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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分手吧。」
火红似燃烧般的夕阳下,时刻九月二十三日下午五点三十二分。
私立濑海学园屋顶上,葛原北斗向自己的恋人这么说着。
「……学长,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看来北斗的话让她极为震撼。
她有着像是在雪国长大般,不知夏天为何物的雪白肌肤、整齐利落的浏海,大白色缎带绑在长至背后的黑长直发,娇小的身躯,有着对高一来说犯规级的胸部及曼妙弧线的细腰,身着濑海学园的女生制服。
她是凛多爱梨。
比北斗小一届的学妹,恋人。
至少目前在北斗们就读的这间濑海学园里是这个身分。这绯闻如邪恶的洗脑思想般广为流传中,对北斗来说实在是很不光彩的事。
「求求你学长,请先告诉我理由。难道说学长在意自己的不良少年身分吗?」
「不,不是这样的。」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无法否认这个想法。
北斗的外表与模范生相去甚远。偏瘦但精实的体格、刻意没穿好的制服搭配一头刺猬般的金发,就连目光都凶狠无比。
最骇人的是,声音。
明明是高中生却有副低沉嘶哑的嗓音,绝对可让听者听得毛骨悚然。要是黑道类动画举办声优遴选,肯定能雀屏中选。
再加上,国中时期全国空手道大会优胜的名号。
葛原北斗正是聚集这一切特色于一身的角色。
不良少年。
完全是即将被学历社会唾弃的混混。事实上,北斗在学校非常有名,从小练习空手道使他打架功夫天下无敌,个性又十分火爆。所有人看北斗的目光恐怖到就像看鳄鱼园区的美洲鳄般。
但是,这学校一等一的问题学生也有几个克星。
眼前的爱梨,就是君临克星顺位的王者。
「的确,学长在我们学校是众人皆知的超级不良少年。还有一拖拉库的绰号。像是『人渣学长』、『校园最强』,以及『杀熊狂』。」
再怎说最后一个已经不是高中生该有的绰号了吧。
「人渣学长」肯定是拿葛原这名字取的(注1:日文「人渣」与葛原的葛字发音相同。),「校园最强」则是解决掉其他找碴的不良少年所得的结果。
但「杀熊狂」是啥鬼啊?
难不成是一年级时把一位叫「熊田」的混混打到送医的错?就算这样也不必取这种职业摔角手般的称号吧?我只是把扑向自己的火苗扑灭罢了。
北斗虽然很想辩解,但如今只能沉默。
因为现在是轮到爱梨说话。
这可是订好的规矩。
「除此之外,身为学长的女友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仿佛女演员伫立在舞台上,爱梨用坚定清晰的口吻继续说着。
「首先名字取得实在老土,有够中二病。为什么要取这种会联想到某一子相传暗杀拳法的名字?」
啰嗦耶。
又不是我自己喜欢被取这名字的,快跟全国所有叫北斗的人道歉。
「孩提时是否因为这名字的缘故,胸口被涂上星座的涂鸦,还被冠上冥呜呼!』这种杂鱼爆死前的哀号昵称呢?」
厉害耶这家伙。居然完全说中人家的黑历史。
「呜呜、学长好可怜……在班上因为是不良少年而被孤立,而且在教室无容身之处,偶尔午休时还得关在男生厕所里啃着炒面面包……耶~厕所喷♪在厕所呜呼~♪」
我宰了你。
有一天一定要宰了这女的。世上哪有这种会重创自己男友心伤的女友?北斗一边额冒青筋一边诅咒自己女友,但现在只能挺住。没错,现在必须保持沉——
「学长真是的,好可爱♥」
「哪里可爱!?」
——保持不了。
忍不住顶撞回去。
「喂凛多!你从刚才开始也太即兴演出了吧!剧本是写着对想分手的我发脾气没错,但有必要骂成这样吗?而且刚才到底是哪点可以扯到可爱的!?」
「我觉得这种特殊口味的男生也有存在的必要嘛。先别管这些,如何?美少女侦探爱梨的推理有准吗?」
「闭嘴啦这笨女人!就是猜中了才令人不爽!」
搞砸了。
这真是大失算。下课后、夕阳、顶楼、两人独处……好不容易周六九点档青春连续剧会用到的元素都备妥了,却搞成这样。要演好这剧本果然没办法。
令人鼻酸的情侣分手故事。
要演好简直不可能……
「真是的,你们在搞什么啊?」
在一旁语带不满的是位比爱梨还要娇小的女孩。
她乍看之下宛如栩栩如生的精美人偶,有着稚嫩到可以买电影儿童票的体态及不似日本人的鲜红中长发,正边摇着头上的猫耳发箍边鼓着脸。
「我写的剧本是,希望分手的不良少年与边生气边试图挽回的爱梨……两人互诉对方缺点后终于和好,然后彼此确认关系后相互拥抱。是这样对吧?」
「对不起,小雀。因为这男友的脸实在太恐怖片,不小心就——」
「抱歉,雀儿喜。因为这女友嘴巴实在太机车,不小心就——」
「……你们俩别在怪地方情投意合好吗?话说回来,不良少年你也别只是名字被嘲笑就生气好吗?取得很好不是吗?只是有一点中二病罢了。」
「吵死了,你有资格笑我吗?有个『星尘』(注2原文:Stardust。)这么霸气的姓氏——」
话刚说完,北斗突然沉默。
正确说法是不得不沉默。雀儿喜鼓胀着脸、使尽力量的左手勒住他的制服上衣说道。
「我应该说过,不良少年。我的名字是雀儿喜·星尘。但是我可不准你称呼我的姓氏。喊我姓氏的人格杀勿论。」
「……对不起啦。你也不用这么气。」
为了逃离再五秒就被公开绞刑的窘境,北斗奋力挣脱开雀儿喜的手。
雀儿喜·星尘。
她是日美混血,北斗的同班同学。同时是现任濑海学园副学生会长。虽然个头娇小,可是本校才色兼备的资优生。
但是,这位副会长有着致命的弱点。
似乎非常在意自己响亮的姓氏,只要叫她「星尘」就会马上发飘。
「小雀火气还是一样容易上来呢。」
「没、没办法啊。换作你常被老师说『星尘同学,你明白这道题目吗?』看看。好像被当白痴耍似的令人不爽。」
「没办法这是本名吧。」
听着爱梨与雀儿喜的对话,我叹口气。
顺道一提,爱梨与雀儿喜是孩提时就认识的玩伴。自小两家人就是邻居。只不过雀儿喜小学到国中期间住在美国,那段日子只能用发邮件或长途电话联系的样子。
「算了,先不管我的姓氏,拜托你们好好演。再这样下去你们这个假的恋人关系被谁发现也不奇怪喔?」
「呃……」
没错,校园里虽然认定北斗与爱梨在交往,实际上却不是。
伪装恋人。
要比喻的话就是这样吧,就是演技。刚才的练习是按照雀儿喜撰写的脚本(Book)饰演情侣。要说北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理由说来话长。
「我再说明一次。」
像是对百姓演讲的革命家般,雀儿喜语道。
「你们必须假扮情侣,瞒过濑海学园总数七千多人的学生。简言之,你们是舞台上的演员,学生们则是观众。」
「观众……」
「当然,观众绝不会猜到你们是假扮情侣交往,所以要瞒天过海,吸引众人目光。这就是我的计划——剧场型恋爱。此计划的最终目的——」
为了让凛多爱梨,成为本校的学生会长。
「……!」
这女的是认真的吗?虽然从知道雀儿喜的计划起到现在算来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忍不住觉得她的目的是天方夜谭,如果是普通学校的学生会长或许不是什么远大的目标,但是这间濑海学园可不普通。
这是间总数超过七千人的超大学校。要当上这学校的学生会长,就是要站上七千人的顶点,在激烈交锋的学生总选举上获胜,并且赢过那个女孩。
凛多千夏。
凛多爱梨的姐姐。去年以一年级生之姿获得压倒性支持称霸总选举的现任学生会长,这问超巨大学园的顶尖偶像,拥有「校园歌姬」称号的绝对女王。
要当上学生会长,也就是必须击溃她——
「唉呀?现在才在害怕吗?人渣学长。」
爱梨边抬头窥视北斗的脸边问着。
「哈?怎么可能?你这老土女。就像你不想败给自己的姐姐一样,那位学生会长也还欠我一笔呢。所以,我一定会让你赢得学生总选举,让你坐上学生会长的宝座。」
「是,这才是我的男朋友。最喜欢你了,学长。」
听完北斗的话,她像恶作剧般微笑说着。
是的,她的名字叫凛多爱梨。
北斗的假女友,在班上只是个平凡女孩……略称「老土女」,被周围学生疏远的女学生。
孤立。
这般形容大概最贴切吧。
方才爱梨虽然指认北斗在班上被疏远,她却也半斤八两吧。也因此他们当了假情人,按着雀儿喜的剧本扮演情侣,欺瞒濑海学园七千多人的学生。
把被孤立的她塑造成学校的人气王,坐上学生会长的宝座。
为了达成这项计划而施行的剧场型恋爱。
——为何北斗要做如此有勇无谋的事?
