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总算告一段落了。」
「哎呀……这次可真是折腾死人了呢。」
当太阳开始西下之际,终于把受托的程式给提交出去,我和隔壁位子的桥本两人浑身乏力。
「毕竟每次讨论,对方就会做出采购单上没有写的要求嘛……」
「事后追加了这么多东西,费用却相同,实在让人很心酸呢……我觉得再不漫天喊价一下,就要被人家看扁了呢。」
就连不太会抱怨公事的桥本,这次也受不了地发著牢骚。
「唉,总之好不容易摆平啦。辛苦了。」
「你也是。」
我们两人稍稍举起我所买来的罐装咖啡,之后同时拉开拉环。
由于今天是交货日的关系,我们的情绪从一大早就很紧绷,这下子终于能够平静下来了。
正当我如此心想并放松情绪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嗯?」
这种时间会是谁呢?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后看向画面,发现是沙优传讯息来。
『我现在要找打工的前辈到家里,他应该会在你到家前回去。我只是姑且跟你说一声,不用太操心喔。』
上头这么写著。
「打工的……前辈……」
这个内容令我感到突兀。
是指麻美吗?不,若是如此,那么直接写说是「麻美」就好,不会特地用这种方式表达。
这么一来,就是除了麻美之外的前辈吗?后面那句「不用太操心喔」也让我莫名地介意。
要找好朋友到家里来并无妨。实际上麻美就擅自进门来了,而且近来沙优也不再会为此专程联系我。
一思及此,我回忆起数天前麻美对我讲的话。
『有个前辈散发出很讨厌的氛围。』
『要怎么形容……讲白了就是种马那样。』
这一瞬间,我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旁的桥本惊讶地看著我这边,而坐在远处的后藤小姐也吓得肩膀一颤,将视线投向我身上。
我连忙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数秒前的不祥预感在我心中翻腾著。
「吉田,你怎么啦?」
隔壁的桥本担心地搭话道。
我的思绪转个不停。
程式已经交档了,再来只剩下报告书和事后处理的交接。只有我才晓得内容的事项,也统统处理完毕了。
我的脑袋迅速地运转,而后我穿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同时对桥本说:
「抱歉,我要早退。之后的事情可以交给你吗?」
「咦,怎么这么突然?」
「下次我再跟你解释。」
「……算啦,我知道了。我会设法处理的。」
桥本面露苦笑,并挥了挥手。
「状况我不太清楚,不过你最好快一点。」
「不好意思,谢谢你。」
我杂乱无章地把笔电塞进公事包里,仅确认了是否带著钱包和手机后,随即冲出了办公室。
我听见背后传来了后藤小姐的声音:「吉田,发生什么事了!」以及桥本的回应:「他说肚子痛到好像快生了!」
*
无论我再怎么赶,电车也不会变快。
我带著心神不宁的情绪随著电车摇来晃去,半途坐立难安地给沙优传了一则「你没事吧?」的讯息,可是没有回音。
不安更是与时俱增,我在离家最近的车站下车后便立即全速奔驰。这段距离用跑的并不怎么远。
转眼间便抵达家里,接著草率地转动钥匙打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挂著呆愣表情望著我的陌生男子。我挪动视线,发现沙优逃到墙边靠著的身影。
「……沙优!」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喊她的名字,于是沙优便惊讶得张著嘴,像是浑身脱力似的吐著气。
一看之下,沙优的头发相当凌乱。衣服虽并未敞开,却也皱巴巴的。
而她的面前,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子。
我感觉到体温急速上升。怒火中烧一定就是指这么回事。
然而,我体内仅存的些微理性,阻止了我当场扑到那男人身上去。
「……沙优。」
我看向沙优,只见她露出一副茫茫然的模样和我四目相望。
「……这家伙是你的男朋友吗?」
答案我心知肚明,但我还是问了。
这里是我和沙优的家。我认为,光凭我一己之意就把沙优邀请来的人赶走,这样有违道理。
我远远也看得出来,沙优明显湿了双眼。尽管她并未出声回应,不过摇了摇头。
我颔首领会,接著再问了沙优一个问题。
「……我可以把他撵出去吗?」
语毕,沙优的泪水终于扑簌簌地从眼角流下,接著点了点头。
「很好。」
见状,我的身体瞬间像是弹簧般动作了起来。
「咦……等……等等、等等、等等。」
「你给我过来,混蛋!」
「请你别动粗,拜托不要!」
「废话少说,过来!」
我揪住男子的领口,把他带到外头去。幸亏他是个细瘦的男性,即使是并未严加锻炼的我,也能轻松地把他拖离家里。
我关起大门并上了锁,而后使劲狠狠瞪著对方。
「你是谁啊?」
大概是我松开手之后,他稍微找回了点从容。听我一问,男子嘻皮笑脸地答道:
「矢口──矢口恭弥。」
「你是沙优打工地点的前辈吗?」
「哈哈,她是对你用这个名字吗?那女孩告诉我她叫『美雪』呢。」
「美雪……?」
「她在数个月前曾经住在我家,不过只有几天就是了啦。」
听见这番话,我才体认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表示,沙优前阵子曾借宿过这男子家,恐怕还⋯⋯献身给对方,而两人不知何故在此重逢了。
所以她才会特地写说「不用太操心」吗?
