」的恶劣绰号。众人一致认定纠正违法乱纪事项的她,才是造成风纪败坏的最大因素。
下一位则是六连晶兄。本来毫无知名度的他,因为这件事情变得稍微受到关注。以一名男生而言,她的头发稍嫌长,五官有些可爱,却吸引了校内腐女(就是喜欢BL题材的女生)的目光。
嗯……换句话说……
现在出现了新的风声:「泽渡由吾明明有女朋友——却在恋爱心理研究会这个神秘的社团与冰山美人、性感风纪委员和可爱系男生厮混在一起,享受后宫般的生活。」
社团刚成立的那段时间,全校所有学生随时随地都在讨论相关话题。
「他们到底在从事什么活动?」「狮堂同学会把他践踏在脚下吗?」「什么?那个食古不化的佐寺同学竟然跑去研究恋爱?」「仔细看六连同学,真的好可爱喔……」「龌龊!」「又是泽渡!」「女性公敌!」「我也想加入恋爱心理研究会!」
诸如此类的各式意见传进我耳里。
其中也有人激励我:「和其他男生相比,你真是条汉子!」或是给出正面回应:「我也好想谈恋爱!」或是写温馨的信给我:「下次小弟可以尊称泽渡学长一声『大哥』吗?」
如此动荡不安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月。
由于社长狮堂摒除所有希望入社的人,古板风纪委员佐寺同学也认真向大家说明:「这是一个翻阅校规、调查其他学校状况,借以找寻哪种交往方式适合高中生的社团。除此之外,我加入这个社团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监视毕业典礼劫场犯人,也就是泽渡由吾。」情况渐渐转趋稳定。
话说回来,我现在每次在前往社团的路上,还是会引来好奇的目光。呜呼哀哉,他们的视线好刺人。真的饶了我吧,我不太喜欢这么引人注目。
我忍受强烈的不适感,有如一名穿越枪林弹雨最前线的士兵,顶着众人的视线扫射,最后抵达位于二楼最尾端的社办。
门上挂着的崭新门牌上写着「恋爱心理研究会」七个大字。
这里便是我们「台面上」所使用的社办。
打开房门的瞬间,我便被一股香甜的味道包围。
「啊嗯啊嗯,咕嚼咕嚼♡」
这是一间两坪半的小房间,里头有一名女生坐在沙发上,正捧着铜锣烧幸福地享用。茶几上则摆着一个盘子,上头的铜锣烧堆积如山,再旁边则堆着一大叠笔记本(?)不,不是笔记本,是采和风装订的册子。
她将泛银色的头发绑成双边高马尾,长长的白袍底下穿着蕾丝飘飘的哥德萝莉风服饰。她的手脚纤瘦、个子娇小,看起来活生生就像一个念狮子神学园国中部,却误闯高中部校舍的国中女孩。带有婴儿肥的脸颊上还沾着红豆泥,完全就是一名萝莉美眉。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呢……
女孩一见到我走进社办,便怒骂一声:
「由吾底迪!社团活动的时间早就开始了!怎么可以迟到呢☆」
「对不起,冰雨老师。」
这个人长得如此,却是个老师。她是新任的养护教谕,也就是俗称的保健老师。
她的全名是狮堂冰雨。
冰雨这个名字,我很久以前便听过了。
恋爱心理研究会的研究室——别称「Love Labo」,里头有一间衣帽间,塞满了角色扮演服和情趣用品,那无数的道具全是用来增添与治疗者之间的情趣。在狮堂入学时送她这间衣帽间当贺礼的人,便叫做「冰雨姊姊」。
狮堂在创立社团时,得知需要的不只是社员和社办,同时还需要一位顾问老师,于是便以想不到有谁可以托付为由去拜托「冰雨姊姊」。爽快答应这个请求的「冰雨姊姊」,特地来到我们学校任职养护教谕。
从她上任至今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但很快的,这位保健室的萝莉老师便受到学生们的喜爱,据说还被大家称为「小冰老师」。
「老师,你的脸颊沾到东西了。」
我靠近冰雨老师,拿出手帕将沾在她脸颊上的红豆泥擦掉。
「嗯~~谢谢~~由吾底迪好体贴!天生就是当哥哥的料耶!Natural Born哥哥♪」
冰雨老师抬起头,乖乖地让我帮她擦拭。这样的动作也分明是个小孩。
「妹妹一出生就会是妹妹,但哥哥可不是一出生就懂得如何当哥哥。」
「理论上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应该是个性问题吧。真要说的话,你的个性比较偏哥哥?或者说,爱照顾人的类型?」
「问题在于老师你做事不稳妥,让人想照顾一下啰。等等,你吃太多铜锣烧了啦,吃那么多可是会胖的。」
「人家很喜欢红豆嘛♡而且啊,胖一点也没关系啦!男生都说喜欢瘦一点的女生,可是看到有点肉的女生都会更兴奋♪」
「是吗?我个人是不太在意这些……」
「就是啊!比方说~~」
冰雨老师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伸直她细瘦的腿,指着裹住部分大腿的过膝袜说:
「男生应该都喜欢绝对领域吧?特别像我这样,过膝袜轻轻陷入大腿的画面~~」
她的手指轻抚着过膝袜和大腿的交界处,有花边和蕾丝装饰的过膝袜轻轻陷入大腿。
「这里!这个凹陷处!这一带如果微微凹陷,会让人很有感觉吧♪」
「……」
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那种感觉。她对男生心理莫名细腻的掌握,会让人不禁心生佩服,真不愧是当初送了前所未闻入学贺礼的「冰雨姊姊」。
此时,我突然注意到堆在茶几上的那一叠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写着「恋爱心理研究会·活动记录」。