这理由得回溯到三周前左右。
@@@
突然得这么说,葛原北斗的家庭环境有点复杂。
首先,他与现任父亲没有血缘关系。北斗在幼儿园时双亲离婚,数年后扶养北斗的母亲与其他男人再婚。
但是,他并没有对现任父亲有所不满,母亲再婚时北斗才小学二年级,当了近十年家人,老早就习惯了,继父虽然因为工作经常派驻外地常常不在家,但对北斗而言仍是个称职的父亲。
但是,有一个问题。
跟着继父来的还有一个小北斗一岁的女孩。
「啊,哥哥你回来了:」
七楼公寓的某一间。
约五年前北斗双亲用房贷买下的住所。从学校回来朝客厅打开门,就传来一道很没气力的声音。
目光扫向声音的主人,是个身着小背心短裤躺在沙发上的女孩。明亮茶色的头发侧边分别绑起的她,目光完全不看回到家的北斗,手操作着游戏手把直盯着电视。
她是葛原冬华。
母亲再婚对象的拖油瓶,北斗无血缘的妹妹。只看外表可爱破表,证据就是她与北斗不同,在班上广受爱戴。他曾有次在校园内看见冬华,四周被朋友包围非常快乐的样子。
没错,在校园的冬华从旁来看是个没话讲的优等生——
「哥~哥,帮我拿冰箱里的芬达跟哈根达斯~冬华现在很忙~」
「哪里忙?你只是在玩电动吧?」
「才不是呢,冬华的行程排很满哩。接下来要组队打怪,然后看完存在硬盘的本季动画,还要发表感想在网络留言板上,接下来还要跟nico的实况……」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打怪吧。」
一边叹气一边去冰箱拿老妹要的物品。
这才是冬华的真面目。在学校假扮成绩优秀又贤淑的女生,一回家制服一脱就佣懒无比,不仅是重度动画爱好者,还是个online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嘿嘿。谢啦,哥哥。」
冬华拿着汤匙张嘴享用北斗拿来的冰淇淋。接着连杯子也不用,直接将宝特瓶里的碳酸汽水往嘴里倒。
「噗哈~果然冰淇淋跟芬达是绝配呢!哥哥你要不要喝?」
「不需要。我说你啊……不能再端庄一点吗?就像在学校那样。」
「咦~才不要。那样很累耶……啊,先别吵啦哥哥!冬华的队友遇到怪物了……好啊啊啊啊决一死斗啰!冲吧各位!等着看冬华华丽地拯救这个腐败不堪的世界吧!」
冬华从沙发一跃而起,啪啪啪的猛操作手把起来。
……为什么我老妹会被养成这种废柴啊?
以前的冬华不是这样,至少绝不是衣着迈场地沉迷游戏的女孩子。可是进国中开始,学校与家里的形象差距越拉越大,等到发现时已是这副惨状。
不过正以现在进行式当不良少年的北斗,倒也没啥资格对老妹的生活态度说三道四就是了。
「呼,又拯救了一个世界了。对了哥哥,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是冬华爱吃的汉堡。材料刚才已经在超市买了,点心就用昨天做的草莓奶冻……啊,说起来老妈在干么?有时间吃饭吗?」
「啊~不知道耶?她说今晚是修罗场,大概没空吧,漫画的作业期限紧迫。」
「了解,那我把饭拿去她房间吧。」
北斗的母亲是职业少女漫画家。
在月刊上拥有连载,过去曾创造出动画化作品的畅销大师,但也因此工作繁忙,家事常由北斗来做,因为从小就是如此,北斗也早就习惯了。
「哥哥明明是不良少年却还真勤劳呢。而且爱看少女漫画、拿手料理还是所有的甜点……果然是从以前就看妈妈画的漫画的影响吗?」
「烦死了。别说别人兴趣的坏话。倒是冬华你振作点。我搞不好只剩半年能待在这个家了。」
「啊~妈妈说得那件事吗?但是再怎说也太不讲理了吧?冥一年内交不到女朋友,就滚出这个家』。」
没错,再怎说这指令也太荒唐了些,但是是亲生母亲说得也没办法。
事情发生在今年的四月,当不良少年的北斗好不容易升到二年级时,母亲这样宣告。她似乎很挂心自己的儿子拥有「杀熊狂」这种恐怖分子等级的绰号。
因此,对北斗下达这道任务。
往后还想继续做不良少年的话,就得在一年内交到女朋友。
办不到的话,就二话不说把北斗赶出去。
「可是,为什么要交女朋友?难道交了女朋友就可以当不良少年吗?不懂耶。」
「我也不懂,但是老妈大概有她的想法吧。比方说交了女友后儿子就会变得比较乖顺等等。」
「会不会只是觉得有趣?这之前狂吼着『想不出来想不出来啊啊啊啊没有好捏他啊啊啊啊哪边有正在进行恋爱喜剧的思春期高中生啊啊啊啊!?』搞不好只是想要刺激。」
「对我来说冬华跟老妈的存在就够刺激了。」
「真是的,已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了哥哥!妈妈要哥哥交女朋友的指令下达时间是今年四月,但是今天已经是九月二日!已经过了半年了喔!?」
「我知道啊,可是突然要我交女朋友……」
实在伤脑筋,我连朋友都快交不到了。
「可是,哥哥是不良少年冬华也OK唷。托哥哥的福也不会有怪男生接近,所以……」
突然,冬华的脸颊发红。
「那个……要是哥哥还是交不到女朋友的话,冬华可以当哥哥的恋人——」
「抱歉,不可能。」
「好过分!?」
「接下来、今晚要吃什么呢——」
「就说是冬华最爱的汉堡!刚刚哥哥才说过!而且为什么无视冬华的告白!?」
「为什么?你是老妹啊。」
「是妹妹,可是没有血缘是继妹!这个字就像日文中义妹的义,跟情人节义理巧克力的义差远了!这才是本命懂吗!哥哥你这大笨蛋!」
「再怎么看也是你的言行比较像笨蛋喔。」
可是,这样的妹妹在学校恍如另个人般。
好歹也以今年一年级生的代表身分在入学典礼上行礼过,站上讲台时冬华也以成熟口吻及语调完美的演讲了。北斗当时听着颤抖不已。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可以如此完美地掩饰真面目。
「总之,我不可能跟你交往。比起我这种杂碎,你该有更值得匹配的家伙。」
「……唔。」
边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冬华边不满地叹气。
看着闹别扭的妹妹虽然可爱到令人不禁想紧抱她,但毕竟不能接受这告白,虽然是这种老妹,在学校好歹也是好学生。不良少年当她情人可不妥。
「……哥哥是笨蛋。」
「别生气了,感谢你的好心就是了。」
「不是好心是大心啦!而且……冬华才不要呢。再这样下去哥哥就要离开这个家了耶?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跟冬华一起生活了耶?」
「冬华……」
无预警地,这句带着寂寞的话让胸口怦然心痛。
确实,冬华说得是事实。
期限只剩半年,无法交到女朋友的话必须离开这个家,如此一来,两兄妹也不得不离别——
「我讨厌这样!哥哥离开的话谁来照顾冬华!?冬华的懒散LIFE都靠哥哥的肩头扛着耶!」
「……」
干脆离别比较好也说不定。
这样真的对冬华较好。从小就依赖兄长的爱撒娇妹妹,也差不多该让她自立自强了。
「咦?哥哥那是什么?」
正想着这件事时,继续喝着芬达的冬华,突然像是发现什么奇怪物品般直盯着瞧。视线尽头是北斗制服的裤子,口袋里冒出小小粉红色的纸片。
「啊,这个啊?下课后发现被放在书包里的。」
「嗯。莫非是决斗书?这家伙也真蠢。想跟国中时全国空手道大会冠军的哥哥单挑。可是为什么是粉红色呢?这样简直就是情——」
「其实这是情书啦。」
噗——!冬华一口气把口中的芬达喷出。
「哈!啊哈哈!哥哥你这玩笑真不好笑耶……我们学校虽然有七千多人,但是怎么可能会有送情书给哥哥这种危险分子的人……」
「信中写着『请跟我交往。今天下课后,在你的教室等你』。」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冬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情书。
看了内容就能理解兄长所言不假了吧。冬华发出「啊啊啊啊啊」的悲鸣倒在沙发上,用抱枕盖住脸后双脚不停摆动……
「呜呜……怎么办,哥哥交了女朋友……可是别小看我。冬华绝对比平凡的小姑更难缠。事到如今只好跟那偷情母猫展开比晨间剧还要更冷酷的斗争了……」
「别乱展开那种事。还有放心吧,我没去情书写的见面地点。」
「——哈?」
抱着抱枕的冬华看向兄长说道。
「什么意思?哥哥,你不管这封情书了吗?」
「啊啊,完全不管。」
「好过分!哥你这恶魔!居然无视女孩子的情书,哥哥你到底是在什么家庭受的教育!?」
「跟你一样家庭一样教育吧。而且也不是我故意无视,刚才也说了,下课后发现被放在书包里的。」
「咦……什么意思?」
「其实刚回到家打开书包才发现有情书。」
「太晚了!为什么回去时没有发现!?还要收课本不是吗!」
「才不会收。觉得麻烦就把课本都放在教室抽屉里了。」
「这个笨蛋哥哥————!写情书的女孩一定在教室等着啊!不对,可能以为被哥哥甩了而回去也说不定……」
「也是呢。」
但是,倒不如说这样才好。
这封情书没有写寄信者是谁,因此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真心想对没去赴约一事道歉。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女孩,都不该跟这样的自己交往。
——重新整理心情后。
北斗将情书扔入客厅的垃圾桶。
「哥哥……」
「就这样啦,冬华。我回房间换衣服了。」
「……嗯,我知道了。」
冬华虽然有点无法接受地望着垃圾箱里的情书,结果也不再说什么。
为了重整情绪,北斗快速地离开走廊。
然后,重新思考。
人渣学长。
这是北斗众多绰号的其中一个。本来是取自姓氏的葛原,但确实没有比这更适合自己的绰号了。
因为自己百分百在校园的最底层。头发染色,一年级开始就打倒许多来找碴的混混。成绩也不怎么样,逃课是家常便饭。当然,交心的朋友一个也没有。
—人渣。
平常虽然因为害怕北斗而没说,但周围的师生一定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校园失格者。
非人哉。
顽劣学生。
葛原北斗就是这样的人。竟然想跟这样的家伙交往?为你好还是算了吧。一定没好事的。至少绝不可能对送情书的当事人有帮助。
「……嗯?」
边想着这事边从走廊进房间的瞬间,口袋里的智能型手机响了。
屏幕显示未曾见过的号码。
北斗反射性的按下通话按钮后,扬声器那端发出「呼呼」的稚嫩笑声。
『真过分哪。不愧是葛原北斗,学校第一的问题儿童,竟然无视我写的情书。』
「!」
——骗人的吧?没想到给情书的人会打电话来,但是,对方怎么查到我的电话的?
