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BEE

兜,想着着男人倒地的样子。场所,也许是公厕的隔间中。想象手放在脖子上,止住对方呼吸的场面。

是来进行工作的勘察。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成为标的不得而知。兜只是把这作为一项工作从仲介那里接受而已。身为仲介的医者,也只是从这个男人的妻子那里接受委托而已。

进行工作的时候,有会来事先进行勘察的情况,也有没有这样的情况。虽然要看具体情况,这次是来勘察的场合。

进入男人的办公大楼,装作漫不经心的观察了一番,男人体格健壮,看上去一副狰狞的表情。对于同事的态度有些蛮横,只是稍微眺望,兜就已经确定这肯定是虐待妻子的男人了。那是对于兜来说最遥远的位置所在的,所谓大男子主义吧。

这个男人是暴力的丈夫,所以会被妻子想要索取性命。向自己一样,会去看妻子脸色的事情想必是从来没有过。是了,一定是这样。死了也不足惜的男人。任由想象这样逡巡。

结束一个巡回的勘察,离开大楼后,脱下手套。同时摘下假胡子。

手表显示是午后三点。拿出手机,注意到未接来电,一看是妻子的,每隔十分钟打了好几次。

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在妻子身上了吗?兜匆忙,给妻子打去电话。

接通音一直不响起的感觉,让他无比焦虑。

闪过头脑的,是前几天医生说的话。“好像有人想对你动手术的样子”,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手术,即是说【夺命】的意思。

“【雀蜂】你知道吗?”

“不是昆虫吗?”

有被称为雀蜂的业者。使用毒针,杀死目标。相当久以前,因为杀死业界内公认有实力的男人而声名鹊起。兜在那个时候,经常会接到这个有实力者的依赖的工作,拜此所赐工作量也少了很多。

“之前有听到雀蜂死了的事情。确实,好像是那个E2吧”

东北新干线【疾风】的车辆,被称作E2系。而以前,在从东京出发的【疾风】的车辆中,发生过数名业者产生冲突,最后导致数人死亡的事件。业界中被称为E2事件。详细情况不明,参与其中的业者到底是谁也不明了,但根据业界传闻,雀蜂就是死于那里。

“雌蜂虽然死了,雄蜂好像还在活动的样子”

业者雀蜂是以男女组合活动与业界有所耳闻。一直以为是真伪不明的都市传说,原来是真的吗。好像只有女方死了的样子。

“雄雀蜂没有毒是真的吗?”

“总之,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医师虽然有这样忠告,但当时没有太在意。实在没觉得自己有会被狙击的理由。

但是,看到妻子的来电的时候想起来,突然间恐怖就贯穿了全身,这一定就是以我为目标的什么人发起了行动,兜的思考一旦启动,就如崩落式的一直跌落至先见观山谷的最底部,从而马上判断这是危机的到来。

这时,“老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啊啊,没事吧?”

“什么没事有事,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不放在身边的手机,有什么意义”

“抱歉。抱歉”兜谢罪道。“那个,实际上”开始拼命想着理由。

只是,妻子好像早就翻篇了,“不好了!蜂”高声说道。

果然来了吗。想到业者雀蜂接近家里的光景,后背上有冷汗滑落。“马上进家里去把门关上,绝对不要出去!”

“拜托了,一定要跟区役所联系”妻子从餐桌站起身,对兜重重的说道。“你要是被蛰了,就糟糕了”

不是“担心”也不是“好可怕”,“就糟糕了”这样的表现虽然让人有些在意,兜却没再深究。“只是,是

,不是雀蜂诶。就算被蛰到也”

“我在电脑上查了,就算是马蜂也很危险的,你不要想自己一个人去搞定”从厨房传来的声音。

“知道了”兜表示同意,毕竟被人担心的感觉不算差。

听到家里出现蜂,还满以为是同业者来袭吓了一跳,然而仔细一听,原来是蜂在庭院的树上做了巢。不假思索就在电话口,“啊,那个蜂啊。太好了”发出安心的声音,而这当然没被妻子放过,“那个蜂是什么意思?有蜂怎么还好了?有听到我说话吗?”尖声质问道。熟悉的胃痛,向兜袭来。“是说你没事就好了的好了”好不容易解释清楚,“就放那不要管它。我会想办法的”就这样乘进了地铁。回家的途中,去了一趟DIY用品店,买来了蜂拥的杀虫喷雾,然而妻子一看见,马上就强硬的说“你绝对不要想自己来解决”。

“那让我来做怎么样”儿子克巳这样说道。正在啃着玉米。美丽而黄色的颗粒,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实际上,克巳从刚才开始,就一边说着好吃好吃,吃个不停。“那个,正好,也挺吉利的嘛”

“怎么个吉利法?”

“被蜜蜂刺,刺中志愿的学校之类的”

大学入学考试在前,本来是暑假却去补习班的克巳,可能因为一直都没出去屋外吧,跟往年相比肤色要白了很多。眼睛里充血明显,是因为学习到了很晚的原因吧。兜在高中生的时候,已经脱离了进学和工作的道路,进行的可以说是人生里侧一般的可疑生活,所以对于学习用功的儿子,即抱有羡慕,同时也有怜悯的感情。不对,正确来说,应该绝大部分都是羡慕。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参与争斗,能够面向书桌解答题目,也就是社会治安已经安定到如此程度,也许,只限于有限的国家,有限的时代,而且是有限的年轻人吧。

“克巳你别闹了,要是中了蜂毒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妻子从厨房回来了。

“没问题,只要用杀虫剂处理的话”

“绝对不要这么做。如果克巳有什么的话”

“就糟了”兜这么附和之后,妻子马上“可不是糟了这么暧昧的话。我会担心的”这么说道。

“原来如此”兜这样想到。果然,和对我使用的话不一样啊。

“但是”妻子将煮好的玉米放在盘子里。黄色的小粒上冒出热气,在兜看来像是某种不稳的征兆。

“大大后天的早晨,要去宿营的对吧。和那个佐藤一家一起”

“唔嗯唔嗯,没错”兜如极自然一样,装出超常的冷静,点着头。要说实话的话,关于这个宿营的预定虽然自己一点记忆也没有,但从妻子的口吻来看,应该已经是兜所掌握的情报才是。这个时候可不能回“你说的哪件事?”这样只会招来“你根本没听我说话是不是”的不满的倾泻。不不,能开始交谈还算好的。完全有着就此终止的可能性。全身写着嫌弃,就此陷入沉默,这样的话,家里整个笼罩上冰冷的氛围。平常就执行生生死死的,难以说是平稳的工作的兜来说,好不容易和家里人度过的时间,还是想尽可能的平和状态。

