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话 再会帕林库洛
我一马当先奔驰在前。
整个人就如在水上打漂的石子一般在城堡内的各建筑物上跑跳飞奔。持续不断地加速最终致使我耳边响起撕裂空气的剧烈轰鸣,随之而来的风的反作用力好似要将我点燃一般作用于全身。
目标是奇袭。
数度被帕林库洛和守护者们施加于己身的行为,现在我们要以牙还牙。
我的目标只有目前身在城堡中庭的西斯一个。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去管,一心穿越城墙,在建筑物上方狂奔,用最快的速度,取最短的距离冲向目标。
在我进入城堡领域内的一瞬间,中庭内只有使徒西斯一人察觉到了入侵者。她打了个激灵连忙翻身要逃。看来虽然不会使用次元魔法,但是她仍然拥有敏锐的感知能力。
不过已经太迟了。
几乎化身为炮弹的我已经在中庭着陆。
着弹点就是西斯的身体。
西斯连忙形成白色羽翼打算逃走。但是不及她起飞,我的踢击就命中了她的双翼。
与子弹的加速度一同诞生的强烈冲击具备无法估量的破坏力。
结果西斯的双翼顷刻间便被踢碎,化作了无数飘散的魔力之羽。
威力应该足够在铁板上开出一个大洞。
但是脚边传来的触感却像是撞在了钻石上一般。
西斯在千钧一发之际防住了我的攻击。
真不愧是存在于千年前的传说人物,确实了不起。
但是就算你能防住我的直击,这股冲击力你也没法化解。
我和西斯就这样维持贴在一起的架势掀翻庭院的土层滚转开来。
到这时,帕林库洛和艾德才察觉到了敌人的袭击。
一边翻转着,我一边将双手伸向西斯的脖子。注意到这点,西斯连忙构筑防御魔法。
“——Di、『DivineShield』!!”
随即诞生的魔法防壁在毫厘之间挡下了我的双手。
一招制敌的作战方案就这样以失败告终。不过这也在预料之内。
“——『过密次元的真冬』!!”
我直接碰触防壁,对其进行干涉。打算扰乱魔法的构筑以让这堵光之墙崩坏。
理所当然的,我的『魔法相杀』没有这么容易就成功。灌注了异常大量魔力的光之墙将我的干涉排斥在外。
虽然这股魔力的密度惊人,但这也意味着西斯余裕尽失。她脸上已经开始流汗,也就是说,为了极力避免陷入与我之间的肉搏战,她在拼命捍卫这道护壁。
接着,随着冲击力的消散,我们双方停止在地面上翻转。不过魔法对抗远没有结束。
我以伏在西斯身上的姿势,同她展开魔力比拼。
在白与紫双色魔力的抗衡中,西斯终于发声。看来尽管惊讶于我的奇袭,但她认为继续这样进行魔力对抗的话,胜利终究会属于自己。
“——真、真快啊,盟友!吓到我了呢!”
不过我可没心思陪她唠嗑。
“玛利亚,帮个忙!”
骑在兽化状态的塞拉背上的玛利亚迟我一步降落在中庭。
一着陆,她就释放出火焰魔法。
“——『Flame』!!”
熊熊烈火毫不客气地烧向使徒西斯。
西斯赶忙利用神圣魔法加以抵御。
“——『InvisibleField』!”
在冰火二重天的压制下,西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可是我们队伍中最强的妨害与火力组合。
但是似乎还是不足以突破她的魔力障壁。
但是这也在预料之中。紧接着我开始呼唤此番前来帮助的同伴的名字。
“缇亚,能听到吗!我来救你了!能听到的话就给个回应!!”
我贴近缇亚的面孔在极近距离下呼唤她。随即,西斯的表情便有所扭曲。
伴随着释放的烈火,玛利亚跟着我向缇亚诉说道:
“不觉得丢人吗,缇亚!区区一个使徒你都对付不了吗!?”
“等、给我等等啊!——咕唔、呜呜、啊!你们用这种心理攻击不觉得太卑鄙了吗!?”
这可轮不到你来指责我们吧。
随着我们的呼唤,西斯的白色魔力势头开始减弱了。我能感觉到缇亚开始在西斯体内反抗。看来西斯所言不虚,缇亚确实还在她这娇小的身体里生存着。
继续维持这样2对1——不对,3对1的态势的话我们就能赢。现在我们确实处于这种优势局面。
多亏了奇袭的成功,局势对我们有利。
在呼唤缇亚的同时,我们也丝毫没有放缓与她魔力对抗的力度。
而且跟守护者不同,西斯MP减少的状况是可以用『表示』看到的。她的MP正以相当剧烈的速度减少着。根据迪亚布罗·西斯的状态栏来看,再过30秒,西斯的MP就会变成0。
作战成功了。
那么要担心的就是我们之外的其他要素。
我拓展『Dimension』,注意其他人的动向。
在远处的帕林库洛挠了挠头。
虽然打算接近我们,但是他却被解除了兽化的塞拉和斯诺拦住了。
“——啊~,果然有人拦路吗。不过话说回来居然是全员登场什么的,真难办啊。”
他依旧以一副不正经的态度嘟囔着。
虽然才一阵子没见,不过他身上的氛围倒是有不少变化。跟『史诗探索者』那时的穿着不同,现在他的着装有一种肃正感。估计是为将军阶级的军人专门准备的衣服吧。虽然他那怪里怪气的态度没甚变化,但是威严感确实多了不少。
“你们可不要出手哦。这帮人相当不妙。擅动者性命不保。”
当在庭院角落待机的士兵们打算上前时,帕林库洛如此制止了他们。
虽然是个人德不好的家伙,但是统率能力依旧很高。
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史诗探索者』的总部。
自从我为了自己记忆的事质问他以来就不曾再见了。
这次我心中依旧有与他对峙的欲望。
但是我必须贯彻自己对付西斯的任务,帕林库洛的问题只能先交给其他同伴了。
塞拉和斯诺手执武器,同帕林库洛说道:
“我来教训你这家伙了哦,帕里库洛。”
“嗯,好久不见。”
占据了有利位置的两人化作障壁阻碍帕林库洛的前进,让他无法跟艾德和西斯汇合。
总之她们的任务就是专心拖住帕林库洛的行动。
“……唉,本以为总算得救了,结果是涡波小哥你们来了啊。我不过就是写了封信给侄女而已啊?怎么就搞成这样了,简直了。”
叹了口气,帕林库洛逐一看过现身的六人。明白这六人全都不是好对付的料,他看上去感到相当难办。
另一边,稍远处的艾德对一边后退一边将手置于剑鞘上的帕林库洛说:
“哎呀,鄙人也吓了一跳啊……不过,这下可就乱套了呢。帕林库洛·勒伽西,你要是维持现在这个姿态的话,局势肯定是一边倒的。不如现在就『半死体化』如何?”
“你扯啥呢……在这么多人的环境下做得到才怪。我可也有我的安排来着啊。”
如果放任艾德这样前进下去,他就会跟帕林库洛汇合的。
但是拉丝缇娅拉可不答应。
她拦在艾德的前进方向上,露出好战的笑容拔出腰间的宝剑。
“休想过去。高个儿守护者。”
“嗯?这个阵型,难道说鄙人也被算作你们的敌人了吗?”
艾德停下脚步,确认自己的立场。
“那当然了。你不会想说你忘了自己对我们做过什么了吧?”
“鄙人已经声明过,那真的是单纯的治疗魔法啊……这边其实是想保持中立的态度的啊……”
认识到继续接近帕林库洛的话就会演变成战斗的艾德反过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协助帕林库洛的意思。
接着甚至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战意,直接举起了双手。
看来在这个异世界,举起双手也是降服的意思。
“那么鄙人投降。这就离开这里。毕竟想问的已经都问完了呢。”
拉丝缇娅拉没有大意继续警戒着敌人。
但是她并没有去追艾德。艾德是目前优先度最低的敌人。拉丝缇娅拉也明白,如果他想离开的话就放任他离开便是。
对艾德的离场感到不满的不是我们而是帕林库洛。
“等、等一下啊,艾德老兄。你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我的负担可就加重了啊,就不能再待一会儿吗?”
“不好意思了呢。不过涉及使徒的事跟鄙人没什么关系啊。”
艾德果断地回绝了他。
接着等他退到中庭边缘的时候,同我们确认道:
“鄙人就先回去了,没问题吧?”
拉丝缇娅拉仅在一瞬间将视线转向我。
但是我现在正忙于与西斯对峙。也不抬头看她只是微微点头,就将之后的事情托付给拉丝缇娅拉了。
看到我这样,拉丝缇娅拉便为我代言道:
“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退场的话,我也不会去追你的。”
说完这句话,拉丝缇娅拉收起了对艾德的杀气。
艾德也放下了心,他满意地笑了笑便离开了中庭。离开的方式既不是跑跳,也不是攀上城墙,只是单纯地取路地面走着回去而已。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真的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
在我们与西斯对峙的期间,三对六转变为二对六了。
状况为之一变,在我身下挣扎的西斯发出请求:
“……顺、顺带一提我也想就这么逃走的说?”
“少说蠢话,要走你得把缇亚留下。”
“都说了留不下来呀……要是那个『魔石人类』也跑来这边的话,说实话就不妙了呀……”
看到示弱的西斯,就明白状况的好转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西斯的MP已经不到一半。魔力最先枯竭的肯定是西斯一方。虽然我和玛利亚的MP也以惊人的势头削减着,但是目前的对抗是我们占上风。
再过十五秒西斯的MP就会变成0,到时候胜利就属于我们了。
接着将西斯捕获后,所有人就一起围攻帕林库洛。
这是预料中最好的状况。
而帕林库洛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吧。
他摆出为难的表情:
“——没办法了!使徒,我要发动事先准备的『魔法阵』了!”
『魔法阵』。
最近这个词经常传入耳中。
听到这个词,与我只有咫尺之遥的西斯面色一变,慌张地说:
“诶、等、等等!你要在这种地方——!?”
那个可恨的西斯居然会露出这样感觉大事不妙的表情。
只凭她这副表情,就足以让我认识到帕林库洛的『魔法阵』有多危险了。
“轻度而已啦,轻度!在魔法阵边缘的这里发动的话,大概效果比较轻,正好的!”
“给我、住手——!发动那东西的话,我的缇亚可就危险了啊——!!”
“你那边有魔法阵的配合应该也能更容易逃掉的!……大概吧!”
“你、你这混蛋……!!”
不顾西斯的焦虑,帕林库洛单方面地为了构筑魔法而拉开与斯诺和塞拉的距离。
任务是拖住帕林库洛脚步的塞拉和斯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攻击这样的他。
我也陷入了迷茫。
比起西斯,现在明显是帕林库洛更危险。
目前因为允许了艾德的撤退,我们这边从容了不少,要不要先制服帕林库洛再对付西斯呢——
——不,不能这么做。
帕林库洛擅长心理攻击。
在乱战中扰乱对手的注意力是他的惯用手法。
刚才的发言很有可能是为了帮助西斯脱困。
我立刻向全员作出指示。
“我和玛利亚继续对付西斯!莉帕和拉丝缇娅拉去帕林库洛那边!你们都去妨碍帕林库洛的魔法构筑!就算会杀了他也无妨!”
拉丝缇娅拉在艾德撤退之后,经过一段内心斗争,最后决定来帮我和玛利亚。我制止了她并拜托她去攻击帕林库洛。
“我知道了!这就去砍了他!!”
拉丝缇娅拉调转方向前往帕林库洛那边。
在她身后跟着莉帕。不过莉帕依旧用『Dimension』注意这边的动向。就像一开始说的那样,她要游走支援各处。
就这样,状况又为之一变。
帕林库洛这次要以斯诺、塞拉、拉丝缇娅拉、莉帕这四个在大陆难觅敌手的顶级实力者为对手。
但是面对袭来的敌人,帕林库洛却不为所动依旧专心于构筑魔法。甚至连拉开距离都放弃了,只是将手置于地面。
在敌人的面前,帕林库洛居然摆出毫无防备的姿态,将意识全部集中到了魔法构筑上去。
距离满是破绽的帕林库洛最近的塞拉率先发动了攻击。因为被告诫过绝不能直接碰触帕林库洛的身体,因此她使用狼形态下带在身上的剑砍了过去。
凶刃逼近帕林库洛的皮肤。
即使这样,帕林库洛依旧没有任何行动。
也·正·因·此,塞拉放松了挥剑的力道。
帕林库洛的身体被塞拉从右肩到左腹砍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即使负伤,帕林库洛依旧在继续构筑魔法。
塞拉一脸苦涩,冲帕林库洛怒吼:
“——你、你这家伙!”
这是一种在十分了解塞拉性格的基础上采取的防御方法。
尽管塞拉在模拟战中从未败给帕林库洛,但是很明显的,她在实战中赢不了。
因为她跟我一样性格太过天真,容易对战斗造成不好的影响。
天真到只要对手不动就不会攻击的地步——她就是这般致命的不擅长厮杀。
塞拉摆出这一次一定要砍下去的表情,举剑再次斩向帕林库洛。
即使这样帕林库洛依旧没有动摇。连腰间的剑都不拔,他直接抽起放在地上的一只手接下了塞拉的斩击。
随即鸣响了帕林库洛手臂的骨骼跟塞拉的剑碰撞的声音。
尽管剑刃撕裂了血肉,但是却没有斩断骨头。
帕林库洛只用一只手,就完全防御住了塞拉的两次攻击。
是因为当即判断出了心怀迷茫的塞拉不会用剑斩断自己的手臂吧。当然,也考虑到了自己半守护者化的肉体应该没关系之类。但是明明不久前还是人类的肉体,竟然能采取这样超出常轨的防御,证明他的胆量非同寻常。
面对从头到尾都面不改色地进行魔法构筑的帕林库洛,塞拉气的颤抖了起来。
居然被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敌人两次接下了自己的攻击。她可能是对此感到耻辱吧。
“闪开,塞拉!”
接着,距离帕林库洛第二近的人赶到了。
斯诺的性格并不天真,她的话是可以毫无顾忌地使出全力攻击的。知道这一点的塞拉遵从斯诺所说离开了帕林库洛身边。当然,她的表情是很不甘心的。
斯诺毫不留情地全力打出一拳。
作为对策已经用布裹住的拳头打向了帕林库洛。
就算对手毫无防备,斯诺也不会管这管那,说要打死你就会打死你。清楚这一点的帕林库洛,伸出方才被砍的血肉模糊的手臂挡下斯诺的拳头。
啪啦一下,帕林库洛的胳膊就像黏土一样被打断了。
龙人的臂力直接击碎了骨骼,无法化解的冲击袭向帕林库洛的脑袋。
接着帕林库洛就像被打飞的棒球一样飞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中庭的地面上弹滚了三次、总计被击飞了十米多。
“————!!”
传来了不成声的悲鸣。
不过发出悲鸣的并非被击飞的帕林库洛,而是在周围待机的士兵们。
“参、参谋阁下!!”
“将军、已经看不下去了!!”
数名士兵无视了长官的命令跑了出来。
他们挡在了想要追击的斯诺面前。
“——!你们这帮笨蛋!”
不管经受了怎样的猛攻都未作反应的帕林库洛这时却情绪愤懑起来。
不过他立刻冷静下来,再次面无表情地继续咏唱。
从他身上流出的鲜血渐渐浸透中庭。
吸收了帕林库洛的血的中庭开始产生淡淡的光芒。
准确来说不是庭院而是『魔石线』在发光。尽管没有迷宫『正道』那样浓,但是这座城堡里也建有一定程度的『魔石线』。而它正对帕林库洛的魔力产生反应。
为了阻止帕林库洛完成魔法,拉丝缇娅拉和莉帕紧随而至。
受不了接踵而来的袭击,帕林库洛啧了一声用没事的那只手拔出了剑。
莉帕将身体隐藏于黑暗中消失了踪影,拉丝缇娅拉为了配合她而从正面进攻——但是帕林库洛却屈身躲过了莉帕从后方发来的攻击,同时拔剑接下了拉丝缇娅拉的斩击。
这一连串的防御超出了他属性之所能。攻击被防住的两人也为之一惊。
尽管如此,帕林库洛依旧无法承受拉丝缇娅拉那胡来的臂力,他的平衡被打破了。
二人没有放过这个破绽。
面对间不容发的追击,帕林库洛将手伸进伤口中使之扩大。
他巧妙地用持剑的手沾上自己的鲜血,向面前的二人撒去。
两人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血。事前听说过我和缇达战斗时的细节的两人优先选择不接触到他的血。应该是认为帕林库洛的血跟缇达的黑色液体具有一样的效果吧。
两人还是错过了难得的破绽。
但是,她们立刻重振态势继续追击。——但是帕林库洛却越活动越撒出更多的血。因为不得不避免被血溅到,这让莉帕和拉丝缇娅拉变得很难下手。
尽管有利用鲜血这一优势,但是帕林库洛能够抵御这样的猛攻还是太过异常。
肯定跟剑术之外的什么要素有关。
使用『Dimension』观察的话,发现他甚至不用看对手的剑就能进行防御。应该是百分百地活用自身的经验,预测了敌人的动作了吧。他好几度使出了不看透两人的性格便做不到的防御。
如此高水平的对人观察力让我不由地背后一寒。
这段时间实际上不过数秒。
但是对帕林库洛来说该是货真价实的度秒如年吧。
紧接着这段激烈的攻防战产生了一瞬的停歇。
并非拉丝缇娅拉和莉帕放缓了攻击力度。
而是为了给新加入战局的同伴创造时机。
一道人影飞速划过空中。
是斯诺的飞踢。将注意力集中于面前两人的帕林库洛未能察觉,实打实地吃下了斯诺这一发。
然后他又像棒球一样在庭院中翻滚起来。
在斯诺本来所处的位置上,现在塞拉正跟士兵们战斗着。看来是将士兵们交给了无法下死手的塞拉对付,斯诺一个人突破了包围网。
掀起沙尘凄惨地滚动的帕林库洛在距我较近的位置停了下来。
已经遍体鳞伤的帕林库洛就倒在我的旁边。
作为将军身份证明的军服遍是鲜血和灰尘,受了一记斜斩的躯体源源不断地流出黑红的血液。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手臂扭向了奇异的方向,脸上满是擦伤,面色更如死灰。是被打断的骨头刺破了内脏吗,他口中也吐着鲜血。就算不看HP也知道他现在已经濒死了。
局面是压倒性的。
帕林库洛无法抵御斯诺她们的攻击已经一目了然。
从那时候以来我们变得越来越强了。不仅靠潜入迷宫提升了等级,精神上也成长了。
而我们成长的成果现在就展示在我们面前。
看上去明明是这样——
但是不知为何,一种讨厌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已经离死不远,明明我就在他身旁——帕林库洛却依旧继续着魔法构筑。
他仍然在嘀咕着为发动『魔法阵』而需要的咏唱——
我与他的距离很近,只要我拔剑,就能阻止他咏唱。
但是,一旦我那么做,西斯就会摆脱目前受到的压制。
真的只在一点点的时间里,我感到了迷茫。
濒死的帕林库洛就在我身边确实是个好机会。
但是面前的西斯也露出了苦闷的表情。现在同时也是捕获西斯的绝好机会。
只剩下几秒了。
距离西斯的MP耗尽只剩几秒的时间。
如果我现在离开,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于是我就这样放任帕林库洛的咏唱不管。
——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167话 物语的终末
——我选择放任不管,而帕林库洛旋即笑道:
“——哈哈。看来是我快了一步啊,涡波小哥。”
此话一出,整座城堡便同地震爆发一般摇动起来。
『魔石线』闪耀紫色的光芒,一道光之天幕自地面而起直达天际。
庭院的色彩也因这道极光的影响而为之一变。
所有人都因这幻想性的一幕而绷紧了神经。
大家都认为随着『魔法阵』的发动,接下来必定会引发某种现象。
但是事实上除了持续不断的发光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的同伴们都没有受到影响。
受到影响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这道光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同时一股紫色的魔力浸染到我的脑内。
“我说,你还记得吗,涡波小哥?”
帕林库洛一边说,『魔石线』的极光一边侵入我的体内。我一开始怀疑这是『暗之理的盗窃者』的魔法,但是立刻就予以了否定。
但是我无法抵御光的入侵。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这股魔力过于温暖,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就像是我自己的魔力一样,渗透得如此自然。
这是一道温暖、柔和、将触碰到的一切全部治愈的魔法之光。
随着与它的接触,我又得到了治·愈。
魔法在逐渐治愈着我。但是治愈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我越发接近梦中那名假面男子。
一股莫名的感情又一次在心中翻滚上涌。
不过这也是预料中的事。
“这种、东西——!”
就像我对海莉宣誓过的一样,我抗拒着这股感情。
“涡波先生!还差一点了!!”
玛利亚最先注意到我的异常,发声强调现在应该优先捕获西斯。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感情的影响了。怀着这一次一定要成功抵御的意志,我镇静内心。
然而,一旁的帕林库洛不管我怎样,继续吐着血轻声低语。
就在我的身旁:
“——在劳拉维亚一别之前,我对涡波小哥说过了吧。‘涡波和玛利亚小妹妹的愿望得到了实现。即使这样,涡波也执着于真相吗?’那时候,涡波小哥确确实实是『幸福』的。即使那样,你还是摇头拒绝了那份幸福。你说‘即使这样也必须揭穿谎言’、‘谎言无法拯救任何人’、‘想要知道一切’。然后你也确实遵照这番话从那牢狱中脱身了,然后又来到了这里。”
他的语气中有种莫名的从容。
这让我背后涌起一股恶寒。
“好了那我就明~白了。也就是说,涡波小哥你是不吃『温柔的谎言』这一套的。不管是『幸福』还是『安稳』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对吧。那么,好吧……这一次,我就把完全相反的、一面,把『不幸』和『不安』——展现给你看好了。”
随着帕林库洛的低语,我变得越发不安。
当然,我并没有接触到帕林库洛的血液。因此这不是『暗之理的盗窃者』的精神魔法带来的影响。
这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是跟魔法无关的,纯粹的畏怖。
我压制西斯的力度不由地放缓了。
“涡、涡波先生——!?”
一起跟我压制西斯的玛利亚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大喊道。
在我伸手触及不到的位置,帕林库洛讪笑着。我则有种心脏被人紧紧攥住的错觉。
“这就是在最深部等着你的真相。打起精神来好好接受如何?”
他像是在戏弄我一样,又像是在担心我一样,展露出一种令人不快的关怀。
随着最后这句话,中庭内的极光势头大增。以直冲九霄云外的气势,光芒遍布整座庭院,『魔石线』的光辉充斥于我的视野之内。
不光是视野,连『Dimension』也一样。
我的感觉全部被吞入这道光中,又被涂抹、替换着。
整个世界就像被置换了一样,意识在光中渐行渐远。
在那尽头,某份记忆、
被展现在了眼前。
◆◆◆◆
又是一场大雨。
到了第三次,这座城堡对我而言已不再陌生。无数的雨滴击打着城堡的墙壁沙沙作响。
在城堡之内的大厅里依旧是那四名少年少女。
就跟之前的梦一样。
但是,跟之前看到的记忆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别。
先前那祥和的氛围已是烟消云散。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仔细一看,发现只有缇娅拉的身材相较之前大了一圈。
明明另外三人的年纪看上去都没有变化,却只有缇娅拉成长了,也不知跟之前的记忆所处的时间点相比是过了多久。
男子很难得的没有戴着假面。
而他的相貌就跟预料中一样,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除『相川涡波』之外不可能是别人的男子跪坐在石质地砖上。
男子的怀中抱着一名少女的身体。少女名为『相川阳滝』……——应该是。
被男子拥在怀中的阳滝的身体极为异样。浑身都是冰粒,整个人像一座冰雕般僵硬。手脚更非同寻常,肌肤的颜色跟肉色相去甚远,染上了黑色。那是众多漆黑而坚硬的——鳞片。就连手指和脚趾的数目也并非五而是三根,长度也跟人类应有的规格不符。唯一还称得上是人类的部分就只有头部而已了。
这幅状态很难称之为人,已经化作异形的『怪物』了。
而一把水晶长剑贯穿了阳滝的胸口。男子怀抱心脏被刺穿的阳滝恸哭着。
紧抱阳滝的身体,男子嘶吼道:
“——啊、啊啊aa啊!!你竟敢、竟敢欺骗我啊!!西斯!!”
那是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恸哭。
看到这一幕,我便觉悟了。
——啊·啊,果·然·是·这·样。
尽管温柔的海莉没能做到,但若是帕林库洛就能直逼这个痛处。如今,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无可避免地理解了这点。
最后的一人,使徒西斯对男子的恸哭作出回应:
“看来『水之理的盗窃者』没能成为容器啊……虽然很让人伤感,但这也无可奈何。盟友也不要哭了。替代品的话还是有的……”
“替、替代品……?你跟我说替代品?”
男子温柔地将阳滝的身体放在地上,随后如同亡灵一般站起身。
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庞,扭曲成了我从未有过的样相。
——这就是千年前的『结局』吗。
我马上就得到了答案。
不,准确来说是对上了答案吧。在很早之前,我隐隐约约就有这样的预感了,只不过现在那份预感成真了而已。
情况很简单。
男子一定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战斗吧。
他相信着使徒的话,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持续不停地战斗至今。
但是他的付出却没有得到报偿。
没能治好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妹妹的病。
作为治疗的『代价』,妹妹变成了『怪物』,最后甚至迎来了死亡——。
所以他才会像这样痛哭。
就是这么一个『结局』。
也就是说,不管我是『魔石人类』还是『相川涡波』,确实都无所谓了,因为『相川阳滝』已死,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就像失了魂一样,心中满是空虚。
但是男子跟我不同,他的情绪无比激愤。
他一边大喊,一边从虚空中拔出一把剑。
“这世上不存在阳滝的代替品!她是我仅有的亲人!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亲人啊!却被你给害死了!是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害的啊,这一切的一切!我要连你也一并杀掉!我一定要杀了你,西斯!!”
这种能力跟我的『持有物品』没什么差别。果然那是他开发的某种魔法吧。
一边冷静的分析,我一边从旁观看着男子情绪的发泄。
“等、等一下,盟友。冷静一点。这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去你的拯救世界!那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阳滝才是我的一切啊!她才是我的全部啊!!”
“不要错失了我们的大义啊、盟友!如果那不能成功的话,所有的生物都只有灭亡一途!为了拯救世界,必须有人献身尝试不可!而阳滝是最适合去尝试的人!没错,她成为了救济世界的基石——”
“——啊啊,真是伟大啊!了不起啊!这话讲得真漂亮啊!但是啊,那跟我们没关系啊!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啊,西斯!”
将剑一甩,男子以几乎要吐血的悲痛叫喊着。
他打断了西斯的话,面容扭曲着上前一步。
“你不是说了能治好她吗!我明明这么相信你的!就连阳滝也相信了你说的话啊!!”
“理论上来说确实能治好啊!我也是想治好她的啊!但是,这世上的事并不能一切都尽如人意不是吗!这事不去试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西斯也受不了男子的追逼而叫道。
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会被面前的男子斩杀。她正对此感到害怕。
所以,西斯拼命地,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说服男子。
“盟友,求你明白我的苦衷!拜托你理解我啊!没错,只要试着踏出一步,人人都能互相理解——”
“——啊啊,我明白啊,西斯,我当然了解你!你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这点我再理解不过了!就是因为理解我才要说!!”
但是,西斯的话并不能传达给他。
还没说完一半便被打断了。
“你利用了我们啊,西斯!你竟敢把阳滝当成了实验的材料!我绝不会原谅你!!”
男子将剑锋指向西斯。
一股撕裂空气的杀意向西斯袭来。
认识到和解已是奢望的西斯一边后退一边构筑起魔法。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理解我呢?”
她眼泛泪光,伤心地低语道。
这句感伤之言究竟有没有传入男子耳中呢,我不得而知。
男子继续握着剑接近西斯。
感觉到生命危险的西斯发动了魔法,一对白色的羽翼伴随着闪光于她背后产生。接着,利用闪光对他人造成的目眩,西斯冲向大厅的窗户。
“休想逃!”
男子正要去追。
却被从身后伸来的手给拉住了。
是在一旁守望事情发展的缇娅拉。
跟以往不同,这时的缇娅拉身上少了几分稚气,身材已经跟拉丝缇娅拉相近。那副美貌因担忧而有了几分折损,她拼命地拽住男子的袖口喊道:
“师父,等等!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自我的!如果『变换』再继续下去,师父你的身体也·会·变·成·那·样的!”
遭到制止的男子停下了脚步。
借着这个机会,西斯已经飞出了窗户。
男子咂了下舌,冲导致敌人逃跑的原因的缇娅拉怒吼:
“那又如何!你很烦啊,缇娅拉!你又明白些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缇娅拉吓得身体一颤。
她的眼中也浮现泪光。
但是她没有后退接着回答说:
“才、才不是没有关系!是我们一起创造的啊!我可是师父最好的徒弟啊——!!”
缇娅拉用力握紧了男子的手,将内心的情感向他倾诉。
但是缇娅拉的话也传达不到。
男子嗤笑着。
“哈、哈哈哈,是啊,都是我跟你一起创造的啊!哈哈哈哈!什么『Level Up』啊!什么『Status』啊!真是滑稽不堪!都是你们的唆使,让我创造出什么『咒术』,结果就是这玩意儿!就是这种结局!真是愚不可及!到头来全都如你们所想,我不过是在你们掌心的跳梁小丑罢了!果然『咒术』就是『咒术』,诅咒就是诅咒啊!”
男子一把甩开了缇娅拉的手。
即使手被甩开,缇娅拉依旧不愿放弃地倾诉着:
“但是多亏了师父你想出的『变换』术式,无数人才能得救啊!师父已经成为了英雄,不,你成为了救世主啊!?那不是什么诅咒,我相信那是更加神圣的东西才对!!”
