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女茫然地坐倒在白色灰烬之前。
她没有哭出声,泪珠流个不停。
少女原本幸福生活的家已经完全化为焦炭,地板上散落着遭融化而凝固成圆形的窗户玻璃碎片。
原本应该要迎接收获时期的稻田,如今则是冒着浓浓的黑烟。
——终于得到的幸福……那个人给她的幸福,全都消失了。
这让少女感到悲伤难抑,只能不停地流着泪。
「你不需要悲伤,因为那个不是真货。」
身为一切元凶的火焰魔女,如此告诉那名少女。她以冰冷的眼眸俯视地下的白灰,然后扬起熏黑的大衣,走向绝望的少女。
「不是……真货?」
少女不明白意思,声音沙哑地问道。周围充满热气,让她感到口干舌燥。
「对,因为你不是人类呀,把那些老旧的假货全部舍弃,成为真正的你吧。对了——我给你一个新名字吧。」
魔女这么说完,便将手放在少女的头上,少女吓了一跳,害怕地缩着身子。
「你从现在起就叫蒂亚,蒂亚马特的蒂亚,那是过去遭到马尔杜克讨伐的银龙的名字哦。你很有资质,一定可以成为与那个名字相衬的存在。」
被说不是人类、得到蒂亚之名的少女,颤抖着向魔女问道:
「……我是什么?」
「蒂亚,你是——龙。」
听到少女的提问,魔女以强烈的语气回答。
「龙……」
「没错,然后我们的母亲是『黑』之弗栗多。你还没失去任何东西,即使是现在,母亲也一直守护着我们。」
少女睁大了双眼。
「……妈妈吗?」
「对,身为龙的蒂亚不是一个人,因为你有母亲和许多姊妹。」
怀抱着无法填满的孤独,少女只能依赖着魔女的呢喃。
就算她知道那是错的——
2
展开龙型虚构武装的蒂亚,她巨大的身躯,使得广大的地下演习场看起来也像是狭窄的牢笼。只见其庞大身躯浮在空中,在周围卷起破坏的风暴。
无数的雷击刨挖着演习场的内壁,剧烈的狂风封住我们的动作。
丽莎受到强风吹拂而失去平衡,这时有一道雷朝她落下。
「丽莎!」
在近处的我,用整个身体朝丽莎撞去,让她避开了雷击。但此时却有柔软触感包覆着我的脸使我无法呼吸,于是我动了一下头,甘甜的香气随即充满了鼻腔,耳朵也听见艳丽的声音。
「嗯……不……物、物部悠!你、你你、你在摸哪里!?」
「啊……抱、抱歉!」
发现脸正埋在丽莎丰满的胸部里,我慌张地离开她。
「如、如果是在平时,我现在就已经毫不留情地制裁你了喔?不过……这次你似乎是拯救了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谢谢你。」
只见丽莎红着脸,小声地向我道谢。
「丽莎竟然会感谢我,今天可能会下雨啊,不对……已经刮大风了啊。」
我为了不让自己被强风吹走,一边将身子放低,一边往上看着成为台风眼的蒂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个龙是蒂亚同学……对吧?」
「是啊,那一定是蒂亚的虚构武装,如果蒂亚是描绘『心的轮廓』做出那样的虚构武装……那她现在或许完全认为自己是龙了。」
这样一想,也就能够说明她突然失控的理由了。
「如、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必须快点让她恢复正常!」
「是啊——可是该如何接近呢……」
四周有狂风和雷电猛烈袭卷,蒂亚则是飘浮在十几公尺高的上空。
「物部!」
当我正在思考接近蒂亚的方法时,耳朵听到伊莉丝的声音,同时吹袭我们的风突然停止。
我回头一看,见到伊莉丝和菲莉尔的身影。由于两人在比较近的地方练习,所以过来支援我们。
菲莉尔举起用自己的上位元素构成形状的虚构魔书。她可能是进行了变化成空气的物质变换,制造出了风之结界吧。
少了暴风的压力之后,我就有余裕可以观察周围,只见深月、莲、艾列拉围着筱宫老师,聚集在远处的墙边。就我所见,她们应该也是和菲莉尔同样,利用生成空气抵销了风吧。由于她们距离这里太远,所以无法和她们联手。
「……你们没事吧?」
菲莉尔向我们问道。
「是啊,我们没事,只是……蒂亚陷入有点糟糕的情况,请你们两人助我一臂之力吧。」
「……好啊。」
菲莉尔点头答应。
「好,当然可以!物部,我要做什么才好?」
伊莉丝也用力点头答应,然后征求我的指示。
「菲莉尔就这样,尽可能将风之结界的范围扩大;而伊莉丝,我是希望你引发爆炸,吸引蒂亚的注意力。」
「知道了,我试试看!」
伊莉丝说着,生成自己的虚构武装——双翼之杖。
「——物部悠,那么我要过去蒂亚那里啰。」
丽莎也举起贯穿神枪(昆古尼尔),目光移向上方的蒂亚。
「不,等一下,蒂亚那里由我去比较好。」
「或许是那样没错……可是你会飞吗?」
丽莎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利用风进行的飞行法,需要以物质变换制造出大量空气。
我的上位元素生成量与大家相比显得极端地少,因此我无法使用那种方法,不过——
「如果只是到达那样的高度,还是有方法的。丽莎,就请你在周围制造避雷针,将雷击引导开来。」
「……真是没办法,那就交给我吧————耸立吧,铁塔!」
丽莎从贯穿神枪的枪尖,击发出四个上位元素块,将它们在空中物质变换成铁针,有如围绕蒂亚所在之处一般插在地面。
只见乱射而出的雷击,往四支避雷针集中。
「那我也来!」
伊莉丝将双翼之杖的前端对着蒂亚的方向,开始集中精神。
「来吧,来吧,彼方的碎片……」
只见宛如包围住蒂亚般,复数的上位元素生成。
「伊莉丝,别让蒂亚受伤了喔。」
「我知道————雨珠啊,散开!!」
变换成水块的上位元素,一齐爆炸飞散。
伊莉丝拥有不管做出什么都能使之爆炸的特殊才能,而且也有高度的空间认识能力,对于瞄准的目标不会有所偏差。所以伴随着水蒸气的爆炸,并不会直接伤害到蒂亚。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蒂亚受到爆炸的惊吓,用上位元素所形成的龙的粗壮手脚,攻击笼罩四周的水蒸气。但是触碰到水蒸气的手脚反而被刨剐消灭。
遭到削刮的手脚很快就复原,不过这让我确信,那果然只是虚有其表的龙。物质变换前的上位元素非常脆弱,触碰到生成者以外的事物就会消灭,那么,要触到理应在内侧的蒂亚,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菲莉尔,尽你所能就好……帮我开拓出道路吧!」
我这么一说完,便立刻朝着蒂亚冲出去。
「了解——风之道路。」
听到背后传来菲莉尔的声音,随之顺向的风势更从后头推动着我。菲莉尔的风追越过我,为我阻挡了从蒂亚吹袭而来的狂风,而蒂亚的注意力被爆炸所吸引,没有注意到我的接近。
我一边奔跑,一边集中意识,生成自己的虚构武装。
「齐格菲。」
出现在我右手中的,是外形有如大口径装饰枪的上位元素之块。
借由使用这把虚构武装,将上位元素作为子弹射出,我最多可以进行三次强力的物质变换。用完三次的份量,虚构武装就会消失,若要再次生成将会出现很大的空隙,所以——
——三发就要解决。
我脚步不停,将枪口朝向上空的蒂亚,也不仔细瞄准就扣下扳机。
「白烟弹。」
射出的子弹在空中转换成细小的灰尘和空气,红色的龙随即被扑面而来的烟所包覆。无数的灰尘削刮掉上位元素,短短一瞬间,剥除了蒂亚的龙外衣。
——看见了!