「总而言之,我是她的前辈没错。我拜托她让我到家里去,她同意后我才来的。」
「这我知道,她有传讯息来。」
「所以你才慌慌张张地飞奔而来吗?你还真是爱操心耶。」
矢口对我的敌意尽显无遗。毕竟我对他同样如此,这可说是必然的。
「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于是矢口吃惊得露出呆若木鸡的表情后,失笑出声。
「你看了不明白吗?我正打算和她做爱啊。」
我感到体内有某种事物要爆炸了。我按捺著动手的冲动,奋力踩响了走廊地板。
「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这是很认真的。瞧你的模样,真的没有对那女孩下手呢。」
「这当然!她可是高中生耶!」
「不不不,哪里当然了……」
矢口轻浮地嘻笑著,并指著我。
「藏匿一个女高中生长达两个月却什么也没做才异常啦。那样只是单纯把一个社会上的风险带到家里不是吗?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这不是什么好不好处的问题──」
「不不不不。」
矢口打断了我讲话。
「根本没有人会在毫无好处的状况下接受坏处!要讲冠冕堂皇的话是无妨,但你别藉此责备人啊。」
「你……你少胡扯了!大人……大人像那样利用孩子,怎么可能是正确的行为!」
我厉声喝斥后,矢口连连眨了几次眼睛,之后装模作样地叹著气。
「不行,这个人听不懂人话。」
「你什么意思?」
「先声明,你也一样啊。」
「啊?和谁一样?」
「和我。」
矢口这番话使我无言以对。我和这小子一样?我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讲什么。
「当女高中生嚷著『请你帮帮我──』跑到家里借住,而你把她藏了起来的当下,我们两个就没什么不同了。无论本人是否同意,擅自将一个未经监护人许可的孩子留在家里时,你就是个罪犯了。」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都已经犯罪了,上了对方也没什么差别吗?」
「性侵是罪加一等,因此并不一样。我是说,既然当事人都表示要献出身体作为留宿的代价,那么好好享受何错之有?」
「……你的想法太怪异了。」
「奇怪的人是你。」
矢口连珠炮似的说道:
「你让她做家事还什么的收留她住下来,是自以为在玩新婚家家酒吗?我不晓得你有哪门子癖好,可是免费给她长住两个月还允许她去打工,根本就是疯了。」
「我总不能硬是把不想回家的人赶回去吧。」
「啊哈哈,跟你真的是有理说不清。」
矢口再次逗趣地笑了一阵,而后倏地以冷峻无比的目光对著我。那张无法捉摸的笑容骤然消失,使我觉得好像脏器被人徒手抓住了一样。
「那你要照顾她一辈子吗?」
这个问题令我倒抽了一口气。
「你打算这辈子都要养她吗?大学怎么办?求职呢?」
矢口滔滔不绝地问道。我很想回嘴,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暂且停顿了下来,而后稍稍吐了口气。
「看,你这样很不负责任啊。」
说完,矢口从鼻子哼了口气。
「我们都一样,没有差别啦。无论有没有和她做爱,到头来你当前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利用那女孩不是吗?或许你自以为拯救了她而感觉良好,可是一旦她的存在对你不利时,最后也只会剩下赶走她这个选项啊。这和你目前怎么想都无关。毕竟……」
矢口速速讲完后,目光凌厉地瞪著我,缓缓开口道:
「你又不是那女孩的父亲或什么的。」
矢口的话语,使我陷入彷佛胃袋被他使劲捏烂的感觉。
这种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出手拯救她。这个念头难道错了吗?