“哈哈,救世主?神圣?啊啊,是哦,我是救世主啊!全都如使徒所想是吧!这样一来散布在天空的魔力就能聚集到一处了是吧!太好了啊!这样就能拯救世界了呀!哈哈哈!然·后·呢!?所·以·怎·样!?所·以·又·能·怎·样!?啊啊,真好啊真好啊!真是再好不过了啊,对·你·们·来·说·呢!但是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的!就算帮助了这个世界,我又能得到什么!?都是听说能治好阳滝的病,我才走到今天的!我不光用这双手杀了人,甚至还扼杀了自我,干尽了我不愿做的事,好不容易坚持到今天!结果报酬就是这玩意儿!救了我不想救的人,却害死了我想拯救的人!!开什么玩笑啊,开什么玩笑啊混蛋!!”
从我的口中接连爆出不堪的谩骂。
置身于谩骂之中的缇娅拉终于难以忍受,脸上留下一行泪水。
“师父,振作点啊……你本是一个更温柔善良的人的……”
“善良的人!?哈哈,明明已经越来越不能称为人了呢!那也是当然的啊!谁让现在我的级别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啊!毕竟想出这个魔术式的人就是我啊!!”
不停嗤笑的男子面容因悲怆而扭曲,满是泪水的脸颊变得越来越难堪。
因为感情的暴走,失去了控制的魔力从他体内喷出。
缇娅拉拉开距离以免被卷进魔力之中。
魔力的颜色是不祥的黑紫。它将接触到的一切全部侵蚀,将其存在的次元扭·曲、崩坏。
这魔力是如此异常,我知道类似的魔力。就跟守护者的魔力一样。当守护者展现出全力的时候,也会发生一样的现象。
这是侵蚀世界的凶恶魔力的胎动。
黑紫蔓延至墙壁,将其扭曲。明明墙壁没有任何创伤,却看得到墙壁的外侧。地面也一样。就像被刀划裂一样,地砖下面露出了大地的断层。
在这个时代,『魔力』被人称呼为『毒』。
而这股魔力,正如其名,确实在上演一副毒侵蚀世界的光景。
如果要给这名男子起一个名字的话,就是『次元之理的盗窃者』。此外无他。
“西斯……我绝不会放过你……”
男子迈步走了起来。
但是在他身后,有一道摇摇摆摆的人影。纵使被卷进魔力的暴走当中,缇娅拉仍旧不愿放弃。
“师父,等一等……”
“——……等?等什么?”
男子的表情十分冷酷。
一眼可见他已经对纠缠不放的缇娅拉感到了厌烦。
“我接下来会改变这一切的……我一定会完全解明『理』的存在,创造出新的魔力法则……我会创造出曾几何时我们一同梦想的让所有人都幸福的『魔法』的……所以,所以你再等一等……就连阳滝姐,我也一定会……——”
“吵死了!让所有人幸福的『魔法』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啊!你还相信那种伪善的玩意儿吗!我说的不过是能让阳滝幸福的『魔法』罢了!一切全都是为了阳滝啊!!”
男子毫不在意地打断、否定了缇娅拉的话。
甩开了身后追来的少女,男子继续迈步。
接着,他用怒吼道明自己对一切的答复:
“太迟了啊!已经太迟了!!”
“不要走……我已经只剩下师父——”
对缇娅拉这名少女而言,男子的存在是必要的。
客观来看的话实在是一目了然。恐怕在少女的眼中,面前的男子便是她的一切。
但是男子的想法也很简单。
对他而言,阳滝才是一切。
所以不论缇娅拉怎么哭,她都没法让男子止步。
“我绝对要追上你……绝对会追上你的……等着我,师父……”
缇娅拉并没有立刻前去追随男子的背影。
因为她明白自己是无法赢过身为自己师父的男子的吧。一眼看上去,就能明白两人之间的魔力总量存在着几倍的差距。
但是即使如此,她仍然不愿放弃。缇娅拉对离开的男子诉说着。
那是模仿『使徒』做过的拙劣『契约』。但是,她的话语中并没有蕴含任何魔力。
——只是单纯的口头约定。
“等着我!我一定会去往师父的身边,不管你在哪里,一定会!这既不是契约也不是之外的任何东西,我要以我的意志,用我的力量,与师父的灵魂相伴!我发誓!!”
缇娅拉对自己的灵魂宣誓了。
这不是术式。也没有任何魔力为之所动。对世界、对『理』都没有丝毫影响。但是,这确实是一道『契约』。
无法忍受这过于存粹的诉言,男子切齿咬牙地回叫:
“——!……那你就是我的敌人!缇娅拉!若你是弗茨亚茨的棋子,那便等同于是使徒的棋子!!不许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样下去的话,就连你我也杀!!”
跟缇娅拉的誓言相比,男子的话显得脆弱不堪。
因此少女并没有动摇。
她守望着离去的男子,直到最后都继续着自己的宣誓。
“我绝对不会让师父孤身一人的……绝对不会……!就像师父将救赎带给孤独的我一样,我也要拯救你……!不管这要经过多少年,哪怕是几千年我都会去你身边……!!”
“!你、你为什么——!”
在这纯真的思念之前,男子变得无言以对。
找不到反驳的话,他像个孩子一样吼道: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接着,他抱起了阳滝的身体,像是逃走一样走出大厅。
走到绚烂的大门,推开入口,来到了室外。
置身于暴雨之中的男子盯着西斯离去方向的天空。
“我要复仇!对欺骗我的国家,对夺走了阳滝的使徒,还有站在使徒一方的『理的盗窃者』,不,甚至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全部杀无赦!我要找你们算清总账!”
男子在城堡周围的森林中前进着。
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同伴,在异世界中,孤身一人,彷徨着。
“别以为你逃得了,西斯!我现在的『Dimension』就算覆盖整个大陆都不在话下!!”
他满怀爱怜地抱着阳滝的身体,同时拓展自身的魔力。
次元魔法笼罩了森林,跨越城堡,覆盖到整个大陆。
“我要救的才不是什么世界!而是阳滝啊!!”
男子的悲恸已经破音,就连话都说不清了。
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脸庞也因悲怆而走形,嘴也因嚎叫而变得不堪。
无论是谁看来,都会觉得男子疯了吧。
不,事实上男子就是疯掉了吧。
已经陷入疯狂的男子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
随即记忆的再生也开始模糊起来。
就像是影片加速播放一样,世界的流动开始加速。
就像是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一样,记忆变得暧昧起来。
我也是同感。
重要的只有阳滝的事而已。
所以,我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加速播放的一幕幕。
这之后的事情很简单。
就是男子的复仇之路罢了。
欺骗、杀害『理的盗窃者』们。
不做多想地一味收集着『毒』,提升自己的级别,渐渐地变成了『怪物』。
接着,在物语的最后——
聚集了众多的魔力,男子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但是作为代价,让他变成了『怪物』。正好就跟他的妹妹阳滝一样。
肌肤变得丑陋不堪,手臂的数目增加,长出了鳞片。披露出内脏一样的黑红肉块,浮现在外的不停脉动的血管。就像把鱼和鸟拼接在一起一样的可怖姿态。随时可能崩坏的不稳定的肉体。
在某个战场。
『魔法阵』的中心处,男子怀中依旧抱着妹妹的身体。
在漆黑的天空之下,男子嘟囔道:
“这就是『世界奉还阵』……这样一来一切就结束了……”
在战场上的不止男子一人。
还有面对已经化作『怪物』的人们。
这一幕就像是描绘神话场景的画作一样。
如拉丝缇娅拉所说,可以预料到,接下来『圣人』一行人将要战胜『怪物』了吧。
打头的人是一名女性。
长大成人的缇娅拉,来到了男子的面前——
随即,视野便被黑色吞没。
——这样一来一切就结束了。
千年前的物语,就在这里划上句号了吧。
不过说实话,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说到底,这段记忆要强调的只有一件事。
唯一一件事。
阳滝已死。
仅此而已。
这一事实化作了楔子,扎进了我的心头,想拔也拔不出来。
168话 帕林库洛·勒伽西对LivingLegend队伍
——我看完了故事的『结局』。
不知不觉间,我的意识重回现实。
位于瓦尔德『本土』北部的城堡,在那城堡的中庭。
方才埋没整个中庭的『魔石线』的光芒已经消失了。
我有一种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的错觉。但是根据自己周围的情况来看,其实时间只过了一小会儿。
西斯仍然被我压在身下。
帕林库洛也还是遍体鳞伤地挣扎着起身。
恐怕绝对时间连一秒都没过吧。但是,就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我的感情彻底反转了。
终于还是知道了答案。
终于还是了解到了比自我遭到抹杀还恐怖的事实。
终于失去了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的前提。
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阳滝』变成了『怪物』。
最后还被刺穿了心脏,死了。
我压制西斯的手渐渐脱力。
能感觉到身体在背离理性不断衰弱。
在这之上,帕林库洛继续追击道:
“——如你所见,涡波小哥。你·最·重·要·的·妹·妹『相·川·阳·滝』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因为过度的魔力变换而变成了『怪物』,被她的哥哥亲手杀了。”
他的话像淤泥一样,渗过我的耳朵,侵入我的脑内。
明明既不是魔法也不是魔力,只是单纯的话语,我却完全无法抵抗。
“并且,『相·川·涡·波』也·死·了。为了复仇化作了『怪物』,拉着大陆一起陪葬死掉了。”
啊啊。
也就是说,在那之后男子也被杀了。
被身为自己朋友、弟子、同伴的缇娅拉这名少女亲手所杀。
毕竟圣人缇娅拉是拯救了大陆的英雄。同打算毁灭大陆的『相川涡波』战斗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反而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存在于此的涡波小哥你,严格来说并不是相川涡波。只是真正的『相川涡波』为了『再诞』制造出的容器罢了。”
不仅『相川阳滝』已死——就连『相川涡波』也死了?
那么以『相川涡波』之名存活于世的『我』又是谁?
我已经知道了。
多亏了海莉,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是『魔石人类』。只是单纯的容器。不是任何人。连名字都没有。
啊啊,真是完全搞不懂了。
为了生存下去而必须的重要之物,顷刻间便被宣告已遭破坏。作为生物的前提,也一下子便被推翻。
居然要让人承受这种痛苦、这种事实,真是何等残酷的拷问啊。
既然我不过是个没有名字的『魔石人类』,那我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才活到现在的呢。
是在那之后面临败北的『相川涡波』准备的?
特别制造?变成那样还不死心,还想着『再诞』?
——不。
讲道理,那种事其实无所谓。
『我』的事情怎样都好。比起这些,我还有必须要考虑的事。但是,我却十万分地不愿意去思考那件事。
明明有『并列思考』,我的思考却停滞了。
但帕林库洛毫不留情地指出我思考停滞的理由。
“现在在这儿的『少年』不过是一具空壳。你没有什么妹妹。也没有要去守护的东西。既然没有为之而活的东西,那你活着也没有意义。那毫无意义的逞强也差不多到头了吧?你一直执着的『相川阳滝』也早就死了,也就是说你至今为止的战斗,全都是没有意义的!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
对『我』而言『阳滝』的存在就是一切。
就算这是被调整出来的心情——那也是我活着的心灵支柱。
就算是被第三者替换也好,就算丧失自己的存在也罢,我都不在意。
但是只有阳滝已死这一事实是我无法承受的。
一旦失去了她,那我做什么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就算与她共度的这份记忆是被施加的东西——但这份思念却是货真价实的。
兄妹欢笑着度日的光景即使现在都那样历历在目。那一幕幕是我无比珍惜的宝物。只要是为了她,即使让我献出生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明明是这样,我却永远的失去了她。
好空虚。
精神要崩溃了——
明明我身边全是玛利亚的火焰,却好冷。
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压制西斯的力道更加松缓了。
“——!”
西斯没有错失这个机会,挣脱了我的拘束。
“涡、涡波先生!请振作一点!”
一旁的玛利亚呼唤道。即使出声训斥我,玛利亚也没有减弱火焰魔法的输出。她以决不允许西斯逃走的力度操纵着火焰。
她说的没错。我不能这样一蹶不振。
就算她不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我却动不了。
就算预想过这个情况,但是当『真相』以『记忆』的形式展现在面前时,它带来的绝望远远超过了预想。我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感觉身体被掏空。
甚至觉得这具躯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不管是自己的名字(涡波)还是自己存在的意义(阳滝),都已经被剥离。
因此就算玛利亚呼唤涡波这个名字,我也没法给她什么回应。
我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类罢了——
“帕林库洛!你对涡波做了什么!!”
——传来了拉丝缇娅拉的声音。
她激愤地拔剑向帕林库洛砍去。
『Dimension』机械式地将周围的信息送到我脑袋里。
然而我只能对这一切袖手旁观。
帕林库洛一边挡开袭来的斩击,一边用空出来的手操纵『魔法阵』。
“总算是把涡波小哥压制住了……接下来换打别的牌……!”
『魔石线』再度闪耀,这次它改变了颜色,光芒照进了拉丝缇娅拉的体内。
“这、这是——?”
“我改变了魔力的吸收率。这是『世界奉还阵』的一种活用。这样一来在这个结界内的『魔石人类』就无法战斗了。”
随即,拉丝缇娅拉的表情为之一变。
她面色发青,身上的魔力也变得稀薄。
拉丝缇娅拉用手捂住嘴跪倒在地。
这副姿态就跟之前的海莉一样。是体内的魔石不足,对生命活动产生了不良影响的症状。
“这、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涡波!我要去救涡波——”
拉丝缇娅拉也呼唤着我的名字。
然而一样传不到我的心中。
“我可不会让你如愿的哦?”
说着,帕林库洛使『魔法阵』的光芒增幅。
仅仅这样拉丝缇娅拉便呻吟着跪在原地无法继续行动了。
啊、啊啊……
同伴有危险——。
认识到这一点的瞬间。
尽管程度些微,但我的身体能行动了。
原因很简单。
『我』确实失去了使命和愿望,丧失了生存的原动力。
但是,就算『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其他人却不一样。
这是我发自真心的看法。
我必须帮助自己的同伴们。
事到如今,只剩下这份心情能够让『我』确信它是属于『我』的价值观。
遵从这份价值观的引导,我站起身。尽管起身的动作摇摆不稳,但我确实站起来了。
“——!还想着怎样,涡波小哥居然还能行动吗!啧,所以说『拥有魔石』的人就是难对付——我去!斯诺也来了吗!”
看到重新行动的我,帕林库洛朝我这边接近过来,但却被袭来的斯诺止住了脚步。帕林库洛一边回避斯诺的铁拳,一边重启对『魔法阵』的操作。
“啊啊、涡波!你竟敢对涡波!——混蛋,帕林库洛!!”
看到我的剧变,斯诺也愤怒了。
继拉丝缇娅拉之后,斯诺也为了我而愤怒的事实给我的双脚赋予了行走的气力。
“斯诺,对付你的话只要再现出那份精神创伤就好了。我运气不错,正好有现成的东西在身上。”
帕林库洛的右臂咕哒咕哒地蠕动着渐渐变化为黑色的液体。
这一变化就跟缇达一样。帕林库洛只针对斯诺解放出了『暗之理的盗窃者』的力量。
看到这一幕的斯诺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
“噫——!?”
“这样好吗,斯诺。那场悲剧会重演的哦?”
遭到威胁的斯诺浑身发抖。
——已经看不下去了。
看到面前有两名同伴陷入了危机,我终于得以取回方才丧失的战意。
现在先不要去考虑其他的。
既然越想越痛苦,那就不要再想!
——只要专心帮助同伴就好!
眼下必须将这种单纯的想法化作打破局面的锁钥。
四肢总算恢复了气力。
为了帮助同伴——就必须打倒帕林库洛不可。为了救出缇亚,就必须捕获企图逃跑的西斯不可。
我开始筹划实现这两个目标应采用的战术。
因为受到了不必要的思考的限制,现在我的脑力大概不到平常的十分之一。
但是只要这大脑还能用,我就得坚持战斗。
帕林库洛正要结果浑身发抖的斯诺时,莉帕的镰刀挡下了他的攻击,斯诺幸免于难。
这时我也重新整理好了一度崩坏的战斗计划。
帕林库洛就让莉帕和斯诺继续拖住。在她们纠缠的期间,我重新投入到捕获西斯的行动中去。
尽管西斯挣脱了我的束缚,但在玛利亚的牵制下依旧显得很吃力,没法脱离战场。要一边防御玛利亚的火焰魔法一边构筑光之翼似乎是件很费劲的事。
见状,我认识到我们这一方还没有输,希望并未消失。
因为帕林库洛准备的『魔法阵』这一手,我们产生了一时的混乱。这点不可否认,但是仅此而已了。
我立刻冲向西斯那边。
“西斯!!”
这一声的用意在于向同伴们传达我已经没事的讯息。
但是莉帕的脸色却十分严峻。
她在同帕林库洛对峙期间瞥了地面一眼。
“这、这个『魔法阵』……难道说……!”
看着周围的『魔石线』,莉帕感到了恐惧。
“没错,『死神』。这就是那个千年前将你们吞噬的『魔法阵』——咒术『世界奉还阵』啊。不好意思,这东西已经完全覆盖了『本土』的北部。是你的天敌魔法哦。”
帕林库洛将手朝莉帕一伸。接着,他那伸出的手紧紧一握,莉帕的表情便随之产生了剧变。
“——唔、呜啊,啊啊啊A!”
莉帕的症状就像产生呼吸困难了一样,丢下了手中的镰刀。
我曾经见过莉帕这样的症状。那是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在我切断了与当时魔力不多的莉帕之间的『联结』时,她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恐怕这个『魔法阵』具有吸收魔力的效果。因此莉帕陷入了魔力不足的状态。
我连忙指示斯诺帮助莉帕。
“斯诺!快援助莉帕——”
但是,当我看向斯诺那边的时候——却发现她背对着我们逃走了。
“——诶。”
我的声音并没有传达给她。
她驱使着颤抖不已的身体,越过了城墙逃出了中庭。我只能目送着她离去。
我的计划落空了。
接着,我意识到自己在封印了『并列思考』的状态下劣化到原来十分之一以下的思考能力做出的计算已经完全崩盘。
啊啊,这样下去,还能正常地与帕林库洛战斗的人就只有——
“接着是你了,雷迪安特。你是最棘手的一个。不仅没什么弱点,而且你很习惯与我战斗。我可没忘记自己在模拟战中一次都没赢过你的事哦?”
塞拉一个人而已了。
撂倒了周围的士兵们的塞拉正冲着帕林库洛的方向跑去。
所幸塞拉的行动很冷静。她没有看着身为敌人的帕林库洛,而是看着面露苦相的拉丝缇娅拉和莉帕。
帕林库洛将手朝向塞拉,念着:
“所以就让我好好削弱你一番吧。——将咒术『世界奉还阵』的对象集中设置为塞拉·雷迪安特。”
中庭『魔法线』的光一口气收束起来,射向了塞拉。
那是一道让人心神荡漾的美丽、纯白之光。但是,这道美丽的光却极大地煽动起我的不安。一旦触碰到它,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尽管不知道理由,但我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止步不再前往西斯那边,而转身冲向帕林库洛。
必须这么做。别无他法了。
这样下去哪里说得上全灭敌人,反倒是我们会被全灭的。我从那道光中确实感觉到了这样强烈的不安。
过程中,帕林库洛对塞拉说道:
“虽然你被告诫过不要直接接触我,不过还是太嫩了。现在这整个战场,已经跟在我手中无异了哦?『暗之理的守护者』的力量并不是我的全部,我原本就是使用『咒术』战斗的骑士啊!”
塞拉跑动的速度突然开始减慢。
“咕,这是什么!使不上力——!”
一眼看去,能发现塞拉的魔力在变薄弱。
不,不光是魔力。塞拉的存在本身都在变薄弱。
帕林库洛的『魔法阵』中,还蕴含着可以抹杀人的存在这样凶恶的力量。
我一边跑一边对状态剧变的塞拉使用『注视』。
接着,我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状态栏的『表示』也不安定。她的各项『数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这样子简直就像是『魔石线』在吸收『等级』——不,在吸收『魔力』。
继续让她置身于『魔法阵』的光芒之中很危险。察觉到这一点的我使出全力砍向帕林库洛。
“帕林库洛!住手!!”
“哈哈!振作起来了吗,少年!不过,技量差远了!”
帕林库洛颇为欢喜地接下了我这一剑。
明明我的臂力和剑术都远胜他一筹,却被他轻描淡写地挡住了攻击。正如帕林库洛所言,尽管奋力但这一剑之中没有丝毫技量可言。这也表明我的身心正处于一种高度分裂的状态。
明明在与诺文的战斗中学到了身心一致有多么重要,但是现在我的内心却拿不出战意。甚至连『感应』都没法正常使用。
也没办法很好地发挥『剑术』的能力。
即使这样,我也非挥剑不可。
在我跟帕林库洛僵持期间,莉帕采取了行动。
多亏了『魔法阵』的光集中到了塞拉那边,她得以摆脱束缚进行一定程度的行动。
“这个『魔法阵』,对我们来说很不妙……!至少也要让姐姐们脱离这个地方才行……!不然这样下去,只会成为累赘……!!”
莉帕抱起了身体规格比自己大好几圈的塞拉,同拉丝缇娅拉汇合。接着她咏唱出魔法。
“——『Connection』!”
打造出魔法门后,她立刻拉着两人前往对面。
这样一来战场上就少了四名同伴,状况转变为2对2了。之前还是压倒性有利的状况,不一会儿便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必须要感谢莉帕冷静的判断。不管是拉丝缇娅拉还是塞拉,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不顾这点强求她们跟帕林库洛战斗,那只是单纯的自杀行为。莉帕的转移说是明断也不为过。
这样我也能排除忧虑专心跟帕林库洛战斗了。
将意识集中到剑斗之后,渐渐地取回了应有的水准。但是理所当然的,帕林库洛会千方百计地对我的状态恢复进行阻挠。
“——但是啊,『少年』。你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你最重要的妹妹已经不在了不是吗?就算你打倒了我,又能怎么样?你就连自我都丧失了,那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在战斗啊?这场战斗真的是你的心愿吗?说说看啊?你说啊,说啊,说啊!?”
越听帕林库洛的话,我的身体越乏力。
每听一句话,我都会对其展开思考。
越思考,我的心越受挫。
经历了在弗茨亚茨和劳拉维亚的战斗后,我已经发誓绝不会再被任何人玩弄,绝不会再搞错自己的愿望。所以如果帕林库洛对我施展精神操作系的魔法攻击的话,我有自信能够克服。
但是,他现在的攻击却不行。
因为这既不是玩弄也不是欺骗。既没有魔力更不是魔法。他只是在陈述『真相』而已。
好不容易重振的战意,又一次变得萎靡起来。
之所以现在还能勉强行动,都是多亏了此前跟海莉的交谈。多亏了同她的谈话,现在我才能将打击降到最小的程度。
随着内心战意的萎靡,我挥剑的速度也成比例地减慢。
从诺文手中接过的『剑术』和『感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简直愧对手上这柄宝剑。
明明我的能力超过帕林库洛不知多少,然而令人难堪的是——帕林库洛在渐渐压制住我。
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变成跟那一天一样的结果。
又要输了。当败北的挫折感有些许抬头时——
“——『随彼纤纤,逡巡蹒跚,如梦似幻』『将此星辰一饮而尽』、『世界炎蛇』—!!”
一道禁忌之炎在光之庭院内奔驰而过。
那个时候本是自己敌人的阿尔缇的火焰,这一次却作为我的同伴迸发而出——
169话 逃走
“——涡波先生!别管那么多,赶快砍死那边那个嬉皮笑脸的混蛋!至于那些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放到之后再想就好了!!”
一道灼热的火焰拂去了我体内的寒意。
是玛利亚的火焰。
她不仅维持着为了镇住西斯而释放的火焰,同时还冲这边打出新的魔法。
火焰的势头跟方才相比明显大增。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玛利亚一直在防水。原因必是方才听到的咏唱。
就跟曾几何时一样,玛利亚又一次以燃烧自己心中的『某物』为代价,增强了火焰的威力。
我知道作为那个咏唱的『代价』所支付的东西是什么,无论如何,这道火焰都让我回忆起了阿尔缇的魔法。
“过去之类的,跟现在没有关系!现在应该专心救出缇亚才对吧!?涡波先生!!”
玛利亚大喊着强调我现在应该做的事。
她批评着在擅长的剑术上展露败相的我。这样想来,自从取回了记忆之后,玛利亚就一直在训斥不成器的我。
玛利亚的火焰伴随着这声叱责变得更加旺盛。
『炎蛇』从她的脚边诞生。
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不单单是一匹两匹那么简单。足足有八匹火蛇诞生于世。
“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不论你失去了什么,都改变不了涡波先生存在于此的事实!不管谁说什么,只有这一点,我的看法永远不会变!就算涡波先生不叫涡波,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不过是名字而已,既然已经变过一次,那么再改一次又何妨!所以请你振作起来,去战斗!”
这番充满暖意的话语让我的思考得以从帕林库洛的打击下重新振作起来。很明显地,为了继续战斗而需要的理由和感情正渐渐地重新构筑起来。
总结起来很简单。就是我不能允许只让玛利亚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付出『代价』。
但是为了继续战斗,我必须将感情的动摇压制在最小限度内。
技能『并列思考』和『???』。
这两个中只要有一个发动的话,我就完了。
所以现在必须保持心无旁骛的状态。什么都不要去想。
这种程度的事,我不是已经习惯了才对吗?
因为,不过是这种程度,在跟海莉辩论之前——在更久更久以前,
从我来到这个不讲理的世界开始。
——就已经觉悟了不是吗。
“AA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我渐渐增强了用在剑上的力道。
当然,『感应』依旧是无法使用的。现在我使出的不是跟诺文战斗时那般美丽精湛的剑术,而是粗暴毫无艺术性可言的东西。不过就算这样,拿来战胜帕林库洛也足够了。
看到这样,玛利亚也放下心,减弱了使用『代价』而释放的火焰,接着又收回了冲向这边的炎之蛇,操纵它们攻向了西斯。
“缇亚你也、给我看好了!不要一直纠结于基督这个名字,去好好看看存在于那里的那个人!就算是为了他也好,从现在开始,来跟我一起压制住西斯!!”
八匹炎蛇像是锁链一般紧紧地络合在一起捆住了西斯的光之障壁。
裹在障壁内的西斯面露苦色,确认着周围的状况。
她的眼中已经只有玛利亚一人。像我这样的已经入不了她的法眼。她那扭曲的嘴角转成半月状笑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在这个时代的最大的敌人,既不是其它使徒也不是『始祖』……!而是玛利亚、是你啊!——帕林库洛!!”
西斯最后用力地呼唤帕林库洛的名字。
听到了西斯的呼叫,帕林库洛挡开我的剑拉开了距离回应道:
“那我做不到!如果再给『魔法阵』施加妨害『半守护者』的规则,那我也就完了!”
“啊啊,真是派不上用场!没办法了呢……那么——”
西斯的救援请求被帕林库洛拒绝掉之后,再次浮现了苦相。
听到了不错的情报。看来『世界奉还阵』的影响很可能对玛利亚无效。这样一来,只要我继续对付帕林库洛,玛利亚负责压制西斯的话,战斗就算结束了。
帕林库洛也预料到那样的结局了吧。
他脸上浮现出苦闷的表情,已经隐藏不了自己的焦虑了。
“咕,虽说弱化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水准还是跟之前没得比啊……做到这样还不能压制住涡波小哥,真是吓到我了。岂止如此,如·果·这·样·下·去,失败的就是我了吗……!可恶,还以为只剩小妹妹一个人而已了呢!”
渐渐无法抵挡攻势越来越凌厉的我,帕林库洛开始思考其他的手段。
我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越发加强了攻势。
“——帕林库洛!!”
“还差一步,就差一步了啊。在魔法阵边缘果然还是不行吗。不按照当初的预定前往魔法阵的中心的话……!”
我将帕林库洛防御的剑抵住,架开,最后成功将其挑飞。
明明属性之间有如此绝望的差距,真亏帕林库洛能坚持到现在。他的经验和『观察眼』着实让我佩服。不过那也到此为止了。
我的决定性一击已经挥出,这样一来帕林库洛也就要被了结了。
——然而,从预料不到的方向却飞来了第三者的攻击。
朝我袭来的是一支铁箭。
依靠『Dimension』的观测,我得以避开铁箭。但是全力挥出的斜斩力道也因而变弱了。
斩击没能深入帕林库洛的身体,紧紧撕裂了他肉体的表层。
就这种程度的伤,恐怕还不足以剥夺他使用魔法的余力。
我冲后退的帕林库洛使出了用于追击的突刺。我释放的突刺直接贯穿了帕林库洛的侧腹。
但是却到此为止了。
当我想从侧腹抬剑斜斩时遇到了阻碍,帕林库洛借机抽身逃掉了。
“——帕林库洛长官!”
那是一名作为军人来说显得有些年轻的男子。尽管跟我比起来倒是年长,但是跟其他人相比就年轻得多。
因为这名男子咆哮着舍身发动攻击,我方才的追击被打断了。
“——!”
尽管气势不错,不过他的动作太慢了。
根本无法与我同台竞技。我正要回击以切断男子的意识,却又为袭来的铁箭所阻碍。
“参谋阁下!请快走!您对这场战争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一名驾着弩的男子喊道。他手中的弩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凝聚了工匠心血的魔法道具。他的弩正冲着我显露凶光。
“喂、喂喂……你们这是、要帮我?”
看来不光是我,帕林库洛也感到很意外。
他捂着被我刺穿的侧腹,对意料之外的事情感到吃惊,呆在了原地。
随即,周围的士兵们也在青年男子的带动下纷纷冲了过来。
“——将军阁下!就算你这人再怎么卑鄙,也是我们不可缺少的人啊!”“马上就要决战了!你不能死在这种地方!”“请赶快去最前线的中军大营!这里交给我们——!”