恋爱心理研究会这个社团名称对大部分人来说很陌生,但在狮子神学园里却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社团,最初设立的时间据说是大正三年,相当令人吃惊。
社团的活动目的十分冠冕堂皇,分别是「透过对于恋爱心理的钻研,学习做人做事的道理」,以及「协助校园内的男女交往,提升校园生活的品质」。
然而,真正的目的是「治疗」。
有一种遗传疾病叫「青春症候群」,只有狮堂家的嫡系成员会罹患。这种疾病十分罕见,发作时会让患者一时之间变得十分淫乱。这种情况无法透过药物控制,但可以经由补充心动的感觉来压抑。
恋爱心理研究会之所以会成立,就是为了进行这方面的治疗。
其存在的理由,便是要让狮堂的继承人成为社长,几名「治疗者」成为社员,进行各种治疗——也就是从事种种亲昵行为。
附带一提。
一般社团的社长职位会一代代交接给下一届学生,但恋爱心理研究会的惯例则是在狮堂家的成员就读一年级时成立,并直接就任社长,最后在该名成员毕业的同时废社。
上一代社长是狮堂吹雪的母亲,再上一代则是本校现任理事长狮堂寒一郎。
现任理事长是一名很有威严,让人敬畏有加的老先生,不过我实在很难想像,理事长当初也同样在恋爱心理研究会这个乱七八糟的社团里,和治疗者进行各式各样的亲密行为。如果他当初找了一堆女学生服侍他,打造了一个颓靡的后宫,我倒是还能相信。
冰雨老师注意到我的视线,拿起第一本笔记本,翻了好几页后,让我看里面的内容。
「以前的活动日志都有留下来喔~~☆这一页的内容很猛!我们测试了一下『使用哪种体位上床最让人心跳加速?』。」
人家是不动如山,我则是不回应如山。我实在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杵在那里。
冰雨老师噘起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和那时相比,现在的活动内容实在很寒碜耶~~而且你和吹雪也没有上床对吧?」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和她上床?」
冰雨老师可爱地眨眨眼睛,摆出一个不符其国中生外表的性感姿势。
「冰雨帮你破处吧?Come on♡」
「敬谢不敏!而且即使你在学校是养护教谕,好歹也是个老师吧!这样的发言对一名老师而言非常不妥!」
「是吗~~?现在的孩子太清心寡欲了,明明就可以更专注于谈恋爱和上床,彻底沉浸在青春美好时光~~冰雨在校时的恋爱心理研究会,可是拼命帮忙处理学生们的恋爱困扰呢。现在吹雪却嫌麻烦,完全不提供这种服务,让冰雨好无聊喔!」
冰雨老师一脸不悦地靠在沙发上,咬了一口铜锣烧。
从以上发言大家便能知道,此刻坐在我眼前的白袍女子,拥有在恋爱心理研究会活动的经验。
再讲得简单明了一点。
冰雨老师是恋爱心理研究会的创办人,也就是初代社长。
她是寒一郎理事长的母亲,亦即吹雪的曾祖母,全球屈指可数大型企业狮子神集团的前任总裁,过去还一度担任本校的理事长。说到这个,当初去理事长室时,我曾看见一张与现场格格不入的年轻女子相片,原来那也是冰雨老师啊。不过此刻坐在我眼前的冰雨老师似乎更返老还童了。
等等,这个人到底几岁啊?
恋爱心理研究会创立于大正三年,当时的她就读的若是高中(?)一年级,算起来她的年纪应该已经破百了吧——
冰雨老师突然站了起来,以充满威胁意味的低沉嗓音对我说:
「喂,由吾底迪,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一些没礼貌的事情?我告诉你,想要长命百岁,一个重点就是别去探究不该知道的事,懂吗?」
「噫……!」
她的双边翘马尾无风自动,全身上下似乎散发出浓密幽黑的气场,双眼则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老实说,那一瞬间我有了丧命的觉悟,没有当场失禁实在是值得表扬。
「对、对不起……」
冰雨老师听到我道歉,瞬间像是惊醒一般瞪大眼睛,小露香舌,敲了自己的头一下。
「嘿嘿☆我一个不小心露出了本性,真是失败失败~~!」
刚刚的老太婆口气才是她的本性吗……
我实在压抑不住好奇心,强忍恐惧问了一个问题:
「老师看起来好年轻喔,怎么看都只像一名国中生耶。」
听我这么一说,冰雨老师在右眼前方比了一个水平的胜利手势,可爱地说:
「抗老科技很厉害吧☆」
岂止抗老,你根本已经返老还童了——我很想用力吐槽她,不过为了保住小命,我决定保持缄默。
「先别说这些了,吹雪她们已经在楼上等了!冰雨已经帮忙想好今天的主题,所以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地亲热喔♪」
在顾问老师的目送下,我打开设置于社办墙上的暗门,门后是一条幽暗的密道阶梯。
过去要进入这条密道都得绕到学治楼后面,但在登记成立正式社团后,我们现在都以这间台面上的社办做为入口。由于变成要绕远路,还得通过充满其他社办的长廊,着实麻烦了不少。
我带着基于各种因素而沉重的心情往上走。
四楼有Love Labo——亦即恋爱心理研究会的研究室。
那是一个地上铺着木板,宽敞得不得了,有一般教室两倍大小,仿佛芭蕾舞练习室的空间。里头称得上摆设的东西,只有茶几、椅子和一张国王尺寸的床。除此之外,只有一套古董会客桌椅。
