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君月家,世世代代都以〈使魔〉的身分为魔女效力。
使魔通常是从和魔女的家族有渊源的家庭里选择——我家也不例外,从很久以前就有交情深厚的魔女家族。
可是那个家族最近几代都没有人成为魔女,这也代表了我们家族有好几代都没有人成为使魔。
在我这一代,那个魔女家族出现了一个很有希望成为魔女的女孩子。
我和那个女孩是青梅竹马。
如果那个女孩当上魔女,我就是她的使魔,大人们总是不厌其烦的这么告诉我。我也懵懵懂懂的觉得事情就该是如此。
……直到我家被魔术界驱逐的那一天为止。
因为我还小,所以不是很清楚理由是什么,但起因好像是我家做了违反〈魔法〉的事情。
虽然长辈们严正抗议,说一切只是误会……可也无力回天了。
如此一来,我家就再也不是使魔的家系。
本来我和那个女孩的缘分应该就到此为止。
——但那女孩却这么告诉我。
「只要我能当上〈魔女〉,一切就会恢复原状。」
会受到『驱逐』处分,是因为当时君月家没有任何一个侍奉魔女的使魔。只要出现新的使魔,就可以取消这个惩罚。
后来那个女孩也成功当上了〈魔女〉。
之后就如同小时候的约定一般,我成了她的〈使魔〉。
而君月家也真的因此恢复了在魔术界的地位。
我会全心投入使魔训练也是因为那个女孩。受人点滴应当涌泉以报,我只有变强才能够报答她。
是那个女孩救了我全家。
但我却没能拯救她。
她本来已经决定要到圣亚玛洁丝学园就读。
而我本来也应该以那女孩的使魔身分入学。
但她却永远失去了未来。
不,是被夺走了未来。
都是因为一个魔女,那女孩的时间永远不会再前进了。
2
「呜……」
——刚醒的瞬间总最凄惨的。
耳边传来小鸟愉快的啼啭,柔和的日光从窗户洒进。
明明是这样一个爽朗的早晨,我却浑身充满了说不出的疲倦。想要起身,却好像被床给牢牢绑住似的——
这和想不想睡没关系,我就是爬不起来。
「混帐……」
就算骂再多脏话,我也对自己的现状莫可奈何。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身体很重。简直就像被什么柬西扯住一样,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
就算如此,我还是奋力的想要起身。把一手撑在床上,硬是让上半身坐了起来。
从手心处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嗯?这什么东西?
我捏了捏手心里的东西。
非常的软,而且触感很好。
「……喂。」
因为才刚起床,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但现在这个力道应该非常合适。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总觉得不能捏太大力。
「……有没有听到啊你。」
「干嘛啦?现在我很忙耶!」
「你在干什么?」
「你问我?我正在感受这美妙的触感……」
咦?仔细一看,这里怎么好像不是我的房间——
「…………」
……我会死吗?
今天就是我的忌日吗?
就在我理解一切的同时,穷凶恶极的死神对我挥下镰刀<发动魔术>。
「慢著慢著!这不算!这不算数!」
「好啊!你揉、揉了少女的胸部竟然敢说什么不算数……?」
一手挡著胸部、双颊赤红的死神,似乎不想让我这个犯下禁忌的罪人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阳。
但我非说不可!
「真的没有关系,这不算啦!你看看你,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揉啊!」
「……什么?」
「那么丁点大对男人来说根本算不上是揉,又或者说发现这种飞机场其实也能揉,这伟大的发现实在太让我感动了——」
「…………」
「总之刚刚那个不算!你的身体还是冰清玉洁的绝对没人碰过!没胸部真好!噢不,该说奶奶小实在是太好了!让我们向贫乳致敬!」
奇怪,这太奇怪了。明明我费尽了全力解释,怎么死神的杀气倒反而越来越浓厚,还超进化了?
「啊啊,我知道了。你是因为被我知道你胸部小,所以在生气吗?别担心啊,就算我想跟谁说,可是既然本来就不存在,那自然也没什么好提的……」
结果这句话就变成我最后的遗言。
「……混帐。有没有这么暴力啊?」
我在洗手台洗脸,顺便醒醒神,碰到水的伤口一阵刺痛。
用毛巾擦著脸,我终于觉得自己又恢复了人样。
「……唉。」
看著镜中自己的模样,我忍不住叹气。
看起来再怎么睡都睡不饱的惺忪双眼、没精神的嘴角,还有那股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干劲的懒散。
「会被说成是脱力系也没办法……呜……今天也浑身提不起劲。」
——这就是我力量的〈代价〉。
全身上下没能留下半点称得上是力气的「力气」。
还不只如此,手脚就像灌了铅一样重,腕力变弱,跑步的速度也变得极端缓慢。
肉体能力大幅降低,还伴随著猛烈的倦怠感。
这就是平常的我,被〈代价〉压抑住的结果。
「喂变态!我也要用洗手台,你还不快退下。」
此时,不知何时已经换好制服的雪羽过来了。
她的身型非常端正,而且英姿凛凛,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和我完全相反。
「干嘛啊你。」
「……没什么。」
我若是不用「平常」的力量支付〈代价〉的话,紧急时就不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力量。不知何时,我的身体变成这样。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
无论是同班同学的璃柚,或者是眼前暴虐的主人。
这是我不能对任何人坦白的秘密。
离开宿舍走去上学,一切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新鲜不已。
至今我都是从家里通车来上学,走路上学对我来说本就是新鲜体验,但是从『女生宿舍』去上学则更加新鲜。我想能够体验这种滋味的,应该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喂!」
雪羽本来快步走在我前面,突然回头跟我讲话。
这是她还在生气的意思吗?早上那件事的确是我不对啦。
「……真的那么小吗?」
「嗄?」
被夺走的不光只有肉体能力。
连思考速度都变得缓慢——就算本来能够理解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因为脑子一片混沌,没办法搞清楚。
简单来说就是反应慢。
虽然这种程度在日常生活中,还勉强能够被原谅——
「你讲什么啊?.」
「我说胸部啦,胸部!」
……啊?这家伙竟然还在想这件事吗?