士兵们拼命的姿态让我回想起了『史诗探索者』。
就像我在劳拉维亚跟各种各样的人结下了牵绊一样,在本土的帕林库洛也是如此。
这份牵绊着实让人感动。如果是在平时,我估计都要鼓掌祝贺了。
但是放到这时只会让我厌烦。——厌烦到一股漆黑的情绪从心底涌现。
这时,已经有数十名精锐士兵从四面八方向我发动了舍身攻击。
当然,在我面前,他们的实力还不值一提。
一个一个地挡开他们的剑,用『次元之冬』接连抹消他们的魔法,袭击过来的士兵们根本不可能碰得到我一根毫毛。我使用剑柄一个接一个地击晕他们。
话虽如此,终究是历练的军人,级别比一般的探索者要高。再加上舍身攻击的魄力,对付起来还是麻烦。
帕林库洛渐行渐远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了结他的机会也随之而去。这让我变得无比烦躁。
——啊啊,又·是·这·样。
我全身突然一僵。
对于不擅取人性命的我来说,这样的厮杀——不,并非如此,让我感到困惑的并不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以前的我,即使这样也不会选择杀死他们吧。现在应该已经考试考虑在如何不取他们性命的情况下达成目的的方法了。
但是现在的我却不一样。我脑海中居然率先浮现出就算杀掉这些碍事的士兵也没办法的想法。在不爽的情绪之后,居然自然地涌现出了杀意。
为这种思考和感情的变化所困惑,我产生了一时的动摇。
借这个机会帕林库洛移动到了更远的地方。就算想追,我和他之间也已经筑起了士兵的人墙。
事到如今,这座中庭内已经没有一个士兵还处在观望状态。
所有的兵力都被投入到了舍身掩护帕林库洛撤离的行动中。
这时,身后又传来了喊叫声。
“——咕、呜啊、啊啊啊啊!!啊哈哈,你大意了呢,玛利亚!!”
“你这家伙,利用缇亚的身体!竟敢!!”
是笑容满面的西斯。
即使左腿已经被烧成灰烬不复存在,还是坚持使用白翼浮在空中。
看她的样子,估计是舍身逃亡了。
而玛利亚因为是缇亚的身体而有所顾虑,没能制住西斯的舍身行动让她成功跳出了压制。
“呵、呵呵,玛利亚对缇亚这么温柔真是帮大忙了!不过我可不想再跟玛利亚战斗了哦!?那就再见啦!!”
最后留下了令人生厌的笑容,西斯转过身飞走了。
“你这、站住!!”
玛利亚气愤地喊着,指挥炎蛇射向西斯的方向。
但是很可惜已经追不上了。
一飞冲天的西斯已经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呜!”
玛利亚气得狠狠跺脚,直给地面踩出一道龟裂。
接着她迅速跟我汇合谢罪道:
“抱歉,涡波先生!”
“没事,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说到底都是我松手的错!”
我们两人彼此都已经做好了觉悟的。
但是现实还是很残酷。我们终究是没有让手染上同伴鲜血的觉悟的不成熟之人,在现实面前,我们的天真还是造就了失败。
既然这样,就必须更加地、更加地冷酷才行——
“还没完,玛利亚!帕林库洛这边还赶得上!!”
通过『Dimension』的观测,帕林库洛正在士兵们的帮助下朝城堡外移动。跟西斯那远不及的天空相比,还留有相当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可是——!”
士兵们将打算追击的我们包围了起来。
数量超过二十。没有一个是弱兵。
“大胆贼人!休想离开!!”
敌人手中有许多飞行武器。
不管他们强行突破的话肯定会从背后射来大量的攻击。
在我们没来得及采取行动时,士兵们就果断地发动了攻击。
有根本不考虑什么后事挥下武器的士兵。还有就算会让自己力尽昏倒也不在乎地构筑大魔法的士兵。所有士兵都是做出愿为帕林库洛献出生命的觉悟的死士。这毫无迷茫的决心和决死的气魄挡住了我们的脚步。
明明能力是我们压倒性的强,但是竟然被他们给压制住了。原因在于方才跟西斯的魔力对抗,让我和玛利亚的MP都接近枯竭。
剩下的MP不足以让我们使用魔法强行突破。
“呜呜、竟然连这种程度的敌人都不能烧尽!”
因为跟西斯的对决魔力已经用光的玛利亚一边挥舞着与之前相比小的多的火焰,一边说着相当危险的话。不过我现在除了『魔法相杀』之外也用不了别的魔法,同时还要保护身体能力不强的玛利亚。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的总攻击一刻不停地袭来。
随着我们被困在士兵们的包围网中,时间一秒接一秒地流逝。
根据『Dimension』的显示,帕林库洛已经抵达了城堡之外。外面有准备好的马车,一旦乘上了马。要追击他便等同于不可能。
过程中,士兵们的特攻依旧不绝。我变得越来越不爽。
因此,我开始想到:
与其放任帕林库洛逃走,不如现在杀掉这些士兵更好不是吗。
他们是军人。是带着被杀的觉悟战斗的。不如说对待军人还手下留情的我才奇怪不是吗。
感情奔驰着,我向握剑的手注力。
如果是守护帕林库洛·勒伽西的士兵的话——不,如果是守护使徒的士兵的话,那就杀无赦,伴随着这样的想法,我的身体擅自行动开来。
对于敌人,我必须奉上应当的『复仇』,脑内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焦躁增幅了我心中的杀意,我利用『魔力冰结化』伸长水晶剑,然后——
“——不行,少年。『Sehr·Wind』。”
这股杀意随即被新的乱入者给抹消掉了。
在我挥下冰之魔剑之前,一股强大的风魔法便吹飞了面前的士兵们。
海莉从中庭外的城墙上现身。
不知为何她还牵着斯诺的手。
“涡、涡波,对不起……”
斯诺上来第一句话是向我谢罪。
此间海莉的风魔法也没有停歇。她将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吹飞到城墙上,通过撞击让他们失去意识。
“冷静下来。你好不容易才坚持保持自我到现在。请千万不要大意。一定要保持冷静。”
我一瞬间摆好架势准备迎战。
但是随即发现海莉眼中没有丝毫的敌意。听她的语气,看来是作为援军来帮忙的,我便解除了迎击的姿态。
看到被吹飞击晕的士兵们,方才上头的血气也缓了过来。
海莉看到了取回冷静的我,微笑着跳到庭院的地面上。
“我知道帕林库洛要逃到哪儿。现在就让他逃掉也没关系。先冷静下来镇压这座城堡吧。”
我落到我的背后,拔出了双剑。
海莉打算就这样守护我的背后。
不可思议地,总觉得这样要比让其他人守护我的身后更加安心。
这股安心感跟圣诞祭时让海因守护我时很相似。
我没有反对,点头答应她的提议。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现在海莉话语中莫名地具有说服力。
感觉就像是别人一样——。
于是,随着海莉和斯诺的援助,现场的战况逆转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们冲到了现场与我们交战。但是将他们全部击晕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最后只剩下我们四人还站着。说是完胜也不为过。
但是,不可否定的是,我们的奇袭作战以失败告终了。
帕林库洛和西斯。我们没能抓住身为目标的二者中的任何一人。
(译注:在文库版中,海莉这时没有出现,而斯诺也没有逃离现场,只是一直跌坐在原地,后面的内容直接接171话马车上的谈话。)
170话 追踪(本话内容在文库版中被删除)
在昏倒了数十名士兵的中庭,只剩下四个人还站着。
是我和玛利亚,以及海莉和斯诺。
因为赶来救援的两人的MP很充裕,所以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将士兵们全数打晕了。但是就在我们镇压这座城堡的几分钟内,帕林库洛已经乘上马车跑远了。
我冷静地用『Dimension』目送他远去。(译注:在文库版中,帕林库洛没有逃离城堡,而是去了城堡里的医务室疗伤)
正如海莉所说,跟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西斯不同,隶属于军队的帕林库洛的行踪不难追查。
因此,我将意识从敌人身上转移到了前来救援的海莉这边。
“帮大忙了,海莉。是你带斯诺过来的吗……?”
我一看向斯诺,她便立马藏到了海莉的身后。
但是考虑到身高问题海莉是遮不住她的。而且她的尾巴还露在一旁,特别显眼的。
“好啦好啦,我会跟你一起道歉的,快出来吧。”
海莉微笑着侧了侧身让斯诺走上前。
斯诺垂着头颤抖着。
“刚、刚才逃走了,对不起。不、不要讨厌我……”
看来她对刚才自己一个人逃掉的事感到很后悔。难怪一改战斗前的模样,变得这样胆怯。
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责备她。不如说应该被责备的是过程中犯下严重失误的我才对。
当我正烦恼该如何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斯诺时,海莉也来为斯诺求情。
“你就原谅她吧,少年。斯诺她对『暗之理的盗窃者』是有心理阴影的。记得是数年前被他杀害了所有的同伴对吧?”
“呜、嗯……”
斯诺点点头。
是拜海因的记忆所赐吗,海莉比我还要清楚斯诺的过去。我顺着海莉给出的台阶,抚摸着斯诺的头:
“没关系的,斯诺。我没有生你的气。你肯来到这个战场上,我就应该感谢你了。跟之前相比,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哦。”
去·想·也·麻·烦,这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话是这么说,如果放到以前,斯诺现在肯定都藏到LivingLegend号的船底去了。而且哪怕是到了现在,斯诺心里应该也很想那么做。尽管如此斯诺还是回到了这里,说明她确实鼓足了勇气。
这次之所以会失败,原因全在于我的预算失误。
斯诺自己也在船上说过“人是没办法那么容易就改变的”了,我却还把她当成擅长对付帕林库洛的战斗人员,都怪我太天真了。
就先这么想好了。
得到原谅的斯诺松了口气。不过她的表情依旧十分苦涩。
尽管斯诺讨厌麻烦,但是只要去做,她就必定会产生相当的责任感。果然,对她来说明明有应该去帮助的同伴和必须打倒的敌人,自己却临战脱逃的事是不能容许的,她的自责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平复。
在斯诺自省的期间,我向海莉搭话:
“我说,既然海莉在这里,就说明那个守护者也在附近吗?”
艾德和海莉是组队行动的,因此我警戒着先前离开这里的艾德。
“没有那回事,艾德老师已经离开这座城堡了。今天一天里,大家的目标都产生了不少的变化来着……”
海莉苦笑道。
从先前的样子来看,艾德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帕林库洛的兴趣。而且也不打算和我们扯上关系。
“你说目标改变了是指什么?”
“艾德老师他带着西娅和露洁还有诺瓦露一起往『北方』去了。说是为了兴建国家而要招笼人才来着。因为只有莱纳一个人执着于帕林库洛的事,所以他就退出了队伍。——顺带一说我的立场是『中立』的说。”
我记得艾德的目的是要将世界引向和平来着。为此需要聚集相应的人才吧。
西娅之所以会跟他同行,应该是因为迷宫探索需要实力强劲的人的协助。虽然两个人最终的目的不同,但是利害是一致的。
“这样啊。如果不会妨碍到我们的话,那就先不管他了。那么中立的海莉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比起艾德,我更在意现在目的不明的少女。
“我打算去救出被军队关押起来的莱纳。多亏了少年你们的奇袭,要调查的问题我都查清楚了,拜这所赐也知道了他现在的位置。”
“咦?被抓住了吗?莱纳他?”
“他找帕林库洛复仇结果被反杀了,之后就被关进了牢房里。”
“那小子一个人瞎搞些什么啊……”
很容易就能想象到一个人跑来找架打的莱纳的模样。看来他脱离了西娅的队伍并不是假的。
尽管期待着能让莱纳帮忙一起去追帕林库洛,但是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了。我瞥了庭院内的『魔石线』一眼。
帕林库洛说这是他准备好的东西。
恐怕是在我待在劳拉维亚期间,他灌注了一番心血才完成了这个『魔法阵』。这个『魔法阵』有不可小觑的力量。
稍微一看就知道是很难解析的术式。不管是破坏还是解除,都需要相当的时间。再根据『Dimension』的观察,这个『魔法阵』的规模足以覆盖一个国家——不,甚至可以吞没整个大陆吧。
在离开之前,帕林库洛曾说过要去发动魔法阵的中心位置。
我隐藏起自己的不安,询问海莉:
“我说,海莉。你了解有关这个『魔法阵』的事情吗?那家伙称呼这东西为『世界奉还阵』来着。难道说这个跟千年前的『魔法阵』是同样的东西吗?”
受到询问的海莉垂下了头。接着她以十分严肃的表情说明道:
“是的,没错。帕林库洛打算再现千年前的『魔法阵』。他恐怕是想将整个战场作为『代价』,展开『世界奉还阵』。”
“……这就是结束了千年前的战争的『魔法阵』——『世界奉还阵』吗。”
尽管有所预料,但是当传说中的东西被展现在面前时,我还是难掩心中的惊讶。
“『世界奉还阵』的发动只有那一次……据说当时整个大陆九成的生命都因其而灭亡……恐怕这一次还会导致一样的结果吧。”
这样下去的话无数人会丧命。
海莉道出了这一可能性。
“为什么,那家伙要做这种事……”
完全猜不透帕林库洛的目的。
做的事情毫无道理找不到连贯性。
本以为是想妨碍弗茨亚茨,结果又在劳拉维亚的『史诗探索者』里打造英雄。然后这次还在作为南军将领的同时,谋划着让南北双方同归于尽。
一般来想的话,会觉得是单纯的愉快犯的行为。但是,我还是不认为他是没有目的随意行动的家伙。
海莉解答我的烦恼说:
“在我看来,这可能不是帕林库洛而是那个名为勒伽西的存在的意志。”
“勒伽西……是西斯口中的那个使徒吗……”
“就像缇亚大人持有『使徒西斯』的记忆。少年你拥有『始祖涡波』的记忆一样,帕林库洛也拥有双重的记忆。就是没有在传承中留下事迹的『第三名使徒勒伽西』的记忆。”
那个没有留下任何事迹的使徒似乎就存在于帕林库洛的体内。
但是,对那个使徒,我也完全把握不到是怎样的一个形象。
本以为是与西斯敌对的,但是在方才的战斗中又跟西斯联手了。原本那样仇视勒伽西的西斯态度会有那样的剧变也让人一头雾水。
“我认为帕林库洛是为了实现使徒勒伽西的愿望而行动的。那是我的——不对,是海因·赫勒比勒夏因的推测。他那与帕林库洛之间长年交往下来的记忆是如此推测的。”
海莉做出结论。
我也仔细地分析起获得的情报。
“……我渐渐明白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了。”
并且我也得出了帕林库洛的状况跟我无关的结论。
就算跟那个勒伽西有关联,也不能成为我对帕林库洛留情的理由。对我而言,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使徒勒伽西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帕林库洛就是帕林库洛。
现在重要的是:帕林库洛打算使用使徒的知识发动『世界奉还阵』。以及我跟那家伙之间有一堆账要算。仅此而已。
我抬起头望向帕林库洛所在的方位。
“少年打算去追帕林库洛吗。”
“嗯,我要去。”
“……少年还要继续战斗吗?”
在海莉一系列的确认中,我领会了她的意思。
因此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嗯,我要继续战斗。帕林库洛将我称呼为『容器』。还说我认识的相川阳滝已经在千年前死了。……即使如此,我也要战斗。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这样啊……果然,是这样吗……”
听到阳滝的死,海莉并没有感到吃惊。果然她已经知道了吧。
接着,她再度同我确认道:
“少年还打算以迷宫的『最深部』为目标吗?”
“当然。说实话,帕林库洛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所以到头来,我必须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才行,我必须要亲自前往『最深部』。不能听信别人怎么说,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探寻真相。而且,我总觉得只要前往最深部的话,不光是阳滝,其他的事情也能搞清楚。隐隐约约的,我总觉得那里有一切的答案……”
帕林库洛展现给我的记忆确实有理有据。而且也没有超出我的意料之外。但是,在预料之中并不意味着我必须要相信它。
还是有存在谎言的可能性。比如说,他故意只展现给我看了会让我绝望的记忆。
所以为了确认,我必须去。
那以传承的形式流传下来的千年前的『某人』的遗言也说要前往『最深部』。那么毫无疑问,那里一定存在着千年前的因果的集大成。
“这样啊。果然少年很坚强啊。选择相信你真是太好了。”
感受到我的意志,海莉温柔地笑了。
但是她的评价实在是太高看我,让我无地自容。
只有坚强这个词,就算撕裂我的嘴我都说不出来。
现在的我就跟全自动化的机械一样。
不过是专注于思考设定好的目的罢了。正如玛利亚所说,是把诸多烦恼置于脑后的状态。
我的目的大致上分为三个。
第一是帕林库洛。那家伙的『世界奉还阵』什么的鬼东西我必须要阻止。当然顺便也要跟他算清我们之间的总账。可能的话虽然想打听出过去的情报,但是现在已经不怎么期待能实现了。
第二是缇亚。为了夺回同伴,我必须打败西斯。
尽管现在不知道她的去向,但是还不至于悲观。追查她的办法已经在我的记忆中学到了。就跟那个最后陷入疯狂的男人一样,只要把我的次元魔法覆盖到整个大陆上就好了。如果魔力不够,就跟莉帕一起使用共鸣魔法试试。能够覆盖整个大陆的那一天想必不远。
第三就是阳滝。
只要我没有亲眼看到,我就绝不相信她死了。而且就像我已经宣言过的那样,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这点绝不会搞错。
只求实现这三个目的——我打算继续保持这种心无旁骛的状态。
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不断前进——只要我一停下,一切就完了。就会去考虑些多余的东西。如果我不像一个机械一样抹杀自己的感情,就会因为恐惧和悲哀而变得无法行动。
所以我只得转向帕林库洛的方向,做出时间紧迫的样子迈步。
“那我就走了……”
“帕林库洛应该去位于主战场的中军大营了。他恐怕是打算在战场的中心货真价实地发动『世界奉还阵』吧。如果要去追他,就用我的马车好了。”
海莉指向建筑物的一角。
使用『Dimension』可以发现在那城墙的外侧停放着一辆马车。
这是只有同样能使用『Dimension』的人之间才能做得到的指示。
仔细探查城堡内的状况的话,发现还有不少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的士兵。应该是海莉之前调查城堡内部的时候击晕的吧。
“各种事上都有劳你帮忙了,海莉。等你救出莱纳之后,一定要赶快逃到这个『魔石线』影响不到的地方,我们阻止帕林库洛的行动也有失败的可能。那样的话海莉你的身体在『世界奉还阵』中会非常危险。”
“……真温柔啊,少年。嗯,我知道了。那是直接从生物活体内抽取魔力的魔术式,跟『魔石人类』的相性可谓是最差的。能在那当中自由行动的,就只有持有守护者魔石的你们两个而已了吧。”
我看向『阿雷亚斯家的宝剑诺文』和玛利亚。
现在这里有『地之理的盗窃者』和『火之理的盗窃者』的魔石。这两个魔石似乎可以抵消『世界奉还阵』的影响。帕林库洛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么再会了。我去关押莱纳的地方了——”
留下这句话,海莉便咏唱出『Connection』离开了。
目送着翠绿色魔力的最后一丝残渣消失,我伴随着一声长叹,解除了身体的紧张。
太好了。
到最后能够以坚强的模样同海莉告别。
总算是没有被那·个·人看到我不堪的样子。
“我们也赶紧出发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不想给自己烦恼的时间。
所以我抛出这样的话语迈出脚步。
尽管我的话十分生硬,但斯诺还是以胆怯的样子,玛利亚则以有些悲伤的样子跟在我身后。
既然已经知道了帕林库洛的『世界奉还阵』的危险性,那么我们就一秒也不能浪费。必须尽快前往帕林库洛所在的魔法阵中心不可——把这样的想法塞满大脑,我乘上了海莉准备的马车。
娴熟地驾车上路之后,我立刻使出了『Connection』。
动作忙碌到不给同伴们插话的空暇。
要问为何,那是因为如果我不这样做,就会从我的嘴里吐露出“救救我”的丧气话。
而可悲的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救得了我的话,那恐怕是……——
——我不想再想下去了。
171话 幕间
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有节奏地响个不停。
车轮的颠簸带动视野上下摇晃。用原来的世界的体验举例子的话,有种坐上了行驶在路况不好的道路上的汽车那种让人怀念的感觉,总之坐在这上面的体验算是挺差的。而且现在这份对原来世界的怀念之情也越发加重了我内心的烦躁。
并非因为马车的摇摆不定,而是对自己那不安定的记忆的动摇让我的心情越来越差。
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驱使自己看向周围。
大家的脸色都很阴沉。她们并排坐在马车的坐席上,摆出了跟我一样的表情。
很明显大家都受到了刚才的败仗的打击。
但是我并不顾及大家的消极情绪便对现状进行了解说。
首先我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中途撤退的三人。接着又将从海莉那儿得到的情报分享给她们。接着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所以我和玛利亚接下来要去跟帕林库洛决战。”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告知另外四个人不许跟我们一起去。
拉丝缇娅拉她们没能立刻回话。
所有人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消耗了相当多的体力。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她们的思考速度跟不上了吧。我也不管这些,直接道明理由。
“那家伙想要发动的『世界奉还阵』非常危险……不能置之不管。”
本来应该优先救出缇亚的。但是从海莉口中得知了『世界奉还阵』的危险性之后,不得不改变优先顺序。
最先对这番话作出回应的是莉帕。
“……嗯,我知道了。抱歉呢,大哥哥。在这个『魔法阵』之中,我根本派不上用场。”
接着她对无法参加与帕林库洛的战斗一事表示了歉意。
这时候拉丝缇娅拉才终于反应过来,慌张地表达出自己的主张:
“等、等一等,涡波……!求你带我一起去……!”
看到她的样子,我立马摇了摇头。
“不行,拉丝缇娅拉。你现在这状态哪里还能战斗。再说,以帕林库洛为对手你的相性太差了。”
这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得到的惨痛教训。
跟帕林库洛相性不好的人状况只会更糟。
那家伙跟拉丝缇娅拉这样的『魔石人类』的诞·生·渊·源有关。从刚才的战斗来看,他了解拉丝缇娅拉的全部弱点。
“没关系的!我绝对不会再拖你的后腿了!这次我一定会坚持战斗的、到死为止!”
“……你这么说我更不可能带你去了。拉丝缇娅拉,在这个『魔法阵』当中像你这样的『魔石人类』根本没法战斗。所以我不能带你去。唯有这件事我绝对不能答应——”
“——就算是这样我也拜托你了!求你了,涡波,带我去吧!因为我总觉得如果在这里与你分别的话,一定又会后悔的!所以求求你了!!”
当我正劝做出任性请求的拉丝缇娅拉冷静下来的时候,谁知她竟话都不听完就用更激烈的语气苦苦哀求起来。
真不像她。
虽说性格好战,但是至今为止只要讲明道理她都会好好听的。然而这样的她却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叫喊着。
“明明才刚刚开始,却就要结束了——我心中有种这样的预感!”
她慢慢流露的感情,表明她并不是因为好战才想跟我一起去。
而是另一种不同的感情夺去了她的冷静。
而且从在那栋别墅与艾德一战之后,她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了。
“我还没有告诉你呢!我还什么都、什么都没有传达给涡波,还什么都没传达给你啊——”
“——我·知·道·的。拉丝缇娅拉。”
如果不是我自负,那么拉丝缇娅拉的这份感情,大概就跟我失去的对她的恋慕一样吧。要么就是与之相似的淡淡的情感。但是,现在的我没有接受这份感情的余裕。说实话,现·在·根·本·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拉丝缇娅拉向我伸出手。我则将自己的手置于她的双手之上,回握住之后将她的双手压了下去。
“我·也·还什么都没传达给你呢……所以,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在我回来之前,你先等着我,好吗”
我用极其卑鄙的台词试图说服拉丝缇娅拉。我也知道这样的话岂止是卑鄙,根本渣到了极点。但是我现在真的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没有多少从容去理会这些事了。
手与手相合之际,拉丝缇娅拉惊的身体一抖。
接着,她露出迷茫的表情,不知该怎样回应我的话。
当拉丝缇娅拉因不知该肯定还是否定而纠结的时候,玛利亚轻唤她的名字。
“拉丝缇娅拉……”
“……啊、啊、对不起,玛利亚酱。……我、我老是这样光顾着自己。”
一看到玛利亚的脸,拉丝缇娅拉便羞涩起来。
明明拉丝缇娅拉的身材很成熟,但她的举动却与年纪相符,显得十分稚嫩。
也正因如此,玛利亚才像安抚一个孩子一般,搂住拉丝缇娅拉,将她的头置于自己胸前,安慰她说:
“没事的。我啊,非常明白现在的拉丝缇娅拉的心情哦……所以呢,请放心交给我吧。”
“呜……”
仅凭这一句话,拉丝缇娅拉便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拉开了与我们之间的距离。
接着,拉丝缇娅拉朝『Connection』接近过去。
她打算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离开。我连忙拜托在马车驾驶座上的骑士照顾她。
“塞拉,拉丝缇娅拉的事就拜托你了。”
“嗯。”
不必多言,塞拉便点点头跟拉丝缇娅拉一起穿过了『Connection』。
看到身体状况极差的拉丝缇娅拉回到了船上,我松了口气,接着呼唤下一个同伴:
“——斯诺。”
“在!”
明明我只是叫一下她的名字,斯诺却唰地一下直起了身子。
看来经过一时的反省,斯诺决定再努把力的样子。我一边苦笑,一边让她看向挂在我腰间的『阿雷亚斯家的宝剑诺文』。
“斯诺,你能用这把剑吗?”
“诶、诺文……?我不怎么用剑的说……而且……”
一边吞吞吐吐地,斯诺一边把视线从剑上移开。
看来不光是因为不怎么用剑,还有斯诺自己不擅长应付诺文的影响。
看到她这样,我便讲出了计划中的安排。
“这样吗……那么斯诺,大家就都拜托你了。我想,你应该是最适合做领队的人。”
“诶、诶?”
因为这话讲得太突然,斯诺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胆小本就不是坏事。不急躁的话,那其实是长处。只要你拿出真本事,肯定比谁都要强。所以,如果说——”
我一不小心,差点顺着讲出了绝对不可以讲的话。
我控制住自己没有把那句话讲完,只讲出了最重要的事情:
“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就拜托你保护好船上的大家了。”
“……诶、啊,嗯。……我知道了。”
斯诺老实地点点头。
她也明白以帕林库洛——不如说是以『暗之理的盗窃者』为对手的话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吧。斯诺没有像拉丝缇娅拉一样对这个安排感到什么不满。
“莉帕,你要好好辅助斯诺。”
“嗯。我知道,大哥哥,……你可要平安回来哦。”
莉帕也点点头。但是,性格敏锐的她最后不忘叮嘱我。
就这样,又有两个人穿过『Connection』离开了。
四名同伴离开之后,沉默造访了不停摇晃的马车内。
原本共有七人的队伍成员不断减少,终于只剩下了我和玛利亚。
当初离开劳拉维亚的时候,本来还以为没有人能敌得过Living Legend队伍。结果不知不觉间队伍就陷入了崩坏的状态。其实仔细想来,自己从来就没有顺顺利利地打赢过几场仗。
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振作精神,努力挤出一声:
“玛利亚,我们追上去吧。”
“……好的。”
玛利亚做出回应之后,我便增强了『Dimension』。(译注:在文库版中,本话接下来的内容被删除,因为帕林库洛就在城堡的医务室疗伤,所以涡波和玛利亚很快就追上了他)
移动到驾驶座握紧缰绳,把握敌人的所在和接下来要走的道路。玛利亚跟着我坐到了驾驶座的旁边。
缓缓拓展的『Dimension』将帕林库洛的动向一五一十地传达给我。
帕林库洛跟我们一样使用着马车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前往南军的大营。似乎有会使用神圣魔法的军人在他身边。
因为在城堡滞留了一段时间,我们之间已经拉开了相当长的距离。
一边记下『Dimension』掌握的信息,我一边驱赶马车。同时跟玛利亚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跟在城堡的战斗一样。我们规划起战斗的方案:
“——果然,要跟帕林库洛战斗的话他身边的士兵们很碍事。就像在城堡的战斗时那样。如果要避免遭到士兵们的干预,就需要等到南北双方的军队陷入混战时才行……”
“要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打一个措手不及吗?我觉得那么做难度很高啊……”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机会了。瞄准周围的士兵们没有功夫帮助帕林库洛的混战这一时机,将他和士兵们分割开来。不行的话,就给他关进玛利亚的火焰障壁里面去。最差也要这样做,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解决他。”
在两军交战之际强行插入阵中是很危险的吧,这点毫无疑问。
不过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
如果南军就此陷入不利的战况,那么在交战的过程中我们就有利得多。根据情况还可能将北军的士兵们变成我们的同伴。
“利用火之壁将他封锁在里面——这样吗。我认为可以办到。不过周围的人应该会想来解除我的封锁,所以没办法维持太久的哦?”
