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一片安静。
搭别人的车,总会有股独特的皮革与橡胶味留在鼻子里。
我从后座望著外头景色。
车速颇快,车内却几乎没有上下摇晃,使我体认到这辆车有多高档。
霎时间。
这么说来,自己有两年左右没回老家了呢。如此的念头在我心里浮现。
成为社会人以后,偶尔回老家一趟,父母往往显得比我想像中还要高兴。
看他们那样,我会觉得「何必对儿子这么殷勤」,却又感到有些窝心。
读国中或高中时,每天都会回到家里,然后跟父母交谈……这样的日常生活明明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一离开那种环境,我就忘了以往自己是怎么和家人讲话。
不知道父母现在过得如何?
他们该不会在担心我吧……
我一边思索这些,一边望著车窗外,心思便逐渐放空,差点忘了自己目前正在何处做些什么。
将视线转往自己坐的后座旁边,沙优就坐在那里,而且她也一样茫然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我望著沙优的脸庞,想试著稍微揣摩她内心的感受……
随后,我理解到那是件困难的事。
沙优身处高中生的立场,却长期跷家。而现在……她正要回去不想回的家。
每当从车窗望见的景色流过眼前,沙优与自己不想去的地方便逐渐缩短距离。
我根本想像不了,她是怀著什么样的心思看著那些景象。
「嗯?」
当我朝沙优的脸庞望得出神时,她忽然把视线转到了这里,彼此目光交接。
沙优如小鸟般偏了头。
她偏头的动作明显带有「什么事?」的含意,对此我只是摇摇头。
「呃,没事。」
「是吗?」
意外镇定的沙优又把头偏向另一边,微微地笑了笑。
长发随著她摆头的动作柔顺垂下。
目睹那一幕,我忽然注意到。
「你的头发有留长一点呢。」
「咦?对呀,好像有。」
沙优从开始打工以后,似乎就自己去过几次理发厅,然而跟上次剪头发时相比好像又留长了。
「吉田先生,你变得会注意这些了呢。」
沙优消遣似的这么说我,因此我百感交集地从她面前别开了目光。
「我碰巧注意到的。」
「呼嗯~碰巧啊。」
沙优念念有词地应声,然后嘻嘻地笑了。
「……下次我剪头发时,会在当地的理发厅剪吧。」
把视线转回车窗外的沙优这么嘀咕。
当我迟疑该怎么答腔时。
「……不晓得以往指名的理发师还记不记得我?」
沙优的嗓音变得与先前截然不同,正在微微地颤抖。
「会记得的啦。」
我随口这么告诉她。
「要忘记接触过好几次的人,并没有那么容易。」
跷家半年以上。
那对高中生而言,想必是漫长至极的一段时间。
可是,等到长大成人,又开始工作以后……对于每天彷佛都建立在同一套流程的人来说,半年根本算不了多久。
「对耶……说得也是。」
沙优依旧望著窗外说道。
「希望如此。」
最后她像在低声祈祷的那句话,似乎被车窗外的景色吸收了。
此刻,我们正前往北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