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谍报人员的萨沙穿过安佛拉关隘,抵达了附近的城镇。
他的同僚潜入敌国,从事各种职业并隐藏身分,同时在各地持有的据点负责进行搜集情报的任务。
说是这样说,但要找出作为据点的住宅或店面非常困难,只能用伙伴间才知道的小小标记来辨别。老实说要找这个真的很麻烦。
尤其这次因为地震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要是运气不好,据点本身被震垮的可能性也很高。这让原本就很难找的据点困难度又瞬间往上翻了一倍,害萨沙伤透了脑筋。
『……这状况是要我怎么办啊。』
他知道安佛拉关隘南边的城镇里设有据点,可是据点在哪里,是连谍报人员之间都未公开的情报,也因为他只能毫无头绪的摸索,才更是麻烦。
『……这还真惨啊。』
位于山岳地带的伊萨拉斯王国经常发生地震。
所以耐震设计在国内是既定的基础技术,建筑物不会因为在他来到这座城镇途中发生的那种程度的地震就倒塌。
可是梅提斯圣法神国不一样。
街道上所见之处全化为了瓦砾,人们因为住家或店面倒塌而露出绝望的表情,显得失魂落魄。
遇难民众的遗体排放在路上,其家人在一旁哀叹。实在令人感到痛心。
『这……是个好机会。可是…………』
以军事观点来看,现在进攻梅提斯圣法神国,就能夺下这个国家吧。
然而在此同时,也会间接产生一个极大的问题。
夺下大规模荒废到这种程度的国土,在那之后要面临的,就是必须拿出一笔用来整顿政权体制的资金,以及复兴国土的费用。这实在不是伊萨拉斯王国的预算能够应付的金额。
最重要的是国家根本没办法一一照料这些失去了生存动力的国民。
应该说要是没能顾好他们的生活,国民发动叛乱的危险性非常高。
现在的伊萨拉斯王国不可能在复兴荒废的国土的同时派兵镇压叛乱。
『这下不能随便进攻啊……要是各地的受灾状况都和这城镇一样严重,我们可应付不来。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萨沙的任务是回报状况。
搜集关于梅提斯圣法神国的情报,更是从萨沙出生之前,伊萨拉斯王国就行之有年的事。之所以没发动战争,是因为梅提斯圣法神国握有勇者和圣骑士团。
了解到在压倒性的兵力差距面前,小国的军力根本不具任何意义,少数的主战派官僚也曾经因此提出进攻索利斯提亚魔法王国这个强硬的策略。
想必是漫长的苦涩时光,让他们变得急躁起来了吧。
到了现在来看,萨沙倒是觉得还好那个计画泡汤了。
『以前虽然是基于兵力差距而没有进攻,可是这次进攻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耗尽我国的预算,导致国家灭亡啊……是说这应该可以向上呈报吧?』
在靠战争扩展国土时,必须要维持商人的交易管道。
交易带来的物资流通可以说是国家的血液,也是维持国家的大动脉。要是夺下的土地没办法让民众好好在上头生活,那统治阶层的人也得不到税收,没办法维持政治的运作。
战争并非要破坏一切,必须只攻下重要的据点,在某种程度上确保民众能在该处生活,但他认为攻打现在的梅提斯圣法神国会很难做到这件事。
在萨沙看来,这国家不仅政治,连物流系统都遭到破坏了。
最重要的是在进行救援活动的全是一般民众,别说卫兵了,连神官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应该可以把这解释成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吧。
「好了,既然不在这附近,表示在更里面的地方吧?」
伊萨拉斯王国的谍报人员在假想敌国设置据点时,为了融入潜伏的地区,会依循几个模式来进行伪装。