「都是我不好,我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
「不是那个啦。快点回答!」
「……嗯,算是吧。」
「怎么讲得这么不清不楚?好好回答啊你!」
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呢?自己的胸部大小有多么悲哀,自己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一走出宿舍,就看到有几个使魔来迎接自己的主人。
一般来说,拥有魔女才能的少女,大多会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被星辰选中,不过一年级就已经拥有魔女身分的人并不多,因此在场的使魔也没多少人。
可是宿舍外依然飘荡著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
基本上使魔之间向来没什么交情。虽然大家都是同校同学,但比起学生这一层身分,他们更重要的身分是使魔,是跟随魔女的仆从。
所以当一群使魔聚在一起,一定会上演这样的戏码。
「嘿,装模作样的四眼田鸡,你还活著啊?」
「哎呀,我还以为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没想到是猩猩?噢,不好意思,我讲反了。刚刚动物园的管理人来找你呢,不如早点回去吧。」
「你说什么鬼!怎样,你的亲亲主人今天也要化妆化半天吗?」
「女性早晨化妆穿衣是何等崇高的仪式,花点时间是理所当然的。唉,野生动物大概不能理解这个道理吧?」
「啥?这当然没错,但你那个主人啊,看起来光是要把脸弄得可以见人就要搞超久啦,嘎哈哈!」
「放什么屁话!你这蛆虫猩猩,在那边吼半天也没听到你说半句人话。你还是赶快跟你那个不要脸的魔女主人一起到区公所接受保护吧!」
「你说什么?我才要说你那个主人呢!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化那烂妆,不如乾脆一点整个涂白,然后在上面画美少女怎么样啊?」
「你欠揍!」
「求之不得!」
——是的,使魔聚在一起时几乎必定上演的,就是互相叫骂的丑戏。
因为每个使魔都觉得自己的魔女才是天下第一,这种战争简直一点意义也没有。
「……嗯?」
我和其中一人对上了眼。
「哪,那家伙刚刚是不是从女生宿舍里面走出来阿?」
……糟了,要是引起騒动就麻烦了,得赶快想办法蒙混过去。
「喂,我话还没说完……」
但雪羽却锲而不舍的逼问我。继续这个话题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一回头,我才发现她满脸通红,但却执拗地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问题对她来说好像非常重要。
虽然麻烦,但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那我就直说啰。」
雪羽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
「你那可怜的小胸部,简直跟诈欺没什么两样。」
「诈、诈欺…?」
「实在是太令我吃惊了,一摸下去就如此清楚的洗衣板,我长久以来竟然一直都没发现?亏我们平常几乎都黏在一起咧,你说这不是诈欺是什么?」
「洗……洗衣板……!?」
「到底是为什么呢?喔对了,因为你一穿上制服就看不太出来嘛。」
……该怎么说才好?她的比例实在是太过完美,因此和她对上眼的瞬间,注意力都会被她穠纤合度的身材给吸走,自然不会去注意到那可怜的洗衣板。
「嗯咳,原因我就暂且不提,但真相就是这样被隐瞒了。至于我真的想告诉你的事情啊……如果你曾经偷偷烦恼『我的胸部该不会有点小吧?』但却没有任何人跟你说过,你就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来逃避现实。这时却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摸了你胸部一把,还顺口跟你说『你胸部小爆了!』可能会让你认清事实,并受到严重的打击。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愿你身上不会发生这种惨案。」
「你现在马上就给我去死————!」
「呜噗喔!慢、慢著!这太没道理了!不是你硬要问的吗!?」
「果真很小啊!我真的很小啊!我一直觉得只是自己想太多,只是我想太多而已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
「呜哇我的秘密都被你说出来了!!竟然被你这家伙给说出来了!」
「那我刚刚说都说对了?我超神准!?」
「少女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你竟敢就这样讲出来!!你就这样说出来了!!太过分了!!呜哇啊啊啊!」
「喂、别哭啊你!你这样讲会让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误会的。」
围观的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不知何时,旁边围了一圈人。不只使魔,他们的主人魔女也到了要出门上课的时间,因此我昨晚睡在女生宿舍的事情就这样火速传开。
导致现在悲惨的结果。
「喂、别哭了啊……雪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羽哭得满地打滚。
围观群众开始谣言满天飞。
这下肯定变成是我的错。
「…………」
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雪羽这种模样还挺有趣的,不过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了。
「走啦雪羽,我们去上学吧?对学生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读书呀。」
「就算读再多书也不能治愈我心灵的创伤啊啊啊啊啊啊!」
滚来滚去。
窃窃私语。
「午、午休时间就能吃饭啰!而且还有牛奶可以喝。」
「牛、牛奶……?」
「对啊,不都说牛奶是上天给无胸少女的恩赐?不去喝好吗?喝了搞不好你那一马平川的飞机场也能变成丰饶的土地呢,就算穿著制服也能看得出来的那种。」
雪羽的眼神突然充满了希望之光。
「君生你在那边磨磨蹭蹭什么啊。走啰!再慢我就不等你了。」
她立刻站起来,也不等我回话就径自离开。喂!