烟一被暴风所吹散,上位元素的龙就会再度复活,然而我的目光已经明确捕捉到蒂亚的位置。
那是左胸……心脏的位置!
到达蒂亚的正下方后,我停下脚步,这次则是精密地瞄准之后,对着地面射击。
「空压弹!」
变换为大量空气的上位元素击中地面爆炸开来,将我的身体往天空吹去。
然后我就这样冲进龙的内部。尽管视野已染成红色,却完全没有触感或遭到抵抗的感觉。变换前的上位元素等同于不存在,所以无法阻止我的前进。
「蒂亚!」
我一边发出叫声,一边伸出空着的左手。准度没有偏差,再来只要高度足够,这只手应该就能触及——
指尖感觉到细微的触感之后,蒂亚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眼神空虚,没有映出任何事物。她果然没有意识。
我们或许就是……把认为自己是龙的蒂亚,变成真正的龙的推手。
「你振作一点!蒂亚!!」
我大声地喊叫着,同时用左手抱住蒂亚的身体。
「————咦?悠……?」
蒂亚的眼眸回神,叫了我的名字。
接着我抱住蒂亚,穿过龙的身体,转而往下坠落。
然后我注视着逐渐接近的地面,将齐格菲对着下方。这就是最后一发。
「——空压弹!」
用空气的爆发,抵消坠落的冲击。翩然降落地面之后,我马上确认蒂亚的情况。
「你没事吧?蒂亚。」
「…………」
但是方才似乎恢复清醒的蒂亚现在却是没有回应。她失去意识,软弱无力的身体靠在我身上。
因为生成那样巨大的虚构武装,持续进行大规模物质变换的关系,大概让她身心俱疲了吧。
「物部!」
伊莉丝和丽莎朝这里奔了过来,远处的深月她们也急忙赶来我们这里。
班上同学全都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然而在这之中,只有筱宫老师以严厉的眼神看着我们。
见到筱宫老师的神情,我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将视线移向累得睡着的蒂亚——坚定了要与侵犯她内心的怪物对峙的决心。
3
虽然因为蒂亚大闹一场,演习场变得残破不堪,不过幸好没有人受伤。
再加上我与深月拼命地替她说情,对蒂亚的处罚就暂时保留了。
只不过筱宫老师也警告我们下不为例。
——毕竟演习场被破坏到必须经过整修才能再使用的程度。
我背着蒂亚前往保健室,在路上,回想起从地板到天花板都遭雷击破坏的演习场的惨状。
由于设备遭受严重损害的关系,这次事件的始末,可能必须上报给密得加尔的上层组织阿斯嘉吧。如果再造成更严重的损害,阿斯嘉一定会对蒂亚做出处分。
——等她醒来之后,我必须好好和她谈一下了。
为了让蒂亚成为密得加尔的一员——在真正的意义上成为班上的同伴,必须让她成为人类才行。
我走过静悄悄的走廊,来到保健室的门前。
「打扰了。」
我拉开横开式的门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只见在室内的人,并不是我数度承蒙关照的保健老师。
「……咦?」
以惊讶的表情看着这边的人,是昨天谈过话的女学生——立川穗乃花。穿着运动服的她坐在椅子上,掀起了上衣,正在替自己侧腹的伤口消毒。
「呀啊!?」
穗乃花把掀起的上衣恢复原状,转身背对着我。原本因为惊讶过度而愣住不动的我,也因为她的尖叫而回过神来。
「啊……那个、抱歉!我在外面等一下。」
我背着蒂亚正要把门关上,穗乃花却慌张地喊住我。
「等、等一下!你背上的蒂亚同学身体不适对吧?不、不用在意我……请进来吧。」
「……可以吗?那我就……打扰了喔?」
我的心情就像是被招待到别人的房间。我踏入保健室,总之先直接走到最里面的床铺,把睡着的蒂亚从我的背上放下。温柔地让她躺在床上,盖好棉被之后,我才转身面向穗乃花。
「呃,看来都没有其他人在……老师到哪里去了呢?」
「啊,老师她在医务室那边,因为有伤势比我更严重的人,她正在帮那个人治疗。」
「严重的伤势?难道发生什么事故了吗?」
穗乃花的手上和脚上已经贴有数块OK绷,在我来到保健室前,她就自己处理过伤势了吧。
「……其实是我在实习中物质变换失败,也因为那样使得同班同学受伤了。」
那就是指在医务室接受治疗的学生吧?
