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被吓到了吗?」
某天的回家路上,就和“那时”一样和沙优在电线杆下再会了。然后,两人聊着天回到家后……作为这场再会中心人物的结城麻美,全身上下一副得意的样子出来迎接了我。
「那当然……是会吃惊的啊」
我一边脱下鞋子一边坦率回答道,麻美一副特别满意地点了好几次头。
「算是没有白白准备了呢~。一如往常的回家路上!中途上演戏剧性的再会!是不是心情特别激动?」
「谁知道呢」
「还害羞了,真是的~」
比起心情激动,不如说是内心感到了震惊才对,虽然我这么想着而特意含糊回应,但麻美好像还挺开心地接受了。
我回头看去,沙优的视线在我和麻美中间交互移动着,站在玄关一动不动。
「……怎么了?」
我出声搭话,她像是回过神来似的脱起了鞋子。
「啊,不是……该怎么说呢。好久没来吉田先生家了,也就是说」
沙优把脱下的鞋子放整齐后,再次将视线移向了我和麻美。
「总觉得,在我不在的期间,你们两人在这里度过的时间不断累积至今呢~会这么想」
沙优这么说后,麻美明显突然被吓得面如土色。
「啊,不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没关系的哦!?你看,这个家应该说是……我的避难所?只是在家里人吵架的时候,或者想集中精神学习的时候会呆在这里!!」
看着用惊人音量和速度解释着的麻美,我和沙优几乎同时笑了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没有在责备你啦,说起来我本来就没这种权力」
沙优笑嘻嘻地摇着头。
「只是觉得~有点羡慕呢」
「对不起了啦~」
麻美半哭着抱向沙优。
我看着关系和睦的两人,略微感到有些吃惊。
因为我印象里的沙优,并不是会自己主动使用像“羡慕”这么直接的词汇的类型。虽然沙优像是没有任何违和感地接受了离开东京后也有保持联系的麻美,但我还是感到不知所措。
是的。沙优已经开始走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我所不知道的沙优的一面什么的,应该还有很多吧。
惊讶的感情平静下来后,慢慢地涌现出喜悦之情。
「高中,过得怎么样?」
然后,我想知道。
沙优“重新来过”的高中生活,是怎么样的。
「不要急嘛!时间还长着呢。啊,沙优酱喝茶吗?」
麻美像是理所当然一般打开了我家的冰箱,把我买的乌龙茶往杯子里倒。
我侧眼看着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地坐在矮桌前的沙优,从衣橱里取出室内用的衣物后走进了换衣间。
我想赶紧换上能让我静下心来的衣服,听沙优说她的事情。
「怎么样怎么样?和那个人有进展吗?」
麻美两眼放光,带着像是要越过桌子凑上前去的气势问道。
「唔,怎么说呢……要说有也算有,要说没有也算没有吧」
沙优有些困扰似的笑着回答道。然后,偷偷看了我一眼。接着一瞬间就移开了视线。
回到高中的沙优过得怎么样。从这种话题开始聊,就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那样,麻美的兴趣还挺偏向恋爱话题的。现在正情绪高涨地聊着“新学期刚开始坐在旁边座位的男孩子的各种事情”的话题。
对于想一探究竟高中时恋爱情况的麻美,沙优虽然略微有些害羞地面露难色,但麻美还是高声宣言“毕竟,沙优酱绝对会受欢迎的吧!!”这么坚持到底。
对于这点,我也同意。容貌端正,带有些大人的成熟,而且,很温柔。而且虽然我绝对不会说出口,但对于处在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的话,沙优的好身材应该算是暴力级的了。总之,从男孩子的角度来看,沙优没有任何不受欢迎的要素。
「诶,什么啊这个任凭别人想象的感觉!再告诉我更具体一点的情况嘛」
麻美的情绪异常亢奋。听起来有些刻意,是我的错觉吗。
沙优被麻美催促着继续说下去。两人热烈讨论着女孩子间的话题,我带着有些不可思议的心情听着。
本来,沙优回归高中生活的话,会有恋爱相关的话题也是当然的。我本来就希望能这样,希望她能经历相应的恋爱,成为大人。
但是,这股像是有小骨头刺着喉咙的“违和感”,总之,归结到了一个疑问上。
那就是,如果高中生活的恋爱有结果的话,沙优就不会像这样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吧?
「那个,沙优」
原本默默听着对话的我,下意识,开口问道。
「为什么……回到东京来了?」
我这么询问后,房间突然回归平静。沙优像是屏住呼吸似的注视着我,麻美也汗颜地将视线朝向我。
「那是因为……」
沙优快速游移着视线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进入东京的大学了啊」
对于沙优的回答,这次轮到我说不出话来了。
进入,大学。
对于能从沙优口中,听到这句话,让我有种难以言表的高扬感。
「这,这样啊……大学吗……」
从高中重新开始,虽然我理所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没有明确思考过这之后她打算怎么做。中途退出高中的她,再次来过,甚至努力进入了大学。她依靠自己的力量,开始爬上通向大人的阶梯。
「恭喜你」
我说出发自内心的话。
「谢谢」
沙优也有些难为情似的笑了。
然而,旁边的麻美摆出有些无法接受的样子叹了口气。
「什么啊,这是值得祝贺的事情吧」
「虽然是没错~……」
麻美刻意嘟起嘴将视线移向沙优。沙优注意到了视线,像是避而不谈似的露出苦笑。
虽然觉得意有所指,但现在比起这个,我还是更为沙优能顺利进入大学感到高兴。
然后……就算是加上过去有被沙优告白过的经历,我还是对自我意识过剩的的自己感到羞愧。
作为自己的人生选择,沙优回到了东京。会来看我,就只不过是顺便罢了。
能明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有的坐立不安的感觉,正急速退去。终于,能安下心来听她说了。
和麻美一起,听着沙优高中的事情,和在北海道生活的事情,夜逐渐变深。虽然一不留神就过了好几个小时,但看着过了晚上十点依然还愉快聊着的两人,我又一次实际体会到“她们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呢”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想一直听下去,但如今果然不能再让沙优住在家里了。
差不多过了晚上十一点,就准备解散了。
虽然我想先送麻美,但她坚持说“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距离没事的啦!!”,之后严命我送沙优。当然我最初也是打算送麻美回去后再送沙优回去的,但被这么强硬拒绝的话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就像她说的那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和沙优并肩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
安静的住宅区中,只能清楚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总觉得……。
「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呢」
沙优,微微笑着这么说道。
「从吉田先生的家里“回去”」
对于沙优所说的话,我也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我现在……也,想着同样的事」
沙优现在一个人生活在东京的样子。虽然离我住的地区有点远,但就在坐电车差不多四十分钟能到的地方。因为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到家的时候就差不多是凌晨了吧。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啊」
「真是的,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和大人还是小孩没关系吧。该担心还是会担心的」
「真是爱操心呢。……不过,谢谢」
沙优略微有些害羞地笑了。
像这种可爱的地方,就和那个时候一样完全没有改变。
说着无所谓的话题一起走着,不知不觉就抵达了车站。
「那,吉田先生……再见啦」
「啊,啊啊……再见」
沙优轻轻挥手后,没有回头穿过了检票口。
我目送着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然后也转过身。
说起来……“目送”沙优的经验,好像就只有回北海道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我以为再也不会相见了。
但是……。
我在心里反复玩味着沙优说的“再见啦”。
既不住在同一个家里,也不在同一个公司工作……能够作为普通的朋友,“再次”相会。
对于交换了这样普通的道别话语,让我产生了连自己也无法将其分类的,不可思议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