因为这个小插曲,全校都知道我昨天住在女生宿舍的事了。
「嘿,他就是那个……」
「嗯嗯,那个被准许住到女神殿的君生啊。」
「啊,你说女生宿舍喔。你想干嘛?」
「我决定先跟他搞好关系,我想我们一定能够成为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哥儿们。」
「那要是关系弄不好咧?」
「杀了他。我绝对不允许有人败坏学校的风纪!」
在走到教室的途中,我一直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特别是男生们突然一个个都跑来接近我。要是态度稍微冷淡一点,他们就突然变脸,说什么「学校的和平由我来守护」,真是不知所云。
虽然这一切都很麻烦,但牙一咬忍过去就算了。我能住在女生宿舍的时间只有一天。这一点大家好像还不知道,因此事态才会变得那么夸张,反正迟早都——
「——君月。」
看吧。出现了。
在电梯口守株待兔的,是我那粗鲁的班导,戌丸老师。
「君月啊,我听说了,一堆人都说你想住女生宿舍什么的。」
「不是,那其实是个小误会……」
发生这种事,就算被老师骂也不奇怪,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解释清楚。
「——我得改改对你的评价啦,很好很好,男子汉就该这样才对!」
但下一秒,戌丸老师却笑得十分没心没肺。
「少年就该胸怀大志。就算你的大志是打造后宫这种轻浮的妄想,但人总因梦想而伟大。」
「啥?请解释一下可以吗?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装啦,你是因为想建后宫,才会申请住到女生宿舍去的吧?」
「什么?」
「因为有焰帮你说话,学校才暂时准许你住一天。其实在校务会议上,大家为了你的事有过一番激烈的争执。」
「唉,肯定会有争论的啊。」
「无论怎么样,一天绝对无法打造出后宫。所以!我愿意对你的一切行动负全责,因此顺利地帮你争取到女生宿舍的入住权了!」
「你擅自帮我去争取这个干嘛……」
「老师实在太感动啦!在魔术界里,男人的地位并不高——在这样的环境下,你竟然还想要建后宫,这份气魄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啊!」
「你未免也想太多了,老师。不觉得你也太扯了一点吗?」
「安啦,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梦想!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女生宿舍里那些学生一个个搞定,顺利建造出一个酒池肉林大帝国的,哈哈哈!」
……老师,你太大声了,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让我很想死啊。
「不好意思捏,老师和恋爱这档事不太熟,没办法再帮你更多了。那你就好好加油吧!我对你期望很高喔!」
老师就这样有点害羞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离开。
……是说,为什么我身边尽是这种爱乱下结论的女人咧?
「早安啊~~小君!」
「……璃柚安。」
到教室之后,今天依旧活力四射的璃柚,带著清脆的铃声跑到我身边。
「哎呀~~昨天好像发生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呢。」
「连你都听说了啊。」
事态好像已经超出我的预期。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到今天璃柚就知道了,平常璃柚对别人的闲话可是丝毫不感兴趣。
「到底是怎样啊?小君你昨天硬闯女生宿舍?还抓了人质跟大家对峙?最后是小雪她帮你说情?但你早上却惹哭她?」
「……嗯。没想到同一件事情,只是稍微换个说法竟然会变的如此不同。」
璃柚她住在其他宿舍,因此不清楚昨天的状况。
所以我重新把昨天放学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说给她听……当然半夜发生的事情我一个字也没提,班长她们走了之后的事也语焉不详地带过。
「哇赛,事情竟然闹得这么大!?」
「对啊,真是累死我了。昨天还只是让我住一天而已,到了今天竟然变成要我正式搬进去……」
「那你之后真的就要住女生宿舍喔?」
「……拜托你别说了,光想我就浑身冒冷汗。」
「啊哈哈。嗯,但没想到小君跟小雪要住同一间啊……如果这样能加深你们的感情就好了。」
「…………」
「嗯?怎么啦?」
「没,什么都没有。」
听到璃柚天真的话语,让我忍不住感激涕零。啊,这家伙就算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是啊,要是这样〈继承〉能顺利完成的话,也算是好事一桩。」
「小君你今天就要开始特训了吧?」
「嗯……特训啊……」
「小雪她有时候有点别扭啦,其实她也是挺信任你的。」
小璃柚,虽然我很高兴你顾著我的面子,但从〈继承〉的结果看来,事实再明显也不过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等雪羽替我特训。唉,到底那个死神会要我做什么样的训练,光想就不寒而栗。
「但是,到底为何雪羽会这么著急呢?」
「著急?」
「对啊。都把特训搬出来了,应该是急了吧?」
「咦?小君你该不会不知道?〈继承〉可是有时限的唷。」
「时限?」
「嗯,十二魔女啊,在第一次的〈继承〉——〈星系仪式〉开始之后,必须要在一个月以内完成才行。」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却不知道?
「一个月?我记得雪羽她在入学那一天就试过〈继承〉了……」
这种仪式似乎需要在某种特定的场所进行。
好像要在「最接近星辰的场所」之类的地方……但这种灵性崇高的地方也不是到处都有,因此也只有这所学校,才有能够进行仪式的场所.
因为这样,雪羽才会在入学的第一天就尝试了〈继承〉仪式。
「也就是说,雪羽太心急了吗?」
不管大家公认她多么有能力,但雪羽毕竟只是一个刚刚当上魔女的十五岁少女。
就算仪式再怎么容易,应该还是太早了一点……?
「不会啊,在有使魔制度之后才开始出现一些失败的例子,但也只是有几次不顺利而已。从来没有过了期限还没有成功的先例。因为〈继承〉本来就不是什么会失败的事情。」
所以雪羽才会一入学就急著尝试。
但这么简单的仪式却一直没办法成功,原因是我这个使魔。
期限只有短短一个月啊。
「要……要是一个月之内没有完成会怎么样?」
「嗯~~我也不太清楚耶。〈印记〉是十二魔女身分的象徵嘛,也是最能够显现出十二魔女和普通魔女不同的部分。十二星座也各自只有一个〈印记〉,所以……」
「该、该不会……」
「被选为十二魔女却无法继承〈印记〉,最不好的情形应该是……」
丧失魔女的资格吗?