•模式1 以少有人来往的地点为据点的情况
主要发生在想从与黑社会有关连的人那里套出情报的场合。在市区边陲地区开间酒店,伪装成店长,就能轻松的搜集到情报。不过有可能会遭到行政单位强制搜查或犯罪组织袭击,危险性也很高,没有一刻可以松懈。
•模式2 以商业繁盛的市街地为据点的情况
在这种地方假装成商人实际去经营一家店铺,做起事来会更有效率。不仅容易从商人和贵族那边搜集到情报,还能在进行谍报活动的同时,提供其他谍报人员休息以及保管物资的地方,兼任后勤工作。
就算有许多人进进出出或是经手许多物品也不会遭到怀疑是这种模式的一大优势,可是开店初期得花上一笔不小的费用,所以很少会采用。
•模式3 以远离市镇的地点为据点的情况
伪装成农家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必然会演变为长期的潜伏工作,不仅容易从早市得到各式各样的情报,也很容易就能将情报分享给其他伙伴。和市镇中心不同,可以用便宜的价格购得土地也是一大优点。此外,也可以扮演用马车送伙伴到其他城镇去的角色。
缺点应该是出入往来的人过多,会被邻近的农家怀疑吧。所以能留在据点的谍报人员人数有限。
•模式4 以废墟为据点的情况
在要去敌国进行破坏工作,需要在短期内搜集情报的场合,就会挑这种地方作为据点。最大的优点就是即使行踪被敌人掌握,也可以立刻舍弃这个据点吧。
可是这种地方有可能原本就是罪犯使用的据点,而且这罪犯还有可能是被行政单位给盯上的对象,所以必须事先做好详细的调查。
老实说这是最容易遭人举发,危险度最高的据点。
•模式5 潜伏其中、没有据点的情况
由于贫民居住的地区有很多背景复杂的人,所以他们不会设立大规模的据点,会伪装成无家可归的人潜入其中。在这种地方可以遇见有各种不同背景的人物,所以很方便进行谍报活动。
优点是不用花多少钱就能搞定,然而容易染上危险的疾病,也陆续有人因此殉职。也因为这样的缘故,在这种模式下,大家会特别留意健康状况。
由于经常会碰上好几天无法洗澡或擦拭身体的情况,身体容易发臭,所以大家都不想接下这类的工作,不过他们这些基层人员也只能听命行事,总是会不情不愿地赴任。
说实话,萨沙自己也绝对不想接到这类的工作。
萨沙一边对照着这些条件,一边寻找伙伴的据点。
『不是模式1或2吗?这么大的城镇,以开设店铺来说立地条件很不错吧。再说这里又是乡下地方……要是有不认识的人出入,马上就会被发现了。既然这样,在郊外伪装成农家的可能性就提高了。至少我不认为这附近会有废墟……不对,追根究柢,国家真的有拨预算让我们在这座城里设置据点吗?毕竟是上头那些人决定的,搞不好……』
在他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寻找据点时,发现架在小河的桥底下,有两个流浪汉的身影。
尽管脑中闪过一股讨厌的预感,他仍祈祷着那最好不是他的同僚,可是在试着接近他们后,他发现随意放在一旁的垃圾──木板上面写有宛如涂鸦的暗号文字,代表他们是伊萨拉斯王国的人。
『真的假的……』
不希望实现的预感却成真了。
尽管如此,萨沙还是抱持着最后的希望,从口中挤出他们的暗号。
「唉~…………『现充都去死一死就好了啊……』」
「「『我也有同感。那些老是在晒恩爱的家伙都去吃屎吧。』」」
「『不过啊,自己要是有了对象,一定会开溜对吧?』」
「「『那当然!别人怎样都无所谓,但绝对要守住自己的幸福。』」」
他确定眼前这些人是自己的同僚了。
不过这暗号还真是过分。
「喂,毕竟这是工作,所以我不太想说,但你们这身打扮也太惨了吧。」
「别说啦。我们也不是自愿要做这种打扮的啊。」
「好好喔~真羡慕你……看起来跟商人没两样嘛。」
谍报人员虽然基于职业需求,要配合任务的内容改变自己的穿着,但是流浪汉的打扮评价非常差。