「泽渡同学,怎么了?你的眼神失去了highlight。」
我抵达的时候,狮堂正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啜着红茶。她一看见我便如此表示,此刻房里似乎只有她一人。
「highlight?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失去光辉的意思。以专业术语来说,就是『被强○者的眼神』。」
「如果你自认还称得上一名高中女生,就不要随随便便说出强○这两个字!」
我的手覆上额头,忍受着头痛。
狮堂的长发乌黑亮丽,气质优雅,声音凛然。
手脚修长,身材像模特儿,身上穿着清凉的夏季制服。
我本来想更详细叙述她有多符合冰山美人,不过我放弃了。因为无论我如何歌颂她外表的美丽,最后都会被她过于辛辣的发言瞬间搞砸,让我陷入一种愈赞美她愈吃亏的感觉。
「平常放学回家都会目露精光盯着女童猛看的泽渡同学,今天的表情竟然这么没有霸气。你终于决定要自首了?」
「我压根儿不记得自己有犯下什么需要被逮捕的罪行!」
「毫无自觉的罪犯最让人害怕了。」
「毫无证据就将别人当成犯嫌的家伙更让人害怕啦!我会失去眼神的光辉,是因为受到冰雨老师的威胁啦。」
「你该不会说了什么与冰雨姊姊年龄有关的话题吧?」
「是啊,因为我好奇得不得了。」
「我没有吓你的意思,但请千万别那么做。我过去也曾不小心口误叫了一声『冰雨曾祖母』,结果我的身体差点被……到将来嫁不出去的地步。」
「她差点要做出什么?」
「……」
狮堂不发一语,看向远方。看来平常总是我行我素让人头痛不已的她,也不敢忤逆「冰雨姊姊」的样子。
我惶恐不已地坐上沙发。照道理说,我都进来这么久了,管家六连兄应该会为我泡杯茶才对……茶几上倒是摆着有人动过的茶杯。
「六连兄今天到哪去了?佐寺同学怎么好像也不在?」
「她们两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准备本日的亲热项目。」
「对喔,冰雨老师说她已经告诉你们今天的主题了。」
为了进行治疗,我们每次亲热前都会先决定一个主题。但在冰雨老师就任顾问之后,就变成由老师决定「本日的亲热项目」。我是很开心可以不用再为此费尽心思,但……
「今天的主题到底是什么?要是内容太过情色,我可是没办法加入喔。」
冰雨老师选择的主题对我而言,大多刺激了点。
比方说——
本日的亲热项目!主题是——「洗衣服」!为恋人洗内裤是一个很棒的亲昵举动,现在甚至有人用这个梗来求婚♡好了,既然已经决定好,由吾底迪!你来脱大家的内裤……咦?当然啊?当然要洗刚脱下来的内裤才有意义啊!男生对有点脏脏的内裤好像会很有感觉,不可以偷偷带走喔☆
还有一次是——
本日的亲热项目!主题是——「草莓」……嗯?你不知道什么是草莓?就是吸吮女生的肌肤,制造轻微的内出血啊,这就叫做草莓♡草莓可以说是一种证据,表示你与恋人炒饭了☆……啥鬼?手背?种在那种地方要干嘛呀?你是白————痴吗!当然要种在脖子上或锁骨一带!种在其他地方统统不算数!
冰雨老师也知道我有女朋友,了解我无法进行尺度太大的治疗。她却在清楚明白如此背景的状况下,每次都设定出逼近尺度边缘的主题。
狮堂皱起她形状姣好的眉毛,双手环抱住自己。一般都是面无表情的她一旦露出这样的神色,就会让人觉得她很不开心。
「……是啊,虽然我个人偏好性方面的主题,但也不想再遇到类似前几天『情侣间都会互相搔痒』那样的内容。」
「互相搔痒」也是很有情侣感觉的亲昵行为。
比方说,爱火到我家和我打电动PK的时候,就常常演变成互相搔痒。那丫头只要电动快打输了,就会改为对我发动物理攻击,两人会当场展开互相搔痒大战,常常耗掉将近一小时的时间。
但是,在恋爱心理研究会进行的互相搔痒则是惨烈绝伦。
对佐寺同学那副性感肉体搔痒,光想像就很情色。试图在脸颊潮红、泪水盈眶,身体又不停扭动的风纪委员前面保持平常心,着实费了我不少功夫。
讨厌我的六连兄则呈现更激烈的反应。她似乎无法接受自己被我搔痒而笑出来,大叫着「要我笑出来,我宁愿一死!」当场试图咬舌自尽。她强忍着笑,嘴角流血的模样实在有点惊悚。
接着是狮堂。她平常都是一脸冷冰冰的表情,怕痒的程度却可以用「超级」来形容。我的手指戳中狮堂侧腹的瞬间,她便发出一声可爱的尖叫。那声音我这辈子八成是忘不了了。
为了保全她的名誉和角色形象,我姑且不写出她到底发出了什么声音。
「本日的亲热项目没有那一次夸张。本日的亲热项目主题是——『枕边细语(Pillow talk)』。」
「枕边细语……?」
「你对枕头有个人独到的见解,所以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吧?」
「我没有什么想发表的枕头资讯啊。」
「真的吗?我记得你的嗜好是收集抱枕啊。」
「请不要随便捏造别人的嗜好!我没有半颗抱枕啦!」
「说谎是不好的。上次去你房间的时候,我明明就看到一个抱枕,上头印着一名穿着猥亵的美少女。枕头上还沾了许多令人害羞的液体痕迹。」
「讲难听话好歹也要有个限度……!」
「附带一提,据说抱枕其实发源于中国,过去是以竹子编制而成。由于透气性良好,夏天抱着睡应该也很凉快。」
「喔喔,我完全没听过耶。」
和狮堂说话时我常常不禁感到佩服,因为涉猎极广的她脑袋里累积了五花八门的知识,而且有很多资讯对日常生活多少有帮助。