虽然璃柚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但也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真的假的?」
「大家都说要继承〈印记〉之后,十二星座才算是重新认主……所以……」
事情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十万火急。
「雪羽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还有两星期喔。」
此时,当事人出现了。
「时间还剩下两星期,我一定非得在这段期间内完成〈继承〉仪式不可。」
紧接著就开始数落我。
「我从一半就听到了,没想到君生你竟然连期限的事情都不知道,所以你根本还没进入状况嘛!」
「哈、哈哈哈……」
「——今天就要开始特训了,我要彻底拔掉你身上的懒筋,好好觉悟吧你!」
放完狠话,雪羽就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呜呜,我悲惨的命运。
「别想太多啦,雪羽她昨天不是很晚才睡著吗?所以今天脾气才会比较……」
璃柚啊……这理由真的有点太牵强了。
时间来到放学后。
「君生,我们赶快去特训吧。」
我被雪羽带到体育馆去。
虽然这里被叫做体育馆,但并非是为了平常上体育课盖的。
一进去就能看到里面铺满了整面的榻榻米,天花板也比上球类课程的体育馆要低得多。
传说中的「第二体育馆」。
「这里就是大家说的『武道场』啊,我还是第一次进来。」
「呵,没想到你也知道这里。」
「据说这里如果没有魔女的陪同,是不能随意进来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吗?」
我回答不知道。随后雪羽指著角落的一间房间,带我走过去。
进去之后,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应该是体育馆仓库之类的地方。
但是第二体育馆的用途和第一体育馆不一样,应该不会放跳箱或球之类的东西。该不会是放竹刀跟防具的储藏室?
「这、这是……」
映入眼帘的,是令我相当震惊的东西。
「对,这里是放魔偶的房间。」
体育仓库里,有著许多排放整齐的魔偶——用魔术操纵的人偶。
就是之前上学时间发生意外,后来被雪羽打坏的那个。
一讲到魔偶,很容易会联想到那种石头或泥巴做的简单人偶,但这是错误的印象,实际上这种魔偶非常稀少。
因为只有精巧的魔偶,才能够进行各种复杂的指令。
「原来如此,因为有这些魔偶,所以没有魔女陪同就不能进来啊。」
这里放置的各种魔偶,用途都是为了训练学生——通称『鬼教官』系列。
魔偶会忠实的执行指令,而且也不会累,还不容易坏,很适合用来训练。
如果要魔偶进行真正的「战斗」,而不是单凭力气乱打一通的话,得要相当精巧的魔偶才能办得到,这种等级的魔偶外表已经很接近人类。
这些魔偶都设定成只要魔女注入魔力就会启动,所以才需要有魔女同行。
「这……该不会要我用这个特训吧?」
「是的,君生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增强实力。」
原来如此,这个特训的目的是要让我成为「能够让雪羽信赖」的使魔,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我变成「实力强大的使魔」,进而让雪羽对我产生信任感。
这么简单明瞭也不错。
「真是没办法……嗯,木制的……木…………」
「嗯?你在找什么?」
「在找魔偶啊?不是要用这个特训吗?」
「是没错啦……但不是用那边的,在更里面。」
魔偶有各种不同的强度。
一般训练用的魔偶最常见的是木制,这种强度最为适中,更强一阶的是石制。
魔偶的强度,通常都以材质区分。
「木魔偶不是在这边吗?你看上面有写。」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怎么可能让你用木制的?你要用的在更里面啦,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用。」
「喂!你不会是想用石魔偶修理我吧?」
这也太过分了。雪羽之前破坏的是只有力气却不精巧的石魔偶,但训练用的石魔偶可不是那种货色。
这种石魔偶能够进行各种复杂的命令,而且力量与防御力都很优秀——一不小心,可是会被宰掉的。
「你到底对自己的实力有没有自觉啊?你要用的是那个!」
傻眼的雪羽,手指的是——
「……『纸制』……?」
比木制还要更低一阶,最低等级的纸魔偶。而且雪羽指的那个,怎么看都像做坏的失败品。
……嗯,其实那是纸箱吧?
只是用厚纸板勉强割出人偶的形状,这是小学生的美劳作业喔?
「不不不,再怎么说也太瞧不起我了。纸魔偶不是风一吹就跑的破烂货吗?」
「打一场你就知道了。」
FIGHT!
「咕唔……喔喔喔喔喔……!」
纸魔偶 WIN!
「你看吧。」
「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连纸魔偶都打不赢……」
「那就再来一次。」
「正合我意!」
纸魔偶 WIN!
「完全如我所料,真是太无趣了。」
「不是这样的吧一—!?」
「好啦,现在你第一个目标就是打赢这个纸魔偶。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我再说一遍,时间只剩下两星期而已。别想偷懒啊你!」
……就这样,开始了我悲惨的特训生活。
3
「——就这样过了三天。
一下课,君生就急忙赶往武道场。
因为那里有他的宿敌在等著他。
但是因为宿敌实在太过强大,君生目前完全打不过它。
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待著君生呢——?」
「……喂,雪羽你在那边配什么莫名其妙的旁白啊?」
「还不是因为你……」
今天也同样至武道场报到。
虽然最近每天都有使用,纸魔偶还是像全新的一样,伫立在武道场中央。
嗯,地上怎么有一条破抹布掉在那里?太失礼了,那是我好吗?