或许是为了更贴近现实的流浪汉吧,他们的身上飘出了某种酸臭味,让萨沙皱起了眉头。
「是说……这座城镇是怎么回事?明明碰上了灾难,却没看到卫兵和神官出来救助民众耶。他们终于舍弃教义了吗?」
「关于这点啊……」
「四神教已经完蛋了。梅提斯圣法神国实际上已经灭亡了喔。」
「………………这是什么意思?」
从同僚口中得知的真相。
认为必须复仇,因此死而复生的勇者们揭穿了四神教的恶行,以及世界正在步向灭亡的事实,就连萨沙听了都惊愕不已。
「还真是不得了啊……这消息已经传回本国了吗?」
「是啊,我们也打算在明天撤离这里。为了保险起见,应该会去玛哈•鲁塔特确认一下状况吧。」
「而且我也开始受不了这身乞丐打扮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觉得世间虚无,想要自杀了。」
「那么我们就伪装成佣兵,一边在沿路上的城市打听消息,一边返回本国吧。我很想知道那时候感受到的强大气息究竟是什么。我认为那是必须让陛下知道的重要事项。」
谍报员们默默地点了点头。
萨沙就这样和同伴会合,在途经几个都市,调查了梅提斯圣法神国目前的情势后,回到了伊萨拉斯王国。
◇ ◇ ◇ ◇ ◇ ◇ ◇
当萨沙成功与伊萨拉斯王国的谍报人员会合时,杰罗斯他们搭乘的橡皮艇顺流而下,来到了欧拉斯大河的下游。
他们在两天内不分昼夜开着轻型高顶休旅车横越鲁达•伊鲁路平原,车子在未经铺设、根本不像道路的路上狂飙猛冲,因地面不平而上下弹跳。在抵达欧拉斯大河时,他们的疲劳也已经抵达了巅峰。
在这种状态下搭上橡皮艇,会睡死也是理所当然。等他们清醒过来,橡皮艇已经随着河水流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顺流而下的速度真的很快呢。」
「没想到我们会睡上整整一天半就是了呐。真亏我们在这种漂流的状态下,还没有睡到摔进河里去。」
「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是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的状态……而且还是跟中年大叔耶?这会造成我的心灵创伤啊……我真的一点都不愿回想起来……恶…………」
「我也不想跟男人抱在一起啊。要抱我也是希望能被路赛莉丝小姐和嘉内小姐给抱着。光是想像自己夹在那丰满的胸部中间,我啊~就可以吃下三碗饭呢。」
「我也想被唯抱着啊!」
「你回去之后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啊,两人赤裸裸的……你那根要是断掉就好了。」
大叔尽管已经有两位未婚妻了,对现充的嫉妒之心仍火力全开。
「你明明对我表现得嫉妒到不行,为什么对布罗斯的后宫就默不作声啊?那家伙的后宫下至小萝莉、上至大姊姊,不是应有尽有,任他挑选吗?」
亚特搬出了布罗斯来做对比,诉说他的不满。
要是不说些干话来转移注意力,他们会因为想吐而在精神上先撑不下去吧。
「唉~……所以说我们现在大概到哪里了啊?」
「天晓得?我猜到桑特鲁城大概还剩下一半的距离吧?」
「你不用水刀喷射推进机吗?」
「那是为了在欧拉斯大河里逆流而上才临时采用的紧急手段,而且用了会让小艇变得很难控制啊~再说这附近的河流走向又弯弯曲曲的。已经错过了使用的时机。」
「正确来说应该是『睡过』就是了。」
「我们应该会暂时就这样安全的顺流而下吧。虽然很在意桑特鲁城的状况,但也只能祈祷她们都平安无事了。我可以理解你焦急的心情,但这种时候更需要冷静。」
这是周遭被险峻断崖所围绕,九弯十八拐的溪谷。既然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错过了使用水刀喷射推进机的时机,如今他们也只能任凭水流带着他们前进。