“维持几分钟就够了。几分钟之内应该就能决出胜负。”
“那样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玛利亚缓缓地点头。
用不着几分钟,其实我觉得几秒就足够了。
与帕林库洛一对一单挑的话,几秒钟之内肯定能决出胜负。毕竟帕林库洛的属性从圣诞祭那天开始就基本没变化。
凭我现在的属性数值应该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以前感到苦手的『暗之理的盗窃者』的特性使用冰结魔法也能对付得了。就算帕林库洛的身体像缇达那样液体化也没什么问题。
就像斯诺只给了帕林库洛两拳头就差点揍死他一样,如果是堂堂正正的一对一战斗,帕林库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没错。如果是堂堂正正的一对一……
在这座平原上展开『Dimension』的我一边回避军队的所在一边驱赶马车前进。
要怎样将这无数的士兵们跟帕林库洛分割开来才是最紧要的问题。
深入战场到这个地步的话,已经无法判明现在我们处于南方还是北方了。这里是不分敌我的双方混战地区。斥候遍地都是。
越接近战场的中心,士兵的密度越大。阵列和防御工事的数量越来越多,人数也爆发性地增多。
几十人的部队越来越稀奇,成百上千人的杀阵越来越常见。
很明显,离帕林库洛越近,我们就越自然地接近『中心』。
兵团之上满是肃杀的氛围。战争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我进一步拓展开『Dimension』,把握整个战场的情况。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在两军混战的时候袭击帕林库洛,我就必须了解这场战争的动向。
我用『Dimension』将瓦尔德本土北部平原全部覆盖住。不过考虑到我现在的魔力,密度真的很小很小。
接着,我终于成功地将南军的布阵全部纳入了『Dimension』的观测之中。
不过这还不够。
接下来不光是平原,还有森林和河流——还有更多的地区,将整个北方都包括在内。
我按照地图的显示,顺便确认着地名。瓦尔德国北面的科斯特地区和科纳地区。还有北面的劳拉维亚国的利维拉地区和阿尔德纳地区。通过掌握这四个地区的状况,我得以观测到与这场战争有关的所有士兵的行动。
这就像是利用卫星俯瞰地面一样。
散布在各地的不少村落都冒着烟。
看来不管莱文教这样温和的宗教怎样发展,不管魔法技术怎么样发达,在这个异世界里,战争终究是战争。军队的掠夺行为依旧让人不能直视。
尽管意识到这点,但我将这一事实无视掉,只把意识集中于士兵的数量和动向。
现在对我来说重要的,只有什么时候,在哪里,要发生何种程度的战斗而已。其他的事一概不予考虑。我这样想着。
就这样,我持续观测着南军和北军的动向。尽管我对战争的战略与兵法一无所知,但是掌握到这样多的情报之后,应该还是做得出一定的推测的。
如此相信着,我坚持看了几分钟。
——然而并非如此。我没能推测出军队的动向。不仅动作很少,而且还很不规则,对现在的我而言,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有『并列思考』的话结果应该会有所不同。不过现在我不能使用这个技能。一旦擅自解放它,很可能会因为不必要的思考导致我的精神崩溃。
但是,如果没有这个技能的话我又确实没办法预测军队接下来的动向。
我因为焦虑而烦恼起来。这时听到了一声:
“——危险!涡波先生!”
一旁的玛利亚喊道。
我连忙拉住缰绳,改变马车前进的方向。
这时我将视觉意识从『Dimension』拉回到眼球上,接着便看到了马车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前方的巨石的光景。驶过毫厘之差的巨石,马车的侧面被磨损了不少。
如果没有玛利亚的提醒,估计就从正面撞上去了吧。
看来因为看向了太远的地方,让我太疏忽了。
“涡波先生。难道说你刚才看向了非常非常远的方向吗?”
“抱、抱歉。因为想了解战争的状况,都看到北军的深处去了……”
玛利亚被我这句话惊地目瞪口呆,接着她确认道:
“……利用涡波先生的次元魔法的话,可以从这里一直看到北军的后方吗?”
“虽然只是个大概,但是全都看得到的哦。所以我才观察着军队整体的动向,想着该什么时候去袭击帕林库洛才好来着……”
“全、全都看得到是吗。你说的虽然轻巧,但是那已经是能改变战争的概念的魔法了哦……”
越往下说,玛利亚彻底呆住了。
不过她立马恢复原来的表情,询问有关与帕林库洛的战斗的事。
“那么你掌握到袭击的时机了吗?”
“不,虽然能看到军队全体的动作,不过还是把握不了……”
我老老实实地告诉她自己无能为力,不过一听到我这么说,玛利亚便自信满满地挺起胸来:
“那就交给我好了。这种事我很擅长的哦。”
“擅长?你很擅长预测战争的动向吗?”
“啊、啊诶。那个—,是阿尔缇很擅长啦。多亏了在我体内的阿尔缇的福,我很了解战争的问题。”
玛利亚道出了挚友的名字。
看来与『理的盗窃者』的魔石的同化,不仅仅是接受魔力和魔法这么简单,还会对其它的技能产生影响。
阿尔缇会清楚战争的事情,多半是因为跟千年前的战争有关联吧。于是我将『并列思考』当做了最终手段,先把『Dimension』把握到的情报告知玛利亚。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纸张和羽毛笔,画出了兵力的分布。顺便也取出了各地区的地图,将军队的调动实时地传达给她。
玛利亚很娴熟地聆听着我的汇报。而且她时不时还能够在我说出通过『Dimension』获得的情报之前说中军队的动作,看来她确实很擅长这方面的事。
于是,玛利亚的表情渐渐僵住,她轻声地说:
“——看来军队要有大动作了呢。”
“这样就算有大动作了吗?”
看着军队迟缓的调动,我对玛利亚的判断抱有疑问。
是因为我能够看到整体的原因吗,在我看来军队现在不像是有什么动作的样子。
“这样的人数下,有这样的行动就已经算得上是大动作了。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吧。不好意思,涡波先生,只有一点点也可以,你能帮忙探听一下他们在说些什么吗?”
“我试试看。”
玛利亚露出了我之前不曾见过的严肃表情。
期待着她能带来不一样的结果,我榨出所剩不多的MP。用掉了自然恢复的MP之后,我将在两军中心位置的,看上去地位很高的人的对话转达给她。顺带一说因为我只能通过读唇语来获取对话的片段,所以只能告诉玛利亚一部分的单词罢了。对这个世界的文化很生疏的我来说,他们的对话当中有太多专门用语,让我一头雾水。
不过玛利亚似乎不同。从这些单词的罗列中她似乎有了什么头绪。
“……这个动作,难道说帕林库洛负伤一事被泄露到北军那边去了吗。别看他那样,怎么说也是处于南军中枢的将领。北军似乎是想借这个机会发动攻击。”
尽管嘴上说着“似乎”,不过玛利亚的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
但是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么帕林库洛负伤的情报到底是怎么传到北军耳中的呢。明明他才刚刚负伤没多久。
这个世界的魔法技术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我终究还是不了解。但是,如果是跟魔法无关的原因,那就是与刚才的战斗有关的某人泄露了消息。
“……北军采取行动的话,那对我们来说正好。”
“是的。如果顺利的话,到了明天两军就会交战了吧。”
不管怎么说考虑到现在这点MP,今天都不可能再发动袭击了。
暂且休息一晚上,到了明天再袭击也是很理想的。
不够,这么凑巧的状况,给人一种对方故意引诱我们的感觉。总觉得帕林库洛似乎在借这个状况对我们说“赶快来战啊”。搞不好,将帕林库洛负伤这一情报传递给北军的就是他本人。
“要赶上明天的袭击的话,现在先到这附近的村子去吧。在那里休息一晚上是最合适的。”
玛利亚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村落说道。
那是一个因为战争的影响而被废弃的村子。虽然没有什么食物,不过能借一间屋子休息就很不错了。
我采用了玛利亚的建议,调转马车前进的方向。
决定好了袭击的时机之后,也没什么需要多说的。我们离开了战场,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便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什么都没有。使用『Dimension』进行确认,周围也没有几个士兵。可能这里是没什么战略价值的地方吧。
我放下心借用了一座房子。
“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涡波先生。”
“嗯,比想象中环境要好不少呢。”
为了恢复先前流失的MP,我和玛利亚换班开始休息。因为光是移动就花了好几小时,等我们开始休息的时候天色已晚。
就这样,迎来了夜晚。
今天一天都在奔波,身体相当疲惫了。
但是,我还是睡不着。因为对太多的事感到不安,我不敢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便沉入梦乡。
所以我在房间的角落倚坐着,盯着这间借用的房子的墙壁。一个接一个地数着被烧毁的墙壁上的裂痕,让内心维持空虚的状态。数完之后又开始一点又一点地看着自己MP的不断恢复。
在这黑暗的房间里,我保持着什么都不想的状态,单纯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真想快点结束回复啊。像这样拥有思考的余裕让我痛苦得受不了。
我持续不停地分散着注意力。
当MP的回复结束之后,日期已经改变了。
做好了再战的准备,我开始确查身体的状况。
连续两夜都没合眼的我,却觉得身体莫名的轻盈——
172话 『我』的最后一战(译注:本话内容在文库版中被删除)
“——涡波先生,我们出发吧。”
一到日出玛利亚便催促我们启程。
使用回复完毕的MP掌握了两军的动向并将之传达给玛利亚听之后,她决定立即发动奇袭。
无论南军还是北军都有了大动作。也确认了帕林库洛已经开始行动。他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坚持走出了营帐。周围的士兵们都因为他身体刚遭重创就勉强自己上阵而惊慌不已。
一边强调着自己必须尽到一军之将的责任,帕林库洛一边赶赴最前线。
再过不久两军就会陷入混战,而他也会被卷入其中了吧。要想袭击帕林库洛只有抓住现在这个机会不可。
虽然昨天就有想过,不过现在看来这状况实在是顺利的不自然。看上去就像是帕林库洛为了在『中心』迎战我们才故意犯险的。
但是不能却步。就算真如我所料,我也非去不可。
我们将马车弃置在村子,步行前往帕林库洛的所在地。
继续前进的路上士兵会越来越多,比起移动速度,隐秘性更重要。
多亏了一夜的休息,我和玛利亚的状态都不错。MP也很充裕。我反复攥拳以确认自身的力量,看来战斗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要说有什么不完备的话就是目前的技能了。
现在的我通过强行废除不必要的思考而封印了技能『并列思考』。因为这身心不一致的状态,使我无法使用技能『感应』。
不过就算无法使用『感应』,我还有『Dimension·决战演算』。不过是暂时回到原来的战斗方式罢了,并不会对近身战斗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
要是帕林库洛有匹敌诺文的剑术水准就两说了,所幸并非如此。
为了不被人发现,我拓展『Dimension』,在平原上潜行。路上『Dimension』一直在将战斗的全况实时传达给我。
原本分散着部队被整合到一起,南北双方都组织了上万的大军。
随着我们移动得越来越远,两军之间也渐渐拉近距离。
因为一旁的玛利亚再三叮嘱我“千万不要看得太仔细,只要去把握一个数字就行了”,我便听从她的话只去关注两军的概况。
于是,我就像看着游戏中的画面一样,旁观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确认到双方的接触。
我以事不关己的态度看着大战的爆发。
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内心毫无波动。到底是我已经变成『怪物』的缘故呢,还是因为千年前战争的经验使然呢。还是说二者皆有呢。
两军相接之前,箭雨和魔法便夺去了无数的生命——因为次元魔法的特性,我有意去将这些人数字化的话,便能以数字的形式传达给我。因此我只去注意混战的局面和帕林库洛的位置,以便不去在意战争带来的牺牲。
南军和北军按照预定展开激烈的交锋。
而身为南军将领的帕林库洛也不出所料地在指挥着部队。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了。抓住南军的破绽,对帕林库洛发动奇袭之后,属于我们的战争才会开始。
跟这个世界、迷宫,跟南北两军的纠葛都无关的、只属于我们的战争。
为了能随时飞奔而出,我们慎重地往两军注意不到的隐蔽处前进着。
终于移动到了不用次元魔法都能看到战争场面的距离了。我们在那里俯身隐藏气息,窥探着战争的动向。
在我们等待的期间,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耳中。
有士兵们撼天震地的叫喊声、也有夹杂着血腥味的凄惨悲鸣。
两军接阵之后,箭矢和魔法的数量已经减少。
取而代之的是前线士兵们的长枪贯穿血肉的声音。纠缠在一起的士兵们用石头狠砸敌人头颅的声音也不少。偶尔会有实力强劲的骑士携魔法在战场上一扫而过。随之带走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士兵的性命。无数的生命迎来死亡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人不快至极。
啊啊,真是恶心。
我不由地挺起身。
但是被受到了玛利亚的制止。
“再等一下吧,涡波先生。战斗还没有迎来高潮。”
她冷静的声音让我再次俯下身。
我沉默着,继续旁观这场战斗。
我之所以会感到痛苦,可能不是因为人在战争中的牺牲吧。
恐怕是一种正常人不可能拥有的感情在侵蚀着我。
『因为我在旁观所以这些人才会死』,我竟然会产生这样不明所以的被害妄想。原因应该是我明明有能够阻止这场战斗的能力,却什么都没做这份自觉吧。我在心中自问“难道你是想当神不成?”,以劝诫自己不要多事。但是,我确实有以数万人为对手也能摆平问题的能力。因此,这股奇妙的罪恶感根本停不下来。无益的思考也一样。
即使封印了『并列思考』,因为自己这高的过头的属性,不快感一直挥之不去。
理性和感性激烈地碰撞,交融着。
过程中我渐渐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人了。
不对,其实本来就分不清不是么。哪里有什么是人是神的问题,说到底,我就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某人』罢了……
而这个『某人』,现在就连自己该去救谁都不明白……
啊啊,真是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到头来,我刚才之所以挺身,还是因为不想有思考的空暇而已。
对现在的我来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待机是最难受的。
所以,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请快一点。
无法忍耐的我,开始了恳愿。
快点让我跟帕林库洛战斗吧——
就在我如此祈求的一瞬间。
仿佛是回应我的愿望一样,冰凉的雨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接着,雨水不停地滴落,播撒在地面上。
我立马抬头。
便看到了带来这场雨的乌云。
“雨……?”
天气竟然在短时间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当我产生疑问的时候,雨势越来越强。不一会儿就变成暴雨,笼罩在整个战场之上。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呢。这雨下得正好。”
看到了会影响视野的大雨,玛利亚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我们的目的是介入这场混战。
因此这场大雨就是助势的东风。当然,玛利亚的火焰可不会被这种程度的雨浇灭。
突如其来的大雨助长了战场上的厮杀。
条件凑齐的如此顺利甚至让人感到害怕。
玛利亚想要的混战的高潮就在眼前。
已经没有等待的必要了。不如说必须要在军队接到撤退命令之前行动。
“就·是·现·在。我们走吧,涡波先生。”
“嗯,上吧……”
玛利亚站起身。
遵照昨夜决定的计划,我用双臂抱起玛利亚,同时开始构筑魔法。
随即我便化作一匹快马奔驰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已经不需要再回避士兵了。
接下来只要以帕林库洛为目标一口气冲过去就行。
在奔驰的途中有大量的士兵与我擦身而过。目击到我们的士兵纷纷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其中还有俯下身以免被卷进强风的人。
他们并非是在害怕抱着一个人还能如疾风般飞驰的我。而是在一瞬的邂逅中便理解到了我和玛利亚编织出的魔力是多么异常了吧。他们的反应就跟撞见高级别的怪物一样。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在我的属性中,『力量』和『敏捷』已经开始超越人类的极限,向『怪物』的方向转化了。
越靠近帕林库洛,士兵的密度越大。手持凶器浑身是血的士兵随处可见。
在这些士兵之中,还有能够在事前便察觉到我们接近的人。是随侍在将军职位的人身边的高级军人。但凡有不走运地敢挡在我们路上的人,管你多强我统统都用魔法给打成了重伤。
在只要有一瞬间停下脚步就会被南军包围的情况下,我没有手下留情的从容。我一边沐浴着播撒在战场上的鲜血,一边像锥子一般撕裂南军的包围网突进着。
接着我成功地突破到了帕林库洛所在的混战区域面前。这里便是对南方而言的最前线,也是战争的『中心』。
我没有停下脚步,使用『Dimension』做最后的确认。
在西北方向两千米之外的地方,帕林库洛正骑在军马上统率着大量的士兵。他从容地下达着指令,让部队变换阵形。
在与北方的总体战之上,还遭遇了这样的大雨。战场上必然交错着无数的军令。
在这些传令当中,有一个报告。
它报知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正抱着一名少女从东面插进南军军阵之中的消息。明明处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帕林库洛却笑了出来。
带着微笑,帕林库洛看向了东方。
在这期间我们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
士兵们根本无力阻止深入己方阵型的不明身份的男子。在距离帕林库洛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我选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并踩到他肩上。
就这样以这名高大的男子为跳板,我一跃而起。
身淋从天而降的雨水,我们两人在空中喊出已经完成构筑的魔法。
“——魔法『Dimension·决战演算』!”
“——『Flame』!『Impulse』!!”
我将拓展开的『Dimension』收束起来,把目标锁定为帕林库洛一人。怀里的玛利亚同时释放出攻击魔法,并将放出两个魔法融合到一起。
越过数十名士兵头顶的我找准了着陆点。
这次比起奇袭攻击,将帕林库洛与周围的士兵分隔开更重要。不管他身边有多少名护卫都无所谓。
在确认好着陆点的同时,帕林库洛的双眼也清楚地捕捉到了我们的身影。
我与他的视线重合在一起。
我意识到彼此的嘴边都浮现出一抹浅笑。
帕林库洛是回想到昨天的奇袭了吧,他拿出全力摆好架势准备迎击。不过我的着陆点不是他的身体,而是距他几步之外的大地。
在着陆的同时,玛利亚事先准备好的火焰迸裂开来。
在这股爆炎之内还混入了无属性的冲击魔法。混合魔法就如投入湖中的石子一般在大地上激荡出波纹。
这道火焰不是为了将接触到东西燃烧殆尽,而是为了将一切轰飞。
不管你们是怎样精挑细选而出的护卫,在拥有守护者魔石的人面前都没有意义。
玛利亚的一击将守护帕林库洛的士兵统统震飞到十米之外。
这个魔法还带有跟流星落地时一样的轰鸣。
被轰鸣声和火焰震慑到的军马惊慌地想要逃走。帕林库洛没有安抚,而是选择了跳下马,纵容它离去。
在军马跑开的同时,散布在周围的火焰膨胀,跃动起来。
“——『Flame·决战炎域』!!”
膨胀开来的火焰描绘出一个圆圈,在地面奔走。
接着火圈演变成把包括帕林库洛在内的三人与周围隔离开的障壁。在成千上万的士兵们蠢动的战场上,一座没有观众席的『决斗场』被打造了出来。
这道火焰的势头极其旺盛,障壁的厚度也非同寻常,色彩也异常浓厚。就跟阿尔缇对我使用的魔法一样。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这不是一般的火焰。
就跟过去与缇达战斗时的我一样,帕林库洛已经无处可逃。周围的人也休想来帮助帕林库洛。
分断作战成功了。士兵们被完全阻隔在了障壁之外。
一连串的魔法不过是在一瞬间便构筑完毕。
但是帕林库洛并没有动摇。就像我们追求着这个状况一样,对帕林库洛来说,这个状况也是他所追求的东西。
我甚至觉得——这是一场在见面的瞬间便得到了双方认同的决斗。
沉稳地站在大地之上的他悠然迎接我道:
“——欢迎啊,少年。一日不见了呢。”
他摆出了比以往还要装模作样的笑容,伸开了双臂。
为了不输给他的这份从容,我也悠然笑道:
“是啊,一日不见了。帕林库洛。”
我笑着,展露出十足的敌意。
帕林库洛一面气定神闲地承受着我散发的敌意,一面看向周围。
周围只有一道毫无空隙的火焰障壁。他也察觉到了燃烧着的并非寻常的火焰。
于是,帕林库洛站在雨中眯细了眼睛用怀念的语气说道:
“火焰障壁,还有大雨吗……再加上在场的这三个人。哈哈,有点怀念啊。圣诞祭那天,也是这样的状况。那一天,只有我留到了最后啊。我说,少年。你觉得今天留到最后的会是谁呢?”
就像是闲聊一样,帕林库洛让我们回想起曾经那场屈辱的败北。
确实,现在的情况就跟圣诞祭的最后一模一样。
那一天——在阿尔缇离开之后,我和玛利亚与帕林库洛交战,最后输给了他。
只是回想就让我胸口一紧。
我隐藏起自己的动摇,无视了敌人的问题。
然后直接抛出我们这边的要求:
“帕林库洛,现在马上给我交出缇达的魔石。”
这是我的最后通牒,也是我的宣战布告。
这个举动也是跟玛利亚商量过的。已经决定好在最开始的几分钟里要让我和帕林库洛一对一了。
“……嗯?怎么,难道只要那样就行了?我对你做出那样的事,难道你还对杀死我感到犹豫不成?”
帕林库洛露出了不快的表情,批评我的天真。
我接着又说道:
“当然不止如此。因为你砍了缇亚那一剑,还有唆使阿尔缇与玛利亚的事,我要让你用一只手和双眼来偿还。”
“……嘿~。你·真·温·柔·啊,少年。”
帕林库洛依旧从容地聆听着这份追加的要求。
“我之所以不杀你,是为了让你把知道的事全吐出来。据海莉所说,你的体内现在有一名使徒存在。我要让你告诉我那个使徒知晓的一切。”
这样我事先要说的话就全说完了。
我确实想从同样是使徒的勒伽西口中打探西斯的情报。这并不意味着我的战斗会就此结束,不如说对现在的我而言,与使徒西斯的战斗才是主题。
为了这个目的,我需要掌握尽可能多的情报。
不过如果帕林库洛什么都不打算说的话,那我也不用客气。
到时候只要杀了他就是。
为了证明这点,我将水晶剑的剑锋指向了帕林库洛。
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我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如果我想的话,随时都能给帕林库洛大卸八块。
可能帕林库洛自己也明白这点,他脸上流下了冷汗。
我精心打造的『Dimension·决战演算』已经探明了在帕林库洛假装的从容之下,他那因恐惧而加快的心跳。
他现在感受到的恐惧,就跟一般人暴露在枪口之下时一样吧。不,准确来说,是跟置身在『怪物』的利齿尖牙之下一样。
“不过我拒绝。”
即使如此恐惧,帕林库洛依旧选择了摇头。
“那我来硬的也要让你吐出来。这个状况,你可别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就算你因为得到了魔石而变强了,但是我和玛利亚却变得比你更强。”
“是啊,确实是变强了啊。之前还只有现在一半的等级呢,现在已经跟我一样了啊。真·的·是·一·样·了。”
“就算等级一样,属性和技能可大有不同。……你别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帕林库洛。”
【状态栏】
姓名:帕林库洛·勒伽西 HP456/512 MP390/392 职业:无
等级22
力量15.21 体力19.45 技巧12.12 敏捷18.22贤能10.11 魔力14.01 素质4.89
先天技能:观察眼1.47
后天技能:
剑术1.89 神圣魔法1.23 精神魔法3.90
体术1.87 咒术2.55
【状态栏】
姓名:相川涡波 HP369/370MP520/920-400 职业:探索者
等级20
力量11.55 体力13.12 技巧17.11 敏捷20.86贤能17.12 魔力46.44 素质7.00
先天技能:
剑术4.89 冰结魔法2.58+1.10
后天技能:
体术1.56 次元魔法5.25+0.10 感应3.56 并列思考1.48
编织1.07 诈术1.34 魔法战斗0.73 锻冶0.69??? ?????? ???
帕林库洛的属性跟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相比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与之相比,我的属性和技能都经历了迅猛的成长。现在的我,就连之前迅疾如风的缇达的速度也能跟得上吧。就算帕林库洛为了使用精神魔法而泼洒黑色液体,我也有自信如数避开。
硬碰硬可能有些不足,但是我的技巧比他要高上许多。
在近身战中,我有自信用剑在一回合内分出胜负。
“不是对手、吗。哈哈,确实,用剑战斗的话可能真是那样。……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当面被人这么说啊。再怎么说我小时候可是被称作『神童』来着哦?那时候可真好啊。能在决斗中打赢我的人一个都找不出来呢。明明是那样,最近可真是不得了。昨天甚至差点就被斯诺那丫头给干死了。”
看上去他像是放弃了近身战。帕林库洛自己也对在剑术的劣势深有体会吧。不过,他的身上还是满溢着可怖的魔力,并向我展露出强烈的战意。
他似乎有在·剑·术·之·外都不会败给我的自信。
“跟昨天可不一样,这一次我占据地利。我可没打算那么容易就输哦?”
帕林库洛踏了下地面,表示这里也在『魔石线』之上。同时宣告这里就是『世界奉还阵』的『中心』。
接着,帕林库洛缓缓地拔出了挂在腰间的宝剑。
我使用『注视』详细地鉴定剑的水准。
这回不是以前那种没用的摆设了。
虽说不如『阿雷亚斯家的宝剑诺文』,但确实是大陆最高级的名剑。
从帕林库洛举剑的架势中,我感觉到了明确的敌意。
我以近似于告别的台词,宣告决斗的开幕。
“帕林库洛,你犯下了人所不能为的罪过。对此我绝不饶恕。所以接下来我要与你一战。如果你什么都不打算说的话,我就杀了你,那样一切就结束了。”
“嗯,当然的。那样就好。”
帕林库洛清楚明白地点了点头。
在这告别的话语之中,也混杂着我的恳愿。可能的话,我希望帕林库洛能辩解些什么。我想要他说点别的什么。但是,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罢了。
恐怕帕林库洛他已经注意到我的恳愿了吧。在注意到的基础上,他依旧选择了拒绝。隐隐约约地,我有这种感觉。
“…………”
“…………”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唯有一战而已。除了战斗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收拾这个局面。
而迎来决定性的瞬间便是:
“我上了哦,少年——”
此言一出,决战打响。
这是我盼望了许久的宿怨之战——然而,在无比憎恨的敌人面前,最先挑起战斗的人却不是我。
而是帕林库洛。
173话 渴求着彼此的两人(译注:本话大部分内容在文库版中被删除)
帕林库洛轻轻一跳。
曾几何时,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他展示在我面前的剑术,是那样洗练,那样美丽。而现在,斩向我咽喉的这一剑,依旧有不逊于当时的华丽。
这是空灵流动的一剑。剑中凝结着百般磨砺的技术。正所谓是骑士所能挥出的最理想的剑闪——然而,却还差得远。
在我眼中,这·种·程·度,不过是对人类、对骑士而言完美的一剑,也就跟慢动作没什么两样。
我抬剑挡下不断逼近的帕林库洛的斩击。
剑与剑相合,却没有迸现火花。要问为何,是因为我的剑灵活自如地擦过帕林库洛的剑锋,滑向了对手。彼此的『剑术』水准有天壤之别,展现此等神技不过翻手之间。
剑刃交错,一招之内两把剑之间未产生任何硬性对抗。
然而结果却显而易见。帕林库洛不过空挥一招,我的剑却撕裂了他的血肉。
帕林库洛的三根手指已在空中飞舞。然而即使握剑的手指被斩断,他还是坚持着重新握紧佩剑,反击接踵而至,这一次他的目标还是我的咽喉。
何等讽刺,这一剑依旧慢得可笑。
速度、技术,致命性的不足。
他的反击连我的一根毫毛都碰不到,我的剑光便一闪而过。
接着帕林库洛的右臂便跟躯体宣告分家。
一只手被斩飞,帕林库洛也丧失了平衡。
这是常人绝对无法忍受的痛楚和丧失。然而尽管丧失了平衡,他却抓住了被斩飞的手臂。他那被砍飞的右手仍然紧紧握着佩剑。帕林库洛用另一只手挥舞右臂,从而强行发动攻击。
当然,他这不成体统的一击不过是以卵击石,只会硬吃下我的反击罢了。
反手一记横斩,水晶之间划过了帕林库洛的双眼,夺去了他的光明。
血沫横飞,帕林库洛的双眼已经不成原形。
到这时,帕林库洛终于却步了。
后退了几步之后,帕林库洛的肩膀耸动起来。
身负多重重伤,即使如此帕林库洛却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HA哈HAHAHA哈!!”
战斗时间不过两秒多。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我就如自己宣言中的那样夺走了他的双眼和一只手臂。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边倒的战斗。我们的剑速判若云泥。
然而,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身为当事人的帕林库洛却放声大笑。
“哈哈!太扯了吧?连十秒都撑不到啊喂!”
他本人似乎觉得还能撑更久一点的样子。
我再度劝他投降以打碎他的幻想。
“放弃吧,帕林库洛……我跟以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正在变成超越守护者的『怪物』。
对于能看到『表示』的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不,还没完。我还没完。接下来是『半死体』化。”
帕林库洛一脸高兴地做出战斗继续的宣言。然后举剑刺穿自己的喉咙。
这样的自残行为让人不忍直视。
但是他本人依旧笑个不停。
接着,紫色的魔力便从被刺穿的喉咙中泄露而出。
随着他的自残,他自身的魔力也开始增加,变得比一开始还要富有活力。
带有粘着力的魔力将他的全身包裹起来,变成了不稳定的液体。原本流出的鲜血的颜色也由红转黑,姿态开始接近曾经与我交战的那个守护者。
黑色的液体像生物一样蠢动着,重新接合之前被斩飞的右臂。接着,断面接续上之后,他的手臂奇迹般地复原了。
被我划瞎的双眼也被黑色液体修复了回来。不过并非恢复了原样。他的眼球变为全黑,完全没了人类应有的模样。
这就是『暗之理的盗窃者』的『半死体』——
“来吧,第二回合了。”
帕林库洛的嘴型如半月一般歪曲。
伴着这异样的笑容,他再次朝我扑来。
常人看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怕是会吓得动弹不得吧。
但是,我的内心毫无波动便开始迎击。本来就猜到会变成这样,对策已经准备万全。再说,跟·这·东·西战斗也不是第一次了。
帕林库洛挥舞手臂,将黑色液体泼向我。
数量过百的黑色水弹像散弹一样袭来。
不过这一切连我的衣角都摸不到。运用『Dimension·决战演算』的空间掌握能力,加上属性赋予的强大身体能力,我一个不差地全数避开。
将身体置于弹幕最薄的位置,避不开的就用剑身轻轻拨开。
跟缇达交战时我不可能做得出的动作现在却能轻而易举地实现。曾经心中的神技现在也能轻描淡写地使出。
不管是『Dimension·决战演算』还是身体能力,都已经成长到另一个次元——不对,这已经不是成长,而是变质了。
帕林库洛一边泼洒黑色液体,一边挥剑攻击。
敌人的攻击变的越来越麻烦,我也不能再继续手下留情了。
“——冰结魔法『世界冰蛇』!”