「你是谁?」
『哎呀?只听声音听不出来吗?我可是很了解你喔不良少年。好歹也是同班同学。』
「这样吗……不好意思。没有理会你的情书。我刚刚才发现信。」
『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没打开书包就回去了。我想你一定也不会去会面的场所,所以就尾随在后头了。从你在超市买的食材来推断,你家的晚饭是汉堡吧?可以的话也让我吃——』
听到这边,北斗挂掉电话。
两秒后,相同的号码再度打来。
「喂?」
『抱歉,刚才是说笑的。』
「哪里说笑?尾随在我身后?还是想吃汉堡?」
『后者啦。尾随这件事请别生气。你不也无视我送的情书吗?这样就扯平了。』
「这是怎么算出这种结论的?话说回来你究竟——」
『雀儿喜·星尘。这是我的名字。』
女孩——雀儿喜,早些抢答了北斗的问题。
确实,是有个同班同学叫这名字。因为是混血的女孩儿留下了强烈印象,而且北斗的记忆没错的话,她还是——
「……学生会、副会长。」
『没有错,你终于知道了吗?』
「啊。你可是有名人士。」
雀儿喜·星尘。
去年以一年级之姿,在学生会选举中成为会长候选人的归国子女。选举虽然败给了现任学生会长凛多千夏,因为得到千夏的赏识而被推举为副会长。成为副手的她手腕高超,是当今学园的No.2。
这些事北斗曾从同班同学的对谈中得知。
「所以说?副会长找我贵干?不好意思,我可没兴趣跟你交往。」
『不不,希望交往的并不是我。其实,是希望你跟某位女性交往——不对,正确说法是假装在交往。』
「假装交往?」
『就是扮演成恋人就可以了。对你应该有帮助吧?你不是一年内没交到女朋友的话会被赶出家门吗?』
「……等等。为什么你知道这事?」
『这个嘛,你说呢?』
雀儿喜的语调有些得意。
一年内必须交到女友这事,我没有跟学校的任何人提过,冬华应该也不会特地把兄长的问题说出去。
『总之,先不管这件事。你可以考虑看看吧?不良少年。也不是叫你做什么难如登天的事,你只要扮演好恋人的角色就可以了。』
「我倒觉得很难哩。首先,我干么非得这么做不可?」
『这个嘛……』
雀儿喜沉默片刻后,开口。
『为了破坏这所学校。』
怎么听都是非常正经的语气,说得话却非常骇人。
「……别像个恐怖分子说这种话啊,副会长。」
『呼呼。别误会。我不是指用物理的方式破坏学校。我想破坏的,是现任学生会的政权。你知道马上就是下期学生会委员选举了对吧?我是要打倒现任的学生会长——凛多千夏。』
「……」
听到雀儿喜喊出的名字,心脏噗通的震动。
凛多千夏。对北斗而言,她是个具有特别意义的女孩。
『你也知道吧?我们学校很尊重学生自主性,给予了学生会长的各种权力。比方说修改校规、学校活动的经营、超过两百个以上的社团预算编列……以及其他各种影响力。有时,权力甚至凌驾于教师之上。』
「……」
『了解了吧?成为学生会长,可说是掌握这超大间学校的一切权力,因此,现任学生会长千夏的支持度是压倒性的高。证据就是去年学生会选举我也败在她手下,只能当副会长。』
「我说你,该不会是无法接受吧?」
『废话!输给那种天然呆白痴女我当然不服气!而且那家伙居然说「我很中意小雀耶,来做我的副手好不好?」搞得我得当她的小喽啰!』
说法还真难听。
「我能当上副会长都是托凛多同学的福。希望能跟她一起让这学校变得更好。」去年选举后,雀儿喜在全校学生面前演讲的记忆,在北斗脑中油然生起。看来那时候的说词都只是假掰。
「但是,要赢过凛多千夏根本不可能吧?」
正如雀儿喜方才所述,千夏的支持度无懈可击。
端庄亮丽的外观加上开朗的个性,在学生间的人气又高。就连成绩也是好几次考试获得所有科目满分的秀才。虽然有时会做些特异奇行的怪事(像是穿猫熊的布偶装出席入学典礼啦、午休时强占音控室开个人演唱会啦、用攀岩方式爬上四层楼高的校舍屋顶……等等)这些反而更增添了千夏的魅力。
这些事北斗相当清楚。
『没错。虽然很懊悔但凭我是赢不过千夏她的。所以才需要你的协助。』
「就是刚才说得扮演假情人吗?话说回来要胜选为何需要干这种事?」
『因为你是名人啊,葛原北斗。「校园最强」、「杀熊狂」,以及「人渣学长」。话说你这些绰号还真惊悚耶,学校应该没有不知道你的人吧,我想要的正是你的知名度。』
「知名度?」
『没错,剧场型恋爱。我是这样命名自己筹备的计划。』
「哇咧~计划名称有够中二的。」
『吵、吵死了!别对我取的名字有意见……咳咳!继续。我希望你依照我写的剧本,在全校学生这些观众面前扮演恋人。这样可让那孩子顺利当上学生会长。』
「那孩子是……?」
『我从小的儿时玩伴。我希望你扮演她——凛多爱梨的假情人。』
话听到这。
北斗挂断电话,关掉智能型手机的电源后放在桌上,这样雀儿喜就无法打过来了……
「……真伤脑筋。」
回到房间一边脱掉制服衬衫一边叹气。
偏偏是凛多爱梨。
没记错的话,她正是那个凛多千夏的妹妹——
「嗯。这么不想当我的男朋友吗?学长。」
被声音吓到背脊发凉。
并非因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听到声音而吓到。
而是这声音,记得曾听过一次——
「……唔!」
反射的回头。
眼角落在北斗的床铺上。
我发现被子里隐藏着一位女孩。乌黑亮丽的黑发绑着白色缎带,像幽灵般的苍白肌肤、清纯乖巧的表情,她像是理所当然似地藏在北斗的被窝中。
瞬间,北斗确信自己刚才的感觉不是错觉。
「……凛多、爱梨。」
「真惊讶。学长你知道我呢。」
不自禁的呼喊名字后——凛多爱梨一脸微笑。
——这就是北斗与爱梨的初次相遇。
同是校园最下层的两人,初次的接触。
@@@
「……给我等等。你为什么在这里?」
思考虽然一片混乱,北斗还是振作起来,指着爱梨正躺着的床问道。
「说来这都是学长你无视那情书的错。不然我也不用采取这种强硬的方式。」
「是非法侵入吧!等等,你是从哪钻进来的!?」
「当然是从那边的阳台。」
爱梨从被子里伸出手指着阳台说道。
「小雀选择你当我的情人有几个原因。第一,你是学校知名的不良少年;第二,你家住在我家隔壁。」
「隔、隔壁?」
「幸会幸会。我是上个月刚搬来的,敝姓凛多。兴趣是收集日本摇滚乐团唱片。喜欢的句子是贯彻始终。喜欢的动物是所有猫科动物。虽然没有准备乔迁面,但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要指教的话拜托你从玄关进来。」
这女人搞啥飞机。
看样子爱梨是越过隔壁房间阳台侵入这里的。从窗户完好如初来看,大概北斗忘了锁上窗户吧,实在料想不到会有笨蛋从那边闯进来。
「对了。学长你知道我呢?刚才有叫我名字。」
「……同间学校知道名字没啥稀奇吧?」
「是这样吗?我们学校可是超过七千人的超大校,一般学校的常识可不适用喔。该不会学长你是我的跟踪狂?」
「去照镜子好吗?随便闯进别人房间的是谁啊?你才是跟踪狂吧!」
「还是说,知道我是因为我姐姐的关系?」
「……可以这么说。」
「原来如此。那么,你也知道我在学校是怎么被形容的吧?」
「……」
对难以回答的问题,只能沉默。
——凛多姐妹中很土的那位。
如果北斗的记忆没错,爱梨在学校是这样被称呼的。这并不是因为爱梨的外貌有多土。
只是,比较对象太超过。
因为姐姐是那位凛多千夏。学生数超过七千人的濑海学园的顶点的学生会长。
有个天才姐姐的凡人妹妹。这正是学校给爱梨的评语。
而且糟糕的是……
「没错,我在学校可是人气者。说起普通科1-G的凛多爱梨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嘿嘿。」
「骗人的吧。你不是连自己的班上都无法融入吗?」
「喔喔?连这档事都知道啊?难不成真的是跟踪狂?」
「不是。」
「警察先生,就是这家伙。」
「我还真的想报警咧你这闯空门的!我可不是跟踪狂。你的事……我是从冬华、老妹那边听来的罢了。」