「萨沙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想一定是跟潜伏在梅提斯圣法神国里的伙伴会合,正在喝一杯吧。」
「我觉得那个人的运气超烂的。在和伙伴把酒言欢之前,八成会因为要报告的事情又增加了而头痛吧?毕竟梅提斯圣法神国的建筑物看起来就不耐震。」
「因为那个国家只有人类,我估计那里的受灾程度,应该比索利斯提亚魔法王国更严重吧。唉,虽然索利斯提亚魔法王国的状况也只是我的臆测啦。」
「可是我看你都不慌张耶?」
「因为那个国家有很可靠的工匠在啊……不如说他们应该很高兴可以趁这个机会来训练新人吧~」
「工匠?啊啊……你说矮人啊……等等,前面是断崖!而且岩壁就在不远处!」
「船桨拿去!用这玩意儿在撞上岩壁前转移方向。」
在差点撞上岩壁翻船前,他们用力拿桨戳了一下岩壁,让橡皮艇脱离了危机。
可是欧拉斯大河上有多到数不清的岩石突出了水面。
也就是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看来到紧要关头了啊……穿过这里之后,后面就是一条康庄大道了。」
「是河不是路就是了。」
「等越过这个危险地带,就用水刀喷射推进机──舷外机引擎加速。为了保险起见,我先把魔石拿给你。毕竟要是我又睡着,忘记启动船外机那就伤脑筋了。」
「这个……不要紧吧?你没加什么奇怪的效果上去吧?」
「比我们去程时使用的魔石更安全喔。因为是用还算大的魔石压缩制成的,所以里头储存的魔力也没那么多。简单来说只要能多跑一点距离就好了啦。」
「在那之前,我们能平安度过这段溪流就好了……」
前往鲁达•伊鲁路平原时,因为橡皮艇骇人的速度,他俩光是不要被甩下去就用尽全力了,根本无暇观察周遭的地形。可是实际一看便感到背脊发凉。
无数的岩石有如长枪一般从水底突出水面,他们完全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突破这个险境的。就算只是普通的顺流而下,这地方都非常的危险。
「……我们应该可以平安抵达桑特鲁城吧?我们到底是怎么穿过这里的啊……我完全想不起来。」
「哈哈哈…………别说这种会让人不安的话啦……算我求你了。」
就算没有翻船,也有可能会触礁。
两人在进入索利斯提亚公爵领地之前都得绷紧神经,无法松懈。
◇ ◇ ◇ ◇ ◇ ◇ ◇
「神域」──那里是跳脱了时间概念,由高次元生命体负责管理的领域。
负责管理与调整系统而忙到不可开交的天使,还有从不同次元前来帮忙的下级神们,尽管为了理解、梳理这些奇怪、错综复杂又纠缠不清的异世界法则而陷入了苦战,修复作业仍确实地在进行着。
然而长期遭到放置的现象管理系统,因为已经和异世界法则产生过于紧密的连结,而发现了一些无法修复的部分,让负责修复的诸神烦恼不已。
「阿尔菲雅大人,这个部分完全固定在系统上,事到如今已经除不掉了。」
『那些召唤过来的灵魂都回收了吗?』
「那些倒是勉强成功分离了,可是我真的拿完全嵌入现象管理系统基础里的异世界法则概念没辙。虽然我有试着调整,看有没有办法将它们整合在一起……」
『比起之前那乱七八糟的系统,还是好得多了吧。问题在于会对大量生命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筛选回收后的灵魂的工作进展如何了?』
「光是确认过的部分,就已经是从二十七个不同次元世界召唤过来的呢。」
「路西菲尔大人,刚刚又确认到新的次元座标……这么一来,这些灵魂原本所属的次元就增加到二十八个了。另外,这个次元世界的现象程式有点麻烦,虽然很适合搭配这个世界的系统运作,却不会被修复程式排除在外,完全融合在『生命树系统』里面了。」