「那抱枕被称做『竹夫人』。这名称怎么想都带有性暗示。」
「……我真的很想痛殴上一秒钟的自己,竟然差点就称赞起你的博闻强记了。你的话题为什么总是能扯到那种危险的方向去?」
「不过你也无法不承认,『竹夫人』这个名字有些诡异吧?」
「唔,的确是这样,感觉没必要把名字取得这么女性化吧。」
「还不如就叫『竹男爵』,对不对?」
「你取名字的品味实在让人无法不战栗!要是抱着一颗叫做竹男爵的枕头睡觉,应该会恶梦连连吧……!」
狮堂啜了一口红茶,继续胡乱说话:
「我过去也有使用抱枕的经验喔。有一段时间,我会抱着布制抱枕睡觉。」
「布制抱枕就是一般抱枕嘛。感觉怎么样?好睡吗?」
「是不差,不过有个小问题……」
「问题?」
「我用双脚夹着抱枕,会渐渐有种怪怪的感觉……会不自觉去磨蹭它,你说是吧?」
「什么『你说是吧』!这太让人无法回应了!」
「我觉得自己就要沦陷在布男爵阁下之下,所以就不再用了。」
「你还叫它阁下?这根本是彻底沦陷了嘛!等等,你叫它布男爵?」
狮堂面不改色地聊着黄色话题。她这是以调戏我为乐。
「话说回来,我们干嘛讨论枕头?所谓枕边细语,指的不是这个吧?」
「我当然知道。所谓枕边细语,指的是一对男女躺在床上说的亲昵言语。我只是想借着提到枕边闲聊的机会,来一下尾笼闲聊罢了(注:「枕头」与「尾笼」日文音近)。」
「你以为这样很搞笑吗?」
所谓尾笼,指的是「龌龊」、「黄腔」的意思。她这个谐音字游戏真难懂。
「不论性别为何,同床闲聊都是很能增加亲密度的行为呢。」
「不论性别为何?可是两个男生之间应该无法枕边细语吧?」
「有时应该会有大家一起睡大通铺,彼此畅谈的情况吧?不过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为枕边细语。」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我也有那种经验喔,露营时大家睡在同一个帐篷里,这样确实能促进彼此的情谊。」
「女生之间据说也有人会办睡衣趴。虽然说我对这种事没兴趣,也无缘参加就是了……总之,枕头靠在一起畅谈的行为象征着亲密,这是无庸置疑的。男女朋友之间就更是如此了,所以枕边细语可说是一种优秀的亲昵举动。」
「好像应该佩服一下冰雨老师。」
冰雨老师不愧是恋爱心理研究会的初代社长,同时也是克服青春症候群的前辈,这次真的提出了一个我想也想不到的主题。
「冰雨姊姊还向我们说明:『想要枕边闲聊,最棒的方式就是一边享受云雨过后的余韵一边进行。』」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提议尺度过大。
狮堂小小的头微微侧向一边,可爱地说:
「来做吧?」
「做个头!」
「只放前端嘛。」
「这不是女生说的台词吧?」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冰雨姊姊说了,可以不用进行性行为,躺在床上说话就好。」
同床这件事其实也让人觉得不太对劲,不过只是躺着聊天应该不成问题吧。
「附带一提,冰雨姊姊规定女社员要换上睡衣。我已经换好了。」
「咦?哪里换好了?你现在不是穿着一般制服吗?」
此时,狮堂突然站了起来,裙摆摇摇走到我旁边。
一股香甜的味道顿时窜进我的鼻子里。
「这……是香水?」
「没错。我平常睡觉时会脱光,只喷上香奈○五号香水上床喔。」
「我还玛莉莲梦露咧。等等,这种年代久远的故事,你觉得我们学校里有几成学生会知道啊?」
「这么小的梗你也听得懂,我还满高兴的。」
此时,Love Labo里响起另一道声音。
「……吹雪小姐,让您久等了,我们已经更衣完毕。」
是六连兄和佐寺同学。她们自冰雨老师的衣帽间连袂出现。
看见她们的瞬间,我顿时大惊,差点连心跳都停了。不,应该是真的有停了几秒才对。
因为她们两人都穿着很要不得的衣服。
平常六连兄总是穿着一丝不苟、没有半条皱褶的管家服。
如此严谨的她如今却穿了一件「布偶装式睡衣」。那是一套带着半垂兔子耳朵的黑色睡衣,整体来说很宽松,袖子的地方尤其如此,十分可爱。
六连兄察觉我的视线,懊恼地将脸别开。
「唔唔唔,泽渡同学,不要一直看我。我也很清楚自己不适合穿这种可爱服装,只是冰雨大人如此吩咐,我不得不这样穿……」
「才没这回事。怎么说,呃……你穿起来超、超级好看。」
「不、不要胡说八道,你想被我挖掉眼球吗?」
戴着黑色兜帽的六连兄说了一句暴力色彩浓厚的话,脸颊却泛起桃红。
比六连兄带给我更大震撼的人是佐寺同学。
佐寺同学是一名混血美少女,平常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那仿如绿宝石的碧色眼睛、绑成一束的金色长发,以及星星形状的发饰。
但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还是那副超越高中生的性感肉体。
如此尤物佐寺同学——穿的是轻薄睡衣。
那是一套白色蕾丝质地的半透明睡衣。透过单薄布料,我清清楚楚看见佐寺同学仿佛立刻就要撑裂的胸罩、葫芦般的腰身,以及有点低腰的白色小裤裤。
咳咳,咳咳。我这样说有点自夸的嫌疑,不过我在高中生之中个性算是比较沉稳,也对本身的自制力感到自负。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大声地说一句……
——好性感!佐寺同学好性感!