如果是为了这个的话,那么不问“那个宿营是怎么回事”,压抑着自己,附和的说着“真让人期待啊”这种程度,兜是非常乐意做的。

是去山里,还是去河边呢。宿营营地在哪里呢。

即使探寻自己的记忆,还是什么都没有。恐怕妻子当时说这件事的时候,兜因为工作极度疲劳马上就要睡着了吧。而兜一定就如往常一样,就好像在认真听一样,给出夸张的反应。比如说,“去山上宿营吗!那可厉害了”,或者“河边很不错!”之类的。不管是哪一边都一定给出即场的反应。所以,没在记忆中残留。

而且,自己也有预定参加这个宿营吗?兜连这甚至都不知道。考虑了半天,最后以“那天天气好了就好了”作结。宿营的话那就一定是在室外没错了。作为丝毫挑不出问题的一手来的话,真的就这个没准了。

“但是,让你一个人在家里真是抱歉”妻子说道。

“不不,没什么”原来如此,我要一个人在家啊。这个新情报是相当坚实。接着目光转向旁边,厨房的柜台进入眼帘。大多都放的是读了一半的杂志和书籍,其中一本的标题是,【山的四季野草与花】

宿营地是山,所以才会读这样的书吧。这样想起来,那时在深夜里听妻子说这番话的时候,档案,那段记忆虽然仍旧很模糊,但总之那个时候好像是有说过【去山里】的印象。虽然非常不敢肯定,但就是会这么想。

家族的会话平和展开,之后就可以看看电视,度过就寝之前的时间就好了。但即使这样,兜还是“去山里宿营的时候要是发现了奇怪的虫子,别忘了告诉我”这么说道。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兜还是想在家族的对谈中加上最后一笔的。妻子和儿子是知道兜喜欢昆虫的,对这样的趣味有什么异议先不说,说这句话总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山?诶,山是怎么回事?”妻子绷紧的语言说出口的时候,兜感到哦自己胃袋的收紧。中国有着画蛇添足的故事,就和那个男人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后悔游走在全身。“我们宿营要去的,是沿海的营地。不是都说了好几遍了吗?为什么会想到是去山里?”被妻子拿枪怼上了。“我说的时候,你不回应说是夏天就是海啊什么的吗?那是什么?敷衍吗?还是说那时候不是你了?”

兜在这种场合,唯一在想的,就是如何回答可以平息妻子的怒火,如何回答可以和平的终结。但不管是回答【是在敷衍】还是【那时候不是我】都绝对会火上浇油。

“总是不听我说话是吧”妻子继续道。

“不不,没这种事”兜只能不断重复着暧昧的语言。

“只是一时间想错了”

暧昧,同时也是毅然的态度。

“大概,爸是把他的客户的话弄混了吧?他的客户也许有去山里宿营的人”帮腔的,是克巳。一边把玉米中间的部分放回到盘子里,一边有些觉得麻烦的说道。

“啊,应该就是这样”兜冷静的回答儿子的话。内心简直要因为感激之念哭崩一般。船头弯折,船内开始进水,想着我命就要绝于此地之时,儿子乘坐的直升机从空中扔下了悬梯,可以说兜的心中正如这样的表述。克巳的背后发出圣光,反射在玉米上,无比闪耀。拼死抑制住想要马上就抱住儿子的冲动,但满腹的心思,最终伸出拇指比出只有克巳能看到的good的手势,然而克巳只是没有什么兴趣一样,只是一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转过头去。

妻子因为克巳的话稍稍平静了一些。“恩,你工作是也挺忙的”小声说道。

“然后,那个宿营怎么了?”兜这时想起这番话的开端。

“啊,虽然是大后天早晨就要去宿营,然后必须要往车里放行李对吧”

“宿营用品什么的”

“是。打开后备箱”

“关上什么的”就和犯了错误的选手,做什么动作都畏畏缩缩的一样,这时候只能发出这种什么意义都没有的附和而已了,

“是。然后,那个蜂群建造巢穴的地方,就在停车场后面的金桂上”

“啊”兜渐渐明白妻子要说什么了。“你是担心打开关上后备箱的时候,是不是会惹到蜂群,袭击过来什么的”

“我还好,万一,要是克巳被蛰到了”

“对”兜没有多做考虑,准备马上附和妻子的意见,但眼看妻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马上又慌忙的“不不,就算你被蛰了,也很糟糕”补充说明。真是一道陷阱题。

“所以,之前打电话我也说了嘛,让你们好好呆在家里”

“但还是想在宿营之前解决啊”

“那明后天我拿喷雾器来试试吧”,回答之后马上又迸发出“刚才不是说了不要自己去干的吗。没听我的话嘛?”可能会被这样恼怒的预感,全身僵硬,但好在没有这样。

“但确实很危险,还是拜托专业人员比较好吧。给区政府打电话的话,大概应该有专门的部门吧”

兜看向挂在墙上的日历。世间,已经突入了八月的盂兰盆节假期。政府的人肯定都休息了,也实在没把握能不能联系到专业人员。至少,到后天早晨为止,确实有些困难。

“要不还是我来吧”克巳再次说道,兜用手制止。“我先观察一下”兜说着,站起身来。“首先有必要获得目标的情报”

“什么目标,爸,你说的好像杀手要杀人一样”

兜紧紧盯着儿子的表情,但看起来只是玩笑话。

“现在外面都黑了,等白天的时候再去算了”妻子这样说道,兜也表示同意。“确实,就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真是会看问题,我服了”虽然做出这种连自己都会觉得有没有一点过火的评价,然而妻子好像并没露出什么不快的样子,不如说,以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消失在厨房里。

到了晚上,坐在自己房间桌子前的兜,启动了电脑。

妻子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儿子也回自己房间去了。现在应该是在学习吧。加油,兜在心中为儿子鼓气。

打开浏览器,搜索关于击退蜂群的情报。

马蜂,驱除,退治,方法,将这些暧昧的词语组合在一起,面对搜索出来的大量的结果,就有一种面对茫茫大海的感觉。首先是浏览一遍眼前的页面,虽然大半都是业者的介绍页面,但也发现了【如果发现了雀蜂,绝对要找专业人士!】这样的文章,兜认真看起来。