「又来了吗……如果是跟这个世界基础不同的世界,要回收灵魂就不是难事,但相似现象世界的程式会彼此融合这点真的很麻烦。即使能够回收灵魂,残留的程式也会留在系统里面,这样很难让系统回归正常啊。」
『若是法则跟这个世界相近的世界,是可以去除不需要的部分之后再纳入系统中。只是这需要做精细的调整呐……也罢,这让吾来处理吧。』
「拜托您了。这些我们实在处理不来……」
本来神会为了让在世界陷入危机时受召唤前来的抗体(勇者)可以适应新世界的现象,对他们的灵魂进行调整。
因此召唤时会优先选择相邻世界,也是为了让神能够做这些调整。然而四神教执行的勇者召唤是随机挑选的,所以很难依照原本受召唤的世界为何来筛选这些灵魂。
假设对象是从一个没有魔法、基础明显不同的世界召唤而来,就比较容易回收这位勇者的灵魂。但对象若是来自一个可以透过类似魔法方式,进行简单现象操控的世界,这样的灵魂在负面意义上更为适合这个世界的现象管理系统,所以会被这个世界的法则吸收,化为系统的一部分,所以很难搞。
不管再怎么相近,说穿了两者仍是不同的世界,所以相异的部分在经过一段长时间后会引起程式错误,而且不会被防毒程式清除,而是会残留下来,反映在这个世界的现象上。魔物之所以会出现异常进化现象,也是这个状况造成的。
『……只能说幸好这些不至于影响神域呐。不过对于行星管理领域「圣域」倒是造成了影响……』
「那些蠢材明明就待在圣域里,为什么没有察觉啊?都出现这么现而易见的影响了……」
『毕竟她们的管理权限被切分成了四等分呐。不过是临时赶制出的冒牌管理者,说不定连她们身上都出现了奇怪的影响吧?事到如今也无从得知就是了。』
「无论如何,能找出因召唤受害的世界就是一大进步了。紧急打造出来的筛选程式目前也运作得很顺利,将他们送回原有世界的工作持续在进行中。」
「报告!又确认到来自不同次元世界的灵魂了。目前已确认的多次元世界座标数已经来到了三十二个。」
「『怎么突然又多了?』」
阿尔菲雅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深深觉得升级这个世界的现象系统乃当务之急。
对所有生物造成影响的「等级」、「技能」、「职业」、「称号」、「进化」,这些过去不存在于世界上、宛如游戏的现象已变得十分显著,事到如今已经几乎不可能排除了。
这些不是从异世界取得的片段法则,而是这个世界的现象系统吸收了配合抗体(勇者)的状况赋予他们的能力,并进一步反映到其他生物上,产生显著变化的异常现象。
由于几乎所有的生命都已经受到这现象的影响,如果真的要排除所有从世界突变出来的现象概念,就必须要做到把众多的生命体先彻底清除一次,并将时间回溯到过去,重新改写历史的程度。
这种事情太麻烦了,她一点都不想做。
不如说这现象已经深植于这世界,开始运作的发展走向是无法一笔勾销的。
不过现况也是有优点的。
阿尔菲雅本来的工作是促进众多生命的灵魂进化,让这些生命未来有机会发展为高次元生命体。
现在这个现象即将崩坏的状况确实很危险,然而这样的危险同时促成了许多生命体的灵魂进化,也是不争的事实,除了前述的麻烦状况之外,现况对阿尔菲雅来说,算是正合她意吧。
所以在这个前提之下,阿尔菲雅并不打算让一切回归原貌,而是采用不仅接纳这些现象,并进一步创造出新世界的建设性做法,让更多的灵魂获得发展为高次元生命体的资格。
完全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个类似游戏系统的法则派得上用场呐。问题在于,突然的剧烈成长会对灵魂造成负担,肉体将会无法承受而自取灭亡。如果能从过去的案例找出自取灭亡的例子来调查,并将资料数值化,就能写进系统里,创造出进化后的物种了。』