「真的有必要打扮成这样子吗?这里是学治楼没错,但毕竟是在校内,这样似乎太过不知廉耻……」
钢铁作风的风纪委员用手挡住她的内衣与乳沟,忸忸怩怩,羞得不得了。那样的动作却让人感觉更加情色。我的理性大喊着不可以看,却无法移开视线。这样的心境八成和受到捕蚊灯蓝色光芒诱惑的飞虫一样吧。
狮堂微微眯起眼睛,有如一只玩弄猎物的猫咪开口表示:
「这当然有必要呀,就是要靠有些剧烈的治疗手段才能有效医治男性恐惧症。另外,在校内换装也不奇怪呀,很多人参加社团活动时都要换上团体制服不是吗?你现在的装扮在我们恋爱心理研究会这里,其实就和团体制服差不多啰。」
佐寺同学从绑在大腿上的皮革枪套里抽出一本绿色小册子。那是风纪委员专用的学生手册,俗称「圣典」。
「校规并不允许学生着便服上学,但允许学生穿着团体制服。所以若是基于社团活动需要,或许不算有问题……」
风纪委员翻查着校规条文,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狮堂看着佐寺同学的一举一动,以手捂住嘴巴。这丫头,摆明是在忍笑。
我小声地问狮堂一声:
「好了,真正的理由是?」
「佐寺同学真是太好骗了。当初把她拉进来做性感专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能看到泽渡同学如此色心大起的模样,我好满足。」
「……你真的很差劲。」
狮堂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拍拍手说:
「事前准备好像有点太久了。好,我们这就开始枕边细语吧。」
冷冰冰的同班同学抓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到Love Labo那张国王尺寸的床旁边。
我们一起躺上床,左边是狮堂;中间是我;右边则是佐寺同学,三人形成一个川字。
六连兄则躺在狮堂的左侧,也就是我隔着狮堂的另一边。
化身兔耳女的管家少女在一开始的时候,抱膝躺在床的边边,但此刻已经满脸通红,呼吸变得急促。
「身为下人的我,单单和主人坐上同一张床就让我诚惶诚恐,现在竟然还能躺在一起……!我怎么这么幸福啊。为了不要忘了今天这个日子,我要大嗅香气。嗅嗅,嗅嗅,嗅嗅!啊啊啊啊♡我闻到吹雪小姐那甜美的气味了唔唔♡」
香水的味道让六连兄意乱情迷。
六连兄身为女扮男装精明管家的形象,在我心里彻底瓦解……算了,既然她此刻一脸幸福的模样,就先不理她了。
因为我自己现在也没有余力去管她的事。
这张床是大得很夸张,但四个人躺在一起还是有点挤,所以我们彼此贴得很紧。狮堂的脸近在眼前,似乎感受得到我的鼻息;佐寺同学的美妙身躯也近在咫尺,我都感受到她的体温了。好近,太近了。
我不觉得这世上有哪个高中男生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平静。
优雅地躺在床上的狮堂面朝向我,看着我有些紧张的侧脸。
「左拥黑发美少女,右抱金发美女……泽渡同学,你很好命嘛。」
「哪有人称自己『黑发美少女』的……」
我是很认同这个说法,但这种话不要自己讲啦。
「这种状况,感觉就好像——」
后宫一样。我以为她会这么说,结果我错了。
「会刊登在漫画杂志后面的广告。像什么能量石啦,增加财运的钱包之类的。」
「我也满常看见那种广告,但请你不要采用如此廉价至极的比喻。」
「你应该是那种邮购商品的重度使用者吧?」
「你说什么啊,我没买过啦。」
「你说谎,你是俗称『comp-comp』——以集齐(complete)所有身体自卑情结(complex)而闻名的泽渡由吾耶,怎么可能没买呢?」
「不要把别人说得好像新出道的搞笑搭档!」
「话说回来,泽渡同学,我觉得你应该在购买那些东西前就想清楚,这世上不可能存在『只要喷一下,就可以让女生意乱情迷的喷雾』,还有『只要涂上去,便能肌肉块块分明的凝胶』之类的便利商品。」
「就跟你说我没买了!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国中生也不会受那种商品的当啦!」
如果问我所属的二年B班的同学,大家对她的评语一定都是「沉默」或「高傲」。