按照之前准备好的对策,液体攻击就用冰结魔法来对付。
冰蛇一路无双地将所有的液体吞噬殆尽。
当然,防御并不是冰蛇的全部任务。在吞噬黑色液体之后,它继续在空中舞动袭向帕林库洛。
帕林库洛看到冰属性的大魔法,睁大了眼睛连忙跳开。
但是『世界冰蛇』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躲得过的东西,冰蛇调转方向再度冲向帕林库洛。
明白了逃跑也没用的帕林库洛将黑色液体缠绕在剑上,让佩剑膨胀到原来的好几倍那么大。
然后他提起大剑朝冰蛇的脑袋砍去。
冰蛇的利齿与漆黑的魔剑碰撞在一起,上演了一幕别致的对抗戏。
魔力和魔力以冰蛇和魔剑的形式开始了竞争。
咔叽咔叽咔叽、黑色液体开始冰结化。
但是帕林库洛没有退缩,他将全力灌注到握剑的双手中全力一挥。
接着冰蛇便像玻璃一般被剑击碎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在魔力竞争中败给了他。
那不过是为了接下来这招而放出的诱饵罢了。
我抓住使出了全力一击的帕林库洛的破绽,从他的死角处挥剑。
伴随着一声金属音,帕林库洛所持的名剑被我击飞了。
失去了武器的帕林库洛使用黑色液体打算挣扎。但是我冷静地咏唱出更强大的魔法。
这样一来就将军了。
想象的形象为锥。
打造出刺穿罪人的冰之枪——
“魔法『次元之冬——……终霜』。”
尽管周围没多少水汽,但是被打碎的『世界冰蛇』的碎片已经散布开来。以这些碎片为基础,我打造出了近似于枪的冰柱。冰之棘像陷阱一样从帕林库洛的脚边刺出。
这已经不是『次元之冬·终霜』而是完全不一样的新魔法了吧。不过我没有给这个新魔法取名。平时的话肯定马上就会想到什么点子的,不过今天没有那个心情。
越来越多的没有被特别赋予名字的冰枪从地面诞生。
而帕林库洛未及回避便被冰枪贯穿。
不光身体,连同手足,甚至是黑色液体也被冻结。帕林库洛就这样被无数的冰枪封住了行动。
我随即将剑锋抵在了帕林库洛的咽喉。
正好经历了十秒左右的攻防。战斗就这样宣告结束了。
再度品尝到败北的帕林库洛笑道:
“喂、喂喂……变成这样了都不是对手吗?好歹我也是有魔石的啊……”
看来他对『半死体』化的实力还挺有自信的。
不过我清楚地将残酷的实力差告知了他。
“我变强了。一直不停地在迷宫打拼,战斗过来的我,就凭自那天起一点变化也没有的你是赢不了的……”
没错。
帕林库洛一点变化也没有。但是我却变得越来越强。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帕林库洛在无法行动的状态下巧妙地耸了耸肩。
“啊~,也是。都是我怠惰的问题。因·为·害·怕,所以我没敢提升自己的级别啊。不过,真是了不起啊,少年。你简直就像神话中的英雄一样。”
如果他的手没有被封住的话估计都要给我鼓掌了吧。
不过我并不想要什么赞赏。
为了表明这一主张,我将剑刃抵近帕林库洛的咽喉。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只有刺下去一个选择了。
所以说,帕林库洛。
拜托你在我不得不下杀手之前——
“——没·办·法·啊。看在你辛苦修炼的份上,就稍微跟你说说好了。想问什么就随便问吧,没关系的。”
帕林库洛似是放弃了什么一样,表示自己愿意坦白。
我一时哑然。
尽管期望过这个结果,但是我并没有想象到这个期望会成真。
面前这个难以琢磨的男人,如果不以什么东西为交换的话,他绝不会跟你讲实话。那么这难道意味着我方才的战斗算得上相应的筹码了吗?我倒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不用那么疑神疑鬼的啦。本来就有打败30层的守护者我就告诉你『记忆的事』的约定不是嘛。不管怎样我毕竟是个守约的男人哦?只要是跟『记忆的事』有关的问题,问什么我都回答你。”
他提起了那个相当老的约定。
这个约定已经得到了雷鲁的践行,所以我没抱什么期待。不过帕林库洛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他看着抵在自己喉头的水晶宝剑,对我完成了约定一事感到了欣慰。
足以打倒30层守护者的实力以及诺文的魔石。在这两样东西面前,帕林库洛无可奈何地愿意向我坦白——看上去是这么回事。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记忆的事』。
毫无疑问,这不仅仅局限于我被帕林库洛给篡改的记忆,还包括了千年前的种种吧。
状况不错。如果能在这里尽可能套出一些情报的话就帮大忙了。所以能问的话我觉得还是应该尽量听一听。
不过我也不想就这样照着帕林库洛想的来。说实话我过去的事情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比起这个我有其他想打听的东西。
所以我没有询问自己的事情,而提起了完全不同的记忆的问题。
“那么我想知道『你们』的记忆。我问你,帕林库洛。这个『世界奉还阵』真的是使徒勒伽西——不对,是你所冀求的东西吗?”
突然间身后感到一股寒气和热意。
原因不在面前的帕林库洛。而是在后方守望事情发展的玛利亚向我施加了压力。
她催促着我别啰嗦赶紧结果了帕林库洛。
但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这件事。因此我没有输给玛利亚的压力,坚持盯着帕林库洛。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比我的记忆还重要的问题。
“……喂喂。不问『自己的记忆』反过来问『我的记忆』吗?哈哈,你真是疯了。嘛,算了。好啊,我告诉你。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面对我剑走偏锋的要求,帕林库洛没有收回前言。
他又像闲聊一样,轻描淡写地说了起来。
“冀求吗。往大了说的话……确实算是吧。我是为了实现在我体内的使徒勒伽西的愿望而行动的。”
接着他道出了使徒的名字。
从话中听来,他似乎有着跟我和缇亚一样的遭遇。
“不过,那家伙的愿望啊,是只有在千年前才能实现的东西。所以我才决定打造出跟千年前一样的情况。为此我才扰乱国家的安宁,在大陆铺展『世界奉还阵』,准备好合适的『英雄』与『怪物』。……当然我自己也对那神话中的时代有所憧憬就是了。”
尽管口气一如往常,不过他确实没有说谎。到了这一步,我终于能稍稍探明帕林库洛的内心了。
“你所说的使徒勒伽西的留恋是只要回到过去就能实现的吗?”
“不,似乎不仅要回去——还得『一起玩耍』才行。那家伙,对自己直到最后都作壁上观的事感到很后悔啊。似乎是什么,再没有比渔夫之利更无趣的事来着?”
『想一起玩耍』。听到这孩子气的留恋,我一时语塞。
不过仔细想来,缇达和诺文的留恋也都差不多。
到最后的最后剩下的真正的留恋。说不定都是些微小的愿望。
我摆出认真的神情面对这份留恋。
“……那么,如果说我愿意协助他『玩耍』的话,我们就能不用争斗了吗?”
“涡波先生——!!”
听到我说起跟预定不符的话,玛利亚叱责道。
玛利亚增强了身后的火势以表明她绝不容许我这么做的决心。她的势头强到甚至要连我一起把帕林库洛给烧成灰的地步。不,以她的性格可能立马甩来火焰都不为过吧。
看到我和玛利亚这样,帕林库洛苦笑起来:
“不,那是办不到的。因为你已经在帮忙了啊。在千年前的舞台上上演的,就是一场纯粹以血洗血的杀戮剧。是『使徒』、『始祖』、『圣人』、『理的盗窃者』们互相残杀的盛宴——只要将之重现,对我们而言就足够了。也就是,我们要的就是现在这个状况啊。这场斗争,就是『我们(勒伽西)』的愿望本身。”
帕林库洛一边看向周围,一边说道。
被火焰包围,被夺去双眼和手臂,被冰锥贯穿全身,喉咙被人用剑抵住。这个状况本身正是他所冀求的东西。
“所以说,到最后的最后为止,我都必须作为少年的敌人跟你战斗。并不是因为有敌对的理由才与你为敌。只是因为作为你的敌人这点就是我们的愿望罢了。”
他温柔地道明自己跟我是绝对无法相容的这一事实。
“是、这样吗……”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话了。
失去了『并列思考』而迟钝的思维,没有办法对他的话作出回应。
“在千年前众多的登场人物中,选择了少年你作为我们的敌人……单纯是喜好问题罢了。因为勒伽西特别想跟『涡波』玩,所以就选中了你。因为我也喜欢,所以就赞同了这个选择。不好意思了啊,哈哈。”
“够了。我已经有点明白为什么你要纠缠我了……”
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恐怕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吧。不过我没什么兴趣去问了。
不管有怎样的理由,说到底,帕林库洛都不会祈求我饶他一命的。我个人的质问已经结束了。
无可奈何之下,我决定问下一个问题。只有这个问题我非问不可。
为了同伴——不,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吧。
我摆出这是为了同伴的样子,询问道:
“帕林库洛,换一个问题。你知道将使徒从缇亚体内逼出来的办法吗?还是说,如果实现了使徒西斯的留恋的话,那家伙也会消失呢?”
“……嗯,谁知道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不过嘛,就算我知道,也不是免费的哦?要打听记忆之外的事情就需要另外付费了哦。”
帕林库洛坏笑了一声。
从这让人生厌的笑容中,我终于感受到了他的敌意。到刚才为止,都不过是在进行闲聊,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明明夺去了他的手臂和双眼,我仍然没有一种厮杀的实感。
但是,到这时,帕林库洛终于展现出了敌意。
以我想知道的事情为饵,他盼望着真正的互相厮杀。
“一如既往。要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就得准备好相应的东西才行。”
相应的东西。
刚才正好打听到了帕林库洛想要的。
也就是他口中的一起玩耍云云。
意思就是要通过一场以血洗血的厮杀,让使徒勒伽西的愿望得到满足。
我用无法接受的口气说道:
“什么啊那是……如果你是以不得不担任敌人的角色这种理由才战斗的话,那不是无可奈何的吗……而且,如果这场厮杀进·一·步·发·展……那根本就算不上是战斗了。只会是我单方面地杀了你而已。”
“是吧,确实是那样。不过,即使如此我也还没放弃哦?”
不管怎么看现在帕林库洛的身体都已经不成样子了。再继续攻击的话,他就会死掉吧。要是那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再对话的概念了。那就跟不会告诉我是一个意思。
“太奇怪了吧,这算什么啊。我说,帕林库洛。就没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我也知道已经没办法了。
但是,我还是拽着留恋的问题不放打算继续交谈。
当我即将要透露出自己追帕林库洛一直到这里的目的时——却被玛利亚给打断了。
“——涡波先生。”
本以为还待在后面的玛利亚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接着,她睁开了眼睛盯着我。
在她那已经失去了双目的眼睑之下。
两颗似红宝石般的赤瞳正炽烈灼燃。
我立马意识到那是两颗凝缩过后的火球。我知道玛利亚能用火焰代行视觉机能。但是,这对赤瞳没有那么简单。
这其中蕴含着跟视觉机能不同的『某种力量』。
就像玛利亚先前因为失去了双眼而丧失的技能『炯眼』一样——
玛利亚背对帕林库洛,盯着我质问道:
“——太·奇·怪·了,涡波先生。难道说……你想跟帕林库洛·勒伽西修好不成?”
她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胸口。
因为太过突然,我没能立马回话。
“——如果可能的话还是想要救他……不对,是·你·想·被·帕林库洛·勒伽西所救、对吗?”
她的赤瞳正将我的内心一五一十地看透。
这是一双不允许任何伪装和逞强的火眼金睛。
在她的眼睛面前,我不由退缩起来。
“你根本不是为了阻止『世界奉还阵』才来这里的,反倒是——”
“——不对!只有这点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否定了简直就是被当成帕林库洛的同伴的说法。
我无法忍受被玛利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看来自己还是留有些虚荣的地方。
随着同伴的减少,将『我』这一存在固定起来的楔子已经失去了五根。剩下的只有玛利亚一个了。我不能容许这最稳固的一根楔子也完全崩坏掉。
我明明想要什么都不去思考,什么都不去感受的,却不知为何,我的声音变得异常慌张。
“既然如此,那你就赶快了结这一切!我是为了没能来到这里的大家,才站在这里的。大家、不管是谁在这里,都绝对会这样跟你说——『请你战斗』!”
“我、我有啊,这不是随时都能打倒他吗!就如我所说的,还不到几分钟不是吗!”
“那么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你到底在等什么!?难道你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在玩不成!?”
“不对,我没在等什么!也没有在玩!”
“可看上去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吧!这跟事先说好的差太多了!!”
“这是,这都是因为帕林库洛突然说些奇怪的话——”
彼此越讲越激,变得跟吵架一样了。
总觉得就像圣诞祭那时候一样似的。
不过,立场完全转换了。现在失去了理智的人是我,而玛利亚正试图让我恢复正常。
“——哈哈。”
这时传来了第三者的笑声。
似乎是身负重伤的帕林库洛受不了这滑稽的一幕而笑了出来。
因为他的笑声,我们两人也停止了争吵。
“哎呀。”
帕林库洛就像是因为觉得打扰到我们而道歉一样。
接着,停止了争吵的我们这时也注意到。
在帕林库洛的脚边有什么在隐隐约约地发光。
这道光跟在城堡中那道一样。跟在魔法构筑之前感觉到的东西酷似。果·然,先前的话是在拖延时间。在我们争吵的时候,帕林库洛打算再次发动那东西。
“你、你这——!”
我应该是为了阻止他发动那东西而来这里的才对。
于是为了阻止帕林库洛,我挥下剑并增强魔法。
但是帕林库洛却勉勉强强地避开了我的攻击。他强行扯碎自己被冰封的四肢,舍弃了被冰柱困住的身体挣脱了束缚。接着用新的黑色液体打造出双腿后退开来。
玛利亚连忙开始构筑魔法。
“果然是这样——!了结他,涡波先生!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就用那个魔法证明给我看!!”
玛利亚从火焰之壁中抽出了一定量的火焰,并将之转换为新的魔法。
那是我们昨天商讨研究出的新的魔法组合。是为了不管帕林库洛做什么都能让我们战胜他而考虑出的拟似共鸣魔法。
不,准确来说是玛利亚一个人想出来的魔法才对……我只是为了实现她的杀意而帮忙构成魔法术式罢了。
“我、我知道!——『次元之冬』!”
在被热气所支配的玛利亚的决斗场中,『次元之冬』的冷气铺展开来。
冰结与火焰,正常来想的话是会互相阻碍的属性。
在圣诞祭那天,我和阿尔缇的魔力互相对抗,削弱彼此的领域。
但是,变成了同伴的我与玛利亚的魔力,相性好得让人觉得恐怖。
非红非青亦非紫的魔力交织着盘旋升空。
在火之『决斗场』这一盛器上,生长出一棵幻想之魔树。
那是冰与火两重的大树——
以我的身体为根基树立而起的冰结魔力化作了淡青色的树干。冻结的空气接连构成水晶色的枝芽。再配以玛利亚的火炎,薄青色的大树在火炎的熏染下,绽放出真红之花。所有的花朵凭空飘摇,鲜活灵动。
那没有实体的魔树,透明甚过清水,耀眼甚过宝石。唯有幻想一词足以形容。
在这份幻想的面前,帕林库洛的表情也严峻起来。
不过我不会看漏他那稍稍吊起的嘴角。他心中还是有些愉悦的。面对初次见到的冰火双重魔法,帕林库洛也不得不全力地构筑出暗魔法对抗。
素来偏好使用特殊魔法的帕林库洛,第一次施展出了攻击魔法。
“喂喂,这玩应儿不妙过头了吧……!『Dark Sphere』!!”
我在书本上了解过这招。这是暗属性高位攻击魔法。
黑暗在帕林库洛的影子中蠢动,打算释放出无数的黑色球体。
理所当然地,我开始干涉敌人的魔法。这道作为终结技的魔法本来就具有这样的功能。
我将水晶剑指向帕林库洛,经由魔力构成的树干便随即向前方倾倒。
结果导致帕林库洛的魔法被全部吞没到『次元之冬』的领域内。接着众多的黑球在发动之前就被化解了。
当然,依附于淡青色枝干上的真红之花也随之行动。
火焰毫不留情地袭向了因为冷气而弱化的暗魔法。所有的黑球在火炎之花的吞噬下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就这样,『Dark Sphere』在我们两人的合力之下遭到了强行的『魔法相杀』。
帕林库洛失去了所有的迎击魔法,再无回天之术。只能束手无策地吃下玛利亚火焰的痛击。
伴随着一声轰鸣,构成他身体的黑色液体剧烈蒸发。
在蒸发的过程中,真红之花不忘像蛇一样缠住帕林库洛的身体,剥夺他防御和逃亡的权利。
从那地狱般凶恶的魔法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啊、啊AA、啊——,AA,『缥缈而逝矣』『无论种种之意义、不论无为之矜持、毋论雀跃之欢呼』——,『覆水难再收』——!”
我听过这段咏唱。
这意味着为了启动『世界奉还阵』,帕林库洛再次舍弃了防御。
“涡波先生,快!”
在玛利亚的催促下,我叫道:
“——『次元之冬』!”
伴同我随·口喊出的宣言,以帕林库洛为中心,周围积攒的冷气和火焰开始碰撞交融。
接着,我在脑海里准备好的化学式便成立了。但是并不是根据物理法则而是依靠我的想象设计的公式。我已经学到只要将想象化作钥匙嵌入这个世界之中,就能构成魔法的法则这一点了。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个世界啊。
也就是说,这是跟物理法则似是而非的魔法法则。
——想象的是水蒸气爆炸——
这是将所有魔力的方向性全部向破坏转换的魔法。
伴随着钥匙契合的声音,世界啪的一声收缩起来。
魔力正以帕林库洛为中心进行收束。
『次元之冬』和『Flame·决战炎域』的魔力一再收束,不停压缩的最后,魔力凝结成了一块细小的宝石结晶,并在瞬间发亮。
紧接着——魔力便被解放、炸·裂。
这不仅有魔力的爆发,还包括物理性的冲击。
将一切吞没的白色暴风席卷周围的火焰扫荡着现场。
这是将对手的魔法全部化解,再用火焰将其吞没,最后集中爆发的魔法。
是集相杀魔法(Counter Magic)束缚魔法(Bind Magic)和攻击魔法(Attack Magic)为一体,无法防御的爆裂魔法。——不过这个魔法的名字我还没有给起。
这道尚没有名字的魔法有超绝的威力。
随着陨石坠地的轰鸣,白雾般的热风熔解了周围的草木。
只凭这些余波,其本体威力如何就可见一斑。
这恐怖不是该以一个人为对象释放的魔法吧。
以人为目标却不应该对人使用的杀伤性魔法。它是在这样的理论中诞生的,那么会有这等威力也是自然。
我终究还是用出了这堪称杀意之具现的魔法。
而且、还将它用在了帕林库洛·勒伽西身上——(译注:在文库版中,涡波与玛利亚追到帕林库洛所在的医务室时,世界奉还阵已经完全发动,故而本话的大部分内容在文库版中被删除,仅保留涡波询问帕林库洛目的的部分)
174话 『世界奉还阵』
“哈啊……哈啊……!”
我和玛利亚都累得肩膀直颤。
因为爆裂魔法掀起的浓烈白雾让我没办法用肉眼直接观察到帕林库洛的状况。
不过可以肯定他不会平安无事。一般人这个时候早已灰飞烟灭了。
“——『Dimension』。”
我增强次元魔法,确认白雾内侧的情况。
大地被爆炸炸出了一个浅坑,地表的一部分也因热量而玻璃化。说不定他真的被挫骨扬灰了。
不过我这算不上害怕或期待的推测立马就被推翻。
在浅坑的中心。
有一个双足站立的人影。
在四肢都被摧残得不成模样的重伤之下,帕林库洛已经是连站都站不稳了。黑色液体产生了大量的损耗,他整个人的体积都缩小了不少。半边身体被冻结,另一半被蒸发。
即使如此,帕林库洛还是在笑着。他依旧啪吱啪吱地转动身体,咕嘟咕嘟地鼓着泡,以煽动我们的不安。
【状态栏】
姓名:帕林库洛·勒伽西 HP11/512 MP213/392 职业:无
从状态栏上的信息来看,他的HP已经不剩多少。离死只有一步之遥罢了。
但是,帕林库洛还是活着,笑着,在那里站着。并且,『咏唱』也继续着。
“——是以,『我当复还』。『恢复我逝去的天空』,『还有那至晴之世界』——”
要形容这副姿态的话除疯狂一词外无他。甚至让我在意起到底是什么驱使帕林库洛坚持到这个地步。
我将帕林库洛仍然存活的消息告知玛利亚。
“玛、玛利亚,还没干掉他!”
听到我的话,玛利亚屏住呼吸打算再次释放攻击魔法。
但是在玛利亚发动追击之前,帕林库洛就完成了对『魔法阵』的构筑。
“咒术构筑完毕——『世界奉还阵』启动。”
这次的『咏唱』跟在城堡那时比起来短了一些。理由很简单。
因为这里是『世界奉还阵』的『中心』。因此发动起来也更快了。
魔法成立,『世界奉还阵』被启动了。
一道让人目眩的光之天幕射穿天际,释放出跟昨天在城堡那时一样的耀眼白光。辉耀夺目的白光甚至吞没了周围炽烈灼燃的火焰。混杂着火焰真红之色的这道天幕,足以媲美极光。
为了这个瞬间,帕林库洛一定花费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吧。
我明白的。
侍奉国家,晋升为将,统率士兵,驰骋疆场,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一瞬而已。
在纷纷洒洒的雨滴反射下,光幕如同丝线一般浸染于世界之中。
这是昨天的城堡完全无法匹敌的『光之世界』。
明明是为了在他成功发动之前做出了结而准备的拟似共鸣魔法。
却被帕林库洛挺过去了。
不过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心里对他有一种:那个帕林库洛不可能在打出王牌之前就被干掉,这样的奇妙信赖。
所以我保住了冷静。
也不是第一次沐浴在这道光中了。我咬紧牙关抵抗着光的侵蚀。
“——这种东西!”
在城堡那时见到的记忆再次闪回,不过我将之无视掉了。
我抵御住『世界奉还阵』的影响之后,立刻看向周围。
“玛利亚,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障壁被!”
玛利亚没有任何变化。
果然『世界奉还阵』对持有『理的盗窃者』的魔石的人没有影响。
产生变化的是周围的火焰。
即使是在大雨之中也未曾受到影响的火焰这时开始摇晃不已。
火焰的势头越来越弱,渐渐如风中残烛。从魔力的流向来看,是『世界奉还阵』吸收了周围的火焰。
尽管玛利亚拼命地试图重新构筑,但是她的努力并没有效果。
于是,在『世界奉还阵』的吞噬下,火焰障壁最终消失了。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与外界不再处于隔绝状态。
同时传来一股异于火焰的热度。这是战场上的热风。血腥味浸入鼻腔,怒号声此起彼伏。
我们又一次回到了战争之中。
周围聚集着数不清的南军士兵。果然再怎么说北军的兵锋也还没有打到这里。但是士兵们还是陷入了慌乱。因为『世界奉还阵』已经在战场全境启动了。
我和玛利亚摆好架势,准备迎对士兵们的乱入。
最早注意到火焰障壁消失的士兵发声喊道:
“——火、火焰消失了!勒伽西将军!您没事吧!!”
那名士兵最看重的便是长官的安全。
接着,在看到了帕林库洛的姿态后,他瞪大了眼睛:
“勒伽西将军……?你这样子到底是……!?”
“——啊、啊—,这个黑色的是,是我的强化魔法啦。不用在意。虽然受了伤,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帕林库洛泰然自若地答道,并迅速修复了身体。
尽管是很胡来的修复,不过总算是维持了人类的体裁。
明明是很显然的变异,但是士兵却接受了他的说辞。这种既然是我们的将军那这种事当然是做得到的吧、这样的想法让人有些胆寒。
接着,注意到火焰消失的其他士兵们也纷纷赶来。
有些士兵注意到我和玛利亚的存在便拔出了武器——不过:
“不许对这两个人出手。他们是我的客人。”
却被帕林库洛制止了。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展开,我和玛利亚皱紧眉头。
本来如果有妨碍我们的士兵的话,我们是想绝不留情统统干掉的。但是,却因为帕林库洛的意外发言而错失了攻击的时机。
猜不透帕林库洛的想法,战斗一时间中断了。虽说被帕林库洛制止了,不过一旦我们在这个场合下出手攻击,那么就会以周围的所有士兵为敌了吧。要尽量避免这一点。
那既然这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再次将士兵们跟帕林库洛隔离开。用火也好冰也罢,得再次打造出『决斗场』才行。
在我考虑相应的办法时,士兵们对帕林库洛说:
“不过敌军的火焰总算是消失了啊。这样一来就能撤退了。果然他们的攻击是冲着勒伽西将军来的啊。所以我才反对今天的出兵的——”
所幸,他们将玛利亚的火焰错以为是北军的攻击魔法了。士兵们并没有立刻攻击我们的打算。
“别那么说嘛。无论如何,都非今天不可啊。为了这·个·东·西啊。”
帕林库洛看向了发着淡淡光芒的『魔石线』。
“……这是、难道是之前提到的那个『魔法阵』吗?”
“没错,就是那个计划当中的。就在刚才,我成功发动了。”
听到了『世界奉还阵』的发动,士兵们面露喜色。附近一带顷刻间充斥着欢喜的氛围。不过帕林库洛的目光却相反的无比冷漠。
注意到这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我留下了冷汗。
士兵们的欢喜一传十十传百。
看来『魔法阵』这东西是士兵们的共同认识。盼望再三的时刻终于到来,士兵们喧闹起来。明明战争还没有结束,明明鲜血仍在流淌,欢喜之情却在一瞬间颠覆了这一切。
这是何等异常的光景。
“哦哦!终于!终于等到了啊,勒伽西将军!!”
“将军的秘密主义真是让人头疼!原来发动的日子就是今天啊!”
“这样战争就结束了啊!是我们南军的胜利!”
“那个东西发动了吗!就现在!?啊啊,终于!终于等到了啊!!”
帕林库洛还是老样子擅长打造扭曲的集团。
不过这次跟『史诗探索者』不一样,看到他们的模样就让人心疼不已。
士兵们坚信『魔法阵』是什么好东西。而不知道它其实是在过去的战争中导致大陆九成生命死亡的『世界奉还阵』。
这可怕的信息不对称所造成的,就是面前这幅景象。
“比预定稍微提早了些。都是多亏了那边两位客人的福啊。这样一来就『结束』了。真是太好了呢,对吧,大家。”
帕林库洛笑嘻嘻地说道。
注意到他话中有话,我使用了『注视』。
然后我发现了。
士兵们的等级和状态产生的变化。
可以说是象征着该人物人生本身的『Level』——堪称是其人生命本身的『最大HP』——像是被刨子一点点刨除一样减少着。
因为减少的速度缓慢,因此他们本人就没有注意到吧。
对这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可挽回的事情——
所以,我代替他们喊道:
“帕、帕林库洛!赶紧停下这个魔法阵!”
“那可做不到。发动已经结束了。这次既不是在边缘也不是在实验,所以就算我死了,这个魔法阵也不会终止。不过就算终止不了也无所谓不是么?也没什么终止它的理由。”
“怎么可能没有!再这样下去的话,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会——”
“——哈哈,会怎么样都跟我无关啦。对我来说,只要能剩下我和少年两个人就行,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视线伴随着话语互相交错。
看到他的眼神,我痛彻地意识到帕林库洛是认真的。
他的真意清清楚楚地通过目光传达给了我。只要能跟我两人独处的话,纵使将大陆上所有生灵送入地狱也在所不惜,他是认真的。
这是如此让人感到恐怖——又是如此令人伤感。
“就算你不做这种事,我也会跟你战斗的!所以你赶紧停下!这光绝对不是该照射到人身上的东西!!”
我忍不住拔出剑指向他,并向他接近过去。
但却被士兵们拦下了。
“客人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个『魔法阵』可是我等的夙愿,这样一来北军终于能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了!”
“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对吧,帕林库洛将军!!”
信任着帕林库洛的军人们述说着不可能的未来。
帕林库洛则用平淡的语气认同了他们的期望。
“是的,没错,这·样·战·争·就·结·束·了。一切尽如莱文教的传承所言。”
这一来一往全都让人心痛不已。
确实,帕林库洛的回答并无虚假。
正如他所言,这样北军确实会被瘫痪。但是他并没有说南军会发生什么。
“快停下,帕林库洛……这些人可是相信着你的啊……但是,你居然、居然——”
没等我说完,异变便造访了战场。
我的魔法『Dimension』拥有将异变逐一把握的力量。
——那是一副平静而凄惨的光景。
战场全体开始散发淡淡的白光。
光覆盖了大陆北部全体,并浸透到一切生物之中。
不光是这片战场。在本土的城镇,连无辜的百姓都遭到了光芒无差别地普照。
尽管这道光是魔力的一种,但是却清澈透明到令人恐惧的程度。这是无关乎属性的概念,象征着根源的无色。
这既无情又柔和的光,包裹着所有的生命,并将它们一·一·溶·解。
就算不用『表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分解』。
分解身体的构成,将生物溶解掉。被溶解的身体转换为更存粹的魔力,像钻石粉一样晶莹地漂浮在空中。
舞动在光中的光。这些幻想性的魔力粒子逐渐地飘落到白色的大地上,并逐一渗透下去。
明明是这般美丽的雪景,但却如此催人作呕。
不存在任何能抵御『世界奉还阵』的生物。不论是怪物,还是人,亦或是野兽昆虫,一律平等地遭到分解。再这样下去,超过数百万人,乃至数亿的生物都会迎来死亡。——唯一的例外就是持有『理的盗窃者』魔石的人。
到这时,周围的士兵们总算注意到了异变。
看到化为魔力粒子的自己的身体,他们颤抖着说:
“——!什……这,这到底是……”
“是『魔法阵』的力量。”
帕林库洛对传入耳中的士兵们的疑问如数作答。
但是他的语气实在过于事务性,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渐渐地,欢喜声变为了困惑的声音。
士兵当中也出现了经不住等级的下降而站不稳的人。终于有三分之一的士兵开始像贫血一样跪倒。
而且等级和素质越低的人,极限的到来就越早。
看着周围的惨状,我声音颤抖着说:
“帕林库洛……这样下去的话他们都会死的啊……你的同伴们全都会死啊……?”