「真没想到你竟然连纸魔偶都打不过。要是不把纸魔偶想成是你的宿敌,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还不是因为你太小看纸魔偶……它可是比你想像中要强多了。」
「竟然还夸奖纸魔偶!?我小看的是你的实力啦!居然这么没用。」
玩笑话就先放一边,我的确很弱。
我超弱,弱到让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虽然我知道自己平常体能非常的差,但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至今以来,我从不曾以「这种状态」进行战斗,所以一直也没在乎过……。
……要是能使出真正实力的话。
确实这样,要达成雪羽「展现实力」的要求是很简单。
但我却不能那么做,因为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在目的达成之前——
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才会将「她」留下的意志融入我的体内。
而且我也需要保留实力,以防万一。
班上的副班长,〈飞马座/Pegasus〉魔女黑川真澄美从那一天起就没有来过学校。
我没有把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那势必会扯出自己的秘密。
那天之后,没有再出现任何狙击雪羽的行动。但也只是不再主动出击而已,我还是能感觉到她们在暗中监视雪羽。
她们发现雪羽还有除了废物使魔<君生>以外,身分成谜的使魔,所以正为此戒备著。
很明显地,她们的目的应该是妨碍雪羽的〈继承〉,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理由。
「对了,君生。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那个』到底是什么啊?」
雪羽指的,是我总是挂在腰间的那把短剑。
「这?就是我的装备啊。」
这是我身为使魔的武器。对手是魔偶,又是以实战为前提的训练,所以从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使用它战斗。
「剑鞘跟剑柄都有大量的装饰,这不是实战用的吧?那么花俏,不觉得很碍手碍脚吗?」
正如雪羽所说,这把短剑装饰得非常花俏。
虽然看起来挺像样的,但一般像这种刀剑都是配带装饰用,在不需要战斗的时候挂在腰间当装饰品。
这把装饰用短剑完全无视一切的实用性,连普通的劈砍都很难办到。
「我最不能忍受的是那刀刃!根本就没有开锋嘛!」
「啊、不,这是……」
「那就只是普通的铁块而已啊,连凶器都称不上。明明是把短剑却只徒有重量,拿著这种武器,你真的有心要变强吗?」
她的意思,主要就是说「你那什么垃圾装备」,而我完全无法反驳。
可是——
「……这把剑对我而言很重要。真的很对不起,我一定会努力打败纸魔偶的……」
「啊?」
「那个……我很抱歉。」
我直率的认错,我也知道自己给雪羽添了多少麻烦。
「干嘛啊你……只、只要你好好努力就好了啦。」
要是我能拿出更好的成果的话,雪羽就不会想吐槽我了——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那瞬间。
「——君生的好对手,纸魔偶界的王子「借款王子」有绝对不能输的理由。因为他肩上背负了纸魔偶界的命运——」
「……天啊,竟然连名字都取了,而且王子怎么还取这种穷酸名字。是说你可以不要再乱配旁白了吗?」
结果我还是输给了纸魔偶,倒在地上望著天花板.
我还真弱。
抱歉,有哪位善心人士能扶我起来吗?
「唉,今天就到此为止。都这么晚了,明天再继续。」
垂头丧气的雪羽收拾完魔偶就离开了。
……不好意思,可以先扶我起来再走咩?
「没想到真的会让我住进来……。」
那家伙竟然把武道场给锁上了。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我拖著疲倦的脚步走在走廊上。
我伤痕累累的心,只有晚餐能够治愈。
女生宿舍的一楼设有颇具规模的餐厅,住宿生在用餐时间内可以自由拿取想吃的东西。餐厅里摆著许多装满食物的大盘子,菜单每天都不一样。
「……我开动了!」
虽然我看起来情绪很低落,但那只是我身上那股懒散感造成的错觉。实际上,我现在内心激动的程度已经来到最高潮。
所以要大吃特吃!好吃,宿舍的饭真好吃!
「……君生,为什么看你吃饭,总会觉得好像很难吃?你只是机械式的把食物塞到嘴里,或者该说像是『我吃饭只是为了获得赖以为生的养分』这种感觉。」
我明明吃得很开心,却被这么说。吃著吃著才发现,不知何时,雪羽已经坐到了我的对面。
「移已基疵完打?」
「你已经吃完啦?那当然了,你以为我是几点进来的啊。」
「尼和窝窝欸噗嘿亨尼打。」
「你看我我也不会分你的?你说什么啊?这里是自助式的,我想吃自己去拿不就好了。」
「耶寺喔。」
「噢,脏死了你。屑屑都喷了满桌,要吃还是要讲话,选一个。」
「…………」
「你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吃!」
人家吃饭,你也太吵了。但雪羽虽然生气,却没有离开那个位子。
看起来也没拿餐具,应该真的是吃饱了。所以说她是把餐具收拾好之后,特意跑来看我的吗?
天要下红雨了?该不会是要来跟我道歉的吧?
「…………」
但雪羽却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坐在我对面,看也不看我一眼,她双手抱胸,不知道在看什么。
……又来了啊。最近每次到了吃饭时间,她都会这样。
搞不懂她在干嘛,我还是专心吃我的饭好了。
「…………」
嚼嚼嚼嚼嚼。
「…………」
嚼嚼嚼嚼嚼。
「…………」
「……喂。」
「干、干嘛?」
从刚刚开始,雪羽就一直偷看我这里。
原本还以为她只是在发呆,没想到竟然在看我。可是一旦我抬头回望她,她就又撇过脸去,一直重复这个过程。
才说她一句,结果就像捅到马蜂窝一样。
「什么?是你在偷看我吧?你少臭美了!」
「斯吗?」
「对啦!」
那就是这样吧。
「拿酒酱巴。」
「哼。」
然后又周而复始地——
嚼嚼嚼。偷瞄。
嚼嚼嚼。偷瞄。
嚼嚼嚼……这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你竟然能听懂君生的每句话。」
回头一看,班长拿著自己的食物,站在我后面。
「真不愧是雪羽,对自己的使魔真是聊若指掌呢。」
班长在我们旁边坐下,面对她的佩服,雪羽有礼的回答:「感谢你的谬赞,但身为使魔的主人,这也是应该的。」
「这是应该的吗?」
「是的,魔女和使魔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也会彼此互相影响。使魔就像是自己的影子一样。」
「好厉害啊。」
就连我都觉得太强悍了。虽然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要这样死爱面子,雪羽到底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啊?
「我也必须多多向你看齐呢。」
班长却看似相当佩服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她的手腕上戴著一条闪著银芒的手炼。
平常在学校时都没看过她戴,因为她是最守规矩的班长。
是在宿舍里才戴吗?
(奇怪了……?)