因为她拒绝和同学有任何接触,甚至还威胁说只要跟她讲话就会被退学。所以在我们班上,大家都将狮堂当做「高不可攀的花朵(有剧毒)」。
所以,班上大多同学一定不知道,狮堂这丫头其实如此饶舌,而且十分喜欢以黄腔开别人玩笑……
啧,我真的很想向班上同学公布她的恶行恶状,虽然八成不会有人相信。
我三两下就被狮堂闹得无比乏力,她的唇枪舌剑却继续发动猛攻。
「泽渡同学,我跟你说,枕边细语据说也包含享受事后余韵的概念。我们之间是无法进行性行为……不过我们就假装『爽过了』,试着说说感想好不好?」
「你这用词真的很写实耶!而且,要我说感想这个要求根本是强人所难。」
「想像就好呀,基本上我们在进行的治疗全都是『模拟游戏』,只是在模仿情侣之间的亲昵行为。换句话说,就类似『扮家家酒』,就像是我假装煮了一碗味噌汤给你,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味道一样,你也可以假装和我上过床,告诉我你的感受啰。」
「……你的发言会污染我对『扮家家酒』这四个字的印象!最好可以玩这么成人版的扮家家酒啦!」
话说回来,如果我继续坚持不回答,这闲聊也进行不下去。
我用左手食指搔了搔脸颊,小声说:
「怎么说,就……刚才那个……很、很不错。」
狮堂的头侧躺在枕头上,将脸稍微贴过来一点。有如魔法石的黑色眼眸凝视着我。
「咦?你说什么?可以再大声一点吗?」
「就是,那个……很、很舒服。」
「……」
「……」
「……」
「……」
「话说,泽渡同学。」
「干嘛?」
「你脸超红的耶。」
「废话!这种话有办法一脸正经地说吗?」
狮堂唇角上扬,嘲讽似的轻笑。她向来是个面无表情的人,所以现在看起来十分愉快。
「而且你竟然用『很不错』来形容,简直就是小学生,词汇贫乏也要有个限度。」
「抱歉喔!我就根本没有那种经验啊!」
「我知道,现在本来就是以你的处男式反应为乐的单元。能够引导出我想看见的反应,我真的十分满足。」
「……可恶,拜你所赐,我现在心情荡到最低点……啊,对了,既然都提到这个,你也试着说说感想如何?」
我实在很不甘心,所以把问题丢回去想报一箭之仇。
「我、我也要回答?回答和你发生过关系之后的感想?」
「总不能只有我说,你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吧。」
「和你发生的性行为……」
狮堂的视线游移,仿佛在想像什么。
突然间,一抹淡淡的红霞飞上她的脸颊。她以手指卷着长长黑发掩饰害羞,小声说:
「嗯,就、就是刚刚的……很、很不错。」
「咦?你说什么?可以大声一点吗?」
「就是那个啊……很、很舒服。」
——由淡转浓。
狮堂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
「……」
「……」
「我说狮堂啊。」
「什么事?」
「你刚刚好像指责我的词汇贫乏,但你和我好像也差不多耶,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狮堂将脸别开,委屈不悦地哼了一声。
「……哼,反正我也是处女啰。」
看样子,她揶揄我的时候是有说不完的难听话,轮到她自己假设过程时,却又突然害臊了起来。
「你想笑就笑吧。」
狮堂咬牙切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我实在取笑不来。
我的同班同学如此腼腆的模样反倒莫名有点可爱……呃,我在想什么啊?
此时,我的背后传来一道小小的呻吟声:「嗯……」我只顾着和狮堂枕边细语,都忘记佐寺同学的存在了。
我翻过身转向她那边,结果将头转向床右侧的瞬间,我的心脏差点爆开。
——弹弹弹弹♡
胸部!佐寺同学的爆乳!
那里此刻看起来,简直就是盛放在盘子上的巨大布丁。
因为它们正在距离我的脸极近的地方不停晃动,感觉超柔软!
佐寺同学穿着纯白轻薄睡衣,蕾丝质地透明无比,彻底暴露出底下的白色胸罩和乳沟。说真的,我开始觉得每次都要严正声明有点烦了,我本来就不是会开黄腔的人,本性非常朴实。
即使我如此纯洁,我还是要说一句,大家和我一起大合唱吧!
——好性感!佐寺同学好性感!