「不过……」
我用力握紧拳头说:
「即使是这样……」
我狠瞪著眼前的矢口。
「我也绝对不希望变成给那丫头灌输诡异价值观的大人之一。」
矢口这番道理恐怕是正确的,我无以反驳。
就算如此,我也不认为他的行为会变得正当。
尽管这句话是从我混沌不堪的心中所说出来的,不过确切无疑是我的真心话。
带著像是看到外星人的狐疑目光和我对瞪了几秒钟后,矢口倏地别开眼神,而后挠了挠头。
「……你真可怜耶。感觉我都软掉了。」
语毕,矢口浑身乏力似的转过了身子,步履蹒跚地在走廊移动。
「喂!」
我叫住矢口,于是他一副嫌麻烦的模样回过了头来。
「干嘛?」
「往后你不许再调戏沙优。绝对不准。」
听我说完,矢口更是嫌费事地大大叹了口气给我看。
「一想到动不动就会被你这种靠著正义感自慰的家伙缠上,我的下半身都软掉啦。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对她出手了。」
矢口讲完这段话之后再次开始迈步而行,在走廊半路上冷不防地停下脚步,转头望著我。
「我先告诉你,你口口声声那样讲,但要是马上就拋下她,那可是超逊的喔。」
矢口以瞧不起人的口吻如是说。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啦。」
「嗯,我想你八成会这么说啦……若是美雪辞掉打工,我就会认定是你输了而笑你一顿,祝你好运。」
矢口不屑地拋下这些话,便从走廊离去了。确认到他的身影消失后,我整个人靠在走廊墙壁上。
矢口的话语在我脑中萦绕不去。
『或许你自以为拯救了她而感觉良好──』
想救她有什么不对?
不晓得自己是在生气或悲伤。带有惊人热度的情感无法由我的胸口宣泄而出,而是不停打转著,进一步提高了温度。
试图帮助一个受伤的孩子,到底哪里有错?
「开什么玩笑……」
话语从我的喉头深处流泄而出。我的呼吸好烫。
说什么好处坏处……
照理说应该要保护孩子的大人……
没有一个……
「该死……」
没有一个人对那丫头出手相助,不是吗?
并未对她温柔地伸出援手,不是吗?
为何我不能这么做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不做……」
让一个既已受伤的女孩子,不断承受更多无可挽回的伤痛。
你们明明就不愿负起责任,一个个都拋弃了她。
「既然叫我收手……那你们来做就好啦!」
我埋藏在心中的情感,像是终于成形并爆开来似的,通过喉咙从嘴巴宣泄而出。
气喘吁吁的我,视野不知何故摇晃了起来。我花了几秒钟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我沿著走廊墙壁瘫坐到地板上,而后调整著呼吸时,一旁住户的门扉突然打开了。
那名女子住在我隔壁,感觉人很善良。
「那个……外头有点吵……你……你没事吧?」
这个邻居自从我搬来那天打过招呼后,便从未交谈。被她以明显困惑的表情盯著瞧,感觉自己脸都红了。
「不好意思……吵吵嚷嚷的。我马上进家里去。」
「喔……不会……既然解决了那就好。」
「是的……」
进行一场见外的谈话后,邻居啪一声关上了门。
我叹了口气。
心情稍微稳定下来了。
此时,回想起沙优人在家中。没错,现在比起我的愤怒还什么的,重要的是她。
我慌慌张张地拉著门把,却发现门扉发出一阵低沉的声音,并未开启。对了,我自己把门给锁上了。我插入钥匙转动门把,把门给打开来。
「沙优……」
进入室内后,发现沙优蹲坐在和先前分毫不差的位置,肩膀则是以一定的间隔左右摇晃著。
她在哭泣。
「沙优,我让那小子回去了喔。」
「……吉田先生。」
沙优缓缓抬起头,露出茫茫然的样子看著我。她的脸都哭皱了。
「我……是怎么了呢?」
说著说著,沙优的脸颊又流下两行清泪。坐立难安的我走到沙优面前坐了下去,接著握起她的手。
于是,沙优先是俯视著我的手,再以双手回握。
「我呀……之前……和那个人……做过了。」
我的胸口感到一阵刺痛。一瞬间差点想像起那个场景,随即在脑中抹去了。
「并没有任何特别异样的感觉,好像理所当然一般。」
「沙优……」
「我们做了好多……好多次。」
「沙优,别说了。」
「明明如此……」
说到这里,沙优便语带震颤。她握住我的手忽然使劲。
「可是如今差点又要被他搞的时候…………我却很害怕……」
沙优吸了吸鼻涕,而后颤抖著身子低下头去。
「吉田先生……我是不是变得很奇怪?」
这句话令我不禁屏息。
「之前会做的事情,我再也办不到了……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怎么了……」
「沙优……」
回过神来,我紧紧抱住了沙优。
「不要紧,这样才是正常的……!」
「可是……可是我……一路走来都是这么做的……却如此突然……」
「没关系,可怕的事物就是可怕。你并没有错。」
「呜呜……」
我卯足全力搂著沙优,于是她在我胸口泣不成声。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抱住沙优的同时,我心中被无力感所填满。