「可是这会对灵魂造成很大的负担吧?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们的主人也没有把这个系统放进他管理的世界里。」
『他应该是想按部就班地来吧。诞生于此处的灵魂都对魔力有很高的适应性。虽然容易诞生进化后的物种,却也因为适应性过高,无法升华为高位存在。』
「反覆进化的结果,反而导致物种停滞不前──也就是说,因为固定在物质性的肉体上而停下了进化的脚步,反而无法追求灵魂层面的进化吗……任何事情都有好有坏呢。」
魔力这种力量,其实是存在于高次元的特殊能量变质后的产物,三次元世界并没有能够产出魔力的物质。
但是生物层级愈接近高位,灵魂吸收高次元能量的效率就会愈高,变得能在将这些能量转化为生命能量的过程中,同时产生出魔力。完成如此进化的生物繁衍得愈多,行星上便会逐渐充满魔力,可是很难从零开始打造一个充满魔力的世界。
若是年轻的创世神,或许有机会在偶然的情况下打造出充满魔力的行星,但能够刻意创造出这种行星的,只有层级相当高的古老创世神。
或者是高级神创造出来的继承者。
「我们的世界已经失去魔力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衰退到要组成虚拟的肉体都很吃力的状态了,我认为这和主人的意图有关。您怎么看呢?」
『嗯……在吾看来,那是汝等的主人为了让生存于世界上的生物升华,而刻意下的限制吧?毕竟限制愈大,锻炼灵魂的成效愈好,汝等的世界也已经没有世界树系统了,所以才会由神族负责管理次元世界吧?再说只要提高灵魂的层级,就会自然产生出魔力了呐。』
「听您这么一说,我们侍奉的主人确实有点像这个世界的前任管理者呢。虽然方向性完全相反就是了……啊,所以他们感情才会这么好吗?」
『感情好?是指在性方面上吗?』
「嗳♡」
『咦?』
阿尔菲雅随口说说的玩笑话,似乎揭穿了路西菲尔不为人知的性癖。
明明外表是个美女,在工作或能力上都是极为优秀的人才,却没想到她竟然有着腐女子这个意外且令人感到遗憾的一面。
这也是人类的罪孽吧。
『……汝该不会是某个同人志贩售会的常客吧?』
「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偶尔会撞见主人的摊位就是了……啊。」
『…………』
追求萌失败而封印了阿尔菲雅的创造主,以及用「前辈」来称呼这位创造主的观测者(凯摩先生),以及出自这位观测者(凯摩先生)创造出的世界之生物,都各自背负着深沉的罪孽。
绵延不绝地被承袭下来,追求萌的无底深渊。一想到这罪孽竟是造成世界差点毁灭的原因之一,真是凄惨到令人想哭。
『…………也别太沉迷于嗜好当中呐。』
阿尔菲雅只能这么说。
无视她复杂的心境,修复现象管理系统的工作仍持续在进行中……
◇ ◇ ◇ ◇ ◇ ◇ ◇
杰罗斯和亚特搭乘的橡皮艇顺着欧拉斯大河前进。
穿过两侧被断崖包夹、蜿蜒曲折的溪谷,在河道相对笔直且平缓的地方使用魔石,利用舷外机加速,尽管差点撞上突出的岩石,仍比他们预估的时间更早地来到了桑特鲁城附近。
途中由于他们没注意到水下的岩石,撞到了舷外机,导致水刀喷射推进机的功率变得非常不稳定,无法加速,只能被迫用安全的速度前进。
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正在进行一趟悠哉的橡皮艇之旅。
不管再怎么着急,东西坏了就是坏了,杰罗斯他们也只能认命。
「…………盔甲鱼啊。这种鱼肉有腥味,不要。」
「我记得那玩意儿的鳞可以卖到不错的价钱耶……」
「就算要拿来当成制作防具的素材,只有一、两条也不够吧?而且这还是一种体型很大却不能吃的鱼。只能放生了。」
「既然不能吃,拿来当田里的肥料不就好了?」