穗乃花她们班似乎是在和我们不同的演习场上实习课的样子。
「这样啊,虽说每个人都难免失败……但是让别人受伤一定很不好受吧。」
「嗯……之后我会好好向她道歉。她会不会原谅我,我就不知道了。」
「是啊,不管结果如何,我认为那是最好的做法。」
听到我这么说,穗乃花面露苦笑。
「……悠同学不会轻易说些安慰的话呢。」
「抱歉——虽然我知道应该鼓励你。」
「不,比起不负责任地说些安慰话的人,你这样的人更令人有好感。」
被她那样一说,我感到不好意思,不禁用手指搔着脸颊,移开了视线。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有其他的伤患,老师就这样放着穗乃花不管吗?应该不至于会人手不足的啊……」
专任医师虽然只有保健老师一人,不过临时的专门医师应该有很多才对。为了确保『D』的健康,密得加尔备有周全的医疗体制。
「不,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势……所以我主动说要自己包扎,因为只是消毒后贴上OK绷而已。」
穗乃花这么说完,把手上的消毒药水和纱布拿给我看。
「不过照刚才我看到的情况,你是伤在手难以触及的地方不是吗?」
方才她在替侧腹的伤口消毒时,看起来是以相当勉强的姿势扭转着身体。
「确实……有的地方较为困难……啊,对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帮忙吗?」
「咦?我、我吗?」
听到这意外的一句话,我惊讶地圆睁双眼。
「对,我的背上……就算只有这个部分也好。」
穗乃花说完将运动服的上衣稍微往上拉。
我的注意力被雪白的肌肤所吸引。
「好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尽管困惑,仍是接近她。关于急救处理,我在尼福尔大致上都有学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包扎,那也没什么好畏缩。
「那么我要消毒啰,真的可以吧?」
我接过消毒药水和纱布,向她再次确认。万一事后被当成性骚扰,那我可受不了。
「拜托你了,请你……温柔一点。」
「好、好啦……我知道了。」
我吞了一口唾液,点头答应。
我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穗乃花身后,蹲下来开始为她治疗。
「……嗯、啊……」
或许是感到刺痛吧,穗乃花发出莫名妩媚的声音。为了尽可能分散注意力,我向她搭话。
「这么说来,穗乃花是在巴西利斯克行进方向上的城镇被找到的吧?你不管怎么看都是日本人,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呢?」
我对她提出在全校集会时感到的疑问,穗乃花则是忍耐着伤口的刺痛回答。
「我母亲……嗯……是来往世界各地的人……啊……我则是和母亲一起辗转于各地。」
「很能干的母亲呢……突然和她分开,你会不会寂寞?」
「不会……我们之间的关系相当冷淡,因为我没有父亲和亲戚……嗯……就某方面来说也是无可奈何才会在一起,所以能够独立,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穗乃花回答得很平淡,似乎并不是在逞强。
「……你真坚强,好,包扎完毕了。」
我在仔细消毒后的伤口上贴上OK绷,结束了包扎。
「谢谢你,悠同学。」
将上衣恢复原状之后,穗乃花向我道谢。
「这没什么大不了。这个嘛……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今后拜托朋友帮忙,用不着那么客气啦。」
「朋友……吗?」
穗乃花的表情像是听到意外之言,惊讶地圆睁着双眼。
「是啊,我是那么认为的。如果你觉得我的说法太强硬,那我向你道歉。」
「不,没有那种事。我……非常高兴。」
穗乃花绽开笑容,摇了摇头。
「那就好,今后也请多指教啰。」
「好、好的,我也……请多指教。那、那么……我想去医务室一趟,看看班上同学状况。」
穗乃花低头鞠躬,然后有些慌张地往保健室的出口走去。
「好,那么再见了。」
我举起单手回应,穗乃花也眯起眼睛微笑。
「好——希望还能再和你说话,那么我走了……」
她关上门,房间突然静了下来。
——希望吗?
与其等待偶然的碰面,或许我应该主动写电邮给她。
让班上同学受伤这件事,今后很可能会让她留下后遗症。虽然我也许帮不上忙,不过有个能够商量的对象总是好的吧,身为她的友人,我想尽可能地帮助她。
我想着这样的事,视线移往床的方向。
蒂亚仍在熟睡。
嘟噜噜噜噜噜——!
但是这个时候,保健室的内线荧幕响起了电子铃声,通话灯号闪烁不停。
「……我要回应吗?」
我犹豫着望向保健室的门,保健老师似乎还不会回来。
——也有可能是要找我。
我有向筱宫老师报告过要带蒂亚来保健室。一想到说不定是有事情要通知我,尽管犹豫,我仍是按下荧幕的答话键。
只听见一道电子声轻轻响起,画面随即切换过来。
然而出现在荧幕上的脸孔,却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人物。
『嗨,好久不见了,物部少尉。』
「……洛基少校?」
我脱口而出的名字,是我在尼福尔时期,身为我直属长官的男人。
画面另一头的洛基少校,用那修长的眼睛注视着我,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
『直到刚才我还在和筱宫上校讨论事情,然后我就请她顺便帮我把通话接过去你那里。因为在人事调动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和你说句话,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聊聊啊。』
「咦……?谈话的话,上次也——」
『你在说什么啊,物部少尉。自从你调至密得加尔后,这还是我和你第一次说话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想起这是公用线路。
在利维坦侵袭之际,洛基少校趁环状多重防卫机构转为迎击态势的空隙,秘密地透过我个人的电脑与我连络。那是为了谈不能被密得加尔听到的话,因为他要委托我杀死龙纹变色的『D』。
「对……没错,因为我感觉在洛基少校麾下作战还只是最近的事,所以不小心弄错了。」
我没有办法,只能配合他的说法。如果因我任意发言而出了什么问题,那将会变成是监督我的深月的责任。
『哈哈,我也是呢。明明你已经不是我的部下了,我仍是会替你担心呢。我有点事情想要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是……什么事呢?」
我看着洛基少校虚伪的笑容,点头答应。既然是能在公用线路说的事情,那应该就不是像以前那样危险的内容。
『龙信奉者团体「穆斯贝尔之子们」,似乎在策划要夺回蒂亚·莱特宁格。虽然我已经请密得加尔那边多加注意了,但请你也要小心。』
『穆斯贝尔之子们』……那是过去实质上让蒂亚处于软禁状态的组织之名。如果他们知道关于『D』的龙化之事,那也就不难理解他们想要夺回蒂亚的想法,可是——
「夺回……?从这个密得加尔吗?我想他们在接近的瞬间,就会被环状多重防卫机构排除了吧……」