「喔喔,学长是我同班同学葛原冬华的哥哥呢。她在班上可受欢迎了,跟被叫『老土女』的我完全不同。」
「听说那也跟你在班上格格不入有关。」
——怎么说呢?冬华班上有学生会长的妹妹在呢。好像无法融入班上,还被班上的不良少女欺负的样子。好像是叫「老土女」吧。
以前,从冬华那听说过。
「学长的妹妹真是善良呢。对老土又没存在感的我说『没关系吧?凛多同学?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这、这样啊。」
难以启齿。
实在难以启齿说那位善良的妹妹,现在正在客厅佣懒地玩在线游戏。说来根本难以想象蠢妹模式的冬华,会有拯救被霸凌的同班同学的能量。
正当北斗提心吊胆时。
「哥哥、你怎么了?」
「!」
说曹操曹操到。
冬华的声音跟着叩叩的敲门声一同传进耳里。说不定是因为兄长一直没出去而觉得奇怪吧。
(事情不好了耶,学长。)
爱梨小声的说道。
(哪里不好。冬华进我房间我又没差,跟闯空门的你不同好吗?)
(可是,看到我们的样子令妹恐怕会产生许多误会哟?)
(误会?)
听到此话,北斗想起自己正脱下衬衫上半身全裸。而且爱梨还躺在北斗床里。
(忘了提醒,现在的我一丝不挂。)
(为啥啊!?)
(我想吓唬一下学长,耶~)
(学妹闯空门躺在自己被窝里,心脏就快被吓停了好吗!)
(开玩笑的。其实没有脱到精光,还穿着内衣裤,而且颜色是黑到发亮的BLACK。(注3 原文是指不加砂糖也不加奶精的黑咖啡。)
(骗人的吧?拜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啊凛多小姐!现在站在门外的可是极度兄控的老妹啊!)
喂喂喂这不是开玩笑的啊。
虽然爱梨躲在被窝里看不见她的打扮,要是真的只穿内衣裤事情可就大条啦。
半裸的兄长+只穿内衣裤的同班同学(女生)。要是让冬华踏进这现场,大概糟糕到会让她翻白眼吧。
「哥哥,我可以开门吗?」
「呜哇!等等冬华!我现在正忙着!」
「莫非还在换衣服?也花太久时间了吧?」
「这、这是……」
「……哥哥,难不成……」
门外的冬华像是吞了口气。
难道被发现了吗?在家虽然是个超废材的老妹,但好歹在学校可是个资优生,就算察觉到也不奇怪……
「哥、你该不会在看爱情动作片吧?」
「………」
……得救了。
幸好俺老妹只是个蠢蛋。看来完全会错意了,但结果是好的。这下子冬华就不会进房间了……正当北斗放心的瞬间。
「啊啊!不行啊葛格!」
「!?」
「不可以摸那里!哈啊……!这样舔下去我……噫……脑中一片空白……不行葛格啊我太喜欢你了啊啊啊!」
我杀了你凛多爱梨——
北斗一边小声吼叫,一边用枕头盖住身体卷曲裹在棉被里的爱梨的脸。
(唔。你在做什么?)
(这是我要说得吧!你搞啥飞机?脑袋生病破洞了是吧!?居然还假演这种下三流的AV!)
(因为学长的妹妹往奇怪的方向误会,顺势而为而已。)
(你是刚出道的搞笑谐星吗!还有为啥要装妹系的?先讲清楚我可没有妹系的AV喔!)
(是呢。学长珍藏的是角色扮演类。不过床下的东西真是惊人呢,全裸围裙&猫耳等等,我都看得心怦怦跳了说——)
(感谢你的赞美啊不说废话拜托你快给我去死!)
这家伙居然还偷翻房间!?北斗虽然很想接下去吐槽,但这不可是时候。
「哥哥……」
门另一头可以听到冬华声音微微颤抖。
怎么办?
她一定察觉到爱梨出现在我房内了……
「太好了!哥哥你终于肯鉴赏妹系的爱情动作片了!每次检查都只有角色扮演类的,害冬华我好担心呢!」
「………」
嗯,做老哥的我也很担心你呢。
不得不担心这位因老哥看妹系的AV而开心、偷偷潜进老哥房里检查片子、现在还在门外说着「呜呜,今晚要吃红豆饭了……」感慨万千的妹子。
「Goodbye!哥哥!你慢慢观赏!冬华这就买红豆饭的材料去!」
听到冬华脚步声哒哒哒地快步离开房门外。
「还真是位欢乐的妹妹呢。她跟在学校时简直不像是同个人。」
「……对啊,托她的福每天都欢乐的不得了。」
下次出门时绝对要把房间门锁上。
北斗一边想着防范老妹入侵的方法,一边转头望向爱梨。
「所以凛多,你为什么要来这?」
「那当然是为了拜托学长当我的情人——不对,正确说法是扮演我的假恋人。你也听小雀说明过计划内容了吧?」
「剧场型恋爱吗……?只听她提到这中二的计划名称,没有说明清楚,而且我压根不打算扮你的假情人。」
「可是学长,要是没交到女友不是会被赶出家门吗?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吧?快点老实地协助我们完成计划——」
「啰嗦。闭嘴。」
用与生俱来的低沉音调说完后,北斗狠狠地瞪着爱梨。
「从刚刚就一直让你胡搞瞎搞,还敢闯空门胆子不小嘛。你以为会让你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吗?」
北斗刻意用威吓的口气说着。
绝大多数的人被北斗这一吓都会乖乖投降。这是北斗几年来对抗不良少年所习得的特技,不必依赖拳头就让敌人俯首称臣。
他只要施加压力,对手就会卷铺盖落跑——
「合格。」
即使被北斗盯着,爱梨仍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真是完美的威吓,值得打上满分一百分哟。不愧是称为学校第一的问题儿童呢。」
「哈?逞强也只有现在啦。你懂现在什么状况吗?你跟学校第一的问题儿童两人独处喔?没想过我搞不好会袭击你吗?」,
「完全没想过。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说着,爱梨从被子里伸出左手。
左手握着北斗房间里电视的遥控器,爱梨快速地按按键操作着。
「那么接下来……VTR开始~」
家是综艺节目主持人般的口吻打开电视。
看见电视影像的瞬间——北斗全身开始大量冒冷汗。喔不,那不是播放北斗珍藏的角色扮演AV。
播放的是对北斗来说相当沉重的影像。
『哎呀,真的是非常漂亮的一击胜利呢~』
电视里,手持麦克风的年轻女播放员,正在访问身穿白色空手道服的选手。
这是三年前,空手道全国大会的影像。
国中组的优胜访问。
『谢谢。不过,自己还是有许多不足之处。今天的胜利是归功于支持着我的教练与社团伙伴们。』
麦克风访问着的选手非常谦虚地回应。
汗珠满布的黑发与精神焕发的面容。男子目光虽带点杀气,却有着「我正挥洒青春」的爽朗笑容。或许还未变声,音调就像男高音般动听。
他以清澈的语调朝着摄影机说着。
『其实,我还有个梦想。』
『梦想?是什么梦呢?可以告诉大家吗?』
也许是为了节目效果,女播报员完全被男孩子的话所吸引。
……快住手。
若办得到的话,北斗真想立刻要求中止访问,但只能残酷望着电视中的男孩浮现青春笑颜,眼神闪闪发亮地倾诉自己的梦想。
『其实,我念的国中即将展开学生会的选举。』
『真的吗!难道说你要出马角逐吗?』
『是的。我的梦想是担任学校的学生会长。而且本次优胜带给我无比的自信,我有信心在学生会选举中胜选。』
『那么,选举一定没有问题啰?』
『是的!我葛原北斗一定会赢得选举当上学生会长。电视机前的全校同学,请为我加油!』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c:」
影像播放至此。
承受不住现实的北斗赤裸着上半身在地上打滚。
……杀了他。
拜托杀了他。这个爽朗的家伙在搞什么青春。拿下全国大赛优胜就得意忘形了吧。电视访问……还是全国放送的频道上讲自己的梦想要干么啊。而且,两个月后的选举……
「很遗憾,他在选举中落选了。」
是的,没错。
「而且,起初虽拥有压倒性的支持度,却突然被转学来的一位女学生夺走人气而惨败。」
确实令人愕然,甚至差点到拒绝上学的程度。
「明明已在全国放送频道宣告自己要当学生会长,现实真是残酷呢。他也因为这事件而让人生荒腔走板,变成了不良少年……现在心情如何呢?葛原北斗学长?」