“哈哈。嗯,是那样没错。”
帕林库洛点头肯定了我的说法。
但是他这句话却一改先前的冷漠,其中确实掺杂着情感。甚至能看到他嘴边留有一抹微笑。看上去确实是除了我以外一切都无所谓的做派。
我深感只靠言语已经无法制止他。
因而头痛地以手扶额,切齿咬牙。
『世界奉还阵』的影响仍不见停止。
首先有一个人,因为皮肤也被变换为魔力而发出哀嚎。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人的悲鸣也传入耳中。他们注意到了同伴的血肉被溶解,甚至能窥到体内的状态。在这怪诞至极的情景之下,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开始在战场上响起。
就像欢喜易于传播一样,动摇传播起来也很快。
第四人、第五人——恐惧传得越来越广。
使用『Dimension』进行把握,便发现南北两军的交战已经完全中断。双方都陷入了无法继续战争的大规模混乱。
在恐慌愈演愈烈之前,我认为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大家!请立刻逃到『魔法阵』的范围之外去!现在行动还来得及!在这期间我会——!!”
“——涡波先生!”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玛利亚打断。
当我想问及理由而看向她时,发现面前的玛利亚正摆出了临战态势。
“不要把目光从敌人身上移开。这·也·是帕林库洛·勒伽西的攻击——,我们还在战斗中。”
她果断地表明应该对这些士兵见死不救。
对玛利亚来说进行战争的士兵们不过是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其他人吧。她在告诉我比起去救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玛利亚,但是——”
“——如果你又想拯救所有人的话,那么肯定还会迎来失败的不是吗?你觉得我们现在有去搭救他们的余裕吗?”
玛利亚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为了不让我逃到别处,她紧紧地抓住了我。
这进退两难的处境让我感觉身体要被撕成两半。
可能的话,我真的想拯救所有人。因为『我』就是那样一个人。在几乎失去了一切的现在,我反而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性格。只有去救他们,才能让我确信我还是我。
所以说,在这里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拯救这些士兵是一件非·常·具·有·魅·力·的·事。就像是戏剧中的场景一样,非常、非常有魅力。甚至让我觉得为了救他们而死都是划算的。
但是我同时也很清楚,无差别地拯救所有人并不一定会带来好的结果。无法负责到最后的伪善行为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什么都解决不了。不如说,反而会带来更糟的后果才对。
我有这样的经验。因此,令·我·遗·憾·的——在玛利亚的再三忠告下,我只能放弃对士兵们施以援手。
抑制了这股冲动,我不再环顾战场,而将意识集中到帕林库洛一人身上。只为了打倒引发这一惨状的罪人而全神贯注。
不能去解读士兵们的哀嚎。
无论战场变作怎样的地狱,我都不能囚禁于其中。
到头来,一切其实都已经迟了。
如果我想拯救他们,那么一开始就应该去那么做。不应该只是追杀帕林库洛,而应奔走宣告以诱导他们前去避难。或者是在更早之前,就应该走上帕林库洛所准备的道路成为『劳拉维亚的英雄』才是。若是拥有『英雄』的立场,我就能获得拯救更多人的力量。同时也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生活在『幸福』之中。
但是我拒绝了这一切,走到了这一步。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已经对众多的生命坐视不管,任由他们厮杀。凭借我的力量的话,是可以在战争中拯救众多生命的。我拥有这样的力量。——但是我却选择了坐视不管。我选择了对发生在眼前的厮杀熟视无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又想着拯救,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更何况,要我拯救现在在场的所有士兵也并不现实。仔细一想的话,很显然这个数量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了。
即使如此居然还想着拯救的我,会让玛利亚觉得疯狂也是无可奈何。
我自己也有所自觉。
在我们和帕林库洛对峙的期间,身后的战场也变得越来越接近地狱。
悲鸣此起彼伏。
不成声的“啊、啊、啊、啊”的哀嚎络绎不绝。
在光芒之中,到处都是渐渐溶解的人类。
战场化作了阿鼻叫唤的地狱。
士兵们的眼中满是绝望。
对身体在渐渐溶解却感觉不到痛苦的恐惧。面对缓缓迎来的无法回避的死亡却无能为力的噩梦。这是何等亵渎生命的光景。本应是终结战争的希望之光,却转变为绝望之光的事实让越来越多的人痛苦不堪。
终于士兵们连站都站不住,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而促使我奋战的理由,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固定住我这一存在的『楔子』也一个接一个被拔除。
在这当中,剩下最后一名级别和素质都特别突出的男子。从他那与别人不一样的军装来看,应该是一名军队的高官。
而且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他跟帕林库洛的关系应该不错——
“——啊啊,啊、啊啊AaaA!将军,帕林库洛·勒伽西!全都、全都是一场骗局吗!?”
他的声音太过洪亮,让我没来得及拒绝听取。
“没错。”
帕林库洛简短地回答了男子的质问。
“你难道没有爱国心吗……?”
“是的。”
“你看到这样的惨状,一句想说的话也没有吗……?”
“是的。”
“你一开始就打算牺牲我们吗……!?”
“是的。”
“……你!你他妈不是人!!”
男子终于被帕林库洛的态度激怒,挥出一拳。
不过他的拳头够不到帕林库洛。
在够到他之前,男子的身体就因为脱力而倒在地面。倒下的男子绞出最后的气力咒骂道:
“你不是人……”
“是啊,应该是这样了。”
以这名男子为最后,我们周围已经没有站着的士兵了。
不过数十秒间,原本无比喧闹的战场便陷入了令人恐惧的寂静。已经再没有战场特有的怒号。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呻吟。
直至地平线的彼端都在发着白光的地面上,只剩下了我和玛利亚还有帕林库洛还站着。
说来讽刺,已经没有人能来打扰我们了。
成功地排除了可能帮助帕林库洛的人,明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状况。但我根本高兴不起来。
“好了,少年。这·样·你·下·起·手·来·也·容·易·了·吧?”
在双方都已经失去了同伴的战场上,帕林库洛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台词。
确实,我下起手来容易多了。在双重意义上。
对杀掉帕林库洛这件事,我已经不再有任何犹豫。
去战斗、下杀手全都变容易了。
向帕林库洛寻求帮助这种可耻的行为,更是不可能再做。
玛利亚所感觉到的那份不安,被帕林库洛自己亲手抹杀了。
啊啊,真是让人不甘,结果一切都如了帕林库洛的意。
已经没有不去杀他的理由了。
所以我没有回答帕林库洛的询问,直接放出了完成构筑的魔法。
已经不用去考虑什么对周围产生的余波了。
真的是变得轻松了不少。同样是,双重意义上的。
“——『世界冰蛇』!!”
接着,玛利亚也同样释放出魔法。
“——『世界炎蛇』!”
冰与火两匹大蛇诞生,并扑向帕林库洛。
玛利亚站在原地继续构筑更多魔法,我则潜藏在大蛇的背后奔驰而出。前卫和后卫职责分明。
我笔直地冲上前,盯着帕林库洛。
对面也捕捉到了我的身影。还留在他眼眶里的那只眼睛发现了隐藏起来的我。
“好了,勒伽西。少年已经十分接近『涡波』了哦。并且我也足够接近于『使徒』了。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帕林库洛也相应地构筑起魔法。
解除了人形的双臂变作了刀刃状。事到如今他也不用顾虑别人的目光了吧。
“——『Dark Sphere』。”
一边释放出黑色球体,一边挥下手臂。
与两匹大蛇撞击在一起之后,魔法在空中炸裂。
同时也象征着战斗再开的狼烟。
黑与青与红三色的魔力之雾飘散开来。
这时传来了一声低语。
“——接下来只要让大姐(阿尔缇)和小妹妹(玛利亚)退场的话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呢。少年。”
帕林库洛的低语被我用『Dimension』清楚地捕捉到了。
在排除掉周围成千上万的碍事者之后,他接下来还盯上了玛利亚。
我用怒吼表示绝不会如他所愿。
“帕林库洛——!!”
我将水晶剑扣向帕林库洛。
黑刃和宝剑相撞,传来了钝重的金属音。
剑刃相交的声音已不再高亢——
175话 暗之理与火之理
可惜第一剑被帕林库洛的双刃接了下来。
不过还没完,我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打算继续挥剑。
“『Dark Fisher』。”
然而却遭到了暗魔法的打断。
帕林库洛的影子中突然伸出无数的触手。为了避免被触手碰到,我大幅度地拉开了距离躲开了这个魔法。
我从他释放的魔法中察觉到一丝违和感。
就是魔法构筑的速度有点太快了。而且魔力的量也有了不小的增幅。
看到我怀疑的目光,帕林库洛愉悦地解释道:
“这不是我的力量啦。都是同伴们的力量。”
帕林库洛指向了倒在周围的士兵们。
失去了意识之后,肉体的溶解速度也变得更快了。现在士兵们的身体已经丧失了原形,基本已经完全被转化为了魔力粒子。
通过『Dimension』,我注意到这些魔力都注入到了帕林库洛体内。
“这个『世界奉还阵』在同我联结着。换句话说,我现在的MP是无限的。不仅如此,现在我就连这种事都做得到哦?”
帕林库洛手伸向倒在自己身旁的高官。
紧接着,高官肉体的变换便开始加速。在被完全转换的一瞬间,大地啪地一声膨胀、开裂。
随即不同颜色的魔力便从大地深处溢出,跟完成了转换的士兵的魔力混合在一起。
两种魔力络合、凝缩过后,构成了别种的形象。
那是鸟的形态。
魔力不断物质化,形成了鸟的脏器,骨骼,血肉,羽毛,最终一只怪鸟便诞生了。
全长约有5米的巨型身躯。
我立刻对这只第一次见到的怪鸟使用『注视』。
【怪物】风之柄 位阶35
“怪、怪物!?”
“毕竟『世界奉还阵』跟『迷宫』是同一系统的术式,进行这种程度的『想起收束』简直轻而易举。不如说这才是『世界奉还阵』原本的用途才对。”
不管他怎么解释,我也没法看透这个术式的细节。
但是迷宫确实拥有召唤怪物的能力。那么这样看来,『世界奉还阵』确实跟『迷宫』有密切的关系。
怪鸟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一边扇动翅膀。在掀出一阵暴风之后,它飞过我的头顶袭向了玛利亚。
我连忙赶去尽到前卫的职责。
“『冰结剑』!”
为了对抗它的巨大身躯,我对剑身的长度做出调节。接着我一剑斩断无视我飞走的风之柄的翅膀,又对跌落的它补上第二剑斩落首级,解决掉它之后我重新回头面对帕林库洛。
帕林库洛又在生成五匹新的怪物。而充当它们材料的就是士兵们的肉体吧。但是帕林库洛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他们转变成了怪物。
“——『Dark Cloth』。”
帕林库洛又使出了我之前不曾见过的魔法。
从影子里溢出的黑色液体缠绕上怪物们的身体,最后变成了铠甲的模样。恐怕是暗属性的强化魔法吧。说不定这个魔法还对怪物们的精神施加了某种影响。
只不过怪物们的『状态』跟人类不一样不会显示出来。
取而代之的,我使用『注视』查明五匹怪物的名字和位阶。
木躯的双头犬、木之代达斯。飞在空中的大型蜥蜴,天空巨蜥。雕首的巨人、皮德巨人。独眼并长有两对翅膀的蝙蝠、穆恩雷斯伏。内部空荡却活动自如的铠甲、不屈者——不管哪一个都是位阶在30上下的怪物。但是因为帕林库洛附加的强化魔法,具体的实力到底如何我并不清楚。
伴随呜呜啦啦的声音,怪物们分别沿着独特的轨道向我们扑来。但是,不知为何它们全都无视了我的存在,冲玛利亚那边——
“——喂,站住!”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了『新月琉璃』,用二刀流斩向了意欲绕过我左右两侧的怪物。
五匹中的两匹,双头犬和巨人的脚被我成功斩断。但是剩下的三匹还是从我身旁越了过去。无奈之下我只能再度使用『魔力冰结化』伸展剑身对它们毫无防备的后背施以追击。
然而砍到怪物后背的剑刃却传来一种黏稠的触感。是帕林库洛施加的黑色铠甲。
冰刃因为黑色铠甲的阻挠无法发挥十足的力道。结果我没能切断黑铠拦住怪物们的脚步。
“——『Flame·火焰之剑』!!”
玛利亚的手边生出炎剑,将怪物们一刀两断。尽管动作迟缓,但是炎剑的攻击力和贯穿力极强。怪物们在距玛利亚很远的位置上就被炎剑连带着黑铠一起斩杀了。
虽然总算是成功迎击了怪物,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如果我不能发挥出前卫的机能的话,那么阵型就没有意义了。
就在我们被怪物们缠住的时候,帕林库洛把手置于地面不停地唤出怪物。
“来啊,少年。还有的是呢。下次是这次的一倍。再下次又是一倍。一倍再一倍源源不断!”
周围士兵们的粒子化不断加速,生成了十匹左右的怪物。而且在更远的位置上还有更多的怪物诞生出来。看来他打算利用整个战场不断地打造兽之军势。
各种各样的怪物们雄叫着冲向我们。而且全都是以无视我的势头。
我为了守护玛利亚而架起双剑。
但是火焰却推了我一把。
“涡波先生!不要理会这些杂鱼,你快去解决帕林库洛!我没问题的!!”
她是做出在这时陷入防守的话情况会越来越糟的判断了吧。话是这么说,但是也不能把身体能力不强的玛利亚丢在这样的乱斗之中。
我陷入了迷茫。
这时帕林库洛威胁道:
“我把话说在前面,少年要是敢过来,我就会舍弃所有防御狂怼玛利亚妹妹哦?”
帕林库洛坏笑着宣言说。
这不像是在虚张声势,那家伙有不顾自身生命危险全力构筑『世界奉还阵』的前科。但是也不排除是阻挠我的陷阱。
“快去!你再敢这样磨磨蹭蹭,信不信我把你耳朵烧成灰啊!!”
看到我被帕林库洛一句一句地涮来涮去,玛利亚吼道。越烧越旺的火焰开始噼里啪啦地灼烧我的皮肤。她这话也不是虚张声势,在给我上火刑这方面,她的实绩也不差。
更何况她现在对我非常不满。一不小心真的会被她火刑伺候的。
于是我对同伴的激励表示感谢,下决心冲向帕林库洛。
“玛利亚,你先撑一会儿!”
“才不光是撑一会儿!我也会帮你攻击的!”
她的回答让人底气十足。
正如她宣言的那样,玛利亚不仅对付袭来的怪物,还向帕林库洛释放出烈火。
我穿过怪物群逼近帕林库洛。怪物们也无视我冲向玛利亚。看来对面也打算贯彻方才的宣言。
我手持双剑对帕林库洛发动斩击。
虽然我并不擅长双剑术,但是我压倒性的优势并不会因此受到太多负面性的影响。就算不用『感应』,就算不用『剑术』,就算不用『魔力冰结化』,堂堂正正地交战的话,帕林库洛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因此只在一瞬间,我又砍断了帕林库洛的一只手臂。
不过,又失去了身体一部分的帕林库洛依旧笑着跟我搭话:
“喂喂,真的要把小妹妹一个人抛下不管吗?这场战役南方的兵力可有将近两万。北军也有一万五千左右。袭向小妹妹的怪物大军数量迟早会达到三万哦。”
讲道理我是想回话的。不过我可挤不出耳朵听。
随随便便就答话搞不好真的会让玛利亚把我双耳给烧掉。
我用剑刺穿帕林库洛被斩飞的手臂,并使出冰结魔法。
“——『Ice』!”
黑色液体构成的手臂被我冻住并击碎了。
如果他的身体跟缇达一样的话,那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再生了。
“嘿诶~。”
遭到我确实有效的攻击,帕林库洛轻声感叹道。
确信了攻击有效的我丝毫不留情继续猛攻。
而面对我的进攻,帕林库洛除了逃窜之外别无他法。
然而不管他怎么后退,速度的差距都是不可逆转的。我立刻斩伤他的身体,并进行冰结,他仅剩的一只手臂也被我斩飞、击碎了。帕林库洛的黑色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减着。
能够液化的身体确实颇具威胁。但是那也是我MP不足的低级别时候的事情了。只要慎重地使用冰结魔法战斗的话,现在的我可以完胜他。继续这样下去,到我将他全部击碎为止只差——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帕林库洛大幅地往后跳开,落到了已经没有呼吸的怪物尸体旁。在他身旁的尸体便是之前被我斩杀的怪鸟。
这里不是迷宫。因此怪物们就算死了,也不会立刻变作光芒消失。
本以为他想把这具巨大的尸体当做盾牌。事实却证明我想错了。
“什么——!?”
一接触到帕林库洛的身体,怪物的尸体便在黑色的浸染下液体化了。接着,怪物转化成的黑色液体重新补足了帕林库洛残缺的身体。
“啊,这个是缇达的能力来着哦?”
帕林库洛用让你会错意了真是不好意思啊~的态度解释说。
接着,帕林库洛又立马逃向了另一个补给地点。过程中『世界奉还阵』还在生成大量的怪物将玛利亚围得越来越紧。
“咕!这能力真是麻烦的要死!”
我回想阿尔缇曾评价过缇达接近不死之身的事。
正如她所说吧。如果可以使用怪物修复身体的话,那么在这状况下就意味着连HP也是无限的了。
“涡波先生!我会尽可能把敌人烧得连灰都不剩的!所以你就放心战斗吧!!”
看到我和帕林库洛的交手过程,身后的玛利亚助言道。
“可、可是——”
确实,采用这个方法的话,帕林库洛终将会被逼入绝境。
但是,毕竟是终将。到底要花费多长时间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预计。
我现在基本是只用剑在战斗。因此以帕林库洛为对手消费的MP很少。说实话,就算他把接近三万的怪物全都拿来修复身体,我也有自信战胜他。
不过,玛利亚就不一样了。
没有通常攻击手段的她战斗方式只有使用魔法一途。不管再怎么擅长操纵魔力,燃料终究要比我消费的多很多。
我隐藏不住焦虑,挥剑打算挡住帕林库洛的脚步。
但是我这显而易见的想法被帕林库洛的观察眼轻而易举地看破了。
瞄准他脚部的斩击被黑刃挡开。
“咕!——『Dimension·决战演算』!!”
意识到同伴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的我决定转变战术,通过消耗更多的MP加快战斗的节奏。
我挥出全力的剑闪。
一道轨迹划过,双剑成功地斩断了帕林库洛的脚。然而——失去了脚部的帕林库洛将一只手臂液体化,使之流淌到腿部,立马又恢复了行走能力。
我花费了更多的MP试图去斩断他的双脚,结果获得的战果依旧只是他的一只手。
“这!”
帕林库洛那娴熟的防御能力和『暗之理的盗窃者』的特性结合在一起,实在是棘手至极。
在这个场合下,就算是打破了『地之理的盗窃者』那绝对防御能力的共鸣魔法『致亲爱的一闪』恐怕都无法成为有效的攻击手段。
剩下可行的手段,可能只有通过大量消费MP连续使用冰结魔法了吧。
但是那是最后手段。现在不能轻易使出一旦被防住就会变得束手无策的战术。
因为焦虑,我的思考开始在原地打转。
抑制了『并列思考』的弊端终于找上了门。在战斗越拖越久的过程中,帕林库洛又打出了新的手牌。
“……行了,差不多也该把大姐的天敌叫出来了吧。虽然负担有点大,不过召唤它的价值还是有的。”
黑雾自大地喷涌而出。
接着,那些黑雾聚集在一起,化作了漆黑无比的黑之钢铁。最后形成了一具近两米高的黑色铠甲,尽管没有内容物,铠甲还是活动自如。
黑雾仍然没有停止喷涌。紧接着铠甲的双臂上又捧出一具首级,脚边又形成一台战车,战车前方则是两匹战马。
【怪物】深渊骑士 位阶 45
深渊骑士用惹人不快的迟缓动作朝玛利亚奔去。
“『Flame·火焰之剑』!”
玛利亚立刻使用火焰魔法予以迎击。
然而深渊骑士的铠甲却弹反了玛利亚的炎剑。牵动战车的战马们也丝毫不介意足以熔断钢铁的火焰。
“——!?『Impulse』!!”
见到火焰没有效果,玛利亚只得用振动魔法将敌人震飞。
很明显是跟在迷宫内的熔岩地带出没的怪物一样拥有对火耐性的敌人。而且还是相当高级的那种。看来是帕林库洛特别挑选的对付玛利亚的怪物。
“了不得啊。真不愧是杀掉了那位大姐一次的恶魔。感觉多叫点这家伙出来的话就能搞定了呢。”
一边说着危险的台词,帕林库洛一边决定对深渊骑士进行量产。
尽管我为了干扰他召唤而挥剑,但是帕林库洛已经习惯了不顾身体安危使用魔法,他就像蜥蜴断尾一般舍弃自己的四肢,将意识集中到召唤当中。
到头来还是让他召唤出了共计三匹的深渊骑士。
“呜,这些,已经——”
在更远处还有数十匹无差别召唤出来的怪物。
其中混杂着有对火耐性的家伙。就算是玛利亚,要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也太勉强了。虽说她能使用些许振动魔法,但是威力跟玛利亚自己擅长的火焰魔法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虽然还没事,但是玛利亚已经濒临极限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做出了消耗大量MP使用冰结魔法的觉悟。
不用出曾经拿来对付诺文的『次元之冬·歪冰世界』这种等级的魔法的话,肯定拿这个量级的敌人没办法。
让寒冬降临战场全域,冰封所有敌人的想象开始在我脑海中浮现。
这次跟瓦尔法拉竞技场那种封闭空间不同,在开阔地形下要想成功发动这个魔法绝非易事。就算属性有所提升,但毫无疑问我的最大HP会遭到削减。
一想到这里,我就——
——不由地笑了出来。
于是为了发动那个魔法,我告知玛利亚收回她的火焰。
“玛利亚,已经到极限了!接下来让我用冰结魔法把它们全收拾掉!”
“——不行!这事用不着涡波先生你出手!”
然而就像是要告诉我收起冷气一样,玛利亚的热气向我扑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玛利亚表情严肃地摇头。
从她的表情和刚才的台词来看,玛利亚也做出了跟我相同的觉悟。她也理解到已经濒临极限,并决意要耗尽自己的MP来能收拾这个局面。
但是,一旦绞尽MP,最大HP(生命)便会遭受影响。这事必须要由我来做才行,不能交给玛利亚。如此想到,我便回话说:
“要做的话必须得我来做!如果要削减生命的话,就让我来吧!”
“所以说,涡波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再摆出那副开心的表情了啊!!”
本应烧向帕林库洛的火焰向我奔驰而来。
那道火焰轻微的拂过我的右脸。
“——!?”
当我生气地打算质问她在干什么时,下一刻便语塞了。
玛利亚也在生气,而且愤怒的程度在我之上。
她那双火炎赤瞳直勾勾地瞪着我。
以玛利亚为中心,火焰渐渐地围绕着她盘旋而上。那是半吊子的怪物绝对无法接近的业火。能在那火焰漩涡中行进的只有深渊骑士而已。
本以为已达极限的火焰,此时却无止无尽地盘旋直上。
在业火的中心,玛利亚怒视着我说道:
“涡波先生你听好了,这是继续之前的话——”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玛利亚取回了冷静。
接着,她用虽然纤细但我却可以清楚听到的音量讲道:
“——帕林库洛是绝对、绝对不会拯救涡波先生的。他是敌人。除了敌人不可能是别的,所以请你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快继续跟帕林库洛战斗,拿出你的全力来……!”
玛利亚批判我的单词像刀尖一样刺入我的心口,让我的身体僵住了。
自、『自暴自弃』……?
这个单词让我回想起那名白色的少女(海莉)。
此时玛利亚的MP正如漏底的水桶一样剧烈减少着。她的魔力在以非同寻常的速度转化为热量。
所有的热量都转化为火焰升上天际。
作为其源头的少女对我说道:
“恐怕我接下来就要用光所有的魔力了吧。明明还在战场的中心,但我一定会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所以在那之前,我要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玛利亚用曾几何时我看向海莉的眼神看着我。
应该是将现在的我跟那时的海莉等同了吧。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难道就因为什么都搞不懂,就因为找不到自己生存的价值,你就把死亡当成救赎了吗!?你就觉得就算输给帕林库洛也行了吗!?你就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了吗!?绝对没有那码事!我们大家全都知道啊!知道涡波先生的价值!”
遭到玛利亚的指责之后,我才终于理解、随即又愕然了。
我曾那样厌恶海莉的自杀行为,结果现在自己却在做一样的事。
就跟那时候的海莉一样,我的嘴角也浮现出了微笑。露出了对败北感到欣慰的微笑。
所以玛利亚才会如此怒·不·可·遏。
“你给我回想一下缇亚最后说的话啊!你给我回想一下离别前拉丝缇娅拉的表情啊!你给我回想一下在城堡战斗的斯诺的姿态啊!大家,全都是为了你,为了涡波先生你啊!!”
玛利亚的声音伴随着远超往日的热意传达过来。
玛利亚又重复了一遍在城堡的呐喊。她就像在批评一个不听人劝的孩子一般。
“就算涡波先生不叫涡波,我们也不在乎的。属于我们的涡波先生,就是现在存在于此的『你』啊。千年前也好,魔石人类也罢。我们喜欢的,就是现在存活在这里的你。大家,都是为了帮上你的忙,才会这么努力的啊!你快给我明白过来!!”
呐喊最终转变为火焰。这份变换很像『咏唱』的『代价』。
火焰呈螺旋状攀升,随着体积的膨胀最终贯穿了天际。将所有降下的雨水全数蒸发,扫清覆盖在天边的乌云,代之以誓要烧尽世界的烈火。
玛利亚将那比塔要高,比城墙要厚的火焰——
“——『闪耀吧炎剑』!!”
称作了『剑』。
伴随着这句魔法的宣言,火焰改变了形状。变作了逆十字架的火焰继续熊熊燃烧。其姿态确实符合『剑』的定义。但是作为『剑』来说又显得过于庞大。
高度已经远超云层的剑的体积足以轻易吞噬一座城镇。令人恐怖的是,剑仍然在继续膨胀。火焰像是在被源源不断地填入薪柴一样,没有止境地扩张着。
火焰终于达到遮天蔽日的级别。
无限升温的剑·芯颜色也开始由红转白。颜色就跟阿尔缇曾用过的火焰一样。作为后进者的玛利亚,正渐渐地追上阿尔缇的实力。
这就是玛利亚真正的力量。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在迷宫探索时她只负责辅助了。
白色的炎剑闪耀出不逊于『世界奉还阵』的光辉。
“——『将地平线一同斩裂』!——『Flame·火焰之剑』!!”
足以斩断世界的巨大炎剑,由玛利亚挥下。
遮盖天空的火焰渐渐逼近大地。
“——da、『Dark Cloth』!”
连在远处放话说舍弃了防御的帕林库洛也撤回前言使用魔法守护自己的身体。在黑色液体的包裹下,他圆得像一个球。
“——『Freeze』!!”
我也释放出冷气保护自己。先前被玛利亚灼烧的脸颊这时依旧炽热。
接着,遮盖天空的火焰将大地吞噬。
火焰如同海啸一般席卷战场。视野一瞬间便被替换为火焰一种颜色,战场化作了炼狱。
我对这足以让人窒息的高温感到不安,但立马就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
定睛一看,便注意到玛利亚有意让火焰避开了我。就像飓风眼一般,我周围的火焰相当薄弱。
但是对敌人却毫不留情。
首先被召唤在周围的怪物们只在顷刻间便化作了灰烬。一瞬间就被炭化的它们最后连着炭一起被烧得灰飞烟灭。就如字面意思,连炭都不剩。
在这红莲地狱之中,只剩下火抗极高的深渊骑士还存活着。它们像在熔岩中游动一样缓缓地接近作为施法者的玛利亚。
刚使出全力挥下双臂的玛利亚抬起头喊道。
诉说着这样还远远不够的她让火焰烧得更加旺盛。
“统统给我、化成灰啊啊啊啊啊!!『Flame』、『Flamberge』啊啊啊——!!!!”
玛利亚将双手横挥,炎剑随之伴随着轰鸣声转动起来。
就这样炎剑渐渐地将战场上的一切统统烧尽。即使是能抵御红色火焰的深渊骑士,一接触到剑芯处的白炎,身体也开始熔化。
跟抗性没有关系。
『Flamberge』连同『耐性』这个『理(Rule)』也一并烧尽了。
剑以玛利亚为中心开始回转,所有的怪物全都被这道暴虐的火焰吞噬。
仅仅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仅仅几秒钟,原本还存在于战场上的草木和岩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远处耸立的群山也被烧得不成原样,地面基本全都化作了熔岩,战场转变成了一片赤色的荒野。
拜『Dimension』所赐,我察觉到。
在周围好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被召唤出的数量过万的怪物们已经全灭了。
虽然是同伴的魔法,但却让我脊背发寒。明明处在这样的高温中,我却感到一股寒意。
但是,玛利亚还没有满足。
借着扫荡了所有怪物的势头,玛利亚再次将炎剑高举。
在她视线之前的是——
“帕林库洛·勒伽西啊啊啊啊啊啊——!!!”