马蜂虽然也危险,但要是雀蜂的话,真是性命攸关。绝对不要尝试自己去驱除,好像是这样的东西。

上面还有蜂巢的照片。

其一,是有着很多开洞的东西。拿枪的人,大声说着“看我把你打成筛子”的时候,当然兜自身是没有遇到过说这种话的同业者,但那个时候想象的筛子,就是这个样子吧。和喷头相似,很多小孔的巢穴。另外一张照片,呈现出如巨大西瓜一般的球形。也像是美丽的陶艺作品,其间可见纹路。只开了一个洞。而这个球形的就是雀蜂的巢穴的样子,“发现的巢穴是这样子的话,千万要找专业人士解决”这样写道。开始还以为是业者为了宣传才这么说,又看到好多别的网站上也有这样的情报。

雀蜂就这么厉害吗,兜感到恐惧的同时,又为自家里的只是马蜂而感到庆幸。

“敌人没有错,就是雀蜂的样子”医师说道。一如往常,没有抑扬,仿佛他自己也是一件医疗器具一样的口吻。

“不不,从我妻子说的看来,在庭子里的应该是马蜂的样子”兜一边回答,一边想起早上离开家之前忘记检查一下庭子了。必须要尽早去考虑对策才行。

“不是在说昆虫的事情”医师没有表情的,摸了下眼镜。

都内的办公楼街道的某所内科诊疗所。坐在前面的医师所拿的病历上,虽然记载着来自依赖人的依赖内容,狂笔草书,仅凭一瞥兜是没办法明白其上的内容的。

以前,业界里的男人,“如果让同为中介者的我来说的话,,你那边的医生真的做的不错”这样说过。说是叫岩西的那个男人虽然一直表现出麻烦的言行,实际上是个神经质的男人,把工作一股脑的分配给手持刀具的年轻人之后,马上“我就是豢养鱼鹰捕鱼的”满足的说道。然后,“还有,医生,基本上都是在隔间和患者交谈。所以,也很适合谈工作上的事情。即使是杀人的话题,只要使用隐语的话就算被护士听到也没有任何不自然。你想是吧”一脸得意的这样说道。“作为中介要说什么麻烦,那就是情报的保管。输入进电脑当然也是可以,但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这点上,病历可是个人情报。将其混入一般患者的病历之中,再翻译成专门的用语的话。几乎就是安全了。再加上可以装扮成x射线的片子,里面完全可以夹带目标的地图”

因为从兜进入这个业界,开始杀人夺命的工作以来,他的仲介者就是这个医师,所以并没有对此深想,但真的好好想一想,身为医者,在诊疗所的话,确实有很多好处。

“有谁,想要把我手术掉”业者雀蜂的出动,即是说有人想要杀掉兜,然后向雀蜂发出了依赖。

“夏天以后雀蜂会活跃起来的样子”医师还是说着可以做出双重解释的话语。“特别是从盂兰盆的时期开始,会将势力扩大”

“雇主是谁?”

“检查结果要出来还要几天”医师这么说着。虽然大概是在选择语言,但怎么看都像是装载在他脑子里的翻译软件在检索语言一样。

“比如说,是想要对我进行的手术予以回礼”兜难以把握自己在工作中到底杀了多少个人。如果是把医师的病历翻看一遍,也许可以找出正确的数字,然而到底是凭双手双脚无法数尽的数字。在关系者当中,出现怀恨者也不足为奇。“毕竟以前也有过一次”

某个女性,向兜依赖去杀害她的恋人,另一方面,这个男性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周围的危险,向别的业者作了【保护好我】的依赖。结果那边似乎秉承着先手必胜的准则,率先向兜发起攻击。

“那个时候,算是有惊无险的切除了”

“不是先生想的那么简单的手术就是了”想起和那个杀手搏斗场面的兜这样说道,马上,“啊,难道,是那件事吗”脑中闪过一念。

以前,兜阻止了某个集团的计划。像是策划爆破和围城事件的样子,而其中主事的数人就被兜杀了。

“也许有人会因为这生气”

“可能性不是零”

“那些人的同伙,是想要报复我吗”话一出口,这种想法就已经强烈的刻印在了兜的思想中,已然作为一种既定事实。

“只是要是这样的话真有点找错对象了。要恨的话,不是恨我,而应该是找我的患者吧。而且,跟先生也是有关系的”

仲介的医师也应该是被狙击的对象,这就是兜想说的。

医师没有改变表情。“也许是这样”这样答道。

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啊,兜不禁想叹息一声。虽然已经往来有二十多年,但基本上没有岁月变老的感觉。也没有感到彼此精神距离的接近。

“家里本身就有马蜂,又被业者雀蜂盯上了,还真是事多啊”这种时候也不能说是【取不得虻蜂】(这也想得到那也想得到结果两方都得不到,比喻太过贪心一无所获,译者注)了吧。

“庭院里的蜂群要怎么办。联络公所了吗?”以医师来说,少见的涉足我私人的问题。

“公所的网站上,写了用邮件联络的话就会告知你业者的名单。但,大概是盂兰盆节的原因吧。还没有来联络。有的自治体,会直接派遣业者来的情况也是有的”

“那要怎么办”

“说着“绝对不要自己去动手”的人另一方面也说了“在这天之前希望尽早处理”,到底是要怎么办嘛”为了不过多曝露自己的家庭,话也变得委婉起来。

““不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但又希望迅速处理掉”确实是困难的问题。在《威尼斯商人》里也有这样的问题”

“这样吗?”兜在人生当中,读书上的经验,除了漫画就几乎没有,但有时会拿起妻子或者克巳手里的手翻看几下,不如说最近还觉得挺有趣的。

《威尼斯的商人》虽然应该也读过,内容却不太记得了。

“那个故事里,故意刁难的坏商人夏洛克也是做出了“不出血,把肉切开”的指令”,这和“不自行退治蜂群,但在后天为止之前保证安全”的说法不是很像吗”

兜这时候想起来一点,但留在印象里的,是在终盘附近,妻子们,“为什么把我送给你作为礼物的戒指,给了别人”指责丈夫的场面。丈夫诚心辩解,被迫谢罪的场面让兜心有戚戚。胃开始不觉痛起来。而且连这也是妻子的策略,妻子这种生物的恐怖性,唯深深留了下来。