「……糟透了。」
「咦?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楚耶Repeat please.」
「我说糟透了啦!你这臭老土女居然找得到这陈年影片!」
「——其实,我还有个梦想。」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我葛原北斗一定会赢得选举当上学生会长!电视机前的全校同学,请为我加油!」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没问题吧葛原学长?怎么像垂死挣扎的蝉儿一样在地上抽动呢?脑子状况不好吗?」
忠实呈现方才的访问后,爱梨关掉电视。
……这女的有够恶劣。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无情痛打对方阴霾的人。
「你这家伙,怎么会有这个影片?」
「其实我父亲的嗜好是看格斗技比赛。老家还有学长出赛的大会影片DVD呢。而且,我很喜欢这段访问喔,像是勇往直前迈向梦想般。」
「少说风凉话!对本人而言这是现在排行第一最想删除的黑历史!」
「因为这是你突然被转学过来的女孩子……我姐姐凛多千夏打败的缘故吗?」
「唔……!」
没错,三年前当时国中的学生会选举里,北斗败给了千夏。当初明明情势是我方有利,但千夏就像秋风扫落叶般卷走全校学生的人气。
接下来,北斗的人生就像发狂般变了调。
全国频道上做胜利宣告却输了,周围学生开始用嘲笑的目光看他。「对手是小千千,没办法啦」就连好友也开始亲昵地讲着千夏的昵称。虽说是自作自受,但北斗却无法跟上四周剧烈的变化。
结果,北斗走偏了。
导火线是班上不良少年嘲笑他选举选输的事。一不小心终于大打出手导致停学处分。从那后开始拒绝与人交流,生活态度也荒腔走板。就连原本爽朗的男高音声音,经过变声期后也化身为黑道般的地狱腔调。
好似从坡道上滚落的石块,人生一落千丈。
原本是成绩优秀的资优生、校内的人气王,如今却是有着「杀熊狂」恐怖称号般的不良少年。
「可是,学长落选也是没办法的啊。千夏的人气太夸张了。」
说完,爱梨边喊「嘿咻」边离开床上,她身上穿的是濑海学园的女子制服。看来全裸或黑内衣裤啥的都是乱掰。
「可是里面没穿就是了。」
「别偷窥我的想法还回答。」
「想看吗?」
「看个鬼!」
「那么学长,可以借用一下那边那台电脑吗?」
「啊啊随你便了啦……」
也许是被挖到痛处,北斗就像草原上遭遇狮群而束手无策的小鹿斑比般,乖乖听从爱梨的话打开计算机后,她熟练地敲打键盘。
接着,屏幕上显示的是……
「这什么?」
《赖海网》。
是这样名称的网站。
「不知道吗?这是我们濑海学园的地下网站哟。当然啰不是官网,可是据说全校学生约七成都有在浏览呢。」
「七成?还真不少哪。」
「网络是现代高中生的必备品嘛。而且这网站不仅是讨论学校的话题,学生的人气投票、学生会选举的出口民调及预测中选名单都有呢。不过经营者是个谜罢了。」
爱梨点几下鼠标后,显示出许多讨论版的明细画面。置顶的是:
●关于我们的学生会长超级可爱这件事之Part 52
「这是千夏的粉丝讨论版,恐怖的是已经开版第五十二回,塞满一回的版面需要一千次投稿,也就是说从去年千夏当上学生会长后,已有五万两千笔的投稿。」
爱梨打开讨论版一看,里面可说是千夏粉丝的乐园。
『小千千是天使啊!』、『下次选举也一定要赢!』、F希望还会在文化祭上唱歌啊~』、『这是去年小千千在文化祭的校园小姐登场影片』、『神降临——————!』、『抱紧我!拜托抱紧我吧千夏姐!』
不愧被称为『校园歌姬』。
千夏人气的一环就是歌声。
证据就是去年,正值选举期间的文化祭舞台上,当千夏表演现场演唱后一口气让她的人气飞涨。
从轻快节奏的曲子到舒缓节奏的抒情歌,各种曲子都能完美的演唱。谣传连演艺事务所都派星探来挖掘。现场演出的影片一上传到动画网站上,据说点阅数多到连人气偶像也自叹弗如。
「学长,胜选最重要的是什么事你知道吗?」
爱梨边看着千夏粉丝的大量投稿边问道。
「是知名度。就算推出再革新的政策也好、不管再为学生们着想也好、即使策略与机关算尽也罢……要是无法让有投票权的学生记住你,一切都是空谈。」
「讲得确实有理。」
虽然是个平淡的回复。但爱梨的话确实很有说服力。
现在的国会议员选举也是,有许多演艺人士跟明星当选。说得夸张点——专业的政治家也可能大败给政治素人的演艺人员或明星。
原因之一就是知名度,也就是人气。
「身为妹妹来说可能有点奇怪,但千夏拥有才华。可以说她有一种明星气质或光环,现在也是,千夏以『与学生交流』为名定期在学校音乐厅举办演唱会……现场盛况非比寻常。」
「与其说是学生会长倒不如说是偶像了吧。」
更恐怖的是,千夏并未疏于学生会长的公务。甚至就任以来制止了学校许多无谓的措施。
社团活动预算制度的改革。
强化学生会与各委员会间的合作。
以及志工运动的推广乃至学生成绩的提升等等。
由千夏率领的学生会可说功不可没,也因此被誉为人气实力兼具的学生会长,在网络上受到广大学生的支持……
「对了,也有学长的讨论版喔。」
「哈?」
北斗像金鱼般张大嘴巴,爱梨再次操作着鼠标。接着画面显示,
●人渣学长真的是人渣WWW Part 39
「这是啥鬼啊啊啊啊啊!」
「当然是学长的讨论版啊?虽然不比千夏,但学长可是学校的知名人士。大家都对学长的一举一动很有兴趣呢。」
「那也不用取这烂版名吧!这跟学生会长的讨论方向差太远了吧!」
北斗手指着画面骂道。
证据就是,版面显示的投稿内容尽是恶评。
『人渣学长好可怕W』、『这年头搞啥不良啊真是土爆了W』、『我说你们啊WWW在本人面前根本连屁都不敢放吧W』、『↑的投稿不会是人渣学长本人吧?辛苦了本尊!』、冥就连教职员会议都把那人渣当议题呢(笑)byA老师』
「咕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北斗直盯着画面紧握拳头颤抖着。
讨论版上的投稿宛如狂风暴雨似的毁谤与中伤,甚至北斗根本没做过的事也讲得跟真的发生过一样。
「居然有这种投稿。我们的人渣学长传说!①一拳就把超凶狠的不良少年熊田老大送进医院。②把现代国文的山冈老师逼到留职。③母亲是黑道妻子。④国三时一个人占据整间山手线车厢!等等」
「除①以外根本没有好吗!?①也是正当防卫啊!」
「嘛,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对你说三道四,只好利用匿名的方式中伤你了。不要太在意比较好哟,反正只是一群看他人痛苦而感到愉悦的愚蠢闲人罢了。」
「虽、虽说如此,还是很难释怀……」
北斗也看过艺人因为丑闻而在网络上被乡民围剿,当时只觉得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当事者换成自己后,感受截然不同。
被一群连脸跟名字都不晓得的家伙咒骂,北斗胸中的怒火燃然升起。虽然希望那些骂人的家伙能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但又体会到这是不可能的事,心中混杂着空虚感……
「咦……?」
即便如此。
看见屏幕画面中某个讨论版名,北斗的情绪再度爆发。
●我们班上的老土女真的看了就烦耶♪ Part 5
「……喂、这是?」
「……被发现了吗?这是仇视我的讨论版。投稿也尽是些毁谤中伤的话呢。冥那姐妹真的超不像。』冥该不会好的地方都遗传给姐姐了吧?』、『老土女虽然脸蛋还不差但表情就跟幽灵一样真噁心W』」
「为什么还能没事地念着!你不感到懊悔吗!?被不相干的陌生人讲成这样……!」
「刚才也说过吧?在意这种投稿只是浪费时间。而且,我无法融入班级被孤立一人也是事实。」
「唔——」
是被霸凌的事吗?