是用黑色液体防住了炎剑回转的帕林库洛。
暴露在玛利亚杀气之下的帕林库洛灌注更多的魔力,加厚了黑色的防壁。
接着他唤出了一个让人怀念的名字。
“缇达!!这对手不得了!帮我一把——!!”
——噗通一声。
世界发生了一瞬的胎动。
黑色液体的黑暗变得更加深邃。
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要将所有的光明吞噬一样——形成了一面暗夜大盾。
而玛利亚也再一次挥下了炎剑。
“阿尔缇!!把力量借给我!给我足以将那个男人烧成灰烬的火焰——!!”
——又是噗通一声。
世界再次鼓动。
炎剑的热量激增,颜色进一步转变。
剑芯从白色转为白金色,由白金色化为近乎透明的圣光。最终变成了一把如太阳般闪耀的,可以驱散一切黑暗的光明圣剑。
剑与盾的激突,播撒出大量的魔力粒子。
就像是世界在排斥这个矛盾一般,魔力粒子化作了帷幕遮挡住了它们的冲突。即使通过『Dimension』,这道光也亮得让我睁不开眼。
对抗仅仅持续了一瞬间。
真的只在一瞬间,外界的所有情报都被阻断了。
在黑与白与剧烈的冲击下,万物都变得无法予以认识。
在那一刹那,不管是热量还是声音都不复存在,世界陷入了虚无。
超越了静寂,甚至让人误以为世界停滞一般——
接着,就在下一个瞬间,决出了胜负。
176话 与暗之理的盗窃者的真正战斗
『火之理的盗窃者』与『暗之理的盗窃者』的全力激战。
其结果无比惨烈。
激烈交锋的最后,只留下一片杳无生息的赤色荒原。尽管绿色草原一时代以赤色荒原,但是在倾盆而下的暴雨击打下,火焰终被浇灭,大地失去了最后的色彩。
尽管『世界奉还阵』的光芒尚在,但亮度已大不如前。用于转换的对象、亦即生命的存在已经被从地上完全抹去。会衰弱也是自然。
仅仅几分钟过去,战争就迎来了终焉。
投身战争的数万士兵已经灰飞烟灭,整个战场也被摧毁到一大堆地图要作废的程度。
最后剩下的只有三人。
玛利亚从始至终都在注意不让火焰波及到我。拜她所赐,我目前毫发无损。MP也很充裕。
相对地,玛利亚此时已是汗流不止,呼吸也十分困难。用尽了所有MP的她跪倒在地:
“……没能、打倒吗——”
在她视线前方的,是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帕林库洛。但是对方至少还维持着站立的状态。
没能打倒仇敌的玛利亚十分不甘。
看了下玛利亚的状态栏,发现她不仅MP已经枯竭,连最大HP也削减了。
定是跟曾几何时的我一样,绞尽了死力吧。不顾自我的安危超过限度地使用魔法的代价便是这样。看上去玛利亚已经连保持意识都很困难了。
即使如此,玛利亚还是拼命地维持清醒,向我诉说着:
“——涡波先生。你千万不要、认为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必要的。对我们来说,你是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人啊。你是无可替代的。请你一定要明白……”
她的样子就跟曾经努力说服海莉的我一模一样。
但是——好·遥·远。
事到如今我才有些了解到海莉当时的心境。
即使被唤作『涡波』,我都不觉得是在跟我说话。就像是在听与自己不想干的别人的事一般。海莉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在迷宫第一次见到海莉的时候,她笑了。接着,怀着“为了朋友用尽自己的生命”的理由,她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战斗着。她那种表现让我十分不满。
然而,我却做出了一样的行径。见到帕林库洛,我也笑了出来。也感觉到为了什么人而削减生命是件轻松——甚至让我欣喜的事情。
不管实力有多强,结果做的事还是如出一辙。通过玛利亚的倾诉,我痛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请你去和帕林库洛战斗,并战胜他……—”
以此为结,玛利亚失去了意识。
“……我知道了。”
我口头上予以了回应。
她那正所谓拼上性命的——置生死于度外的倾诉,能给予我的,却仅仅只有失落感。
我想听的并不是这样的『激励』。因此直到最后,我都没能跟玛利亚的热情有所共鸣。
不知不觉间,我跟同伴已经产生了这样深的隔阂。
玛利亚越是激情,我的情绪越是以反比例冷却。
本以为那样亲密的同伴,现在却觉得距离我如此遥远。
感觉内心满是疮痍。
在城堡的战斗中,同伴们的『楔子』被一个接一个地拔掉了。接着,这个『世界奉还阵』又将战场上的『楔子』全部溶解,到现在,终于就连固定住我的最后一根『楔子』也被拔除。
到此为止,我的身边终于再也没有值得让我去故作坚强的人了。我此时的感想,就仅此而已。
玛利亚实际上说的正中靶心。她将我的心思全都看透了。
但是,就像我的话语无法传达给海莉一样,玛利亚的倾诉也传不到我的心中。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你说的在理。我知道你是对的。
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啊——
“……啊~,真是吓到了。想不到彼此之间差了一场战争那么多分量的魔力,居然还会被压倒啊。”
归于静寂的战场上,传来了帕林库洛的声音。
相对于玛利亚的昏迷,此时的帕林库洛还有些从容。虽说都使用了『理的盗窃者』的力量,但两者之间毕竟有『世界奉还阵』带来的庞大魔力差。
然而,这绝对不意味着他平安无事。因为玛利亚的魔法,他的身体惨遭痛击,黑色液体的体积大幅减少。由液体构成的身体现在也在剧烈沸腾着,散发出白色的蒸汽。所剩不多的人类部分的肉体也基本炭化了。
更重要的是,他这副伤势完全没有恢复的势头。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在方才的极大魔法对拼中,胜利者是玛利亚啊。
帕林库洛现在的HP是——
【状态栏】
姓名:帕林库洛·勒伽西 HP0/512 MP392/392 职业:无
——0点。
用『Dimension』听去,帕林库洛的心脏已经完全停止跳动了。
玛利亚的火焰魔法漂亮地击破了『暗之理的盗窃者』的魔法。这点毋庸置疑。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纵使决出了胜负,但最后还是让帕林库洛攫取了胜利果实。
如果这是一对一的战斗的话,结果就是帕林库洛了结掉昏倒的玛利亚吧。
HP变为0的帕林库洛动了。
伴随着令人不快的脚步声,他缓缓地接近过来。
接着,环顾着被肆意糟蹋的大地,他冲我说道:
“不过算了。只要不是将整个大陆都斩断,就还有我挽回的余地。不如说,仅仅以三万人的牺牲,就能让小妹妹退场的话还是赚了的。虽然跟计划有不少偏离,不过如果能就这样顺利回收大姐的『魔石』的话那就再好不过——话是这么说,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是够呛的吧。”
我拦住了接近玛利亚的帕林库洛的脚步。
“我知道的,玛利亚……我会战斗……”
如玛利亚所愿,我接下来会继续与帕林库洛战斗。
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会取得胜利。
在失去了所有让我坚持逞强的人之后,那些藏在心底的丧气话已经无从抑制。
我拿不出取胜的意志。准确来说,是我没有不得不去战胜他的理由。
可能的话虽然想用『Connection』将玛利亚送到安全的地方。但是在这『世界奉还阵』之中,要想让『Connection』维持稳定化似乎很难办到。
更要紧的是,我面前的敌人也不会允许我那样做。
“好了,少年。战斗再开了哦。……话虽如此,也差不多将军了吧。”
看到挡住他去路的我,帕林库洛摆开了架势。
接着,他用化作黑色液体的手腕刺穿了自己的胸口。这已经超越了自残行为,是彻底的自杀了。
亲手捏碎了自己心脏的帕林库洛缓缓地说:
“已经没有能帮你的同伴了哦?没有了能让你保持坚强的对象的话,你也就不需要再逞强了。现在少年你是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那么你还能战斗到何时呢?”
帕林库洛对我的了解甚至超过了玛利亚。
如果玛利亚真的能完全正确地理解我的心情的话,那么她是绝对不会像这样留下我一个人的吧。
在只剩下敌我两人的这个状况下,帕林库洛确信了自己的胜利。
只因为帕林库洛跟玛利亚不同,他了解一个人做探索者时的我。差距就在这里。
捏碎了自己心脏的帕林库洛已经算不上死了一半(half)了。
而是『彻底的尸体』。
“接下来就是真本事了哦。『暗之理的盗窃者』的。”
他的姿态在接近曾经的缇达。
身体渐渐完全转化为黑色液体,仅剩不多的人类的味道越来越少。要是脑袋上再戴个能乐面具的话,那就是彻头彻尾的二十层守护者再临了。
这副模样可以称得上是『完死体(Monster)』了。
——Stat■s——
na■nk 帕林■理的■伽西 HP■/5■2 MP—-—/39- 职lass
守护者——
『注视』看到的状态栏内容变得模糊不清。『表示』无法处理,产生了类似乱码的现象。
接着,数据渐渐地变换,
【怪物】
二十守护者(TwentyGuardian) 暗之理的盗窃者
位阶 二十守护者
『表示』也将帕林库洛认定为了怪物。
于是乎,我开始面对化为怪物的『暗之理的盗窃者』。
为了守护倒下的同伴,我对帕林库洛以剑相向。
但是,握着剑的手腕却微微颤抖着。
“来吧,让我们两个人玩个痛快,少年!”
帕林库洛的肢体诡异地变形。双脚化作了兽足,双臂则化为了两把野太刀。
接着,他俯下身子,兽足开始膨胀,作势欲冲。在跟缇达的战斗中,我就见识过一样的准备动作。
因此我也猜得到他接下来的行动。
帕林库洛像野兽一般跃起。
以人类的躯体无法实现的加速度奔驰而出的帕林库洛携两柄凶刃向我袭来。
帕林库洛将化作两把凶器的双臂交叉成剪刀状,瞄准我的首级切出。
我侧身避开这一击。
然后反手击出足以将帕林库洛的躯体一刀两断的一闪。
剑闪确确实实地命中了帕林库洛。但是,却没有得手的手感。
帕林库洛的身体被斩断了不假——但是断面瞬间就实现了接合。这一幕就跟我用剑斩过瀑布一样,我的反击没有效果。
我再次认识到物理攻击对『暗之理的盗窃者』无效这一事实。
帕林库洛顺着突进的惯性从我身边疾驰而过。在掀起了大量的沙尘之后急刹车,旋即又以爆炸般的超加速回身袭来,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当我正打算迎击时,却注意到他这一击跟方才有所不同。
他解除了一只手臂的刀刃化。尽管速度等同于野兽,但是架势是货真价实的骑士。
惊讶于从野兽般的一击到洗练的一击的突然转换,我错过了反击的机会。
当然,敌人的攻击却从不间断。
帕林库洛在我身边来回折返,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我则陷入守势。
他这不需要顾及防御的舍身攻击实在是棘手。再加上与缇达不同的,他独有的『技术』和『策略』。受制于这两者,我无法轻松反击。
不过,这种程度倒也不会让我陷入危机。
我一边防御,一边构筑对『暗之理的盗窃者』有效的冰结魔法。
现在必须要把玛利亚通过『Connection』送到安全的场所。为此,最好是利用冰结封住帕林库洛的行动。
然而,帕林库洛就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一样出声道:
“——我说,少年。我能问一下吗?”
在超高速的剑斗中,他刻意以从容不迫地语气说着。
在我听来,这声音却是那样地黏稠和令人厌恶。
“回答你才怪……!”
我摇头回绝。
“但是我可是告诉了你我想做的事情了不是吗?那么少年你要是不回答不就不公平了吗?回答我嘛。……我说,少年,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不管我的拒绝,帕林库洛坚持问道。
那你一开始就别要什么许可啊。
我一边腹诽一边挥剑。但是怎么都堵不住帕林库洛的嘴。在风险丛生的剑斗中,帕林库洛不停地煽动我:
“嗯?你什么都不说,那意思就是你的战斗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意义?”
本来是应该当做耳旁风的胡言乱语。
但是现在的我却做不到。
不过还不能丧失战意,在将玛利亚送到安全区域之前,绝对不行。
像是确认一样,我回想着自己的目的。
我将自己为了逞强而设定的战意化为方针说出口:
“我要去救阳滝!我要去帮助我的同伴!仅此而已!”
“就·是·这·个。”
像是野兽咬住猎物一样,帕林库洛揪住了我的回答。
在青色和黑色两种剑刃交错出的火花中,话语也成为了武器交错起来。
“那真的是少年想做的事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那是千年前作为始祖的涡波那家伙的愿望,不是少年你的。也就是说,你的那个想法不过是假货而已。你这样难道不是搞错了自己的愿望了吗。你不是说过绝对不能容许自己搞错真正的愿望吗?”
帕林库洛一脸窃喜。
他越说下去,我的心越痛。
是啊,确实如他所言,我差不多要被将死了。
帕林库洛继续追击产生了动摇的我。
“我说,你现在心情如何啊!?你慷慨激昂地喊着什么不能搞错自己的愿望!结果却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取回的愿望和誓言都不是自己的东西!你作何感想啊!!”
已经没有余力构筑什么魔法了。
不说些什么的话,我会·被·驳·倒·的。
这样想着,我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吼出之前跟海莉说过一遍的主张:
“不对……我没有搞错……!确实原本是别人的东西,确实可能是把它错当成了自己的愿望!但是,事到如今这份愿望已经被我接受了!我发自真心地想要予『阳滝』这一存在以救赎!这份愿望,已经变成真实的了!”
“是这样吗!?在我看来,不过是因为你不这么想就坚持不下去,所以你才不得不这样想罢了!!”
尽管重复了一样的主张,但是立马就遭到了帕林库洛的反驳。
跟海莉不同,帕林库洛并不温柔。海莉没能指出的弱点,一下子就遭到了帕林库洛的攻击。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会因为被驳倒而连保护玛利亚都做不到的。
因此,就算浑身颤栗,我也坚持辩驳:
“才不是那样……!我心中这份想要拯救『谁』的想法,毫无疑问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所知道的『阳滝』是一个无比可怜的女孩子!我想要救她!这份愿望之中绝无任何虚假!!”
“嘿~,那样啊~。你就那样相信了连是不是自己的都不确定的想法,而坚持着要去拯救那么个叫阳滝的,连存不存在都不清楚的人吗?”
我勉强张开的防御轻而易举地就被撕裂了。
帕林库洛的这一击效果显著。
“但是啊,少年你也看到了不是吗?相川阳滝她啊,在千年前就死了。没错,她已经死了啊。说实话,不管你怎么挣扎,不是都救不了她了吗?”
“那是你给我看的不是吗……我还没蠢到完全相信你展示给我的记忆的地步!”
“这个嘛,说来也是。你说的有道理。正如你所说。记忆什么的,不过是暧昧的东西,不值得信任对吧?那么啊,我说,难道不能这样去想吗?说到底,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叫阳滝的少女?这样的。”
“你、你说阳滝,不、不存在……?”
感觉到精神的动摇,我声音颤抖着重复了一遍。
帕林库洛在直接刨除我存在价值的根基。
为了打倒尚存战意的我,他以『你的存在毫无价值』为武器无情地向我发动攻击。
明明都为自己准备好了这样坚如磐石的战场,他还是不敢大意地反复使用精神攻击。
帕林库洛确实是认真地在玩。不过那对我来说已经是十分可怕的饱和攻击了。
魔法跟精神状态是紧密相连的。至此,我已经完全丧失了构筑精密魔法的余裕。就连作为次元魔法基础的『Dimension』都要保不住了。
“『相川阳滝』。说实话我见都没见过有点不信啊。听上去感觉就是少年和『始祖涡波』的妄想——是幻想出来的妹妹吧。我也是有家人的来着,妹妹呀姐姐呀什么的,说实话那是相当苦涩的关系哦?讲道理,甚至互相仇视得不行。兄妹对彼此抱有接近爱意的感情什么的,不觉得脑子有毛病吗?”
“那、那是因为你的家庭关系搞得不好!关系亲密的兄妹是存在的啊,一定!我相信着,阳滝这个女孩子一定是存在的!”
“被技能肆意地玩弄自己的大脑,还被我夺取了记忆,甚至还存在着完全不知的千年前的自己。即使是这个时候,依旧有不属于你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流入脑中。哎呀,真是苦了你啊,少年。——即使如此吗?即使如此你还是相信吗?记忆什么的是相当脆弱的玩意儿。很简单就能改变。即使如此,你还要主张『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妹妹』是存在的吗?不觉得有点牵强吗?”
折磨的我的内心还不足以让他满足,帕林库洛继续精心地打击着,试图将我彻底击溃。
在他彻底的精神攻击下,我的心脏因为不安而开始剧烈跳动。
不同于平时的噗通噗通声,而是激烈的咚咚咚的声音。势头就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般,一股千刀万剐的痛楚开始在体内扩散。身体好热。心脏随时就像要爆炸一样,好恐怖。
我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已经剩不到十分之一。但是,明明什么都没法好好去想,时间的流逝却如此缓慢。而这则又要归因于高到离谱几乎跟『怪物』一样的属性吧。
我还有战斗的余裕。
但是内心却丧失了一切从容。
在浑浊的思考中,只剩下了帕林库洛话语的回声。
——是啊,没错。
说不定,相川阳滝什么的原本就不存在。
说到底,从我明白自己不是『我(涡波)』的时候开始,相川兄妹的存在就变得暧昧了。我明白的。那种事。
所以,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我不要再确认一遍了。
不然的话,『并列思考』又要擅自发动了。
我越是嘱咐自己不要去想,越无法阻止。
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我已经不想再要那种痛苦了——
“但是,就算那样!!我也有回忆!我也能想起来,我们兄妹在原来的世界的生活!我能想起来啊!!就算这是被给予的记忆,但是我也愿意相信!因为只有那份记忆,只有那在原来的世界生活的记忆,才能给我一丝温暖啊!!”
“明明都不是你自己的记忆,真好意思说啊!但是,那·也·包·括·在·内!包括在少年记忆之中的那东西!那个什么『原·来·的·世·界』,那玩应也是个相当扯淡的说辞啊!那种『世界』,真的存在吗!?太扯了吧,异世界啥的!这个年头就连演戏都不会拿出那个词儿了啊!?谁能保证那种天马行空的世界真的存在啊!?居无定所的少年你能保证吗!?”
在剑与剑交错的一瞬间——在那一刹那之际,我不由地思考了下去。
啊,啊啊……
是可能不存在啊……异世界什么的。
因为,包含我在内——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曾去过『原来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孩子一样说来说去。
所以确实存在着只有『这个世界』,而不存在『原来的世界』那种幻想般的异世界的场合。
就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取代魔法,科学技术很发达的世界?从这个世界的常识来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的我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那样的世界是存在的。作为『魔石人类』的我,并没有在那个世界生活过。有的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在船上听我说什么原来的世界的同伴们,没准心里还在笑话我呢。
那样温柔完美的如同童话故事一样的世界,就算是被当成妄言也不为过。
我拼命挤出的回答越来越脆弱不堪。
“啊、啊啊!是啊,我知道的……我知道啊!没有什么保证!就是因为没有,我才想去确认啊!所以我才决定要亲眼去确认啊!”
没错。为了确认。
所以,我才一直坚持以迷宫的最深部为目标。
不管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无论如何,我都不得不以其为目标。
当我第一次用『并列思考』对这个问题展开思考的时候就受到过打击……打击严重到几乎胃穿孔的地步。那个时候,我确实怀疑着这个『异世界』难不成是所谓『原来的世界』的遥远的未来的世界吗之类的。因为属性的提高,强到浪费的思考能力擅自探究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那当中自然有妹妹不存在,我也不存在之类的推测。
所以,我才刻意不去想的……
明明用去想也没有意义的借口安抚了自己……
“亲眼确认、吗。嘿~,那还真是了不起。那么,就算你说的那个异世界真的存在了,就算阳滝也是存在的。然后你终于得偿所愿回到原来的世界了——结果阳滝却不在那个世界的话,你又要怎么办?等确认了想要帮助的对象已经不存在了的时候,少年又想怎么办?”
用不着你追问到这个地步,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的啊。
全部,都不过是我在逞强而已。我早就想到了。
其实阳滝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什么的,我早就知道了。失去了使命,我这个『魔石人类』已经濒临崩坏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
极限什么的,早就在很久之前便超过了。
理所当然的啊。
原因有的是。
——『并列思考』已经开始运作。
多亏如此,世界的流逝变得更慢了。
所以要回想起来容易得很。
说到底,一开始我就已经被逼入死路了。
因为我没能察觉到『魔力』其实是『毒』这一点,所以没能阻止使徒西斯的复活和记忆的复苏。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这一点。没有任何人给予了我援手。积攒太多『魔力(毒)』的话就会变成『怪物』这件事,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迟了。雪上加霜的是『并列思考』成天擅自做些不好的预测,将我越逼越紧。此外还有一堆的麻烦事。那每天都几乎要胃穿孔的日子。因为技能『???』而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对『始祖涡波』的『记忆』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人格』的不安。在与海莉邂逅的时间点附近崩坏的预兆就已经出现了,吃下艾德的魔法则是决定性的。在那个时候,毫无疑问我就已经坏掉了。正如海莉的预言,货真价实的崩溃。顺带着缇亚和拉丝缇亚拉也崩溃了。那两个人身上大概也施加着各种各样的魔法吧。结果却被艾德那回复状态异常的魔法给解除了。缇亚抑制西斯的魔法被解除,拉丝缇亚拉抑制自己的恋慕的魔法也一样。拉丝缇亚拉那边,搞不好被解除的还有其他类的魔法。因为当时早已没有了余裕所以我没有打听,不过估计跟圣人缇娅拉有关联。就这样我重要的伙伴变成了『使徒』,而我就连哭诉的闲暇都没有。一追上去海莉还来添油加醋地指出『我』不是『相川涡波』什么的。那种事我知道的啊。因为事先预测过了,所以我最后很好地掩饰过去了。好不容易是在海莉——不对是在海因的面前拿出演技虚张声势地糊弄完事了。但是,在故作坚强的我之前等着的,就是帕林库洛的『世界奉还阵』。那东西是跟千年前的『什么东西』紧密相连的吧。于是我在那里被展示了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阳滝死去的一幕。更甚之,还被展示了自己不是『相川涡波』的根据。可能是帕林库洛给我展示了假的记忆啊——然而很可惜,那份记忆确实是真货。从魔法阵的效用就看得出来。『世界奉还阵』是将我过去的记忆进行了『回想收束』,那是货真价实的事实。也就是说,对我而言的最重要的前提,『相川阳滝』的死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事实。就这样,支撑着我的根基彻底崩溃。所有勉强支撑着我走下去的东西全部丧失了。就连我自己都已经不存在,最后什么都不剩了。那么我会想死也是当然的啊。是当然的啊。
是了,没错。
我还认真个什么劲啊。
怎么可能继续坚持下去啊。
“阳滝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话……要怎么办……?”
“——没错,就是如此,少年!她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能够证明你生存的意义的她,不管找遍哪个世界,最后都找不到的话,你要怎么做!?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不剩,什么意义都没有,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结局——如果是那样你怎么办!?”
啊啊,吵死了。
什么都不想听了。
反正不管怎样,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
所以给我闭嘴——!帕林库洛、还有我,都闭嘴啊——!
“——你他妈吵死了啊!那种事我早就有觉悟了!就算这里没有,就算千年前没有,就算原来的世界没有,就算哪里都没有阳滝了,我也要一直找下去——我·不·得·不·找·下·去·啊!不·管·怎·样都必须这么做啊!必须做出这样的觉悟不是吗!可恶啊!!”
“就算知道没意义也要找下去吗!?用不得不做出那样的觉悟为理由而做出觉悟!?你这样不过是自暴自弃罢了,少年!”
自暴自弃有什么不好……!
用不着你说,你以为我自己不知道吗!
明明已经什么都搞不懂了!明明已经连什么是对的,我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明明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不自暴自弃才不正常好不好!
“是·啊!!所·以,我·现·在,才·在·跟·你·个·狗·日·的·战·斗·不·是·吗!!”
已经没什么能出口反驳的了。
我终于认同了帕林库洛的说辞,一边吼着一边全力挥出一剑。
以发泄的情绪挥出的一闪被帕林库洛的手刀接下了。
但是因为这一剑的冲击,帕林库洛被震得大幅后退。
拉开了较大的距离后,我颤抖着稳定呼吸。
好难受。
明明体力还很充沛,呼吸却如此困难。肺根本储存不了氧气。不管我重复几次深呼吸,都调整不过来。
我用没握剑的手紧紧地揪住胸口。
因为难以言喻的不安,我的力度几乎要将胸口抓出血。
帕林库洛指着这样的我的脸庞说道:
“少年,你在流泪哦……?”
如此,我往下一看,才注意到大颗大颗的泪珠。
还以为是淋在脸上的雨水。
看着不断溢出的泪水,我一边颤抖着一边叫骂:
“那又怎样啊……!”
“……不,没事。只是想说已经结束了而已。……是啊,让我们结束吧——”
帕林库洛的低语,感觉是那样的遥远。
明明还在使用『Dimension』,却那样模糊。
随着溢出的泪水,我的身体也渐渐脱力。
知道自己在流泪的事实后,勉强维系的紧张感也遭到解除。
脑袋一片空白。
因为帕林库洛的质问,我的逞强已是土崩瓦解。
此时此刻,身边没有一个在看着我的同伴,所以我无法逞强去止住泪水。也无法故作坚强继续战斗。因为没有需要拼命的理由,所以连动也动不了……
啊啊,我到底是要做什么来着……
就连目的也变得暧昧了起来,我连忙试图回想起来……
首先……
——绝对不能使用的两个技能『???』和『并列思考』。
对了。
必须要抑制『并列思考』才可以。
现在已经有些暴走了。不赶紧抑制住就麻烦了……
要是使用这种技能的话,会越来越偏离人类的范畴的……
不,已经迟了吗……
那就下一个……
——第一个目的,打倒帕林库洛这事。
嗯。目前正在战斗中。
但是,就算知道要跟他战斗,但是想不出不得不打倒他的理由……
我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恨他来着?
事情太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有点感觉不到了……
——第二个目的,救出缇亚的事。
换句话说就是帮助同伴的事。现在也在做。
我正站在玛利亚的前面,赌上性命战斗着。必须尽快把她送进『Connection』才行。
能帮到的还是想帮。
但是,事实上,真正想得到帮助的是我自己啊……
——第三个目的,妹妹相川阳滝的救助。
妹妹……阳滝……
啊啊,果然,这个是最重要的。
虽然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但是果然这才是最重要的愿望。不会有错。
不,准确来说就算是知道搞错了,也要将错就错的愿望。
啊啊,好想见她。
我好想见到阳滝。
不管是跟我没有关系的外人也好,是被植入的感情也好,都无所谓。
只要见到她就『结束』了啊。我就到『终点』了啊。就能从这份痛苦中解放出来了啊。
我好想回到原来的世界,跟阳滝重逢,跟她一起生活。回到我的日常。离开这奇幻的异世界,回到现代的温室中去。
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坚持着活下来的,我就是为了这个希望才战斗至今的。
这份努力的报酬,我现在就想得到。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
不管我再怎样努力,那份报酬都永远不会入手。永远。
我被告知了自己不是『相川涡波』。就算去救她,也无法以兄妹的身份一起生活。
对此我好不容易算是反驳成功忍耐下来了。
紧接着,这次又告诉我『相川阳滝』已经死了。我想要救的对象,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尽管我也试图去忍耐……但是还是做不到。
说到底,接受不是兄妹的事情就已经到极限了。何况是更严重的事实,要接受它根本是不可能的。
『相川阳滝』的存在。如果其被颠覆。那我就完了……
只要没有她,那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更甚之,我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我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在做什么,我要说什么,全都搞不懂。
真是惨得可以。
没有终点的话,就意味着要在没有意义的战斗中,在无尽漫长的道路上永远走下去……
战斗战斗战斗一直到最后等着我的只有『虚无』,这实在太过分了吧。
要打赢这样的战斗除了痛苦之外还有什么呢……
我不要这样啊……
不要不要不要……
已经没法继续逞强了……
我·不·想·坚·持·了。
没错。
我想就这样输掉,结束这一切。
既然一切都没有意义,那我也不要继续活下去了。我想要休息。但是,因为技能『???』的缘故,我就连死都不被允许。
玛利亚的猜测是对的。就因为没有人来帮我,所以我才希望帕林库洛给予我救助。因为感觉不到胜利的意义,我才会手下留情。才会认为输掉也好。
在没有了想让我在她们面前故作坚强的同伴们之后,我现在越发清楚。
自己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没有了想在其面前逞强的对象的话,马上就会泄气。在刚开始迷宫探索的时候,在与缇亚相会之前的瓦尔德的酒馆,我每天晚上都在心中默默地说着丧气话。我现在还记得自己在睡觉之前都想了些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加油』之类的激励。而是『已经够了』这样的抚慰。
而能够为我准备出这样的抚慰的,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并不是我的同伴,而是身为我敌人的帕林库洛。
因为他在这方面有确实的成绩。
回想起来,来到异世界之后,只有帕林库洛给予了我『幸福』、『安宁』、『救赎』。从来没有一个同伴能够给予我的这些东西,他全都赐予我了。就算是假货,也确实给了我。
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
想着只要输给帕林库洛的话,那么即使是身为『魔石人类』的我,也能得到『幸福』。
抱着这样的希望,我才来到这个『中心』。
我想要得到帮助。
我好痛苦。
我痛苦得难以忍受。所以,就算是以一切结束的形式也好,救救我吧。
无论是谁都无所谓。是敌人也好同伴也罢谁都可以。
只要能给我这毫无意义的人生以救赎,什么都无妨。
我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了。所以,拜托了,救救我。
谁来,谁快来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吧……”
“——没·问·题,我·来·救·你。”
声音从身边传来。
简直就像驱散黑暗的光一样,无比温柔悦耳的声音。
仅仅四个字。在听到『我来救你』四个字的瞬间,我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失去了力气。
就这样,我跪倒在地,双手掩面,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所以,你不用再逞强了。”
帕林库洛的声音如此温柔,如此体贴。
即使知道不能不战斗,我也无法反抗。
帕林库洛嚅嗫道。
就像一个在安慰弟弟的兄长一般。
“少年并没有周围人眼中那么强。属性的强大不过是假货而已。更算不上成长。人并不会那么容易就改变。只能在寄宿于身上的魂的限度之内生存罢了。而这一点却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明白少年的痛苦——”
和蔼地抚慰过后,帕林库洛道出结语:
“——努力到现在,真的是辛苦你了,做得很好,少年。已经足够了。是你输了。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只有作为我的敌人的帕林库洛才能说给我听的台词。
在被宣告了结束之后,安心感和空虚感一齐袭来。
终于输了。结束了。
虽然对我接下来会怎样感到不安。
但那也无所谓了。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Happy End之类的报酬,也早就不想要了。
Bad也好Dead也罢,只要能给我一个结束就行。
因为『技能』和『同伴』,我无法自杀。那么在以互相厮杀为形式的游戏最后,让帕林库洛杀了我的话,那也可以。死亡这一救赎,对现在的我来说很足够了。当然,要杀掉这样的状态下的我应该也不容易吧。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再抹消一次我的记忆也可以。只要能让我从这样的痛苦中解脱的话,就算是洗脑也行。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的,所以快给我一个了结吧。
帕林库洛。只有你能做到。
求求你了。
就像那一天一样,再一次战胜我吧,这样祈求道——
“——不过少年也充分战斗过来了。虽然算不上全部,但是我们的愿望也算是有所实现。所以,我也得给少年相应的回礼才可以啊……对了……——就·让·你·见·到『相·川·阳·滝』怎·样?”