透过纱一般的布料,我看见了佐寺同学的爆乳以及深到不行的乳沟,让我的视线无法从那软嫩的圆球和柔滑的曲线移开。不管是多喜欢贫乳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应该也会投诚到巨乳派才对。耸立在我眼前的双丘,便是拥有这样的魅力。
我仿佛被施了催眠术,几乎要同时丧失意识与理智。
但是——
「啊嗯……」
传进我耳里的痛苦呻吟让我回过神来。
佐寺同学此刻皱起她那形状美好的眉毛,露出很难受的表情。身体不停发颤,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弃犬。她胸部的摇晃来自于肩膀的颤动。
「我、我竟然做这样毫无防备的打扮,和男生躺在同一张床上……」
佐寺同学有男性恐惧症。她那过分性感的外表会严重激起四周男人们的龌龊思想。她因为受不了别人将她当做性对象的目光,变得不敢和男人互动。她先前会变成钢铁般的风纪委员,严格取缔不纯洁异性交往,也是那种恐惧心理的另一种呈现。
光是和我这样躺在床上,应该就会让佐寺同学害怕得不得了吧。
原本被佐寺同学的诱人肉体挑逗得心跳加速的我,脑袋逐渐清醒过来,那感觉就好像我体内有一个不同于「性亢奋」的开关被打开了。
「佐寺同学,不要这么害怕,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你是不是想用这种话欺骗我,好做些不知廉耻的事?」
躺在床上的她自枪套抽出圣典,抵住我的喉咙。
「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手指,我就对你处以退学!不,你现在就给我收回那色色的目光!要是让我因此怀上宝宝该怎么办?」
「只是看不会怀孕啦!要是我有那种能力,不就会有以我为主角的『我家小孩有够多!』了吗!」
佐寺同学的碧色眼珠狠狠瞪着我,散发出要咬人的气势。她的眼神却因为警戒和恐惧而不停游移,抵在我喉咙上的绿色学生手册也微微颤抖。
「我不会做猥亵的事。」
佐寺同学很有魅力。直到刚才为止,我都还因为她的胸部神魂颠倒。但我还是在清楚她多有魅力的情况下向她发誓:
「我只是希望能帮你治疗你的男性恐惧症,怎么可能做出让你症状恶化的行径?要是我真的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你可以让我退学没关系。」
「……我没有完全相信你喔。」
风纪委员不改严厉的表情,但还是缓缓收回学生手册,放入枪套。她的头枕在床单上,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此时,我突然发现。
佐寺同学没有枕头。因为Love Labo的床只有一颗枕头,而此刻使用那颗枕头的人主要是狮堂,我的头仅勉强靠在枕头一角。
犹豫了几秒后,我战战兢兢地将手伸向佐寺同学。
惊————!风纪委员的肩膀大大地抖了一下,大胸部也跟着摇晃。
「你的话才刚讲完,现在就想干什么了!」
「呃,我只是看你好像没有枕头……你要手臂枕头吗?我没有强迫你接受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样脖子好像会很酸……」
「手臂枕头……?」
佐寺同学注视着我伸过去的手臂,好像在看什么危险物品似的。
「你要我将头靠在这上面?做这种事,说不定我会怀孕……」
「不会啦!」
「你毕竟是公开表示要纳小三的人,说不定具有用手臂就能让人怀孕的能力。」
「你应该知道我当初的小三宣言是为了帮助治疗狮堂吧?用手臂就能进行生殖活动,你以为我是外星人喔?」
佐寺同学轻轻咬唇,瞪了我的手臂一眼。她显得十分畏怯,最后还是轻~~~~轻地把头靠上来。
佐寺同学的金发落到我的手臂上,柔顺的感觉仿如绢绸。我的手臂随即感受到她头部的重量。
「这、这样对吗……?」
我们变得更加靠近。让人想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的性感风纪委员,此刻与我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只要我的手臂一弯曲,就能将她拥入怀里。我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但还是拼命维持理性,压抑心中的冲动。
对喔,我们现在进行的是枕边细语,得说些话才行。
但在我找到话题之前,佐寺同学便开口了:
「……现在这样……」
「嗯?」
「会让我想到我和我爸。」
「我记得你爸好像是警长吧。」
佐寺同学头发上别着的星形发饰模仿的似乎是警长徽章,也就是警长星徽。她强烈的正义感应该是来自父亲的遗传吧。
「我想到我小时候曾把头靠在我爸的手臂上,两人一起看电影,就坐在我家沙发上。」
「喔喔,你好像跟我说过,你会和你爸一起看电影。」
「我爸看的都是西部片和刑警片,对小时候的我来说非常无聊……不过我很喜欢把头靠在我爸的手臂上。」
佐寺同学说着说着,似乎平静了一些,肩膀不再颤抖。
希望透过这样的方式可以让她慢慢习惯我的存在——呃,唔喔喔喔喔!
我空着的左手臂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将我往后拉。
是狮堂。她抓住我的手肘拉向她那边。也因为这样,本来面向佐寺同学的我被迫变成躺平在床上。
「你干嘛突然拉我啊?」
「……你不觉得只让佐寺同学躺在你的手臂上很不公平?」
狮堂将她的头枕在我的左手臂上。由于两只手都有人枕在上面,我的姿势变成仿佛被绑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狮堂很不悦地哼了一声,小声地说:
「你只是色心大起的话我没意见……但看到你正在发挥保护欲,我就一肚子火。」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自言自语啦,不要每句话都回我……话说泽渡同学,你知道什么是『这世上最现充的疾病』吗?」
「现充的疾病?有那种病吗?」
「有的,有一种病只有真实生活过得很充实的人才会罹患,叫做『桡骨神经麻痹』。你有听过吗?」
「不,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病,是什么病啊?」
「这种病具有『蜜月症候群』或『臂枕病』的别称,指的是手臂让人躺太久而麻痹的状况,所以是唯独拥有女朋友的现充才会罹患的疾病吧?」
喔,有这种病啊,我之前都不知道耶——呃,痛痛痛痛痛!狮堂这丫头,干嘛卯足全力用她的头压我的左手臂啊!