傍晚回到家的兜确认了庭院中的金桂。艳丽的绿叶十分茂盛,花芽也都长了出来。怕是飘香的时期还趁早,兜虽然鼻子凑前,却只听到轻轻的震羽声,心里不由一惊。

作成黑黄相间花纹的蜂群,从兜旁边,消失进茂盛的木叶中。是归还入巢穴吧。

你死我活的场面之前经历过也不是一次了。

即使说凭空手对阵拿着大口径对手的事情也是数不胜数,因此可以说是对人体已然习惯了吧,连因为恐怖和紧张导致身体的鼓动增加都不会有了。

现在却因为一羽蜂的动静而紧张。兜只能是苦笑。

让我恐惧下僵住不动,你还真是好久不见的敌手了,兜直想这么对蜂说。

能让我感到紧张的,只有你,还有我妻子了。

变更意识。想着自己面对的不是昆虫,而是同业者,这样一来果然如期待一样,冷静了下来。调整一下呼吸。倏然踏出脚步,脸庞靠近茂密。

在人类之间的对决中,不让对方察觉气息是十分重要的。气息,不仅是声音和物动,由空气的震动也会引起。我想象着自己是蜂的场景。不说树枝的摇动了,就是对叶子的震动也会有所反应吧。

但就算这么说也不可能完全不碰到树枝和叶子。维持身体最小限度的动作,向前分开枝叶。算是确定了树干。粗壮的树枝的分隔上,土色的一团,如肥大的皮肤囊肿一般,有呼吸一般的膨胀。若说是金桂的果实来说,太过庞大。

看上去就像是巢穴。

兜想起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照片。

和花洒相似的巢穴是马蜂,球形的则是雀蜂。

要说兜眼前这个巢穴,虽然有树枝挡着看不见全貌,但明显是球体,宇宙中的话就如行星一样的外观。

是雀蜂。

兜的表情歪掉。同时,有如橡胶一般不清脆而缓慢的震动声。响起。

从蜂巢中一只探出脑袋。一时想起戴着面具的残暴强盗的形象。黄黑的配色,刺激着兜内心的深处。意识深处,传来危险的警报。

很糟糕,在两点上都很麻烦。

其一,要面对的对手,是雀蜂,另外一件,则是妻子斩钉截铁的说这是马蜂的事情。必须要在合适的时候向妻子暗示这是雀蜂才行。

世上真理几多。兜虽没有接受系统的学校教育至今,但也凭此,有着在实践经验中体悟出来的常识和真实。

其中一点,那就是不管是谁,在被别人指出错误的时候心里都不会好受。

接着,另一点,没有被老公指出错误后还会给笑脸的妻子。

心情阴暗。

回到家的兜马上启动了电脑。虽然还没接到公所的答复,但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好抱怨什么。盂兰盆节休息是传统,另外事先已经尽到周知义务。而给好几个驱除业者打过电话去也是打不通。果然是都在休假吧。

这没什么。关键是,雀蜂可不会在盂兰盆节休假。

看着信息的途中,又了解了雀蜂中有好几个种类。而其中最大,最让人心惊的虽然当属大雀蜂的样子,但继续读下去发现,大雀蜂是在地下作巢,而如果是在都市中心和住宅地的树上生活的话,是小型雀蜂,或者黄雀蜂的可能性更高。不管是哪种都没有很强的攻击性,更不如说,不管是什么蜂不首先受到攻击的话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信息上这样记载。

靠近巢穴的话,就会有侦查部队数只飞行,进行威慑。就此离开的话,不会受到继续的攻击,但相当麻烦的是,会下意识的用手去捣开那支侦查部队,扑打蜂群的情况。被攻击的蜂群会向同伴发出“这家伙想来挑事”的警报荷尔蒙,接收到这一信号的巢穴中的蜂群就会袭击而来。

不去惹它的话,也就不会有被刺中的危险。这样的情报,确实让人心安。但如妻子担心的那样,搬运货物来往,特别是宿营的物件又特别大的时候,不小心击落侦查员的可能也不是完全为零。这个时候,如果有能表明“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这种信息的荷尔蒙就好了,但现实中大概没有。

妻子回家是在傍晚五点之后。她也在盂兰盆的时候休假了,所以大概是和朋友去逛街了吧。最近,好像是上了个什么料理课程,所以是和在那里认识的什么人出去的吧。虽然有习得使用高级食材以及料理的方法,但好像从来没有在自己家里展露一下的意思,反正就是有一种只是为了解决温饱问题的意识在于其中。我曾经就要不要在家里露一手问过她,当然,不是说的这么直白,而是“要是可以在家吃到的话,肯定是再高兴不过了吧,不过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以这样一种铺满台阶和绕远的方式,而且用让对方觉得是不是听错了的静静的语调行事,然而妻子给兜一个凌厉的眼神之后,料理课堂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兜的心里,有着可以叫做【禁忌箱】的东西,和妻子的交流中不能触及的话题,全部都放在这里。【料理课堂】现在也被放了进来。

回家的妻子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我回来了。诶,已经回来了吗”轻快的语调,“今天的晚饭还没做,现在要赶紧准备了”接着这么说道。兜马上接着答道“之前不是有做过冷冻炒饭的吗。那个挺好吃的,我还想再尝尝”。

想要吃什么?被妻子这么问的时候,该怎么回答呢。当然虽说没有标准答案,兜从自己的经验里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什么都可以”这样的回答直接就out了。“什么都可以”,没有人听到这句话会高兴的。“那,叫外卖吧”“吃外面的吗”这种积极的回答也不算差,虽然不差,也没有很好。对方也许会说“哪能这么奢侈。你真的知道这个家的状况吗”。实际上,兜就数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吃饭的时间因此全被浪费在这种埋怨上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那么可以的话,就把妻子不用太费功夫做的东西,说的好像是自己也非常想吃的话就最好不过了。对方的话,也会“既然你想吃的话,就这样吧。也不太麻烦”这样顺水推舟的接受。

跟预想的一样,妻子“那就这样吧”心情不错的回答道。

“啊,说起来我看了庭院里的巢,好像不是马蜂的,是雀蜂的样子”兜非常自然的把这个情报插了进来。

“诶”妻子定住了身子。“这样吗?”