那条看起来像花圈的手炼,是由细小的炼子编成的,上面挂著一颗我很眼熟的铃铛。
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是……。
「向我、看齐?像我这种人?」
「不可以吗?」
「别说笑了,你可是〈旧家〉的千金小姐……更何况,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焰同学的使魔。」
「那是……」
的确,从来没见过班长的使魔。我们班上只有我一个男的,也就是说班长是因为某个原因,才没有使魔?
不对啊,听她的语气好像……。
「竟然还要和我看齐吗?焰同学。」
「……很抱歉让你感到不快。」
班长的语气依旧非常谦恭有礼,但雪羽简直像吃了炸药一样。
「应该是我反过来该向你看齐吧?不愧是旧家的千金,真会说话。」
「那个……我一直都是个口拙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东同学?」
这……这到底是……!?
这两个人关系不好吗?好像都没看过这两个人讲话。上次宿舍的事情也是班长单方面的误解,而雪羽只是被她吓了一跳,也谈不上什么对话。
「——我失陪了。」
雪羽突然站起来,转身离去。
「不……不好意思啊,班长,下次再聊。」
「好的,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我也几乎吃完了,就跟著雪羽离席。
应该说我很在意雪羽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这看起来,与其说两人关系不好,更像是——
走廊上回荡著雪羽用力的脚步声,她细长的手脚甩的像钟摆一样。
「喂,等我一下啊,雪羽!」
「…………」
「你怎么啦?班长虽然有点怪,但却是好人啊。你们关系不好吗?」
不,我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感情不好,而是——
「——闭嘴啦你。你懂什么啊!?」
雪羽完全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我们陷入了极度不自然的状态——一边快走一边讲话。
可是——
「因为班长是〈旧家〉的人?」
闻言,雪羽立刻停下脚步,我只能叹气。
——没错,那看起来与其说是感情不好,不如说是雪羽单方面的讨厌班长。
「我也不是不懂,但班长另当别论吧?」
从大家对待班长的态度来看,雪羽的态度并非那么难以理解。
不,我更正一下。不是对班长的态度,是看待旧家的态度才对。
——所有人都敬畏著〈旧家〉。
甚至可以说是恐惧。旧家是魔术界的权贵,更是执掌法律的存在,对一般人而言有绝对的威胁性。
此外也是令人景仰的对象。贵族是尊贵的,而法律更是必须尊重的。
所以才说是敬畏,而非恐惧。
对于敬畏的对象,人们会采取的行动有很多。可能是憧憬,可能是谄媚,也可能是反抗。
雪羽绝对是属于后者,事情就是如此。
所以我能够理解,就算情感上不能接受。
「——不是那样的。」
但雪羽却只用一句话就否定了我的发言。
「并不是恐惧或敬畏的问题,更不是我个人喜好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敌人』!」
这一句话,饱含了雪羽尖锐澄澈的强大意志。
「对我而言,所有〈旧家〉的人通通都是敌人!」
「说什么敌人啊……」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非得完成〈继承〉不可。」
雪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绝对会完成的!」
雪羽一脸横眉竖目,气冲冲地回到了房间。
那种异样的敌对意识相当不寻常。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4
第二天。果然这一天也是被激烈的倦怠感给弄醒的,真不舒服。
「唔……王八蛋……」
而且因为接连不断的特训,我浑身上下的肌肉跟关节都痛得不得了。
原来在无法随意活动的状态下,勉强自己就会有这样的后果。
不知何时,我睡觉的地方已经被固定在房间的角落(风大的日子还会有风从窗户的隙缝中吹进来)。我躺在床上蠕动著,突然听到雪羽的声音。
「……姊。」
我一看才知道,她已经醒了。
还穿著睡衣坐在床边,非常专注的凝视著一张照片。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在房间角落蠕动的生物<我>。
「这就是你姊啊。」
我一出声,雪羽就吓了好大一跳。
「干、干嘛啦!你怎么随便乱看别人的东西。」
「就不小心看到了呀,又不是故意的。」
照片上映著两个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雪羽,应该是国中开学典礼的纪念照。照片中的人物看起来比现在要小一点,穿著黑色的水手服。
在她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匆匆一瞥,也来不及看清楚长相,但是我想,在那种纪念照里会站在身旁的也只有家人。我是猜的。
会这么说,也是因为雪羽她姊姊——那个拥有〈卿〉称号的魔女,并没有留下半张照片。
虽然她在魔术界极其出名,大家却完全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据说她非常讨厌照相,而且从不在公共场合出现。
所以我不否认,其实我挺好奇的。
「……干嘛啦?」
「没有啊。」
因为想看清楚一点,我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前挪了几步,结果雪羽就把照片收起来了,小气鬼。
她似乎很珍惜那张照片。
现在想起来,刚相遇的那天,我曾问过她为什么要选我当使魔,得到的答案也和她姊姊有关。雪羽外表看起来还挺独立,但实际上应该很依赖她姊。
毕竟她那个姊姊,可是在魔术界名留青史的超级大红人。
「别……啦……」
……嗯?
那天晚上,我被奇怪的声音给吵醒了。虽然今天的特训也让我累得像条狗一样,但那瞬间我就醒了,原本以为像副班长那次一样,又有人来偷袭。但我戒备了一会儿,发现应该没有人入侵。
现在是……半夜三点。到底是什么声音?
「呜……姊姊……」
……姊姊?
黑暗中传来的,是雪羽含糊不清的梦话。月光下隐约可见雪羽躺在床上,好梦正酣。
搞什么?只是梦到她姊而已啊。
「呵呵呵,姊姊你好好笑……」
……这梦话未免也太幸福了一点。
蠢爆了,我还是赶紧睡我的觉。
我重新盖好毛毯。
「咦……姊姊你要帮我按摩吗?因为我很用功读书?」
很可惜的是,雪羽和她姊要好的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像。连说梦话都要把她的幸福分享给别人。
「不、不用啦……姊姊你才比较辛苦……啊……嗯……好舒服……」
不,我错了,这才不是分享,这是强迫推销,就像被人硬塞根本不想要的纪念品一样。这样看来,那个传说中的魔女对雪羽而言,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姊姊。完全可以想像雪羽的梦中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吧?