依冬华所迤应该是跟不良少女有所瓜葛……—
「算了,我交不到朋友还有其他理由。大家都只拿千夏当话题来面对我……感到有点、令人讨厌。我不是很擅长用社交的态度面对,可是……」
突然两手按着胸口,爱梨向北斗清楚的说道。
「我呢,有个梦想。」
「……梦想?」
「没错。当上学校的学生会长,就是我的梦想。同时,赢过姐姐也是我的目标。」
「所以希望我帮你?」
「是的,学长在学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问题儿童。如刚才网站所见,伴随的传言之多,大家都把你看作极凶残暴之人。但是,身为恋人的我如果能感化这样的学长,即便我的存在感再怎么老土,知名度不是会一口气窜升吗?」
「……」
北斗总算能理解雀儿喜跟爱梨想要做什么了。
简单说,这两人就是要骗人。
骗过全濑海学园约七千人。
让他们相信爱梨感化了不良少年的北斗,这样子爱梨的知名度肯定会提升,因为自己可是「校园最强」、「杀熊狂」,以及「人渣学长」啊。
——不只。
一旦能以恋人身分将烂到底的不良少年感化成功,不仅是知名度就连人气也会提升吧,说不定还可以将她的才能大力宣扬说不定。
这确实是赢得选举的有效手段。
「因此必须让学长扮演我的假情人,然后按照小雀的剧本扮演情侣,骗过这超大间的学校。」
「就是把被孤立的你,塑造成凛多千夏也比不上的校园人气者(偶像)是吗?然后?最后在今年的学生会总选举上赢过她。可是啊……赢得了吗?身为妹妹的你应该知道她犯规级的厉害吧?」
「这是当然,千夏是天才。凡人的我就算战她个百万回合也仅能赢不超过一次吧。身为妹妹的我来说绝对不会错,可是——既然如此,就把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用在这次的学生会总选举吧。只要按小雀想出的剧场型恋爱,我相信能成功,引发百万分之一机率的奇迹出现。」
「引发……百万分之一」
北斗听完爱梨的话全身发抖。
——不妙。
所谓起鸡皮疙瘩就是这么回事吧。北斗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地悸动:心脏如此亢奋激昂,或许是自三年前以学生会长为目标以来的第一次。
孤立。
大概爱梨跟自己是相似的存在吧。有个「校园偶像」名号的姐姐而让自己被讲成「老土女」、没有朋友作伴、孤单一人的少女。倘若有排行榜的话,肯定是与白己一样在学校最下层级的存在。
可是——
——像我们这种最下层的两人往上爬的话,不是很有趣吗?
引发百万分之一的机率。要是真能干出这奇迹般的事,打败伫立在这七千人濑海学园顶点的凛多千夏的话——
「不好意思。」
可是。
虽然有些被爱梨的话感动,北斗依然拒绝这项要求。
「姆,真意外。最近流行的爱情喜剧的话铁定是『知道了!我就当你的假情人吧!仿佛接着展开心跳加速闪光无限的故事说。而且,我手上有学长丢脸丢到家的影片。要是拒绝——」
「上传动画网站威胁我吗?还真是正统的爱情喜剧剧情(Angle)呢?爱上传就上传吧。事到如今周围的家伙怎么看待我根本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在这学校的最下层,也不会再往下降了。」
「可是,这是个机会不是吗?当我的假恋人学长就不会被赶出家门了。而且我想赢的是千夏。跟学长渊源颇深的对手。趁此机会将三年前的旧债一次讨回来不是很好吗……?」
「的确要说没有那意思是骗人的。可是,我再也不想跟那女的有瓜葛。」
「……」
抿着嘴唇的爱梨看得出无法接受,但她还是念着「……这样子啊」后,用略显悲伤的表情看着北斗。
「那么,我就告辞了,Goodbye学长。」
然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她越过阳台回到隔壁房间。
「……哈。」
锁上阳台的窗户,北斗一头栽进床里。
这样就好。即使只是假情人,不良少年的自己还是别跟爱梨这种一般学生交往得好。虽然可能因此被赶出家门,但还有时间可以考虑对策,何况不想跟凛多千夏纠缠可没说谎。可以的话再也不想跟她说任何话。
但是——
——我呢,有个梦想。
爱梨的话语在耳中挥之不去。这么青春作思的话真亏她说得出口……北斗一边抱怨,爱梨被欺负的事实却又在脑海中转啊转个不停,久久无法释怀。
@@@
私立濑海学园。
最大特征就是大量的学生与辽阔校地。
可收容约七千人的高中可不是开玩笑的。在主题乐园般广大的校地内,有叫咖啡厅还更贴切的学生餐厅、能容纳万人等级的多功能体育场馆、当全国大赛会场也不为过的游泳池等……数不清的豪华设施。
如此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型学校,一早北斗走上坡道朝它而去。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你会拒绝耶,不良少年。』
左手上的手机发出稚嫩音调。
虽然因为昨天爱梨那些话在脑中打转而失眠,今早却罕见地没迟到,因为雀儿喜打来的缘故。
「吵死了,我有我的想法。说起来昨天说得那计划也没保证能成功吧,对手是那位学生会长耶。」
『哼,不用担心。我的工作可是写剧本的编剧,就像是童话里的魔法使。等着看我把凛多爱梨变成灰姑娘吧,我会让她变成不输给凛多千夏的公主。』
雀儿喜自信地说着。
口气与其说是魔法使不如像诱惑公主的坏魔女,不过还是闭嘴吧,我可不想一大早跟同班同学吵架。
『当然也会把不良少年你变成王子。』
「所以说我不会当那啥伪情人的。我说你,为什么叫我不良少年啊?」
『嗯?不良少年就是不良少年啊。我可没搞错喔,好歹是同班同学,我可很了解你呢,所以我才认为你应该会协助这项计划说。』
「啥?为什么?」
一问完,雀儿喜像是看透一切的说,
『因为你每天看起来都很无聊的模样不是?』
「…………」
『没有特别想活着的理由,但也不想死。在教室无趣眺望窗外的你应该是这样想的吧,就像靠着惯性过着每一天。』
「……谁知道。别随便分析我的思考。」
可是,雀儿喜的话一点也没错。
证据就是三年前。
对目标当上学生会长的北斗来说,四周景色都是闪闪发亮。每晚就寝时盼望早晨快点来临,伸手就像能摸到太阳般天不怕地不怕,相信自己有宽广的未来。
「——」
可是现在不同。三年前败给凛多千夏后,现在世界在北斗眼中只像是褪色之物般空洞、无趣、忧郁。
对这种世界——不,是对如此看世界的自己感到极度嫌恶。
竟变得如此厌恶。
『简单说就是三年前败给千夏后,失去了自己的目标——迷失原本认真追逐的方向对吧?结果导致自信丧失,连怎么跟外界应对都不会了,所以拒绝与人接触后才变成现在这款不良少年。』
「说法还真电影情节嘛,星尘同学。」
『我、我说过不准叫我的姓!叫我雀儿喜就好!我喜欢这叫法。』
「那雀儿喜。我才问你,为什么要帮凛多?」
冥当然是因为爱梨是儿时玩伴啊。而且虽然很不甘心,但凭我是胜不了千夏的,经过去年选举我很明白。所以我才要帮爱梨当上学生会长——』
「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帮被欺负的凛多一把吧?我说雀儿喜,其实你人还不错嘛。」
『才、才不对!这不良少年!我只是想让千夏甘拜下风……不对,我承认也想帮爱梨……但这跟我个性的关系……!』
看来完全说中,雀儿喜一脸焦急忙着解释。北斗远眺入秋天空的云彩,不自觉地感到愉悦。
『总、总之!我打这通电话是想重新拜托你!对了,有个叫榊原今日子的女生不良少年你知道吗?』
「谁会知道这种名字像过时偶像的家伙啊。说起来,我根本不想参与你们的计划——」
『她就是霸凌爱梨的主谋。』
迈向学校的脚步因为这番话而停下。
『榊原今日子,爱梨的同班同学,走到哪都有群喽啰跟着的不良少女。因为看现任学生会长千夏不顺眼,总是找她妹妹爱梨的麻烦。』
「……哦?霸凌的情况严重吗?」
『按爱梨说法,差不多像课本被涂鸦、教室用鞋被藏起来,还有在教室口出恶言的程度。只是爱梨也很顽强,说不定哪天会激怒榊原今日子而让霸凌更严重。』
「也是啦……不过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当然是要请不良少年你帮忙啊。』
「呵呵。怎么?不会想叫我放学后杀去凛多班上吧?」
然后当场威胁榊原今日子「不准碰我的凛多爱梨一根寒毛」。这样也许就不会再被霸凌了。大概这就是雀儿喜的盘算吧。
不过,要这样做其实也可以。
虽然不想扮什么假情人,但帮忙爱梨摆脱霸凌的话……
『太天真了。』
但雀儿喜很快否定了北斗的想法。
『这样根本不够冲击性,只是放学后讲一下,根本不会停止欺负爱梨,也不会让大伙吃惊,更别提炒热剧本气氛了。必须要安插点手脚(陷阱)。』
「手脚(陷阱)?」
『没错,这可是编剧我的工作呢。第一步嘛,刚才我已经写了封把榊原今日子骂到臭头的信放进她的鞋柜了。』
「虾米——」
正想说这是说笑的吧?但雀儿喜继续说着。
「内容是『YOU这娘子!以前就觉得YOU的个性真是阴险到家了婊子!妆厚得像戴面具婊子!婊子婊子婊子婊子……好了,我刚才说了几次婊子?答案广告后揭晓啦YOU这Son ofa bitch!』
「你搞啥飞机!?婊子连发过头了吧!?」
『寄信者名字当然是写爱梨。对了,我正在一年级的鞋柜前面,刚刚来上学的榊原今日子已经发现信啰,这信好像让她快抓狂的样子。』
「这不是废话吗!你到底懂不懂状况!?这样下去——」
『教室里的爱梨危险了对吧?可是,爱梨也赞同我写的剧本。真正不懂状况的其实是你。我们可是要把这间学校的偶像也就是学生会长踢下台呢,说白了就是大反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牺牲己身安危,这就是反派的做法。』
「啧……!」
为什么雀儿喜一大清早就打这通电话?