“从巢的样子来看是雀蜂”

“我弄错了啊”妻子说道。

“也确实是很像,马蜂和雀蜂的巢”兜虽然装着自然进行辩护,但话一说出口,又马上觉得没必要敏感到这个份上。

“那看来绝对只能拜托专业人员了”妻子说道。“你不会已经动手了吧”语调提高。

“怎么会”兜回答道。刚才那句话会不会隐藏着【你要是先动手解决了其实更好】这样的隐意?兜这样想到,对于妻子的每句话都要进行深度解读已经成了兜戒不掉的习性。

刚入夜克巳也回来了。一如往常缓缓的去到二楼,随后一下楼就去了厕所洗澡,一出来就躺在了电视前的沙发上。这样的毫无戒备下可是没法对应杀手的突然袭击的,兜虽然想要这么忠告来着,但冷静一想,儿子和业界又没有关系。

“今天也是去了补习班吗”兜虽然明白还是这样问了一句。即使知道会被回以一副嫌麻烦的嘴脸,但仍然会想要去进行交流,难道是因为什么深层遗传因素的作用。

“补习班的自习室”克巳冷淡的回答。要是平常的话,会话到此就应该中止了。但,“说起来”罕见的接了一句话。“今天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听到了挺心痛的事情”

“怎么了”

“看到一对亲子。年轻的母亲,还有差不多上幼儿园的男孩”

这不是挺平和的光景吗,兜本来想这么说,又没说出口。母亲和孩子在一起,也不一定就是平和。世界上的诸多不幸,都是在家族和近邻者之间发生的。

“说是好像昨天的夜里时候的样子,那家里养的猫死了”

“这挺可怜的”兜毫无感情的叙述。对于介入人的生死已是家常便饭的兜来说,对于猫的死到底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他实在不知道。

“大概,是那个妈妈从以前就一直养的猫,比起孩子来,那个妈妈收到的冲击更大。哭泣个不停”克巳努起嘴。

“孩子一方还算镇定,但母亲相当悲伤,所以一直在想办法给自己的妈妈鼓励”

“真是坚强的孩子”

“我当时也这么想。然后那个孩子“妈妈,miki只是变成了星星而已”这么说了”

“真是好孩子”

“没想到那个母亲突然板起脸,“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就去星星那,给我带回来!”如此说道。这就有点过分了。孩子看起来很伤心”

“也许是因为猫的死亡,人也变得奇怪了吧。所以毫不自觉的就把气撒在孩子身上了”我差点就要说出自己也一直以来都承受着妻子的气。

“确实没有故意的吧。因为那个母亲马上就一副【坏事了】的表情”

“孩子的家长啊,总是重复着【坏事了】的想法”

“那个孩子真是可怜”

“嘛,只是,那个孩子也许也认识到了母亲不是有心的。同时借由这件事,学到父母并不是完美的,也会感情用事”

这同样,也是由实际经验而来的发言。兜的两亲,对于兜,一直都言行粗暴。放任感情,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正因为如此,兜才会善于窥探大人的脸色。啊啊,是了,兜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妻子的脸色,是不是也总是过于必要,过于敏感的反应了呢。

“啊,克巳,庭子里的蜂群,好像是雀蜂的样子”来到餐桌前的妻子,发声道。“可要注意了”

“雀蜂的话有点恐怖了”克巳说着看向面庭的窗子。

“爸,给业者打电话了?”

“好像都盂兰盆节休息了”

“爸最好也不要想着自己去退治。我同学的老爸,就被雀蜂给蛰了,还很严重的样子”

很严重,到底是有多严重。兜,对于情报的传达一向持怀疑的态度。因为业界里流传的东西往往都会添油加醋。即使没有恶意,内容也只是粗略的传达。比方说,经常本来只有五人死亡的事件,被说成是十人死亡,进而被渲染成死亡五十人的情况也不在少数。由雀蜂导致的被害,虽然不至于死亡,但即使只是赶去医院一趟,也足可以表现为【很严重】了。

“从网上的资料看来,在街上的是黄蜂之类的,毒性好像并没有那么强”

“但好吓人”

“攻击性也没有那么高。不是真的被惹恼的是是不会攻击人的”

“我说,爸”克巳看着兜。从人生经验上来说明显是后辈的儿子,有时对等的以这幅语气和自己交谈的时候,虽然感到困惑,但却没有不快的感觉。

“什么”

“想用喷雾剂喷巢穴,在对方看来,已经算是足够恼怒的行为了”

“确实”兜回答之间,头脑中浮现全身被无数蜂盖住,一齐刺向自己的恐怖。生起鸡皮疙瘩。“还是让业者来解决吧”

迎来心情上的变化,是看了网上的视频投稿之后。

即使已经表明了不会自己行动,但还是在深夜的电脑前,搜索雀蜂驱除这样的信息。

进入到投稿视频的网站。最先看到的,是雀蜂以及螳螂决斗的视频,和电影还有动画都不一样,自然界中真实的昆虫同类间的互拼死活的战斗令人战栗,即使从平常已将人类间互拼死活的战斗作为一种职业的兜看来,也是一样战栗。说是战栗,但也有很大的兴趣。而最让人感到有意思的是,螳螂和雀蜂看上去的势均力敌。投稿的视频,有着以螳螂获胜和以雀蜂获胜的两种类型,由对战的状况看来的话,只是微小的间隙和展开的微妙间就足以决定胜负。

也就是可以说,雀蜂和螳螂是永远的敌人,具备足以互相对抗的力量。

兜非常喜欢这样的事情。一方的种族,轻易的就将另一方除掉的事情让他非常不快。这让他察觉到一种从没有风险的地方,将对方玩弄于鼓掌的狡猾。就如趁着过着平常生活的老人睡觉的时候将其杀害一样,如果让兜来说的话,就是一种极为简单,可耻的工作。而当看到有人自得于完成这种简单可耻的工作的时候,兜实在是不能再不愉快了。工作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兜在日常通勤的文具店的工作中就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作为营业部门的一员四处奔波汗流雨下,面对不合理的社会方面而来的要求和其他部门的上司发生冲突的事情也是常有。精神上十分疲乏,苦恼一眼难尽。能够轻易就完成的工作,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才对。

目睹雀蜂对螳螂的死斗之时,不禁深深的感到“这样对等的背负风险,认真的决一胜负的样子让人动容”。果然重要的还是公平。

那之后,看到了以【自力驱除雀蜂】为题的视频。

按下播放键。

出现的是穿着防护服的男人。读了一下自我介绍,是五十岁的公司职员的样子,大概就是想要凭借自力驱逐出现在庭子里的雀蜂。

从自治体借来的防护服,外貌似银色的大型雨蓑,甚至有一种将要乘坐入火箭的风姿。

大概所站的位置是自宅的庭院。停车场的后面。似乎是清晨的样子,晴朗的日光让整个画面变得通亮。

杜鹃繁茂,着防护服的男人立于前。摄像机大概是放在三角指甲上,画面非常稳定。是从男人和杜鹃一旁进行拍摄的构图。

那我去了,男人低头的迫近的意志中可见几分紧张。右手,握着市场上可以买到的驱除雀蜂用的喷雾剂。

接下来,要如何战斗呢。

首先男人将喷雾放在脚下,拿起切开树枝的剪子,是长度很长,可以剪到很高场所的树枝那种。以两手握住,面向杜鹃。稍稍后倾,剪子向前伸出。剪刀合上,枝条顺应落下。瞬间之后,从杜鹃深处的方向,嗡的如蜂的小虫,飞了起来。