『是啊,密得加尔的防御坚不可破。但是物资和人员都要进出,虽说有经过严密的检查,却也并非绝对不可能通过。而且这次毫无疑问……奇力也会行动。』
洛基少校脸上的笑容,这时第一次消失了。
「那个奇力吗……」
奇力·史尔特尔·穆斯贝尔海姆,『穆斯贝尔之子们』的首领,同时也是被认定为灾害的『D』……虽然我不觉得她能突破环状多重防卫机构,但她的确是强大的威胁。
『奇力很强喔,物部少尉。因为这次我们得到情报,得知「穆斯贝尔之子们」的设施中有「D」存在,于是尼福尔将可能动用的战力全部投入,然而——有大半被奇力一人所压制。』
「什么……」
对于这个初次听到的情报,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与之对战的只有我的部队——斯雷普尼尔而已。在他们绊住奇力的期间,由分队逮着了从设施后侧逃出的武装车辆。听说驾驶被命令将蒂亚·莱特宁格带至巴西利斯克之处。』
「那『穆斯贝尔之子们』是在知道『D』会龙化的状况下……」
『被逮捕的团员似乎并不了解详情,不过至少应该可以判断奇力是知情的吧。那时蒂亚·莱特宁格似乎才刚从其他的设施被送至那里,他们大概不想等巴西利斯克来访,打算亲手交出它的伴侣吧。』
也就是说,蒂亚原本是被当成活祭品而正在被运送的途中。如果尼福尔的行动再稍迟一点,第二只巴西利斯克肯定已经诞生了吧。
「如果他们为了增加龙的数量,不惜做到那种地步……那么他们的确不太可能就这样放弃。」
『是啊,奇力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如果被她侵入密得加尔的话,可以预测将会造成极大的灾情。请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因为考虑到连斯雷普尼尔也无法收拾掉她,她大概比现在的你还要强吧。』
「……!」
我倒抽了一口气。洛基少校企图把我培养成比任何人都强的怪物,而正因为这句话出于他的口中,由此可以明白那个名为奇力的『D』是多么异常的存在。
『可以的话,我很想派遣斯雷普尼尔过去,可是密得加尔不会那么轻易就容许尼福尔的干涉。因此如果有什么万一,物部少尉——到时我就只能期待你了。』
「明明奇力比我还要强……却还期待我吗?」
『是啊,即使如此,可能能够杀死她的人,就只有你而已。如果你身边有想要守护的人事物的话——那就舍弃无聊的执着吧,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洛基少校用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对着我说道。
「……我会记住的。」
感觉就像是心脏被抓住一样,我勉强挤出声音回应。
『你肯记住那就好了。对了,虽然这纯粹只是预防万一,不过我会把截至目前所累积的奇力的资料,全部传送至你的电脑,你有空的时候就看一遍吧。』
「是,谢谢你……为我这么费心。」
『别介意,这是我自愿的。还有,巴西利斯克仍在横越非洲大陆。利维坦那时因为事出突然,尼福尔也一团混乱,不过这次我们有充裕的时间,所以你可以不用为多余的事担心。』
洛基少校以意有所指的口吻说道。上次为了杀害伊莉丝,尼福尔派遣了部队过来,他是在暗示这次暂且还不会有那样的行动吧。
但是这样一来,先前我感觉到的杀气是……
「……我明白了。」
虽然还有些在意的部分,但我姑且点头回应。
『那么我差不多该失陪了,希望还能有和你说话的机会——物部少尉。』
洛基少校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然后通信瞬间中断,荧幕变得一片漆黑。
「奇力吗……」
我在口中小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在训练时,她是时常用来作为假想敌的人,对于战斗本身我并没有犹豫,可是——
「悠……?」
正当我看着没有映出任何画面的荧幕,沉浸在思绪之中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蒂亚,你醒了吗?」
或许是我和洛基少校通信的声音吵醒她的吧。只见蒂亚将上半身从床上坐起,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为什么……蒂亚会在这种地方?直到刚才我应该都还在和悠你们练习的啊……」
「——原来你不记得了啊?包括这件事在内,我接下来要稍微和你谈一下,在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海边好吗?」
听到我这样的提案,蒂亚露出喜悦的表情。
「好,我想再和悠一起去看海。」
一想到那张笑容将要蒙上阴霾,我尽管感到心痛,仍是握起朝我奔过来的蒂亚的手。
龙的老婆和老公。
这场不相衬的扮家家酒——一定很快就要结束了吧。
4
我和蒂亚先回教室一趟,换上制服之后,我们拿着书包走出学园。
其他人或许还在忙着处理演习场的善后吧,她们并不在教室里。
由于下午的实习也因演习场的损坏而中止,今天已经没课了。我们和昨天一样,走过通往宿舍的道路,走下沙滩,脱掉鞋子。
「哇啊,感觉比昨天更能清楚地看见海里呢。」
蒂亚在水边窥视着海水,笑容满面地蹦蹦跳跳。昨天来到这里时是傍晚时分,所以给人的印象和白天时的大海不同吧。
海浪激起白色的水花,轻抚过我们的脚踝。
看着用脚掌踩着海浪的蒂亚,我静静地向她问道:
「蒂亚,比起昨天,你有没有喜欢上丽莎她们了呢?」
「有……有啊,我已经明白她们是好人了。」
蒂亚有些难为情地回答道。菲莉尔的漫画成为契机,借由和大家交谈之后,比起昨天,戒心已经多少淡薄了一些。
「不过,刚才蒂亚……差点就让丽莎受伤了喔?」
「……咦?」
蒂亚圆睁双眼,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蒂亚想要做出虚构武装,却变成龙的模样大肆破坏,演习场因为暴风和雷击而被破坏得满目疮痍。」
「怎、怎么会……蒂亚做出那种事——」
蒂亚声音带着颤抖,摇着头不敢相信。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时蒂亚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但是让丽莎她们遭遇危险的事实依然没有改变。所以我希望蒂亚向大家道歉,并且约定不会再做同样的事。」
我弯下腰,配合着蒂亚的视线说道。
「我、我知道了!蒂亚会道歉!我们快去找大家吧!」
蒂亚焦急地拉着我的手。和刚才在保健室遇见的穗乃花相同,蒂亚也对自己的失败感到懊悔。
「……蒂亚果然是好孩子。不过照现在这样,蒂亚将会无法遵守那个约定,大概又会重蹈覆辙,只要你仍然——自认为是龙的话。」
「咦……自认为是什么意思?蒂亚真的是龙呀,悠你们也是龙喔?」
蒂亚神色讶异地回应道,但是她的眼神中有些微的动摇。
「不,我们是人类。」
「为什么……为什么连悠都说那种坏心眼的话?我们是龙呀!拥有这样的力量就是证据!」
蒂亚在周围生成上位元素,变换成电流,只听见啪滋声响,眼前火花飞散。不过我不退缩,我从正面注视蒂亚的双眼。
「确实,或许也是有那样的见解,那我就换个说法吧。至少在密得加尔生活的『D』,大家都是以人类的身分活着。」
「以人类……的身分?」
「是啊,所以只要蒂亚还是以龙的身分活着,我们就无法共存。」
蒂亚睁大了双眼。
「那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吗?」