脑中闪过答案的瞬间,北斗全力奔跑冲过校门。濑海学园有普通科、体育科、音乐科、技术科、艺术科等等各种科别。爱梨跟冬华同班所以是普通科1-G……就在眼前校舍的三楼没错。
『那么,开幕时间到啰。』
北斗边听着雀儿喜说话边进校舍,连鞋也不换,穿着布鞋冲进走廊。
『就靠你啰。先说好,女生之间的霸凌是很阴险的。就算你胁迫她也只能让霸凌暂时停止,无法根本解决问题。但要是你装作她情人可就不同了。』
在楼梯跨步飞奔时,一旁的学生无不四散,被大清早瞪大眼珠全力奔驰的北斗吓到了吧?但如今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请你俩好好按我的剧本当对恋人。现在时间八点二十分。离第一堂课还有十分,爱梨班上应该到齐得差不多了吧。你现在可得按照我说得话行动。听好了?首先……』
上气不接下气的爬完楼梯,到了目的地的楼层。
大概太久没全力奔驰:心肺像快爆开,腿也不停颤抖,如今的「杀熊狂」已没有当年空手道选手的体力了……
「你是白痴吗!?」
在不远处的教室里,传出歇斯底里的吼叫与桌子翻倒的声响。
瞧了下教室门牌,果然是1-G。
「喂,你有在听吗老土女!胆子真的不小嘛,敢寄这种信来!」
偷偷的从门缝外一看,浓妆艳抹的辣妹风女生边甩动着她茶黄色的卷发,边情绪高亢地叫着。
那大概就是榊原今日子吧。
「你在生气什么呢?榊原同学?」
跟那不良少女一比相对冷静的口吻。
是爱梨。一张桌子正倒在她脚旁,大概是榊原今日子踢的吧,但爱梨依然面无惧色的面对她。
「别跟我装傻!你把这信放在我鞋柜……!」
「信?我不知道喔?」
「少胡说!寄信人可是清楚写着你的名字!还真是被你给看扁了啊!」
榊原今日子歇斯底里的音调充满了整间教室。被霸凌的对象反咬一口看来相当让她不高兴。
「就说你真令人不爽!有个学生会长的姐姐就席起来了!真是让人火大!明明就只是个老土女、只是老土女还敢……!」
「你只是因为千夏比自己可爱在嫉妒吧?能不能不要因为这样就把情绪发泄在我身上?」
「少啰嗦老土女!土的跟什么似的,别以为自己是学生会长的妹妹就可以嚣张,你这种态度真是让人不爽!」
一触即发。简直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巴尔干半岛般杀气腾腾。剑拔弩张的气氛以爱梨与榊原今日子为暴风圈中心在教室里肆虐着,毫无其他学生介入的余地——
「住手吧,榊原同学。」
此时,突破暴风圈中心的一位勇者出声。
葛原冬华。
北斗的妹妹。
「啊?干么啊,葛原?你站在老土女那边吗?」
「我只是保持中立。而且你说信只是放在鞋柜里,不代表犯人就是凛多同学吧?」
看着正气凛然表达意见的家妹,北斗不禁不寒而栗。不愧是冬华。实在无法想象跟今早说着「哥~哥,既然早起就帮冬华做早餐嘛~冬华斗恶龙了一整晚很困的说~」的网游废宅是同一人。
「说不定是有人假冒凛多同学的名义写的信也不一定。」
「烦死了!不过成绩好了点别装好学生好吗?还是说有个人渣学长的老哥就神气起来了啊?」
「……跟我哥哥没关系。我只是——」
「也对呢,出了事你就跟人渣学长哭诉就好了呢,『救我葛格!』哈哈哈♪」
「唔——!」
「算了,现在问题是你老土女。既然这样你可得诚心诚意地道歉吧?干脆下跪如何?难得有这机会把衣服也脱了吧!」
耳边传来劈里啪啦的声响,只见榊原今日子正粗暴地要将爱梨的衬衫撕开,衣衫不整的缝隙间露出了雪白的肤色与内衣。榊原今日子一旁的跟班们见状还窃笑着。
「哼,老土女还穿这么可爱的内衣啊。快点!把衣服给我脱了。你土归土胸部还挺大的,男生们搞不好很开心呢?」
「………」
面对残忍的命令,只瞧见——爱梨眼眶泛着泪光。
也许,那只是演技吧。
可是假设北斗再不行动,只怕演技会成真……
『不良少年。该看你表现啰。』
说明完剧本后,雀儿喜挂断电话。仿佛知道北斗接下来会怎么行动。
「……喂喂,这样很怪耶我。」
整理好奔驰后紊乱的呼吸。喃喃自语。为何会有现在这种心情?明明昨天才跟爱梨相遇,也没有答应要当假情人,不帮忙也行不是吗?明明不良少年的北斗应该这样思考才对,可是……
——当上学校的学生会长,就是我的梦想。
在耳膜中再次听见的是青春到发臭的那句话。或许他人眼里,当上自己学校的学生会长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目标,可对爱梨而言却是无可取代的心愿吧。
若非如此,爱梨不会只身一人来到自己的房间请求协助。
或许北斗对她——感到十分羡慕也说不定。
因为爱梨正追逐着。
那是三年前北斗所放弃,拿出真心所追逐的事。
「——」
因此昨晚他彻夜未眠。
如今也是,他全力奔驰到她的教室来,脑中仅是浮现爱梨被欺负的样子就无法自拔,于是……
看见身陷险境的爱梨,北斗内心的某颗齿轮转动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
齿轮上烙印这样的词汇。
「好样的,就大闹一翻吧。」
「………」
对着早就挂断的手机说着。
与教室的气氛截然不同,北斗的脑袋里感受不到紧张。
说起来,他有多久没在众人前演戏了?记忆里只剩小学生时演的「灰姑娘」。当时还是资优生的自己扮演王子,拿着玻璃舞鞋迎接公主的丢脸角色。
——没想到,如今还得扮演这角色呢。
北斗边苦笑着自己的处境,边确认门前没有人站着。
真不巧我没带玻璃舞鞋,就请多多包涵啦。
一边这样想着。
北斗踢开1-G的教室门,就像是迎接开幕的钟声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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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给我尽量华丽的登场』
这是雀儿喜的剧本的重点。
为了遵守这项指示,北斗用空手道练出来的踢击招呼1-G的教室门。大门被强力的大脚一踢整个爆开,虽然没有砸到任何学生,但已足够聚集教室内所有的目光。
「哟,一年级的。」
回击聚集而来的视线,北斗一边踏进教室,一边用低沉的嗓音说着。
——剎那间。
1-G的教室气氛冻结住了。
但只消片刻。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先解冻的是被北斗踢破门一旁的男学生。他就像在森林中撞见熊般发出悲鸣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转眼间,教室里陷入恐慌。
「是人、人渣学长!」、「为什么人渣学长会来一年级教室!?」、「谁快去叫老师来!快!」、「呜、呜哇、我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人渣学长!」、「笨蛋!快逃啊!会被宰了!」、「呜哇哇哇哇哇杀熊狂!」
只见一年级学生向教室与走廊外的四面八方逃散、逃散、逃散。这景象让北斗感到一丝……不,是十分的错愕。
……喂喂,吓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简直像「十三号星期五」里的杰森登场一样耶。虽然自己的确是学校有名的不良少年,可是一次也没找过人的碴耶,全部都是正当防卫。所以拜托你们冷静点OK?