「嗯啊……唔嗯……嗯、啊……呜……嗯……」
……喂!别发出奇怪的声音啊!
「嗯,那里……!啊……啊嗯……!」
啊~~对了!这种时候应该数质数就可以冷静下来……啊啊好麻烦,背九九乘法表好了。
「唔啊……啊、呜……嗯、嗯嗯……」
耶?我背到哪了?七这段也太难了吧!?可恶,我总是会在这里出错。
结果反而越背越浮躁。
「……呜……好舒服……」
喔……结束了、吗?
呼,真是吓死我也。这对姊妹感情好到太过头了?雪羽在她姊面前应该也是个坦率的小女孩。温柔坚强的姊姊和仰慕姊姊的妹妹,嗯,真是美好的画面。
……我才刚这么想,下一秒就——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
「好痛!姊姊!痛痛痛!那里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姊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啦……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啊!」
现、现在是怎样?
「不要了……嗄?『还有点塞住』是什么意……『纾解压力』又是什么?痛痛痛痛痛、拜托、饶了我亲爱的姊姊大人你笑得好愉快呜啊啊啊啊好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喂、喂……雪羽?」
「唔哈!」
雪羽突然发出了一声垂死挣扎般的吶喊。
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雪……羽?」
我被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小心翼翼地靠近雪羽。
「啊、啊哈哈……我现在觉得好清爽,谢谢姊……姊……呼……。」
……这次变成一边傻笑一边点头。
到底是怎样?
最令人心痛的是,像这样的事情不是只有一次。
也许是雪羽渐渐把我当成房间里的摆设,再也不把我当人看了。渐渐地,雪羽她那奇异的「噩梦」出现的机率越来越高。
每次开头都是笑得很开心的雪羽,结尾是要哭不哭的雪羽。
这对姊妹……感情好吗……?
那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困惑了我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的好奇心终于膨胀到一个极限的时候,我忍不住在上学途中问了雪羽。
「……喂,你姊姊是怎么样的人啊?」
「干嘛突然问这个?」
「没有啦,就是有点好奇。」
一开始雪羽很惊讶我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在我说明因为我会变成她的使魔都是因为她姊姊指定,所以对于她姊姊是个什么样的人感到好奇之后,雪羽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
「——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是姊姊一手带大的。」
「咦?」
「我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对我而言,姊姊就像父母亲一样。」
「原来是……这样。」
事情似乎和我想像中很不一样——好像不小心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我喑自后悔著。
「嗯,你问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真的很难说明……对了,以前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雪羽开始话当年。
「有一天,姊姊送我一件礼物。你猜是什么?那是一件非常可爱的衣服。」
喔,然后呢然后呢?
看著一脸欢快的雪羽,我才在想著应该是我误会了……。
「但姊姊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弄错了我的尺寸。结果那件衣服穿起来其他地方都可以,可就唯独胸部那边空荡荡的……」
「……然后呢……」
「后来我穿那件衣服给她看的时候,姊姊立刻笑个不停。自己发现自己的错误,结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因此我为了让姊姊不要自责,就没有马上去把衣服换掉,想让姊姊知道我很喜欢她送的礼物。结果姊姊好像被戳到笑穴一样,笑得没完没了。」
「…………」
「喔,还有还有。姊姊她是机械白痴。之前有一次她要我借她手机,我就借给她了。她竟然不小心把我电话簿里所有朋友的号码全都删得一乾二净。」
「竟然!?」
「我那时候也太大惊小怪,一下就哭了出来。姊姊见状连忙跟我道歉,立刻就把手机丢还给我。」
「也太随便了吧……」
「仔细一看才发现,姊姊马上又帮我把朋友们的电话号码输入回去,记忆力真好呢。不过好像还是哪里不太对,大家的号码都变成附近拉面店的电话了,我常联络的那几个朋友号码,竟然还成了警察局的报案电话。」
「这比机器白痴还过分啊。」
「姊姊总是像这样疼爱我,是个好姊姊对不对!」
「……总觉得我和你对『疼爱』的定义有很大的差别。」
雪羽带著一脸幸福的笑容,沉浸在回忆之中。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我问你喔,你姊是不是很常被人说性格很扭曲啊?」
对于我的问题,雪羽陷入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形容我姊姊。『天才总是疯狂的』。大家都这样讲她……明明就是那么温柔的好姊姊……」
「…………」
「因为我从小就给姊姊添了很多麻烦,所以为了回报姊姊,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这样啊。」
「嗯?你干嘛一脸决定重新做人的样子?」
「……我会……更加努力。虽然我很弱,但我会努力打倒纸魔偶的。」
「什么?」
以后还是尽量对这家伙好一点——我在心底暗自决定。
「大家听好,你们有听过使魔绝对无法胜过魔女这句话吗?」
今天戌丸老师的课,内容从这一句话开始。
现在在上的,是魔女和使魔的共通课程,所以和普通课一样男女一起上,而且就在普通的教室里。
「这句话其实不对。锻炼到某个程度的使魔绝对不会比魔女差,甚至可以和一流的魔女比肩。虽然魔女和使魔之间确实存在著主从关系,但在实力上并不存在同样的上下关系。」
老师的声音很沉稳,一举一动都无懈可击。戌丸老师是一位实力十分强大的魔女,在女学生之间也非常受欢迎。
大家好像都很敬重她,课堂上完全不会有人偷讲话。
