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这项行为从我的人生消失踪影后,已经过了近十年之久。因此,被「公司的后辈」突然那么做,我有一瞬间觉得脑袋完全空白。
在我的观念里,接吻这项行为是──
对意中人表达好感的做法,视场合而言也会接续更进一步的示爱动作……说穿了,就是想要成为情侣,或者情侣间才会这么做,这是我的认知。
而三岛当面做了那样的行为,还说:「这样你懂了吗?」
「三、三岛……你……」
我一边大感混乱,一边拼命挤出声音。
三岛看见我的表情以后,露出了更加受伤的脸……并且小声说道:
「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这种人呢……?」
透过那句话,我明确地理解到。
三岛是「视我为异性」而有好感,才把话说出口的。
被她喜欢的事实,还有她目前正对此后悔的事实。两者忽然压上心头,让我说不出话。
后来三岛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背对我快步离开,我也无法追过去。
我只是杵在原地。
等到看不见三岛的背影,感觉她也没有迹象要回来时,我的身体才总算做出动作。
我脚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家。
换成平时,我大概会想追上三岛,并且再一次跟她道歉吧。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追上她以后,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
就算要道歉,我又该道歉什么呢?
这表示,我从根本上一直误解了她与我之间的关系。
夜风飕飕吹过,从旁经过的人嘀咕了一句:「好冷……」而我,则是困在好似心凉了半截的感觉当中,不太能感受到风有多冷。
明明内脏会冷,身体表层却好像莫名地热。
对我而言,「三岛柚叶」这名女性是……需要费心照料的后辈。不过,她在我身处的人际关系里表现得远比我冷静……
越是思考,我越觉得「仅止如此」。
我有体会到彼此的距离正逐渐缩短。然而,那并非由我采取行动,而是三岛主动趋近而来才发生的变化。
假如,那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恋爱感情」,不就表示至今以来,我未免也太浑然不觉了吗?
『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这种人呢……?』
我想起了三岛说的话,感到苦涩不已。
要说的话,我才想问她为什么。
太令人震惊了。
我从来不曾认真相信过,会有人喜欢上我。
高中时谈的恋爱,因为我没办法相信对方的好感,无法朝默默离开的她追上去,只能怀着无力感让那段情就此结束。
长大成人后谈的恋爱……直至今日,我仍然信不过对方的心意。
喜欢归喜欢,但还不打算交往。我对他人的好感,并没有期待到足以相信那种话。
而这一切的种种,全是因为……我自觉本身的为人有多么缺乏魅力。
我在成为社会人以后成天工作,未曾从事其他活动。既没有算得上嗜好的嗜好,更无法给予他人什么。
虽说我遇见了沙优,还帮助她回家,多多少少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生活以及为人之道……但是基本上,我不认为本质有所改变。
我会逐步面对自己的为人之道,并且继续生活下去……明明我好不容易才横下心,开始有了如此念头。
三岛却表示,她「喜欢」那样的我。
她会积极与我来往,还在途中变得肯努力工作……假如说,那全都归结于她对我的恋爱感情,说来便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即使如此,对我而言仍然太「事发突然」了。
更何况,果然我越是思考,就越不明白被三岛喜欢的理由。
沙优来家里之前,在三岛刚成为我部下之际,她对我铁定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才对。
当时的三岛做工作总是草草了事,即使犯了错也会陪笑脸搪塞:「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耶~」而我全然没有放过她。
只要待在我的团队里,就不能拿「不会」当理由。凡事绝对都要训练到学会为止……过去,我一直唠叨地要求她把工作拿回去重做。
我记得相当清楚,三岛对那样的我说过:「原本就已经在努力了,还要更努力的话,迟早会死翘翘的。」既然她有那种想法,我指导的方式大概会让她不胜其烦吧。
况且,从我把沙优留在家里,还败露给三岛知道以后,感觉换成我被她发飙的情况就变多了。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提到我自称喜欢后藤小姐,却一直把沙优留在家里那件事。
『我想表达的是,到头来你心目中的优先顺序究竟是怎样?』
三岛让我回想起她说过的话。
这么一想,她平时总是态度冷静,对于我跟沙优的事也都抛出了客观的意见。
而且在那种时候,三岛总是显得焦躁。
我一边说要帮助沙优,一边又跟后藤小姐去吃饭;相反地,我明明跟后藤小姐拉近距离了,却还是一直朝沙优伸出援手……三岛目睹我这样,肯定曾认为我是「两边倒」而感到焦躁。
从她的观点而言,或许这些想法都属于「只会用我的滤镜看事情」。
不过,无论再怎么想,我只能如此认为。
我真的不明白三岛喜欢我的理由。
而且,在我不晓得三岛是那样看待我的同时,我还理所当然似的把她当成「单纯的后辈」。
即使被她像那样带着沉痛的表情告白……我依旧没办法给予回应。
我想,三岛恐怕也明白那点。
即使如此,她仍不得不对我说出口吗?
若是那样,一直以来我让她受了多少的折磨?
状况来得既唐突而又致命。
感觉在我与三岛之间有了某种改变。
总爱开口打趣,扯来扯去却还是愿意关心我的善良后辈。
尽管我在工作方面会教训这样的三岛,可是,我本身仍获得了某种救赎。
不过,如果那一切都是成立于恋爱感情上,往后我与三岛之间会变成怎样?
假如是我的迟钝招致这些,我该怎么跟她做出了断才好……?
越是思考,越看不见答案。
强风又一次吹过。
这次,我打了个哆嗦,明白身子冷透了。
一旦意识到有多冷,身体便微微地颤抖起来。
「…………唔!」
身体发颤后,我以比刚才更快的脚步走着。
这段期间,我仍一直在思考三岛的事。
明天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脸跟她来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