这是要被攻击了吧,兜这样想着,突然,惊觉自己太感同身受了扭过了身子。但,视频中的男人没有露出慌张。左手拿着剪刀,用空闲的右手抓起地上的喷雾剂,朝向飞行在面前的蜂进行喷射。蜂群纷纷落下。

接着进行同样的动作。

用剪刀剪下树枝,蜂群飞出。拿起喷雾剂进行喷射。蜂群落下。

兜渐渐开始明白男人的作战方针了。

首先,是想要露呈出隐藏在木枝内部蜂的巢穴。和马蜂等的巢穴不同,雀蜂的巢穴是被外壁所覆盖如要塞一般,和外部所连接的出口只有一处。即使说要喷雾,也必须要先找到那唯一的一个出口。

所以首先要切下干扰的树枝。枝条落下产生振动的时候,从巢穴就会飞出侦查的蜂群。然而,不会完全一条直线的,面向喷雾剂使用者迎面袭来。蜂群也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斗,为了收集情报,群体状的浮起。

就在这个时候,进行喷雾。

踏踏实实的一点点的切开树枝,让巢穴更多的暴露在视野中。

某个时间点上,决意造访于身穿防护服的男人。放下剪刀,紧握着喷雾剂,似乎是为了确认巢穴上的出口,移动身体。

之后男人就是朝着暴露出来的出口一阵猛喷,声音咻咻的更加激烈。

兜,想起勒紧同业人士脖颈的场面。

视频的最后,男人用剪子将蜂巢整个剪了下来。整个巢穴,都已经被喷的全灭了吧。略有胆怯的但还是举起巢穴,面向摄影机,摆出胜利的姿态。

望着已经停下的视频,兜在心中低语道,“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我也能做到不是吗。

虽说早晨四点就起来了,但一点不困。不如说,过度紧张之下自然就睁开了眼睛。退治雀蜂的巢穴,最好在它们开始活动前的时间带,也就是早晨会比较好,这也是网上的情报,真假虽然不知,但只能选择相信了。

起床的兜首先洗脸,梳好头。打开房间里的衣柜,开始换衣服。

因为没有防护服,只能在本来的衣服上做文章。

下身穿上毛裤,然后再穿上牛仔裤。虽然行动相当不便但也没办法。将桌上的自动铅的尖端试着戳向牛仔裤。疼。雀蜂的针会比这更强吗?完全不知道。伴随着不安,从衣柜伸出抽出来滑雪服,穿上。下半身这样就可以了吧,再穿的话根本也穿不上了。

接着是上半身。首先穿上一件卫衣。为了盖住头,从放有冬服的抽屉拿出高领毛衣,穿上。上面套上牛仔服。接着,再套上羽绒服。

试着虽然站了起来,但过多的一副的原因,感觉自己就像个雪人一样。一个不稳就会直接摔倒。

脚上是套了两双袜子。弯腰确实是有困难,但好歹凭借脚的运动和伸手是穿上了。两手套上滑雪用的厚手套。想来这样应该可以去到院子里了。

“然后”兜在屋里看了一圈之后,抓住放在角落里的全面型头盔。头的话就靠这个来守护了。试着戴上去,推起透明的护罩。虽然有点难以呼吸,但没办法。不如说,距离开始换衣服还没多长时间,已经感到闷热的一方更是问题突出。这几天,白天的温度也是悠悠超过了三十度,电视中也在呼吁人们注意防暑。本来想着早晨的话应该还好,现在又有些不安了。

和第一次街道工作,杀害别人时相似的紧张。

意识到头部很危险,是正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虽然带着头盔,但头懂得时候就会露出里面的皮肤。虽然用高领毛衣护着在但仍然残存被蜂针刺中的可能性。

“头部情况不妙”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平常兜多选择绞首来杀害目标。所以关于颈部的血管。有相应的知识。虽然不知道蜂针的毒性有多强,考虑到可以通过血管扩散到全身来看,头部的风险非常高。

到处找遍了,都不见围巾,半晌,突然想到冬天把围巾用在了勒目标对象之上,之后就处理了。

没有时间可以苦恼。就在这时候时间一样经过。蜂群也已然觉醒,变得活跃了不是吗。

就这样吧,兜自我暗示着从抽屉里取出胶带,贴在头盔和护罩之间的空隙处。撕下来数张,当然因为穿的太厚的原因,动作非常的笨拙,但这个时候也不能在乎好不好看了,反正就是乱贴一通。

走出到走廊。

下楼之前,又走到儿子的房间,是因为门开着。往里面瞟去,看到了睡在床上的克巳。桌子上是打开的考试真题集。应该是一直学习到了深夜。

兜忘记自己正身着宇航服一般的奇装异服,走入室内。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进入过这个房间了呢。

看着嘴微微张开,闭上眼睛睡得正香的样子,就想起小时候的克巳。一会儿工夫就长这么大了。妻子说过,有的大学的话可能就得让他一个人生活了,要这样的话,儿子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瞬间都是珍贵的。

兜想到接下来就要和蜂群的根据地进行诡谲,紧张起来。

站在熟睡的儿子身旁,轻轻的把脸庞靠近,隔着头盔,说了一声,“一定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根据网上的情报,雀蜂的毒性,没有一般说的那么高的样子,就说即使被刺中,由于过敏所引起的休克反应也只在第二次才会出现。但即使如此,兜还是无比认真的,“要照顾好妈妈”这样对儿子说道。

这是和恐怖的战斗,和时间的战斗。站在庭院的杜鹃花前,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已经二十分钟了。就在刚刚,那似乎总算是从夜的黑暗中探头出来的太阳,现在已经子啊相当高的地方了。

就似乎是为了让兜滑稽的着装更加显眼而打下的舞台灯光一样。

现在这身打扮要是被谁看到了可真是没脸了。因为羽绒服是白色的,所以会被看作是上下都着白衣的奇怪男人吧。

站的笔挺,拿着花木剪,和树对峙。滑雪用的手套最后是放弃了。因为明白戴着手套的话,喷雾的时候是没法好好操纵的。要是不小心把喷雾剂弄掉了才真是糟糕了,取而代之的,就用了一般的薄手套。