“——诶?”
这话说的太过突然,即使是『并列思考』都没有预料到。
所以,我因为无法理解他的意思而张着嘴呆住了。
“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是说了接下来要帮你复活相川阳滝了哦?”
看到我的动摇,帕林库洛重复了一遍。
他要做的事本质上就相当于为我在异世界的所有战斗画上句号。
这是完全超越了死这一救赎的,可谓是实现我夙愿的无上救赎——
是最棒的Happy End。
177话 向光之彼方
我将信将疑地问道。
“等、等等,帕林库洛……你在说什么……”
“字面意思。凭借我的力量,是可以让相川阳滝复活的。这样一来少年你那永无止境的战斗便可以告终了。”
“不,但是……那种事……不可能……”
“做得到的。如果是为了少年的话我一定会让它成功给你看。与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阳滝』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以『相川涡波』的身份度过余生。那就是少年所冀求的无上幸福了吧?我绝对会让它实现的。”
帕林库洛如同一个常年相处的同伴一般,表示愿意成为我的力量。
这番话直让人不敢相信我们到刚才为止还在互相厮杀。
“虽说没办法立马就让你们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是终有一日会备妥的。所以直到那时为止,你们就两个人一起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隐居吧。”
帕林库洛抛下我单方面地推进话题。
不过,他的这番话对我来说也不算坏事。所以,我并没有制止他说下去的意思。
岂止如此,我甚至像抱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乞问道:
“真、真的吗——?”
“没错,当然是真的。”
“你说谎……人死不能那么容易复生。正因如此,才必须要前往『最深部』——”
“但是,我成功地实现了海因的『再诞』啊。你也见过了不是吗?”
纵使内心对此无比渴望,但这急转直下的话题实在让我难以爽快地接受。帕林库洛继续向半信半疑的我说明起来。
“但是……她本人说不是那样啊。拉丝缇娅拉她们也说了不是一个人。”
“这个啊,她们当然会那么说了。不过,在跟她面对面交流过之后,你真的那么认为吗?那份记忆,那种性格,那个语气,那样的生存方式,你真的能断言她不是那个海因吗?少年,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一次邂逅海莉的时候,最先浮现于脑海之中的就是海因的面容。
而且她本人那不是海因的主张我也觉得并不属实。最后一次见面时,我甚至完全将她当成了再临的海因。
所以我在她面前才会拼命逞强。
正因为是在我所尊敬的那位骑士面前……
“虽然确实混进了杂质,但是,那毫无疑问是海因·赫勒比勒夏因本人。我成功实现了海因的复活。而且这次我有自信做得更完美。”
帕林库洛断言道。
他的话中没有丝毫的迷茫。
既肯定了海莉就是海因的『再诞』,又表明了接下来会实现阳滝的『再诞』的决意。一切都像是已经决定好了一般。
“啊、啊呜……呜呜……”
我哽咽了。
在这突如其来的希望面前,我已经泣不成声。
身体的颤抖只因这完美的Happy End,而非先前那般绝望的颤栗。
但是终究不能将这些话囫囵吞枣地咽下。我绞尽全力编织成词,确认着Happy End的条件。
“但、但是,『我』根本就不是『相川涡波』,『阳滝』也不是我的妹妹……”
当幸福临近时我的态度却暧昧踌躇了起来。
看到我这样,帕林库洛微笑着。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说即使如此少年也要去拯救阳滝来着?放心吧,相川阳滝肯定也会将你当做兄长看待的。毕竟你们的相貌完全一致啊。”
我用『Dimension』审视起自己的姿态。
确实,就跟在记忆中看到的『相川涡波』一模一样。既然连我自己都会搞错,那么作为他亲妹妹的阳滝搞错的可能性也不低。
但是,那样未免过于——……
“那会让你产生罪恶感吗?那样的话,就直接将相川兄妹两人一起复活好了。少年你就报上『基督(救世主)』的名字,在一旁守护不幸的相川兄妹让他们得到幸福便是。让这对兄妹获得幸福就是少年的使命不是吗?他们一定会非常感谢你的哦?即使只是在一旁守望,对少年而言也能称得上Happy End了吧。关键是给你的痛苦画上句号,这样就够了对吗?”
他立马就提出了替代方案。
这个方案是在熟知我的性格的基础上提出的。我无法予以否定。
“确实,是这样……”
“当然,到那个时候再邀请你身后的小妹妹和我主她们也行。那样少年你也能跟同伴们在一起获得幸福了。如此一来,就是所有人都能幸福的大团圆结局不是么。”
“诶?啊、唔,嗯……”
我差点忘了身后的玛利亚。
想到同伴们的存在,我产生了一些愧疚感。
并且也涌起了对尚未解决的一个问题的不安。
帕林库洛敏锐地察觉到我这份不安,立刻补充道:
“你大可放心,使徒西斯就由我来打倒,然后救出那个叫缇亚的孩子。就算过程中出现了什么牺牲,我也会统统将其复活。所以说你完全不用担心。”
缇亚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帕林库洛许诺他都会为我夺回来。
确实,如果那也能实现的话,那我所有的烦恼就都不复存在了。
“嗯……”
我轻轻颔首。
“你已经无需再去考虑什么了。越是去想,你就会越痛苦。对少年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到一个跟大陆或迷宫都毫无关系的远方,平稳而幸福地度过一生……”
这是一条崭新的,无比幸福、无比美好的道路。
如今的我,根本不存在接受这条道路之外的选择。
这是我最想听到的话、也是我最想走上的『道路』。
在再好不过的时机,以最糟糕的形式,我得到了这一切。现在在场的只有我和帕林库洛两个人。所以我没必要逞强或抵抗。
但是,这样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受益,帕林库洛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这仅剩的思考能力促使我发问:
“但是,你不是想和我战斗吗……?”
“已经足够了啊。你已经没办法继续战斗下去了不是吗?那我也不会勉强你。我会去寻找下一个敌人的。”
说完,帕林库洛朝跪地哭泣的我伸出手。
感觉一切都合情合理。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去思考的我,只能全盘接受他的提议。
——帕林库洛给予了我报偿。
他认可了我来到异世界之后坚持到今天的奋斗,并准备了对等的报偿。
我深陷于这份诱惑之中。如同一个寻求双亲的刚诞生不久的婴儿那般彷徨。
“啊,帕林库洛……我、我……”
维持着跪倒在地的状态,我颤抖着伸出手。
帕林库洛的手和我的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待到手与手相触之际,我的故事便会落幕吧。
我那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为目的,以迷宫——不,以揭露世界的真相为目的的故事便会落下帷幕。
然而——
“——不·可·以。”
在这大雨倾盆如同我内心写照一般的荒原上,传来一道凛冽的声音。
因为第三者的介入,我和帕林库洛二人独处的环境随即崩坏。
伴随着仿佛笼罩着整个世界的阴霾被拨开的错觉,其人随即现出身影。
紧接着就是一道柔和的清风。
拂去透明的风之裳,银发少女现身了。
在她身后则跟着一名金发少年。
我认得这二人。
是海莉和莱纳。
作为两根新的『楔子』,她们的到来成为我不得不再次故作坚强的契机。
自然而然地,我止住了伸出的手。
“如果你牵上那只手,就是帕林库洛的胜利了哦,少年。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你万万不可输给他的诱惑。”
刚一现身,海莉便以严厉的口吻喝止我。
银发随风飘摇,海莉将莱纳置于身后,一个人向这边走来。
帕林库洛和我都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而惊讶不已。因而我也好他也好都没能立刻予以任何回应。
不顾一脸呆滞的帕林库洛,海莉牵起了我的手。接着她催促我远离帕林库洛。
尽力驱使着僵硬的双腿,我举步维艰地走着。
海莉对帕林库洛说道: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精神攻击呢,帕林库洛。但是,只在自己处于优势的时候才予人恩惠这种做法,恰恰是卑鄙小人的做法。”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帕林库洛的口气相当动摇。总是沉着冷静的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稀奇。
他现在这副表情证明海莉的登场彻彻底底地出乎了他的预料。
但这也无可奈何。毕竟作为『魔石人类』的她,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理所当然地,海莉的身体正在不断溶解。尽管她在使用风魔法中和『世界奉还阵』的影响,但是根本算不上完美。死亡,正一点一点地、确确实实地向她迫近。继续留在这个地方的话,她会跟先前那些士兵迎来同样的命运。
但是,纵使身体正不断地转化为魔力粒子,海莉仍没有丝毫的焦虑。
“赶快离开这里!身体会被吞噬的啊!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帕林库洛激动地将手奋力一挥,驱赶海莉。
我跟帕林库洛的想法一样。
“海莉……你、你的身体,在溶解啊……!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城堡一别之前,我切实地告诫过要她逃走了。
“容我说声抱歉。从一开始我就打算来到『这里(中心)』的。……呵呵。不过,玛利亚的火焰真是让人捏了把汗呀。我们如果不是风属性的骑士的话可真就危险了呢。”
海莉将死亡的风险一笑置之。
看来她最初就没有逃走的想法。现在想来,我在城堡要她逃走的时候,她确实没有点头表示同意。但是,再怎样也没有想到她会挑这个时机出现。
“海因他弟!你赶快带这个笨蛋离开这里!使用你们的魔法的话,现在还来得及!不然的话,这次你兄长的一切真的会烟消云散啊!”
不管面带笑容完全没有逃走的意向的海莉,帕林库洛冲莱纳吼道。
莱纳的身体也不例外正在溶解当中。
她们两人都是高级别的骑士,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完全溶解的吧。但是留在这里依旧十分危险。
即使如此,莱纳依旧保持着沉默,一动也不动。
取而代之的,海莉答道:
“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少年已经让我明白了。要为了重要之物战斗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所以我也要逞强一把,战斗到最后哦。”
讽刺的是,在已经不再逞强的我面前,海莉却表明了自己要逞强的决意。
听到她的话,我不禁却步。
“为了重要之物、而战……?”
那种东西,我已经完全放弃了。
我已经舍弃了一切,任凭帕林库洛处置。
但是,海莉却带着决不允许我那样做的意志接近过来。在一瞬的扭曲之后,海莉绷紧了脸严肃地说道:
“你听好,少年。帕林库洛是没有能力让死者复生的。”
接着,她断言帕林库洛无法实现我冀求的HappyEnd。
这毫无慈悲的宣言让我不由噤声。
帕林库洛也惊得张大嘴巴。
“你、你在说什么啊,喂……”
依旧不管感到出乎意料的帕林库洛,海莉继续跟我倾诉:
“好好看看在你面前的我就明白了。他就连自己的朋友都没能成功复活不是么。明明有那么新鲜的尸体,他还是没做到。”
我无法轻易作出回应。因为一旦认同了海莉的说辞,就意味着方才提示给我的『另一条道路』会被堵死。
所以,对海莉的话作出回应的是帕林库洛。
“不不,等等。给我等等啊,喂。明明就是成功了好不好……你不就是海因·赫勒比勒夏因吗……!”
“不对。我是海莉。”
海莉果断否定。
因海莉的断言而有些畏缩的帕林库洛随即受到海莉进一步的追击。
“——你在复活海因这件事上失败了。”
“才没有失败啊……!复活成功了啊。你就是海因。我成功地实现了『再诞』!”
“……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要抛弃了被你复活的我呢?难道不是为了逃避自己的失败吗?”
“哈、哈啊?不不,等等。讲真的你给我等等。我那么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一定要说的话,那也是出于善意啊。都是为了让寿命不长的你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你撒谎。你不可能有那种想法。”
“不不,我是真的出于好心啊!?就算是因为对象是我,但是你这讲的也太过份了吧,喂!”
“其实是因为你看不下去才对吧?因为你在作为自己好友的海因这个男人已经永远也回不来的这个事实面前感到痛苦对吧?所以你才想将作为成果的我当做不存在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海因,你在扯什么啊……?我看上去是那么有感情的人吗……?不不,根本说不上这个。说到底,我根本就没有失败。你哪里算得上别人了。就算样子和性别变了,但是你的精神依旧是海因不是吗……?”
“那么,第一次看到我的姿态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呢……?明明好不容易才能跟好友再会了,你的表情却那样悲伤……果然不还是因为你失败了吗?”
“不对……不是那样。反了啊。我那时候是因为成功了才感到悲伤……”
“你看!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成功了却会让你感到悲伤呢!!”
“那、那是因为——……”
在海莉怒涛般的质问攻势之下,帕林库洛渐渐变得无言以对。
看得出他因为全然超出预料的事态而感到了混乱。当然我也一样。
“你是做不到让死者复生的。没错,不可能做得到。所以说,少年,你不能被他骗了!这个男人妄图用他根本无法实现的承诺笼络你!!”
接着,海莉站到我身前打算从帕林库洛手中保护我。
海莉这番颇具现实性的话语动摇了我的心。让我开始相信——不存在那种万事尽如人意的Happy End。
“等等,少年!我绝对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
帕林库洛连忙喊道。他打算抓紧修复开始断裂的我和帕林库洛之间的联系。
如今在我们面前的帕林库洛已经完全丧失了一贯的冷静和沉着。
可能海莉的登场就是有这么大的冲击力吧。不,说不定他现在这副异常的狼狈模样是别有原因。
面对谈锋犀利的海莉,帕林库洛语气粗暴地试图说服她:
“你之所以不肯承认自己是海因,全都是为了少年对吧!?是为了鼓舞跟你处于相同立场的我们对吧!?你是想告诉我们,不管被灌以怎样的记忆,不管想起了怎样的记忆,『自己都是自己』对吧!?但是啊,你的这份自我牺牲精神,这份满溢着骑士精神的做派,这份好管闲事的性格!不管怎么看,你就是如假包换的海因啊!”
“确实容易让你们这么想!但是,那终究是你们的误会。我就是不认为我是海因。”
“你这家伙——!!”
帕林库洛咂舌道。
理解到跟海莉已经没法正八经儿地讲通道理的他,看向我,并伸出双手,指着海莉诉说道:
“少年!诚如你所见,我让『海因』再诞了!而且也一定能实现小哥妹妹的『再诞』!”
为了不输给他,海莉伸展双臂。
她展示着自己的身体宣言道:
“少年!我不是海因!我是海莉!帕林库洛根本做不到『再诞』!他失败了!作为结果的我必须要讲清楚!我就是我!我的回答就跟最开始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两者的主张完全相反。
要相信其中一方就必须要完全否定另外一方。
这是幸福与不幸、生与死的双重抉择。
这过于沉重的选择让我的身体开始战栗。在我感到迷茫之时,她们的争吵也不曾停歇。
我与帕林库洛的争辩,现在被海莉继承了。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帕林库洛的嘴上功夫是最了得的。然而在这场争辩中海莉和帕林库洛却是对等的。就像友人一般,对等了。
“不对!你就是海因·赫勒比勒夏因!不光有记忆,连性格也一样!虽然因为少年的原因,让你的性别产生了变化,但是那个笨蛋的精神确确实实地在你之中!我已经证明了只要有『血』的话就可以绕过『魂』这一点了!!”
“不对!我是海莉·维斯普洛佩!虽然我的确是以海因为原料创造出来的!虽然我确实有一些名叫海因的男人的记忆,但是不是一个人就是不是一个人!之所以会感觉相像,那也是因为『我』和『海因』的兴趣有那·么·一·点·点·重·合·罢·了!只是偶然而已!名为海因的男人并没有复活!现在存在于此的是『再诞』失败的劣质品,海莉·维斯普洛佩!事到如今,我终于可以拿出自信来证明这一点了!!”
海莉现在的谈吐方式与我很像。甚至就跟不久前的我如出一辙。
她在声明不管自己是不是『魔石人类』都无所谓,自己就是自己。
不知不觉间,我和海莉的立场完全调换了。
如今已经不是我在感到绝望的海莉面前逞强,而是海莉在陷入绝望的我面前逞强。
没错。
从旁观之,海莉正在勉强自己是极其显而易见的事实。
歇斯底里地喊出自己的主张的她如今正双膝颤抖着。尽管到方才为止她一直摆出一副凛然的表情,但是我不会看错,她现在正因为对自己的否定而感到痛苦。海莉是在对自我的丧失感到害怕吧。正因为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自信,所以才会像这样一味地宣泄出自己的辩词。
她在模仿我。
彼此在城堡分别之际,海莉曾说过她“会相信我”。现在她就是在践行这句话。
海莉亲眼目睹了我在她面前逞强的身姿。她现在正通过立场的转换要求我负起那份责任。
她的这番举动在我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这样啊,原来在那个时候,海莉眼中的我就是这样的姿态吗……
与自己立场相同的人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如此强烈的要活下去的意志,竟然会如此耀眼夺目。
说实话,即使到现在我依然认为她就是复苏的海因。毕竟足以证明这点的证据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海莉依旧厉声喊着。
纵使那是世界的真实,她也要予以否定。就算那是世界之『理』,她也要与之背道而驰。
“已经死去的人,绝对无法再度复生!再度得生的我,丝毫不认为我是海因·赫勒比勒夏因!我就是我!!”
“——即使如此,作为海因的友人,我也要断言存在于此的『魔石人类』就是海因·赫勒比勒夏因!”
演变成了互相抬杠的状况。成为了一场没有任何逻辑的单纯的争吵。明明是这样,其中的一句话却像刀子一般刺进了我的胸膛。
『我就是我』。
正因为是海莉对我这么说,才显得具有说服力。
带着真挚的目光,海莉向我如此诉言。
她要我也像她一样大声喊出『我就是我』这番话。让我也勉强自己保持住自我。
以生命为代价,海莉绽放出最后的光辉。
被海莉的气魄压倒的帕林库洛换了一种攻击方式。大概是理解到海莉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了吧。
“喂,海因他弟!你能接受这样的事吗!你的兄长可就在这里啊,如果这样下去的话——”
“——兄长大人他并不在这里。而她则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名叫海莉的『魔石人类』。”
但是莱纳甚至连话都不听完就打断了他。
莱纳的断言表明他不接受任何劝说。因为他的表情太过平淡,以至于不清楚其心中所想。
看到莱纳这副样子,海莉露出了得胜的骄傲神情。
“怎么样,帕林库洛。莱纳已经给出证明了。存在于此的不是海因·赫勒比勒夏因,而是海莉·维斯普洛佩!”
“证、证明?不过就一句话也能成为证明……?”
“能够赋予生者价值的绝非自己。只有愿意相信你的人才能赋予那份价值。所以,只要你是孤身一人,那么不论怎样对人类这一存在上下其手,你也永远都得不到什么答案的。只有借助第三者的帮助,才能够证明自己是自己啊。有人教会了我这个道理……所以——!”
海莉改变了谈话的对象。
她用比看着帕林库洛时更加真挚的目光看向我:
“——少年也是一样的哦!我根本不觉得你是什么『始祖涡波』!更不是什么『涡波』或『基督』!少年就是少年!我也好莱纳也好,还有倒在那边的少女也一样,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接着,她又指示我看向倒在地上的玛利亚。
看向那名绞尽了全力,直到最后一刻依然肯定着我的存在的少女——
“玛利亚小姐的呐喊,我也听到了哦。人家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难道还要说自己什么人都不是吗?还要说自己没有价值吗?还要输给帕林库洛吗?『我』可不想看到那么逊的少年!!”
银发飘摇,海莉将自己的愿望诉说出口。
她那声『我』是指谁呢?
我没有问出口。
因为我知道就算问她,她也只会逞强地拿出别的答案。
但是,既然·他·这样说了,那我就有回应的义务。
真是一根让人怀念的『楔子』。
纵使数量过万的『楔子』灰飞烟灭,同伴们的『楔子』也纷纷被拔除,我的心中依旧还留着一根旧时的楔子。
他曾将各种各样的东西托付给我。
他直到最后也不曾用名字称呼我。
我至今还记得他将一切托付给了既不是名为涡波的异邦人也不是始祖的,一个少年(我)的事。
因而,我绝对不能在他的面前展露出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已然满是疮痍的内心,终于感受到了依旧留存着的『楔子』的存在。
帕林库洛是打算将所有足以紧密地固定住我这一存在的楔子全部拔除掉的吧。不过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漏了自己无法触及已死之人留下的『楔子』这一点。
“你不是要帮助自己的同伴吗?你不是要打倒帕林库洛吗?你不是要以迷宫的最深部为目标吗?”
我确实这么说过。
那为了不让这些成为空话,我就不得不再努一把力了。
还有『同伴』在注视着我。仅仅如此,我就失去了放弃的资格。
“——也许一开始真的只是逞强。也许只是为了面子而在人前故作坚强。那样像沙子垒起的城堡一样脆弱的东西,一旦等到你孤身一人的时候,必然会在顷刻间崩毁吧。……但是,总有一天那份逞强会变成真正的坚强。我已经决定了要去相信那份可能。是你让我相信的啊。……所以呢,少年。你可以为了我再逞一会儿强吗?”
海莉莞尔一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如今站在这里的海莉选择了相信我那番故作坚强的说辞。那份信任让她露出了这份笑容。那份信任让她得以从地狱一般的痛苦中超脱。
正因为我也明白那份痛苦,所以我才无法做出背叛她这副笑容的行径……
“——我现在好想看看啊,看看那·时·候没能看到的少年那帅气的模样。那既是我的留恋,也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重要的心愿。”
那似乎就是海莉找到的比生命还珍视的宝物。
而这也正是,他存在于此的证明——是海莉在逞强的证明——是帕林库洛才是正确的证明——但同时也是海莉以海莉的身份生存着的证明。
在海莉的身后,帕林库洛摇头。
他的表情复杂到不能再复杂。
“少年……不要被迷惑了。你不必勉强自己去背负那个笨蛋擅自作出的期待。海因他就在这里……他就在这里啊……”
想必我现在的表情也跟他一样吧。
即使泪如泉涌。纵使泪如雨下。就算泣泪横流,我仍然反复摆首。
拼命抑制住吐意,反复吸气,鞭策痉挛着的肺与胃,我榨出台词。
接下来我要跟海莉一样去逞强,去说谎。
“不……他(海因)并不·在·这·里……他·不·在·啊……果然,你在骗我呢。帕林库洛……”
“——!你听到刚才的话,居然还要这么说吗,少年!那样真的好吗!?一旦你认同了那个说法,就意味着妹妹她也回不来了哦!?”
我终于还是没有牵起帕林库洛向我伸出的救济之手。
其实我心里是想要握住那只手结束这一切的。但是,钉进体内的『楔子』却让我无法选择那条路。它让我放弃了如梦似幻的幸福世界,将我拉回到了现实。
在这残酷的现实中,我故作坚强地说:
“就算不依靠你,我也会亲自找到阳滝……!!就算她真的死了,我也绝对不会依靠你……!因为你是我的敌人,是我的敌人啊!!”
我的眼眶已经盈满泪水。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字一句地断言。
我到底还是决定要走上这条既没有意义也没有价值,更不存在什么报酬的『道路』。
而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有对我抱以期待的人在。仅此而已。
“所以说你不要再这样逞强了啊,少年……!光是看着你这样,我都觉得难受……!”
帕林库洛也是一样,痛苦到连呼吸都很困难。
“是啊,活着就是这么艰难……但是,它就是这么个东西。人活着就是一件痛苦而艰辛的事情啊,帕林库洛……”
甩了一把眼泪,我露出一抹微笑,看着帕林库洛说道。
拒绝了轻松的死,选择了艰难的生。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帕林库洛竟然将感情代入到这样的我身上了。并且,预料到接下来的路会是多么艰辛的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在将自己所有的话语都倾吐给彼此之后——诀别了。
驱使着站都站不稳的身体,我再次对帕林库洛引剑相向。
我明确地表达出自己将再次战斗的决意。
“——『Connection』。”
看到这一幕,海莉放下了悬着的心并咏唱出魔法。
她捏碎了一个作为魔法道具的戒指,打造出翠绿色的魔法门。
这道『Connection』的魔法并没有受到『世界奉还阵』的影响而消失。是因为使用了魔法道具的原因吗,门的状态显得十分稳定。
“呵呵。我一直都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哦,少年。真是帅极了。”
海莉称赞我的逞强帅极了。
明明我觉得是让她看到了相当没出息的一面,但是在海莉眼中似乎并非如此。
在称赞了我之后,海莉将晕倒的玛利亚送进了『Connection』当中,并取消了魔法。
“玛利亚她……?”
“放心吧。只是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罢了。这样就可以不用顾虑周围战斗了吧?”
“嗯,接下来我要再一次与帕林库洛战斗……”
我向前迈步,接近帕林库洛。
但是却遭到了海莉的制止。
“先等一下,少年。与帕林库洛的战斗请先交给我。”
“诶、诶?为什么……?”
“以少年现在的状态去战斗的话,又会让帕林库洛的精神攻击得逞的。现在先让莱纳帮你将受到污染的精神状态调整好。治疗的时间我会为你争取。”
“污染……?”
我对自己的『状态』进行确认。
状态:混乱7.87 精神污染1.22 认识阻碍0.23
确实说不上正常。
“这是帕林库洛的得意伎俩。一边谈话一边揪住别人内心的缝隙,操弄他人的精神。是偏离了常轨的『咒术』。”
但是,我却对污染程度之轻感到了惊讶。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其实就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因此我再次提议组成共同战线。
“但是,你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果然还是让我一起……”
“请不要阻止我。即使是为了我自己,这场战斗我也必须要独自进行。在这里与他战斗是对海莉·维斯普洛佩的人生而言绝对必要的经历。”
我对如此主张的海莉使用『注视』。
【状态栏】
姓名:海莉·维斯普洛佩 HP73/176 MP82/265-100 职业:无
等级 16
力量8.22 体力8.46 技巧7.98 敏捷9.45 贤能9.12 魔力12.33 素质3.25
她那一时曾达到30多级的等级如今减到了一半左右。
HP和MP的残量也不容乐观。恐怕她身体状况的恶化也没有好转。现在的她一定比在柯尔库那时还要痛苦……
毫无疑问,海莉是赢不了帕林库洛的。
但是,她并不打算让出道路。
带着微笑,海莉缓缓地述说着:
“我一定会死去吧。今天,就在这个地方。……但是,那绝非是自暴自弃的死亡。而是为了实现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约定而不得不前往战场。所以,让我去吧。这一次,请你务必在我的身后见证这一切。——少年。”
尽管做出了跟以前一样的自杀宣言,但是她的表情却与那时截然不同。
跟那时不一样,因为没有办法了所以想死,因为都无所谓了所以想死,因为死了更好所以想死,如今的海莉心中已经不再有那样的感情。
那是一种自己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这个时候而诞生一样的,不可退让的信念。
我也没有产生任何的不满。因为我所尊敬的那位骑士也是这样。
在如此坚定的意志面前,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相对地,我询问她的同行者。
“莱纳……你也觉得这样可以吗……?”
从始至终,莱纳都只是默默地点头。
“就依她喜欢吧,基督。”
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他简短的回答道,然后就开始用神圣魔法治疗我。
尽管依旧面无表情。但是从他的身上我也感受到了一份觉悟。
莱纳接受了海莉所选择的结局。
莱纳对海莉的珍惜,一定在我百倍之上。就连这样的他都接受了,那我自然不能说些任性的话。
我只能目送着海莉的背影。
接着,在满溢着光芒的战场上,银发飘摇的少女,伴着浑身溶解而成的魔力粒子,毅然决然地前进。
“来吧,我来做你的对手。帕林库洛。”
“……又·来·啊。……你这个大笨蛋。”
帕林库洛以本应不会让任何人听到的声音轻语。
只是一句单纯的自言自语。
但是,作为次元魔法使的我和海莉却听到了。
接着,以他的这声轻语为信号,雪白色的少女奔驰而出。
不得不迎击这名雪白少女的漆黑男子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