「没错,所以我希望蒂亚……成为人类。」
我提出蒂亚要成为布伦希尔德教室的家人唯一必要的条件。
「不行啦……因为蒂亚是龙……还有这样的角,我一定已经不是人类了……」
蒂亚手摸着红色的角,拒绝我说的话。
「有角也没关系。对我来说,蒂亚是可爱的女孩子,我想丽莎她们大概也是一样喔。」
「可是、可是……」
我温柔地向她说明,但是蒂亚却是连连摇头。
「蒂亚为什么那么想当龙呢?请你告诉我,在那个战场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和你在一起的父母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爸爸和妈妈,他们是……冒牌货。」
和昨晚同样,蒂亚表情僵硬地低下头去。
「那么我希望你告诉我,冒牌货的爸爸和妈妈的事。」
我将手贴在蒂亚的脸颊上,缓缓让她抬起头来,在极近距离和她眼神交会。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只有海浪的声音规则地响起。
只见蒂亚的红眼睛湿润,脸颊泛起朱红。
「……悠那么想知道蒂亚的事吗?」
「对,因为今后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想知道。」
听到我这么回答,蒂亚咽下一口唾液,然后静静地开始说道:
「……在被悠救了之后,蒂亚和他们一起在别的国家生活。」
所谓的「他们」应该是指她的父母吧。坚持不称呼爸爸和妈妈的蒂亚继续说道:
「他们变得比以前更温柔,即使蒂亚不使用力量,他们也是笑着对待蒂亚。在屋外下田工作虽然很辛苦,不过也有一点快乐,但是那一切……不管是家、农田还是他们……某一天突然燃烧消失了。」
「你说燃烧……是遭遇火灾了吗?」
「不,不是的,蒂亚遇到的是——奇力。」
「……!」
听到那个名字,我的表情僵住了。
——没想到在这里也听到奇力的名字。
蒂亚曾经被『穆斯贝尔之子们』囚禁,因此她会与组织首领的奇力有过接触也不奇怪,但没想到奇力竟是夺走蒂亚的家和父母的人。
「奇力对蒂亚说过,他们并不是真货,所以蒂亚什么也没失去。蒂亚是龙,有真正的妈妈——『黑』之弗栗多,世界上许多的『D』……是蒂亚的姊妹,她是这么告诉蒂亚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终于理解蒂亚在逃避什么了。
蒂亚为了逃避父母死亡的事实,只能倚靠奇力说的话吧。
一旦承认自己是人类,她就必须接受失去父母的事实。对于处于那种状况下的蒂亚,普通的说服不可能管用,跟她讲道理她也听不进去。
「——谢谢你告诉我,蒂亚。」
我向蒂亚道谢,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悠明白……蒂亚的想法了吗?」
「是啊……我非常清楚了,我不会再说蒂亚的想法是错的了。」
「太好了……」
蒂亚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我又紧接着说道:
「但是我要订正奇力说的话。只要蒂亚还是以龙的身分活着,就无法和以人类的身分活着的『D』成为姊妹,无法和我以及丽莎她们成为家人。」
「咦——?」
蒂亚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
「这种说法或许很狡猾,不过请你明白,照这样下去会有无法得到的东西。我希望蒂亚能选择人类的身分。」
我无法否定蒂亚的想法。即使勉强将现实摊在她的眼前,若是没有做好接受的觉悟,那她的心就会毁坏。所以我只能提示将会得到和失去的东西之后,再请她做出选择。
「选择……?蒂亚不太明白……悠说的话。」
「……也对,确实只靠言语没办法说得明白吧。既然如此,我就给你看吧。看看蒂亚成为人类能得到什么。」
我这么说完,从书包取出个人电脑。
「你要做什么?」
蒂亚似乎很不安地问道,我则是笑着回答她。
「现在时间还早,而且也没课了,接下来大家一起游玩吧。只要说是为了蒂亚,班上同学大概就会全员到齐了吧。」
「为什么……?蒂亚不是对大家做了过分的事吗?丽莎没有生气吗?」
「就算生气她也会过来,因为大家都想和蒂亚成为家人啊。」
听到我的回答,蒂亚微微睁大双眼,一时之间茫然伫立在原地。
5
我寄电邮给伊莉丝和深月,拜托她们通知其他人之后,我们便回到宿舍,换上泳装。根据深月的回信,大家再过一个小时就会过来。
我听说宿舍的置物间里,放了一套海水浴的用具,于是我和蒂亚分头把遮阳伞和塑胶垫搬运出来。
「蒂亚似乎给大家添了麻烦,我要努力帮忙。」
穿着学校泳装的蒂亚,尽管摇摇晃晃,仍是拼命地搬运着一捆较大的塑胶垫。
大致准备完毕后,我在浅水处稍微教导蒂亚游泳时,马上就有第一位同班同学出现。
「物部!」
只见伊莉丝挥着手奔跑过来。她身上穿着白色比基尼,每当她奔跑一步,那形状美好的胸部就会随之弹跳。
「喔喔……」
我心中七上八下,担心以细绳绑住的泳装是否会脱落。
伊莉丝来到我们面前,转了一圈给我们看。只见她银色长发翻转,沐浴在阳光下的雪白肌肤显得非常耀眼。
「如何?之前的泳装弄丢了,我又买了新的喔!」
「……非常好看。这么说来和伊莉丝初次见面时,你说过泳装被冲走了。」
我回想着和伊莉丝相遇的情形说道。多亏是那样——不对,都是因为那样害得我看到伊莉丝的裸体,受到她的攻击。
「对啊,结果还是没找到——不对,别、别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啦,我会很害羞耶……」
只见伊莉丝脸颊泛红,用手遮住胸部。但是她那样的姿势,更让我格外在意。我对穿着白色泳装的伊莉丝看得入迷,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说道:
「——伊莉丝果然真的很美啊。」
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伊莉丝都美得让我能自然地说出这种话。
「什……什什什什么……突然对我说那种话,我……」
伊莉丝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她一下子坐倒在沙滩上。
「喂、喂,你没事吧?」
我担心地伸出手,但蒂亚好似要阻挡我一般,绕至我的前方。
「悠,蒂亚呢?蒂亚的泳装如何?」
「嗯?啊啊,蒂亚很可爱喔。」
我坦白地回答,但不知为何蒂亚却是鼓起脸颊,用一副不甘心的表情瞪着伊莉丝。
「我终于……明白了,你——伊莉丝是蒂亚的对手!」
被蒂亚用手指指着,伊莉丝惊讶地侧着头感到疑惑。
「对手?我和蒂亚吗?」
「没错,蒂亚……绝对不会输给你!」
「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蒂亚想跟我决胜负是吗?那……对了,我们来玩倒棒子游戏吧?」
伊莉丝面露笑容,开始收集沙土,堆起小山。
「倒棒子?」
「对,这游戏就是像这样用沙子堆出小山……再把棒子插在上面,然后我们轮流把山挖空,看谁先把棒子弄倒就算输。」
伊莉丝捡起掉落在水边的小树枝,插在沙堆的山顶上,然后对蒂亚说明规则。
「我、我知道了,这场决斗……我接受了。」
蒂亚以认真的表情点头答应,开始和伊莉丝玩起倒棒子的游戏。
总觉得她们在根本之处偏离了原本的用意,不过我不插嘴,旁观两人的游戏。