虽然他想这样说,可情势由不得如此。
「不要啊啊啊别过来我还是处女呜呜呜呜!」只是伸出手想扶一旁吓到软脚的女生,就像是遇到强奸犯一样惨叫着,还有男学生连走廊上的火灾警报器都想启动了。
……太过分。这样真的太过分了。「杀熊狂」的名号比北斗想象的还来的有威力……
「啊、啊、啊……」
教室突如其来的骚动中,北斗的视线落在了榊原今日子身上,她像缺氧的鲤鱼般嘴巴闭不起来。或许真的缺氧也说不定。她的脸色铁青。
『绝不可使用暴力』
雀儿喜的剧本如此指示。北斗无言地走向正对着爱梨的榊原今日子。
「喂,你啊。」
「是、是!」用那低沉嘶吼般的声调一说话,榊原今日子狼狈着回答。保命比友情重要是吗?她的跟班已逃到走廊,像是看见小白兔被放到关狮子的铁笼般,望着她们的老大。
——接下来就是问题了。
第一是『给我尽量华丽的登场』。
第二是『绝不可使用暴力』。
然后,最后一个是——
『把我现在告诉你的台词说出来!』
说正经的,电话那头雀儿喜的台词实在是青春到发臭,让我死也不想说。这种话是哪个年代的混混在用的啊?北斗都忍不住要笑了,但不可思议的是……
非常符合现在这状况不是吗?
「我说啊,我只说一次喔。」
北斗轻轻搭着爱梨的肩膀。
「别出手碰我的女人。」
「——哈?」
榊原今日子呆住了,似乎无法理解刚才听到的这番话。当然1-G所有的学生跟来凑热闹的家伙们也是,看来大伙似乎都无法理解现况。
「我说,别对我的女人出手。你霸凌我女朋友,对吧?」
「说、说什么霸凌呢、只是稍稍看不过去……咦?这么说真的是、女朋友?」
「没错。凛多爱梨是我女友,而你敢霸凌她——不过嘛、我可以原谅你啊,只要你保证今后绝不碰她一根寒毛的话就原谅你。不过,要是胆敢再碰我女友……」
「碰、碰的话?」
「会怎样你知道的吧?」
北斗发出微笑。过去虽曾是街坊邻居赞不绝口的爽朗笑容,如今却是能让襁褓婴儿停止哭泣的恐怖画面,再配合宛如黑道的终极声调。
破坏力无与伦比。
「是……是!」
榊原今日子像被魔鬼班长斥责般,把背直挺挺地立正回答。
「非常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不用道歉啦。就算道歉,被霸凌的阴影也无法简单消除吧。」
「对、对不起!」
「没啦,就说不用道歉。」
「啊……对不、呜、不对……请原谅……呜呜呜请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啊啊啊!」
「知、知道了。原谅你。所以别哭了。」
呜哇!北斗心里发出惨叫。
榊原今日子嚎啕大哭。脸上浓厚的妆被泪水化开,伴随眼影的黑色泪珠从脸颊间滑落,样貌仿佛是死亡摇滚乐团的吉他手。看见这样女鬼般哭泣的模样,说真的,好恐怖。
「那么,我回去了。」
教师们听到骚动也差不多该来了。察觉到这点的北斗,握住爱梨的手走出走廊外。
一走出去之后。
「吓死人!刚才那是怎样!?」
瞬间,1-G的教室人声鼎沸。
「凛多同学跟那人渣学长在交往!?」、「没、没事吧?今日子?」、「呜噎噎噎噎怕死了啦!差点以为要被侵犯了!」、「冬华你知不知道什么!?」、「咦……不、不知道呢?问我也……」、「糟了糟了!要赶紧PO在《赖海网》上……!」、「没想到那个杀熊狂竟有恋人!」
……哎啊。
这就是传播,毫无疑问会传开吧。脑里浮现的是昨天看到的《赖海网》留言板。方才这独家新闻,肯定会透过因特网这最快最强的信息传播工具,将讯息散布至校园的各个角落。
葛原北斗与凛多爱梨。
我们变成了恋人,这虚假的事实——
「只有五十分呢。」
可是,有一位对北斗演技不满的观众在。为了逃离学生们的目光,一上了四周无人的顶楼后,爱梨整理好被扯乱的衬衫后说着。
「谢谢你救了我。不过你很紧张对吧?还被妆化开的榊原同学吓得皮皮剉。」
「你还真是对我观察入微吶。」
「我、我才没有观察学长(以下略)」
「省什么略!我说,居然使这么夸张的手段!把自己当成人质!」
「今天的剧本是小雀的提案喔,这样做学长一定会协助我们的。请节哀。」
「那、那该死的魔女……」
北斗想象着雀儿喜边晃动红发边颗颗颗地笑着的模样,而且留在教室的冬华也令人在意。那个兄控老妹,今天回家一定会被她逼问今天这件事,不想个好理由搪塞过去不行。
「不过,刚才真是令人心跳加速。竟称呼我是『我的女人』呢。」
「让我讲那超恶的话的也是你们……真是的,有够不可爱的你。」
「……」
「……说得也是。」北斗不甘心被捉弄而用粗鲁的口气反击,没料到爱梨却小声的回应。
「我不够可爱,真是抱歉。」
「咦……」
「学长一定也不喜欢我这种老土女当你的女朋友吧?所以昨天才不愿意答应我们不是?」
「其、其实也不是这样。昨天会拒绝,是因为真的不想跟学生会长有所瓜葛。」
「……真的?」
「嗯。而且啊,刚才说你『不可爱』是我不好啦,跟学生会长相比或许是土了点……但我想你还称得上可爱啦。」
「………」
听了北斗的话,爱梨露出微微的笑容。
「谢谢。可是啊,我觉得学长才可爱喔?夸赞我时脸都红到脖子去了呢。」
「啰、啰嗦!只是不习惯说这些罢了。」
「你可以不用那么害羞呢。话说,请问学长要牵我的手多久呢?」
「啊……拍谢。我都忘了。」
「哎,也没关系呢。学长今天会来,也就表示愿意协助我们啰?」
「……算是吧。虽然真的不想跟那学生会长扯上,一直输给她也令人不爽。我这算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吧。就帮你们把她从校园的王座上拉下来吧。而且,交不到女朋友的话我也会被赶出家呢。」
还有,我想帮助被欺负的你……这句话实在说不出口。身为不良少年说这种话实在太丢脸了。
「那么我们从今天起就是假情人了。像这样手牵手就像日常生活般不习惯不行呢。不过……」
突然间,爱梨紧握北斗的手。
「我们并非真的在交往。因此跟我做……色、色色的事是不行的。绝、绝对不行哟。」
爱梨低着头很难为情的说着。
完全跟昨天毒舌派的印象不同,更显得清纯……
「——说笑的。刚才是女友模式。只是假害羞。」
「呃……」
「嘿,这小子还意外地可爱嘛……刚才这么想的对吧?所以应付不良少年真是轻松。就跟近期轻小说界流行的开头,一百页内被主角搞定的女角般轻松。拜托不要真的害羞可以吗?」
真是的,搞得连我也不禁难为情起来了……爱梨脸颊红润地把手放开。
……不自觉这样想。
这种不好意思的动作,让人情不自禁地惹人怜爱。
「请认真一点。我们是假情人,接下来不集中精神胜选不行。所以说,可别搞错了真的喜欢上我喔?我也……绝对,不会喜欢学长的。」
「我知道啦。只是按计划协助你们,要我喜欢你这种老土女啊——」
「吵死了青春小混混。」
「谁是青春小混混!?你昨天不也是说过『我呢,有个梦想。』这种臭到发烂的青春词汇——」
话说到这,北斗的话被盖住。
倏地,爱梨用食指轻触他的嘴唇。
那种微温又清凉,如假包换女孩子的触感冻结了他的思考。
「还不能接吻。不过,就用这个当作解救我的谢礼吧。那么从今天起请多指教了。爱你哟、学,长。」
食指尖离开嘴唇后,爱梨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般微笑。
还心情愉悦地哼着口哨。
那是不知在哪儿听过、轻快的庞克摇滚风曲子。究竟是谁的歌?在回忆不起曲名的北斗身旁——
「——」
他虚伪的情人,用着如樱花般粉色的唇,愉悦地哼着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