「但是为什么人们会觉得使魔一定不如魔女呢?要讨论这个议题,就需要从魔术界的历史开始谈起。」
而老师还有另外一件事也非常有名——她是个非常奇怪的怪人。
魔术界里,魔女是所有人向往的对象。
这当然是因为能够使用魔术的人只有魔女。连和魔术无缘的一般人都会对神秘力量有所憧憬,更何况和魔术有渊源的我们。
对于魔术家系而言,自家有许多人当上魔女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相反的,要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魔女的话,其他人就会嘲笑那个家族。
只要能成为魔女,一辈子就有了保障。而无法成为魔女的男性,就会想方设法地当上侍奉魔女的使魔,这也是男人唯一一条可以在魔术界立足的途径。
令人震惊的是,世界上竟然有自愿成为他人使魔的「魔女」。
我们班的班导,戌丸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如大家所知,在魔术的历史上,〈使魔〉的出现相当晚。也因为使魔的历史尚浅,所以时常被人们给轻忽——」
老师是现役魔女,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一种。但同时也是理事长?学园长?总之是学校里某个大人物的使魔。
也因为这样,老师一个人就能负责魔女和使魔两种课程。
「我们将因各种理由葬送在历史中的魔术称之为〈禁咒〉。这些失传的禁咒由于数量稀少且珍贵,故十分受到人们推崇,但使魔和禁咒是完全相反的存在。接下来,我们来重新确认一下使魔和魔女各自的责任是什么。」
无论是魔女或是使魔,似乎都相当尊敬戌丸老师。虽然对我而言,她就只是一个严厉的老师而已。
「——以上就是魔女和使魔各自的使命。但其中也有像十二魔女一样,各自拥有不同使命的存在。在八十八魔女中,只有十二魔女才拥有的——」
这么认真的好老师,有个让我很痛苦的地方。
「——君月!你竟然敢给我上课打瞌睡!」
回过神来时已经太迟了,教室里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
「又是你……我的课有这么无聊吗?」
「绝对不是那样!是我自己不小心松懈了——非常对不起。」
我急忙站起来竭尽全力地道歉。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因为——
「不用勉强了,我的课无聊到让人想睡对吧?」
「不、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
「……你不必、勉强……自己……」
……我完了。
「对不起……!我很不会教人……对不……老师对不起你们……!」
吼~~你把老师弄哭了,所有人一起对我投以责备的目光。
戌丸老师拥有使魔和魔女的双重身分,所以她的个性也会随著身分产生剧烈的改变。平常和我进行一对一授课的戌丸老师当然是使魔。非常严肃木讷,总是狠狠的训斥我。但现在的戌丸老师是魔女,应该是因为上课内容的缘故吧?身为魔女的老师是个超级爱哭鬼。
「真的不是那样!总之我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开始不停地道歉。可恶,我太大意了。这个状态的老师只要一开始哭,除了认错以外别无他法。
这也是大家都不会在老师的课堂上偷讲话的另一个原因。
「……真的吗?你刚刚有认真听我讲课吗……?」
老师带著哭红的双眼,怯生生地问我。
「当然有在听!那么有趣的课怎么能够不听?噢!刚刚上到十二魔女各自不同的使命对不对?」
「那、那……哪个魔女的使命是『保管所有十二魔女的印记』?」
好机会!我拚命唤醒我那快要睡著的脑袋,慎重回答。
「是〈牡羊座/Aries〉!」
「为什么是〈牡羊座/Aries〉呢?」
「呃啊……因、因为是『第一个星座』!」
教室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一下子来到最高点。
「——答得很好,君月。我要帮你画朵小花!」
听到老师的声音恢复正常,全班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好像使魔的时候比较接近老师的「本性」,平常则是像这样。
「没错,〈牡羊座/Aries〉是黄道十二宫的第一个星座,因此被赋予了『保管其他十二魔女印记』的重责大任。印记可说是十二魔女的象徵,只有在像被敌人抓住这种紧急情况才会使用——」
这·真·是·太·麻·烦·了。
「大家好,我们现在来到现场,这里是通称『武道馆』的第二体育馆。」
「是的,记者璃柚请说。」
「想到你们两个放假还在努力,就来帮你们加油。结果如我所料,小君他倒在地上。」
「谢谢你带东西过来啊,璃柚。」
「小雪,你说小君他到底要不要紧啊?他完全不会动耶。」
「啊,这个真好吃。」
「以上就是不会再为了这点小事动摇的雪羽。」
嗯……?
啊……璃柚带吃的过来吗……?
今天我也尝遍了败北的辛酸,挣扎著站了起来。
「啊,小君站起来了!」
「反正马上又要被打倒了……看吧。」
「哎呀,已经剩下没几天了说。」
「就是说啊。但这个没路用的家伙,『打倒纸魔偶』这个首要目标都快变成最终目标了!」
「…………」
「嗯?璃柚你怎么啦?」
「问题真的是在那里吗?」
「什么问题?」
「我觉得小君已经够努力了。也许他很弱,但不管他被打倒几次,不都还是会继续站起来?那个小君耶?小雪你觉得这算普通状况吗?」
「……很一般啊。」
「〈继承〉无法顺利完成,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因为我觉得,小雪你看到小君那么努力的样子,一定也会感动的嘛。」
「…………」
「这时候,斑保璃柚灵光一闪,有了新的发现!」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使魔的任务有两点,第一是为了保护主人,所以要修练武艺,第二则是为了要照顾主人的日常生活,所以要学习各种生活技能……对吧?」
「是这样没错,虽然还有其他责任,但大致上就是这两点。」
「小君他擅长的搞不好是第二点喔!」
「也是……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擅长战斗。」
「所以何不试试让小君做那方面的事情呢?」
「可是他怎么看也不像擅长煮饭打扫的人……」
「不是不是!照顾主人才不只是那样而已。不要只看重『使魔的力量』,要连『使魔的人格』也一起看重,我觉得这对身为主人的魔女来说也很重要。」
「……你是指?」
「嗯·哼·哼!普天同庆的节日可是马上就要到了喔,亲爱的小姐。」
……嗯?什么?璃柚那家伙到底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