这时丽莎、菲莉尔、艾列拉及莲等四人也来了。
「虽然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泳装,不过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来了喔。」
丽莎穿着成熟的黑色泳装,撩起金发对我说道。
「……说是那么说,我感觉你选泳装时倒是十分认真呢。」
菲莉尔小声地吐槽那样的丽莎,她穿的是蓝色的两件式泳装。
「因、因为防晒对策很麻烦,而且我不太常去海边,所以才会为了要选哪一件泳装而烦恼很久!我……我可没有在意物部悠的目光哦?」
丽莎慌张地向菲莉尔抗辩。
两人的胸部都比伊莉丝更加丰满,从泳装看得见双峰间的山谷。平时隐藏在制服之下的压倒性质量,如今正撼动着我的脑髓。
「哈哈——丽莎还是一样不坦率,有男性的目光在,任谁都多少会在意呀。」
苦笑着这么说的人,是穿着热带图案泳装的艾列拉。而穿着附褶边连身泳装的莲则是躲在她身后。
「……嗯。」
莲仿佛小动物般,用警戒的眼神看着我。受到这样强烈的意识,我也感到坐立难安。
「呃……大家的泳装都很好看喔。」
为了缓和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我说出自己的感想。那并不是谎言。因为客观来看,布伦希尔德教室的女学生都是魅力十足……甚至让我不知眼睛该往哪看。
「当、当然呀!那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丽莎板起脸孔,别过头去回答道。
「……谢谢你的赞美。」
菲莉尔表情不变地向我道谢。
「那个,对、对我不用……说恭维的话啦。」
艾列拉明明平常冷静又理智,但是一被人夸奖,她就失去从容,视线不知所措地到处游移。
「…………嗯。」
怕羞的莲则是红着脸,完全躲藏在艾列拉身后。
「……哥哥,刚才那句话差一点就是性骚扰了喔。」
最后现身的深月冷眼看着我。
她似乎回去过宿舍一趟,手上拿着充好气的海滩球。
「什么!?刚才那算是性骚扰吗?我只是说出感想而已耶?」
「那是视情况而定,你让莲同学这么地害羞,就算被说是性骚扰也无话可说。」
「那……关于深月的泳装,我还是不要提到比较好吧?」
我打量着妹妹的泳装说道。那虽是连身泳装,但是背后大胆地开口,从后面看去相当地性感。
「…………不,我不会因为哥哥说的话而感到羞耻,所以随哥哥喜欢怎么说都行。」
深月不自然地停顿一下之后,冷淡地回答道。
「是吗?那我就说了——非常适合你,还有就是背后有点性感呢。」
「…………」
只见深月露出锐利的眼神,无言地拉起我的耳朵。
「喂……痛啊!很痛耶!」
「……哥哥,就算是和妹妹说话,你也应该稍微注意用词吧。」
「不,是你自己说随我喜欢怎么说都行的吧!?」
我向她抱怨,但是深月却红着脸反驳。
「那得建立在遵守最低限度的礼节之上!」
正当我们这样争论的时候,突然听到蒂亚大叫。
「啊啊!不、不要倒下啊!」
我惊讶地往蒂亚她们的方向望去,只见变成不规则状的沙堆,随着棒子一起崩落了。
「哼哼,我获胜了!」
伊莉丝比出胜利手势,蒂亚则是失望地垂下肩膀,但是马上又抬起头,要求再次挑战。
「再一次!再比一次啦!」
「好呀,不管你要挑战几次我都接受。不过大家也来了,这次就用别的游戏分胜负吧。」
伊莉丝说着,用眼神向蒂亚示意丽莎她们。
「啊……」
蒂亚似乎这时才发现大家都聚集在这里。
蒂亚拍掉沾在膝上的沙,站了起来,然后神色紧张地窥视丽莎的表情。
「怎么了吗?我的脸上有沾到什么吗?」
丽莎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向她这么问道,完全感觉不出她有在生蒂亚的气。
看到她那个样子,蒂亚眼角泛泪,猛然低下头。
「对、对不起!蒂亚听悠说了,蒂亚……对丽莎做了过分的事……所、所以……对不起!!」
「啊啊,你是在意刚才的事吧。」
丽莎似乎明白了情况,她点了点头,朝蒂亚走了过去。
「……丽莎?」
蒂亚露出些许畏怯的表情,抬头看着丽莎的脸。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处罚你吧。」
只见丽莎说着缓缓举起手,朝着蒂亚的头敲了下去。
「啊呜!」
随即蒂亚按着头蹲下去。
「喂、喂,丽莎,不用做到那样吧——难道其实你在生她的气吗?」
我慌张地向她询问,丽莎则是摇头否定。
「不,我完全没有生气。不过……对于寻求赎罪的人,处罚是必要的。在她被罪恶感压垮之前,必须替她清算罪行才行。」
不知为何,丽莎一瞬之间向深月看了一眼,然后以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好痛哦……」
只见蒂亚用手搓揉着被拳头敲到的地方,双目含泪地看着丽莎。
「当然呀,处罚本来就会痛。不过这样蒂亚同学就偿还罪孽了,你不必再为刚才的事过意不去。不管是我还是大家,我们都不会在意,我说得对吧?」
丽莎向大家征求同意,全员都点头回应。
「……就是这样。」
丽莎露出温柔的微笑,将蒂亚抱至胸口。
「唔咿……」
「我自认有控制力道了,还会痛吗?或许有点太大力了。」
丽莎抚摸着蒂亚的头,担心地说道。
「……不会,已经不痛了,丽莎……谢谢你。」
蒂亚将脸埋在丰满的双峰里,小声地向她道谢。
「既然看来已经和好如初了,我们大家一起玩沙滩排球吧!」
见到状况告一段落,伊莉丝充满活力地提议道。
「我们本来就没有吵架啊……算了,好吧。」
丽莎尽管叹气,仍然点头答应,然后放开抱在怀里的蒂亚。
「……感觉好像妈妈喔。」
蒂亚以似乎有些发愣的表情喃喃说道。
「那么我们围成圆圈托球吧。啊,只有哥哥被叫到自己的名字的话,不管球飞到哪里都要去接球,没接到就要受处罚。」
深月拿着海滩球,又添加一条艰难无比的规则。
「喂、喂,为什么只有我要受那样的限制啊!」
「因为哥哥在尼福尔受过严格的训练,如果没有这样的让步,对哥哥来说会缺乏紧张感吧?」
恐怕她还记恨着泳装的感想吧,深月话中带刺地说道。
「我又不需要紧张感……知道了啦,就用那个规则吧。」
老实说因为我有自信,所以我刻意答应她的挑衅,接受了那条规则。
但是我马上就体会到,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啊啊……是第一颗星星。」
我被埋在沙里,仰望着染红的天空。这时太阳已接近西方的地平线,夜晚的深蓝色则是在东边的天空开始扩散开来。
我的身体非常沉重。
玩沙滩排球时因为大家幸灾乐祸,让我四处疲于奔命,就算体力再好也不禁到达极限。再加上丽莎和菲莉尔的胸部弹跳得比球更为剧烈,让我难以集中精神,结果到最后终于漏接了球。而我受的处罚就是被埋在沙里,在无法动弹的状况下,听着大家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对了对了,做得很好喔,你已经游得相当好了呢。」
「真的吗?蒂亚会游泳了吗?」
丽莎和蒂亚的对话传入耳中,那两人感情似乎变得相当要好。
「咦!?我的泳衣……我的泳衣在哪里!?」
似乎是又弄丢泳衣了吧,我听到伊莉丝慌张的声音,但我无法起身,所以看不到她的模样。
「……伊莉丝同学,请你振作一点,是这个吧?」
听到深月一副被她打败的声音,看来伊莉丝的泳衣是被深月找到了。
近处传来啪啦啪啦的翻书声。
那是因为菲莉尔在阳伞下读书。
「——那么接下来轮到莲了。」
「嗯。」
然后艾列拉和莲则是用在我身上堆起的小山玩倒棒子。