我还以为,别人在她心底深植的那份自我牺牲过头的价值观,这时或许终于要有所改善了。
可是却完全没有那回事。
不,最起码她变了。
她现在能够拒绝没有好感的男子前来求欢了。这份感觉铁定没错才是。
然而,她却无法自个儿肯定这份情感。
没有比这还令人难过的事了。
我紧咬嘴唇,发现稍稍有股铁锈味。
「没问题,沙优。你回绝得很好,很了不起喔。」
当我讲完后,沙优便把手绕到我背后,颤抖著身子说:
「但是……因为我拒绝了……他搞不好会向很多人提起过去的事情……这么一来店长就会知情,或许还会报警,给你添麻烦……」
「无所谓,是我收留你在这里,这是我的责任。」
「这种事……!」
沙优抬起皱成一团的脸庞看向我。
我不清楚她打算讲什么,只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听到后续。
「算我求求你!」
我打断她,放声大喊道。
「拜托你再多为自己设想一下啦……!」
沙优反覆吸了好几次鼻涕,同时一脸茫然地望著我。
「你为何就这么总是想伤害自己呢?所有人都不在乎自己伤到了你。然而,倘若你不好好珍惜自己……谁也保护不了你啊……!」
我竭尽全力克制自己不流下眼泪。
我的嗓音好像让整间房子都在震动。之后的寂静令人感到莫名漫长,仅传出沙优吸著鼻涕,以及开著的换气扇运转的声音。
沙优凝视著我的脸庞,泪水沿著双颊流下,并喃喃说道:
「你为什么……就这么想要保护我呢?」
被沙优这么一问,我恍恍惚惚地看向她。
『你要是好人当过头,会得不到自己衷心期盼的事物喔。』
三岛的话语──
『一旦她的存在对你不利时,最后也只会剩下赶走她这个选项啊。』
以及矢口这番话──
浮现在我脑中后,乱七八糟地交杂在一块儿。
「不晓得……」
甫一留神,我已经这么说了。
「我也不明白啊……」
语毕,我垂下了头。
把沙优留在家里一事。
我原以为,这是为了填补自己的寂寞和替她打造一条退路,一种利益交换的行为。
但是,看来我确实不喜欢看到沙优受伤。
我不明白理由。
这场同居生活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她,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含混不清的「现实」一同前来掐我的脖子,使我整个人莫名其妙。
当我低垂著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子被一股温暖的事物给包覆住了。
我发现,是沙优抱住了我。
「吉田先生……」
沙优带著鼻音说:
「……抱歉喔。」
「……你别道歉啦。」
「…………谢谢你。」
「…………你果然变了呢。」
我不愿被她瞧见自己强忍泪水的模样,不禁把头压得更低。
于是,沙优更是用力地搂著我。她的胸部整个抵在我脸上。我心想:好软啊。
「……是你改变了我。」
沙优如是说。
我并未刻意选择词汇,而是自然而然地回应道:
「我希望你成为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嗯。」
「你要正常上学、交朋友、学习许多事情,然后长大成人喔。」
「……嗯。」
「虽然是我个人的任性,可是见你做不到那些事……我实在难过得不得了。」
「…………嗯。」
我使劲推著沙优的肩膀后,她便舒缓力道,放开了我。
「我已经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你了。」
我望著沙优的双眸说:
「不过,希望你更加珍惜自己这件事……我是认真这么想的。」
听闻我的话语,沙优稍稍濡湿了眼瞳后,不断反覆连连点头。
「……嗯……嗯,我知道了。」
尽管沙优哭皱了脸庞,却露出柔和的傻气笑容,而非刻意为之的表情。
「我会加油的。」
我看似知晓她迄今为止走来的路,不过恐怕一无所知。
即使如此──
我真心认为她毫不矫饰的笑容相当美丽。
沙优用力吸了一次鼻涕,接著以衣袖胡乱抹去眼泪,再奋力「呼──!」一声吐了口气。
「我来煮味噌汤喔!」
「咦?」
「掉了好多眼泪,所以我要稍微弄得咸一点!」
「喔……好……」
语毕,沙优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可能是还在鼻塞,只见沙优吸著鼻子的同时开始装水到锅子里。对此,我感到稍稍放下心来。
假如我再来迟一些,搞不好如今她便会站在令人更加无能为力的绝望深渊了。
至少我成功把她从那儿救出来了。
光是如此我就能够认为,我俩的邂逅是有意义的。
只不过──
回想起接二连三地摊在我面前的「现实」。
我无法成为沙优的父亲。
总有一天,必须让那丫头回去才行。
感觉模模糊糊的现实,逐渐发出声响逼近而来。
到头来什么也没有解决。
我心想:最起码我不能忘记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