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以后,我最先体会到的是「窒息感」。
教室里充斥著时时都在律动的能量,看似无限而有限的能量是按班上人数来分配。感觉大家都拚了命地在互相抢夺,就看自己能分配到多大的比例。
我从以前就不擅长努力。
因为妈妈不喜欢我,无论我再怎么努力、留下什么样的成果,她尽会夸奖大哥,完全不肯夸奖我。得不到最亲近的「家人」夸奖,我在这种环境根本找不出努力的理由。
读小学、国中,我都还算努力,拿到还算漂亮的成绩,高中也考得还算理想。
于是,成为高中生以后,我才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跟其他同学身上的「光彩」有所不同。
我什么都不在乎。好比自己在班上的定位、被谁喜欢、被谁讨厌,我失去了让心情随之起落的乐趣。
当我发现自己跟那些人有某种决定性的差异以后……在那样的环境里,自然也就提不起力气跟人开开心心地来往。
读一年级时,我是落在交不到什么朋友,却也没有被谁讨厌的定位。对此我何止没有不满,还觉得这比走进其他同学之间的耀眼人际关系要好得多。
无论隔年或后年,我都要死守这种定位,让自己过得轻松──如此心想的我读完了一年级,事情却没那么顺利。
升上二年级的春天,我被某个男生告白了。
那个男生,是从一年级就浑浑噩噩没跟人好好相处过的我,都记得叫什么名字的风云人物。印象中他还参加了篮球队,而且从一年级就当上正选球员,在女生之间蔚为话题。
而我不知道为什么,正是被如此受人欢迎的男生告白了。
「我从一年级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了。」
被他这么说,我掩饰不了讶异。
明显身处班上中心的他,居然会去注意在班上过得那么边缘的我。而且,我甚至没有察觉到有那种视线。
当时的我,曾经把恋爱这件事完全当成了「麻烦」。
有关恋爱的传言转眼间就会蔓延,因此即使我自己不加入嚼舌根的圈子,光听班上女生大声讨论,就能了解谁跟谁交往,还因为相处不顺而分手,像这类的详情。
单纯变成话题焦点,感觉是没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女生可怕的地方在于,一聊到「谁跟谁在交往」,往往就会进一步去评论「双方相不相配」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在校园种姓阶级制度属于顶层的人,跟同属顶层的人交往就能让周遭服气,对此感到不爽的人也比较难出现。
在我看来,会觉得既然双方互相喜欢,谁要跟谁交往是他们的自由吧?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考虑过那方面的诸多因素以后,当时我的结论是这样:
「……对不起,我对恋爱不太了解。」
我选择不会得罪人的说词,拒绝了他的告白。
毕竟在教室里当边缘人的我,要跟明显属于顶层阶级的他交往,感觉怎么想都会造成不必要的风波。
更何况,当时我真的不太明白,恋爱是什么感觉。
我出于那两个理由拒绝了他的告白,之后,我痛切体认到自己有多么粗心。
「悠月喜欢斋藤,这件事你是晓得的吧?」
斋藤,就是之前跟我告白的男生。悠月,则是跟我同班的女同学。
在我拒绝掉斋藤同学的告白后,过了几天,悠月以及跟她要好的两个女同学,就把我叫到了人影稀少的楼梯间。
悠月感觉上一向都是班级中心人物,住在光鲜亮丽的世界。她长相好看又会运动,因此颇受男生欢迎。我本身也从一年级就跟她同班,因此每几个月就会耳闻一次「悠月又被人告白了耶」这样的传言。
而悠月喜欢的人,据说是斋藤。
你晓得吧?即使对方这么问,坦白讲我也只能回答「不晓得」,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然而,悠月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
「呼嗯……原来你不晓得啊。」
「嗯……」
感觉悠月似乎对我被那个男生告白很不满,我便决定立刻跟她说清楚整个告白的来龙去脉。
「可是,我拒绝了啊。」
我说完以后,悠月立刻就怒目瞪来,把我的话撇到了一边。
「那我知道啦。」
「那、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被叫来这里啊?我心想。
她喜欢斋藤,既然如此,我拒绝告白反而对她有利吧?
悠月斩钉截铁地对著这么思考的我断言:
「你居然敢拒绝斋藤的告白,这就叫不知好歹。」
当我听完她的话而感到一头雾水时,上课钟声响起,那三个人讲完想说的话,也就离去了。
我花了几天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然而思绪跟上的时候,我在班上已经受到完全孤立了。
我本来就没有朋友。
可是,都没有人敢靠近,明显得足以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刻意被孤立了」。班上那些同学,开始会以露骨的形式避著我了。
我不晓得对方散布了什么流言。不过,从班上同学扎过来的视线,显然可以看出肯定是被传成「我做了坏事」这类的谣言。
本来就没有朋友的我,自然也找不到人打听流言的细节。
有几个月,我都过著孤独的学校生活。
话虽……如此。
老实说,要问我这样过是否难熬,那倒也不。
以往都是我主动选择落单,现在不必主动也能如愿了,状况就这样而已。
事情并没有像戏剧或漫画那样,演变成把我的私人物品藏起来,或者对我动粗之类的霸凌。我只是在班级的圈子里,遭到同学全面忽视罢了。
状况刚有变化时,我曾经想过:事情麻烦了耶。然而经过约一个星期,我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成绩好,妈妈便不会对我在学校的状况多追究。
没什么特别困扰的。
而那个女生,就在每天都散漫地怀著这种念头过日子的我面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