虽然身上的沙逐渐变轻我是很感谢,然而身体就像被间接抚摸一般,让我不禁感到发痒。
祥和平静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到了天空已是满天星斗的时候——此时我发觉有三道脚步声接近。由于在尼福尔时养成的习惯,我从脚步声推测起对方的体格。
——大人两人,小孩一人……似乎拿着某种重物。
于是我转动我的头,等待脚步声的主人进入视野。
只见出现的三人都是我认识的人。一人是筱宫老师,剩下两人竟是……夏洛特·B·罗德学园长和秘书玛伊卡·斯图尔特小姐。
看来我以为是小孩的脚步声,原来是学园长所发出的。身穿白色连身裙的学园长,她的年龄不详,就算说她是密得加尔的学生,也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有异。
「你们竟然在做这么好玩的事,也让我加入吧。」
学园长来到我身旁,俯视着埋在沙中的我说道。恐怕深月在来此之前,已经对筱宫老师说明过情况了吧,而那个消息一定也传入学园长她们的耳中了。
「……学园长也想被埋吗?」
「才不是!我也想和穿着泳装的清纯少女们一起厮混啊。」
「你那样的用词,好像感觉得出年代差异呢。」
我老实说出心中所想,只见学园长脱掉凉鞋,用脚趾踩着我的头扭转。
「你给我闭嘴,小心我踩你喔。」
「你已经踩了!」
我为了逃离学园长的脚丫,转动着脸叫道。
在近处的莲和艾列拉愣愣地看着我们的举动。
大概是学园长突然出现,让她们感到困惑了吧。
「哼,我不会平白叫你们让我加入,我有带伴手礼哦。玛伊卡、遥,开始准备吧。」
「是,遵命。」
玛伊卡小姐依然穿着女仆装,迅速地开始组装起双手抱着的物品。
「……我可不是你的仆人耶。」
筱宫老师也叹着气,将带来的袋子放在塑胶垫上,从袋子里取出肉和蔬菜。
「学园长……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我这么问,学园长得意地笑了。
「看了还不明白吗?说到夜晚的海边活动,当然就是烤肉吧!」
「烤肉!?太好了!!」
只听到远处传来伊莉丝的欢呼声。由于已经日落西山,我本来以为差不多要散会了,但是看来晚宴似乎才正要开始。
在终于从沙土的束缚中得到解放后,我和大家一起围着烤肉网。
「呵呵呵……」
学园长只吃肉,用充满邪念的眼神望着泳装少女们。
「学园长的目的该不会真的是来看大家的泳装吧?」
我受不了地问道。
「当然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觉得问题很多耶。」
看到学园长正大光明地点头承认,我不禁叹了口气。
「哼,最大的目的是来欣赏泳装没错……不过来看她的情况也是理由之一啦。」
学园长将视线移向坐在网子对面的蒂亚,小声地这么说道。
「蒂亚她……大概没问题了,我想她一定会选择身为人类的。」
我也轻声细语地回答。
「等等,蒂亚同学,蔬菜也要吃才行喔。」
「啊,不要把青椒放进来!」
见丽莎把青椒放进自己的盘子里,蒂亚慌张狼狈起来。看着她们相处的情况,让我觉得不会有问题了。
「选择……吗。是啊,就算她是真正的龙,如果要以人类身分活下去的话,那她就可以成为人类吧。我也相信要过怎样的生活……比她是怎样的存在更为重要。」
学园长眯起双眼,宛如祈祷一般地说道。
「……学园长?」
「呵呵,不小心说出不符形象的话了呢。别说那个了,你之前的伤口如何了?」
「伤口?啊,左手的伤吗……伤是已经痊愈了,但是伤痕还没消失……」
那时伤口被舔的光景在脑海中闪过,让我有些紧张地回答。
左手背上的红肿留下痕迹,感觉就像是龙纹多了一条线似的。
「原来如此……果然变成那样了啊。」
学园长以一副有所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在让她看这个伤口的时候,她好像说过这个伤痕不会消失。
「只看伤口就能知道会留下伤痕吗?」
「如果有好好检查过的话啦。」
学园长说完,用舌头舔掉沾在嘴唇周围的肉脂。那举动异常妖艳,让我不禁吞下一口唾沫。
「——夏洛特小姐,不可以拿学生开玩笑哦。」
这时候玛伊卡小姐出现,把用筷子夹着的青椒塞入学园长的口中。
「唔、唔咕!还、还不住手!玛伊卡!我、我也讨厌吃青椒啊!」
「在学生面前不可以挑食,学园长挑食怎么能做学生的表率呢。」
仿佛她先前一直光吃肉的报应一般,学园长被强迫着吃下蔬菜。
看到她那个模样,大家都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
蒂亚也发出非常愉快的笑声。
听着她的笑声,我的视线往防波堤的方向望去。
其实听到要开始烤肉的时候,我有寄电邮邀请穗乃花。
突然来到只有布伦希尔德教室成员的地方,也会令穗乃花感到畏缩吧。不过要是趁着现在学园长也加入的机会,应该会变得容易些。
——如果她来的话,我是想把她介绍给大家就是了。
可是穗乃花似乎不会出现。
大概是因为实习中引起的事故而在忙碌吧。或者是在让班上同学受伤之后,对于出席热闹的场合会有所抵抗也说不定。
——让她困扰就不好了,之后再寄一次电邮给她吧。
我在心中这么决定后,意识又回到充满笑声的人群之中——
6
烤肉结束后,老师们收拾用具后便离去,布伦希尔德教室的成员们则移动至深月的宿舍。
丽莎她们似乎有向筱宫老师取得特别许可,所以得以在深月的宿舍外宿。
今晚她们好像打算在深月的房间举办睡衣派对,不过身为男人的我毕竟不可能加入,所以我淋浴之后,换上运动服,一个人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蒂亚也不在房间里,她和大家一起去深月的房间了。大概是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让她相信布伦希尔德教室的同班同学了吧。
……或许该说都是多亏了丽莎。
当要和我分开时,她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不过丽莎牵起她的手后,她就乖乖跟着过去了。那幅光景看起来似乎就像母女一般,让我不禁脸颊浮现笑意。
一躺下来,眼皮顿时沉重了起来。
虽然有点想就这样入睡,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寄电邮给穗乃花,于是拿起掌上型电脑。然而一看画面,却见到不知何时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穗乃花的回信,另一封则是洛基少校所寄。这么说来,洛基少校有说要把奇力的资料寄给我。
我首先打开穗乃花的邮件。
『难得你邀请我,我却无法参加,真是对不起。因为突然接到母亲的连络,让我错失前去你们那里的时机。母亲说她担心我一个人能否好好生活。看来我真是缺乏信用呢。』
我阅读文章,输入回信。
『因为是没有事先约定的突然邀约,所以不用在意。你的事比较重要。从外界要与密得加尔电话连系需要通过繁杂的手续,然而伯母却仍和你连络,她是个好母亲呢。』
先前穗乃花说她们的关系冷淡,但其实她们母女的感情很好吧。我有点松了口气,同时把信传送过去,随后很快就有了回信。
『感谢你的谅解,不过母亲说话依然单方面地不容抗辩就是了。啊,这么说来,我把悠同学的事告诉了她,她对你很有兴趣,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来密得加尔,到时请你多多加油啰。』
要来密得加尔……?