「我要惩罚你,让你得到蜜月症候群。」
「为什么我必须接受惩罚!喂,真的很痛,不要用头拼命磨蹭!」
「如果你不想得到臂枕病……」狮堂的双腿缠上我的脚,穿着过膝袜的脚丫夹住了我的小腿。
「我就把你当成布男爵阁下,把各个部位往你身上磨蹭。你自己选,要哪一种惩罚?」
「呃,干嘛还扯那个抱枕的话题啊?我两种都不要!」
「泽、泽渡同学!你在乱动什么!你想趁乱对我做色色的事对不对!」
将头枕在我手臂上的佐寺同学对我还是严防戒备。
「吹雪小姐怎么这么香啊!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一次吸够一辈子的分!我嗅我嗅我嗅嗅嗅!嘶——哈——嘶——哈——嘶——哈——……唔!」
六连兄则洋溢着她对主人扭曲至极的爱情——
现在说这个似乎有点累赘。
不过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岁,四季轮替之下,名为夏天的季节会来个八十次。
其中,我能以高中生身分度过的夏天只有三次。
而十六岁的夏天,高中二年级的夏天更是一生只有一次。
所以我这样虚度如此珍贵的一分一秒,真的好吗……
我那天的光阴便是如此毫无意义,让我差点想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人生。
×××
回想完毕,场景再次拉回校舍后方。
想起前几天社团活动的情况,我不禁深深长叹。
在恋爱心理研究会要成为社团的时候,狮堂曾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们进行下一阶段的亲热活动吧。
她说得没错,我们现在的治疗感觉确实变得更大胆了,所以我身边变化最大的无疑是社团活动的部分。
「真是的,她们能不能将心比心,想想被耍得团团转的人是什么心情啊。」
我会成为她们的治疗者完全是出于个人意愿,所以也无法抱怨什么。总之我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误入歧途。
毕竟,我可是——
「呀喝!由吾,让你久等了!」
一道有如柠檬汽水般清爽的声音在我身边轻快响起。
耀眼日光下,飞鸟井爱火满面笑容。她是我十年以来的青梅竹马兼女朋友。
「你很慢耶,要我等多久啊。」
「抱歉——!我都用跑的过来了,原谅我嘛!」
我抱怨了一句,不过视线却直直定在爱火身上。
她是我所知最适合夏天阳光的女孩,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一头及肩的黑褐色头发。个子有一点矮,被包在夏季制服底下的大胸部却十分Q弹。短裙下没穿丝袜的那双腿也散发着健康美。
尤其是她的笑容,真的很好看,飞扬的神采几乎不输给夏日阳光……呃,我干嘛看爱火这丫头看到痴傻啊。
「好了,找我来这里干嘛?我们接下来都要参加社团活动吧?」
「那还用说,这、个♡」
爱火指着自己的嘴唇,头轻轻倾向一边,模样十分可爱。
「还来啊?」
「人家每天都会想嘛,今天也不晓得能不能一起回家,才想在社团活动前来一下嘛!」
我抓了抓后脑勺,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轻轻点头。我的青梅竹马开心地跑刬我的身边。
她轻轻垫起脚尖,闭上眼睛。
「——嗯!」
她轻轻发出一声央求着,并噘起可爱的小嘴。
我的手摸上爱火的腰际。夏季制服的背后微湿,或许是她一路跑过来流了汗的缘故。爱火令我熟悉的味道与洗发精的香味窜进鼻腔。
我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我的唇轻轻覆了上去。
啄了几下,就像要确认青梅竹马的嘴唇有多柔软。
我的舌头顶开爱火的双唇,滑了进去。
「嗯♡」
我的青梅竹马似乎有点激动,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爱火的双手紧紧抓住我制服衬衫的侧腹一带。
她竭尽所能地垫起脚,拼命翻滚她的香舌。
爱火接受了我的舌头,我们柔软的部分纠缠在一起。
「嗯♡啊♡」
青梅竹马的唇间泄出微小的呻吟,滑转的小舌头还是很有活力。我觉得她那样的动作可爱得不得了,但我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时说这种话很像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变化的不只是社团活动,我和爱火之间的交往也慢慢有些进展。
自黄金周我们第一次接吻后,我们接过几次吻了?我大概计算到第十次,但之后就算不清了。
不知始于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深吻——也就是俗称的「舌吻」。
这阵子则是几乎每天都会在学校舌吻,偶尔也会在下课时间到走廊的无人角落接吻。当然,我也觉得在校内接吻不太好。
但我就是无法拒绝爱火的央求。
充分确认过彼此嘴唇的触感后,我们的脸自然而然地分开。
青梅竹马怔怔地仰头望着我一会,接着慌张地别开脸。她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我仿佛听到东西被煮熟的声音。
她之前说过,深吻后她会羞得不敢看我的脸。
「呵嘻嘻……」满脸通红的爱火发出奇怪的笑声,仿佛要掩饰羞涩。她的笑容沐浴在盛夏阳光下,闪耀无比。
「由吾给我好多元气,所以今天的社团活动我好像又有力气加油了!」
「不要太拼命,搞得自己昏倒喔。毕竟今天很热。」
「你才要小心一点,不可以偷吃喔!你这大笨蛋!」
「别骂我笨蛋,我才不会偷吃咧。」
「嗯,我相信你。好了,我们去参加社团活动吧!」
我们朝社办所在学治楼跑了过去。
爱火疾速奔驰,裙摆翻飞,露出幸福的笑容,脸上依旧红得不得了。
不过说这句话的我自己脸颊也一样发烫。
要是有人看见我们两人此刻脸都是红的,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不过应该可以用今天很热为由蒙混过去吧。
烈得让人烦躁的太阳,现在就先感谢你一下。
总之就是这样。
我们的多重甜蜜生活迎接炎热的夏天。
而此时的我还没发现——
伴随炎热酷暑的向来都是雷阵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