只要一开始切断树枝的话可就是不能回头了。这点才确实是和以前的工作一样。向着目标,迈出步子的瞬间,就再也没有回头的选择了。之后只能是专心一意的,将对方杀害,完成工作。

就在这样的时候时间依然经过。全身开始渗出汗液。头盔的内部开始发闷,数次打开护罩,呼吸外面的空气。

不多时,兜做出了觉悟。再等的话,邻家的窑田桑可能就会出来。今年过了喜寿(七十七)的她有着早上五点钟起床,出门,眺望庭院的习惯。无论如何都想在被窑田桑看到之前结束作业,脱下这个衣服。

迈出一步,剪刀往前伸。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前据后翘的很难看。但上半身就是伸不起来。

切断树枝。

但因为有点害怕只是切断了前端,枝条虽然掉落在地面,但树上什么变化都没有。

也没有蜂群出现。

再一次,这次手臂伸了出去,弓腰的同时将剪刀伸进里侧,用上力气。重重的,感受到切断触感的同时,树枝掉了下来。

还没等观察状况,兜就把剪刀换到左手,抓起脚下的喷雾剂,穿的太多的原因,手臂难以动弹。用震动的手往前伸去,喷嘴向前按下喷射键。

杀虫剂伴随声音喷涌而出。

蜜蜂一匹,掉落在地上。

已经没有退路了。兜在此时尽可能的清空脑子里的杂念,只是关注于手上的工作。

用剪刀切断树枝。拿起喷雾剂。喷射。

夹动剪刀。确认蜜蜂。拿起喷雾剂,按下顶部的发射键。放下喷雾器。用剪刀剪开树枝。

蜂群在发生震动的时候,马上就会从巢穴中飞出。而兜就以喷雾器攻击。落在地面上的蜜蜂越来越多。

习惯了之后,恐怖也一点点减少。

但不时间,像是在找空隙一样,避开喷雾,蜜蜂有时消失在上空。这些逃离的蜜蜂不知会飞向哪里,如何盘旋,从何处接近而来。本来视界就狭小,再加上护罩的原因,更是难以看见景色。

听到一点什么风声,就心想是蜜蜂,虽然只不过是错觉,但还是慌忙扭动身体,退后,将喷雾器乱喷一通,听到别的声音,将身体后仰。

再没有比这更难堪的事情了。

完全跟丢其中一只的时候,后背太过恐怖直退后到屋子的墙壁上,要把后背靠上去一样,将头盔的护罩掀起,拼命的呼吸。

就像一个人,在演绎逃走犯人的哑剧一般。

闷热之上,再加上恐怖和紧张,疲劳加剧。一不留神,意识朦胧起来。

“这”小声道。“怕是被毒之前,先会被热死”

发现逃跑的蜜蜂,用喷雾攻击。确认其落下,倒地,伴随着这样的安心,也同样涌上罪恶的意识。

蜜蜂,并没有做坏的事情。完全没有。

只是遵循自然的作法,筑巢,建舍而已。雀蜂并没有那么具有攻击性,网上还有这样的情报。

“只是,我”兜想说。“也有自己必须要守护的家庭”

切断树枝,使用喷雾剂。

蜜蜂接连出现。兜存在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扩散到整个巢穴了。

总之只有将心放空,进行死斗。兜聚集意识,机械一样的移动身体。呼吸困难,汗液不断的渗出。不断对自己说这已经是一场耐力的拉力赛。虽然不知道最终,蜂群会不会忍耐到底,但兜已然连考虑这件事的冷静都失去了。

距离最开始的切断树枝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杜鹃已经呈现出相当整洁的状态了,眼前,可以说是如巨大的果实一般的巢穴露呈出来。

终于出现了吗。

幸运的是,巢穴是朝向这边的,要是在对面有巢穴的话,万事休矣。

兜趁着自己的心情还昂扬之间,将剪刀放下地,马上拿起喷雾剂。

这是最后的攻击了,朝一点点飞出的蜜蜂喷上杀虫剂的同时,整理自己的心情。

准备好了。兜在自己的心中发出开始的号令。将喷嘴伸入出口,然后毫无保留的按下按钮。用尽全力,要将喷雾剂全数喷出的感觉。白色的烟雾四向扩散。

罪恶感,充满兜的体内。

不由得想起看过的视频中螳螂和雀蜂战斗的场面。它们也都是在拼尽全力。只是,想要让自己的领地存在下去,让伙伴存在下去而已。即使说在这棵树上作巢是不幸运,但兜在这之前也从没给过不能在这棵树上筑巢的警告。它们,根本对此一无所知。

抱歉,对蜜蜂谢罪,露呈出至今为止夺取人命时从未有过的反应。流泪。这让自己吃惊,虽然想擦拭来着,护罩又成了干扰。

即使喷雾剂已经空了,还是继续按了一会按键。无我梦中。很快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一般蓦地一下,将护罩抬起。退后一步,两步。树的周边,没有蜜蜂的影子。

胜利了吗。茫然若失之下,全身脱力一般。

脚边,散落着大量蜜蜂的骸骨。整顿呼吸,看过去,因杀虫液而落下的雀蜂散乱于此,黄黑色的斑纹和杀虫药剂一同被埋在土里。不由心生歉意。那句【兵败如梦迹】也浮现在脑海里。

再次,两手提着剪刀慢慢向前踏步。

将剪刀靠近巢穴的顶部。地面泥泞。

手中用力。伴随着土被削取的声音,巢穴落下。和地面冲突,破裂。已经充分吸收大量杀虫剂的缘故,应该相当柔软了吧,如果物一样溃烂。露出白色的东西,定睛看去。明白是幼虫后,兜感到一阵寒气。那是对于夺走幼小生命而来的罪恶感。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没有其他的办法啊。

蹲在地上,挖起地面,把土堆在巢穴上,至少,想把幼虫的骸骨埋起来。

完成暂时的墓地之后,兜大吐一口气。站起来,手臂抬起,伸展。重装的难受还是一如往常,身体各处也都发疼。别过身子面向玄关想要早点回家。一边走,就开始脱下头盔。脖子上的胶带怎么也撕不下来。

虽然不知道时间,但从隔壁的窑田桑还没出来这点来看,也许还没到五点。

人影进入视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男人隐藏在玄关前,门柱附近。

兜当下将其判断为可疑人物。不会是早上出来晨练的人。因为看到兜,他有了反应。而那反应绝对是同业人员的反应。

在意识之前,身子就冲过庭院,飞奔到家门外前。前面,站着瘦削的男人。是没能逃掉吗,还是说已经做好既然被发现那就没有办法的觉悟了呢,亦或是,本来就已经预见了会被兜发现的呢,无从知道。

男人盯着兜,站在那里。上身黑色长袖T恤,下身靴型牛仔裤。虽然不知道年龄,乍眼看上去,是那种即使说是模特也不奇怪的暖男型人物。两手就差在牛仔裤后面的兜里,可以说没有比这更没有防备的了。虽然这样,兜还是认为他是行内人。能够感到到那从身体内部蔓延出的警戒感。插在兜里的手,恐怕也攥着武器,做好了时刻狙击的准备。

“你是来找我的吗”兜向男人问道。想起从仲介医师那里得到的情报。业者雀蜂想要你的命。

“你是以为这个时间带,大家都睡着了是吗?”