就算是『D』的亲人,这里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进入的场所。穗乃花的母亲似乎在世界各处活动……有可能她其实是相当有地位的人物。
于是我回信『可以的话,请她手下留情好吗?那么晚安了。』
——好了,接下来是洛基少校寄来的邮件。
我绷紧神经,打开邮件。只见邮件没有内容,只有附加资料档而已。
我将压缩的资料解压缩后再打开,显示出来的是附照片的档案。
——这就是奇力吗?
恐怕是在战场拍摄的吧。照片上有一个少女,站在猛烈燃烧的火焰之中。
她有着浅黑色的肌肤与黑色长发,容貌虽然清秀,眼神却很锐利。披着熏黑的斗篷,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以前在接受关于奇力的说明时,还没有这么鲜明的照片。由于尼福尔在保护蒂亚之际,似乎与奇力交战过,所以这或许是在那时拍摄的吧。
——奇力·史尔特尔·穆斯贝尔海姆,女性,身高约160公分,年龄不明,体重不明……国籍和家庭背景也不明……自三年前起,以龙信奉者团体『穆斯贝尔之子们』首领身分活动,被视为与她有关的恐怖攻击事件超过三百件。报告指出她能够不经由触碰就使人或物燃烧,很有可能是擅长生成火焰的『D』,没有确证就已被认定为灾害……
尼福尔的情报机关应该正全力调查,然而确切的情报却非常稀少。尽管写在备注栏的真伪难定的情报多得不得了,但那都是难以令人直接相信的资料。
——推测被她杀害的人数保守估计也有十万人。有千人规模的大队驻扎的城镇,她只花一晚就使之溃灭;位于一公里之外的狙击手,在扣下扳机之前就被她烧死;曾经使用广域轰炸,以为她必死无疑,之后却是确认她仍然生存;时常出现于『蓝』之赫卡同克瑞斯通过后的城镇……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就算奇力是『D』,我也不认为她有可能办到这些事情。
说她其实是第八只龙,这样还比较有可能。
「不……对喔,这家伙是以龙的身分活着吧。」
奇力就是灌输蒂亚『D』是龙这个观念的罪魁祸首。假如奇力也相信自己是龙的话,那么她或许已是比龙更像龙的存在了。如果这就是选择身为龙的『D』的模样——
「……绝对不能让蒂亚变得和这家伙一样。」
我带着坚定的意志这么喃喃说道,然后再次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从正上方的深月房间,微微传来蒂亚她们的声音和脚步声。
——不管对方是巴西利斯克还是奇力,我都要保护蒂亚。
我在胸中如此发誓,然后闭上双眼。
睡意再度袭来,我的思绪渐趋模糊,意识逐渐远离。
然后——
轰隆~~~~~~~~~~~~~~~…………————!!
巨大低沉的地鸣声,让我睁开了双眼。房间不住地摇晃,台灯从书桌上落下,发出了尖锐的落地声响。
「什么……!?」
我吃惊地起身,但是摇晃很快就停止。枕边的闹钟显示着深夜两点,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这不是地震,有巨大声音响起……刚才的是某种冲击所产生的摇晃。
我马上就能这么判断,是因为我以前经历过完全相同的声音与摇晃。
但是这不可能与那时候相同,那家伙不可能在这种地方。
「…………」
然而我的手掌满是汗水。唾液累积在口中,我咕噜一声,将唾液吞下。
我从床上一跃而下,奔至窗边,猛然拉开窗帘。
只见宿舍后方森林的彼端,点缀着夜晚的满天星空,其中有一部分被不自然地切除了。
夜晚的深蓝——被某个巨大的黑影覆盖。
那个影子发出淡淡的蓝色磷光,摇晃着过于巨大的身躯。
对于现在目睹到的存在是什么——我非常地清楚。
「蓝龙——『蓝』之赫卡同克瑞斯……」
我只是茫然地用嘶哑的声音,念出君临夜晚的这个存在的名字。过去想要踩平我与深月居住城镇的怪物就在那里。
赫卡同克瑞斯的全身覆盖着蓝色鳞片,每当身体一动,就会看到几何学的图案忽明忽灭。没有眼鼻口的头部上,只有巨大的角,仿佛直冲天际般耸立着。
嗡~~~~~~~~~~——!
终于,时钟塔响起了警报声。
那意味着密得加尔也是现在才认知到这个事态。
「到底是……为什么会没有人发觉呢?」
密得加尔被环状多重防卫机构保护着,它到底是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密得加尔的呢?不管怎么想我都想不到理由。
但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既不是巴西利斯克,也不是奇力,而是意料之外的危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随着警报声鸣响,时钟塔逐渐被收纳至地下。
然而赫卡同克瑞斯缓缓弯下身子,伸出长长的右臂。
只见巨大的手掌到达学园的上空,接着横向挥扫。
轰——!!
激烈的破碎声响起。
原本在下降中的时钟塔,上半部被劈飞,残余的下半部也崩塌倾倒。
只听见警报声中断,因冲击而扭曲的时钟塔,它的下半部也停止动作。
「啊——」
我好像事不关己般,听着从自己喉咙发出惊愕叫声。
那个时钟塔聚集了密得加尔的重要设备,同时也是紧急时的司令室,甚至学园长室也在刚才被击飞的上层……
脑海中闪过才刚分手的学园长和玛伊卡小姐的脸孔。
「唔……」
我紧紧一咬牙,冲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