这个男人,就是雀蜂吗。而一旦这么想了,兜的性格马上将其认定为客观事实。

以前,在高层建筑进行耸动的工作的时候,好像在电梯里见过这样的男人的样子。那个时候,也是之后有传闻说雀蜂在当场。所以了,这个男人就是雀蜂。别无他想。

男人什么也不说,盯着兜。

什么时候会发动攻击呢。兜绷紧了身体。但另一方面,刚才退治蜜蜂的疲乏开始显现。一般人的话还好,如果是同行的话,在这里一旦展开动真格的格斗,恐怕没有胜算。兜压抑着心脏的鼓动。要怎么办才好。

至少在对方攻击而来的时候,能做出对应,为此全神贯注。但虽说如此,身体还是沉重,视界不清晰。

对方一直都不发动攻击。看向这边的表情逐渐变僵。

是在害怕我妈?要是这样的话,作为干这行的来说可谓是不合格。在自己的目标面前露出怯意算什么啊。

但是,这里终于想起自己还穿着一身奇装异服。

头盔以胶带固定,多层穿着的服装,即使被看做谜一样的怪人也不奇怪。

所以男人在警戒?

碰到这幅模样的男人的话,再怎么样也会动摇,困惑不是吗?

兜试着向前踏出一步。

男人退后。

“你的武器是毒针吧?没有用的”把头盔上的护罩拉起,兜说道。“看看这身打扮,没可能刺的进来的”

男人从上到下打量着兜。

“我可一早知道你会来”兜大吸一口气,注意不让对方识得自己的兴奋,说道。“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呢”

当然,这都是现编的。这不过是兜对于实际昆虫的雀蜂所做的准备。

男人仍然无言的盯着兜。

就和我面对蜂巢时同样的表情,兜想道。对于未知的生物所感到的恐怖。

“今天就回去吧”兜仿若挑衅一般说出这样的语言。

男人退后,离去。

目送而出的兜,做出深呼吸。松一口气还不到几秒钟,就听到隔壁玄关打开的声音,一下慌了。也许旁边的窑田桑会出来。想着要赶紧躲起来,忙穿过门,朝向玄关。

这时候绊了一下,踩到散开的鞋带上面。身子向前倾斜,失去平衡,变成像是滑入庭院地面的姿势。来不及踏出脚步,就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向前行进。而最后的踏脚也没有站稳,整个身体仰了过来。

全身一下子脱力。

疲劳和闷热下已然无法动弹。维持着仰天的大字,朝上望着已经相当明了的天空,兜在这里休息片刻。睡意也已袭来。满身的汗虽然不舒服,但只是在这里稍稍休息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吧,兜这样想着。

·

给公寓的房间锁上门的女性,牵着儿子的手,走过五楼的走廊。为了回老家的缘故,虽然一早就出发,天空上太阳已然升起,想必今天 一天东京都会很热。

“婆婆那里会凉快一些吗”五岁的小男孩看着外面,一边说道。若是平常的话现在应该还是熟睡中的时间,然而或许是急着去见婆婆所以倒是醒的痛快。

“青森应该比这里要凉快哦”她说道,在儿子的问题中,解说着前往老家电车乘换的问题。

等待从一楼上来的电梯。低头看着牵在自己手中的儿子。小小而年幼的身影中,竟感到一种信赖感。想到昨天从自己口中飞出的无心的台词,胸中一痛。

而只是随意的朝外的一瞥,注意到了什么。

从五楼向下望去,可以眺望到附近的住宅,也同时在一户建的庭院里看到了人影。没法清楚的确认。,因为实在在意从包里拿出摄像机对准。想着使用缩放功能应该能看的清楚。画面上,可以看到呈大字仰卧在那里的人。

庭院里,如仰望天空一般倒在那里。

说是人偶又太大,又不像是普通的人。是道具吗。

“怎么了”儿子问道。电梯已经到了,门也打开,但她仍然没有反应。

“有奇怪的人躺在那”

“奇怪的人?”

把相机递给儿子,再把他抱起来。一边注意不要从扶手的墙壁上落下来,一边给他指向刚才的那栋房屋。

儿子看了一阵,“哪儿呢?”摇了摇头又马上,“啊”的一声,“真的”

“是吧,是人偶之类的吧”

“稍稍动了诶。好像是宇航服一样呢”

“啊啊”她也很在意,把儿子放下来之后,又再一次看向相机。虽然像是戴着摩托车的头盔,但说穿着宇航服也没什么奇怪的。

抱起嚷着要再看一次的儿子,她稍稍思考了一阵,吸入一口气,“说不定那个人,是为了将变成星星的miki带回来,而去了宇宙里呢”这样说道。

儿子笑道。“说不定真是呢”嘴角上扬起来。

“那个人,是从宇宙掉下来的吗”

“真的很危险,还是不要去带miki回来了吧”她继续道。“就让它一直是星星吧”

昨天作为母亲的自己发出的冷冰冰的语言当然不可能忘记,然而儿子却像没这回事一样微笑着,她感谢于孩子宽大的内心。一想到伴随自己十年的猫已经死去泪水就止不住。然而更不能忘记作为母亲的自己。昨天自己的态度真是太不应该了。虽然想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但是不好意思,抑或是自尊心的作祟,没能说出口,取而代之,说出“见到miki了吗,那个人”。

“昨天真的对不起”终于说出这句话的她,对于数十分钟后,在庭院里仰卧的那个男人被起床后的妻子“你穿成这身是要干什么”,“不会是自己动手去把那蜂群退治了吧”这样责问,当然是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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