「我田里的作物光靠鸡屎就长得很好了,不需要特地拿别的东西来做肥料。它们还会帮忙吃杂草呢。」
「咕咕们真的很有用哪。」
两人巴不得立刻回到桑特鲁城。
可是舷外机故障导致橡皮艇的直线加速力大打折扣,要是强行提高功率,舷外机搞不好会爆炸。毕竟这是杰罗斯打造的机器,实在无法信任。
「啊啊……唯、华音……有话聊的时候心情还很平静的,一旦对话中断,我马上就开始担心了。」
「那你要游回去吗?我想以你的体力来看,应该超快就能抵达了喔。」
「我哪有办法做出那种怪物才做得到的事啊!」
「不不不,你够资格称得上是怪物了吧?你仔细想想你的体力跟持有的魔力量。你还敢抬头挺胸的说自己是人类吗?我可没自信呢~」
「……真的假的?我们……已经算是怪物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杰罗斯他们打倒的龙王──「暴雪帝王龙」是具备如同那巨大身躯所示的强大防御力,而且体内含有与身体大小等比例的压倒性巨量魔力的生物。
可是杰罗斯和亚特的体型明明与一般人类无异,却不仅拥有超乎常人的体能,还持有庞大的魔力。不管怎么想,都已经跳脱一般生物的范畴了。
尤其在把魔力视为能量的情况下,我们当然可以斩钉截铁地说龙王具备能储存如此强大能量的容量。但追根究柢,一般人类尺寸的杰罗斯他们身上没有能够储存这些庞大魔力的空间。这时自然会冒出「那他们究竟是把魔力存到哪里去了?」的疑问。
如果是一般人,若是持有过多的能量,身体便会由内而外爆裂开来,不可能承受得住。
「亚特你怎么看?」
「是不是……灵魂呢?既然魔力无法保存在体内,那么从奇幻世界的角度来看,唯一想得到能取出魔力的地方,也就只有灵魂了吧。」
「灵魂啊……不过这么一来,我们就变成类似小邪神的存在了喔?毕竟她虽然体格娇小,却能直接毁掉一个行星。」
「唔……」
「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不过小邪神是这样称呼我们的。她说我们是『使徒』。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转生者」即是「使徒」──也就是说,这证明了他们并非人类。
或者是近似于人类的某种生物。
「也就是说,我们不是人呐。」
「怎么突然说得好像我们是人渣一样啊?」
「我说认真的,我是不清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到底被动了什么手脚,但是我们毫无疑问的已经脱离生物的范畴了。寿命……不知道变成怎样了呐。」
「那个……杰罗斯先生?我是觉得应该不至于,但我们该不会是长寿种族吧?比方说寿命跟精灵一样长……」
「也有可能是短命种族啊。由于庞大的魔力,导致肉体的老化速度变快……」
「真的假的?」
天生持有较多魔力的种族都比较长寿。
精灵、矮人和路菲伊尔族这些数量较少但寿命较长的种族,体内的魔力循环机制生来就优于人类,只要能保持健康,寿命将长达其他种族的两倍以上。
目前已知长寿种族的条件之一是持有较多的魔力,杰罗斯他们也充分地符合这个条件。可是增加持有魔力也未必就能长命百岁。
除了成长外,突然提升魔力持有量也有可能会缩短寿命,实际上人类当中确实有过在魔力未枯竭的状态下饮用「香甜魔力药水」而身亡的案例。
但这究竟是因为饮用「香甜魔力药水」导致持有魔力量超过上限而身亡,还是单纯的急性酒精中毒,目前仍不得而知。既然无法探究原因为何,也就难以判断杰罗斯等人究竟是长寿还是短命了。
「如果是长寿种族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你可能会活得比唯小姐和小华音还久,搞不好还得看着孩子或孙子死去喔。」
「这感觉有点讨厌耶……」
「哎呀,就算唯小姐先走了,你也可以再婚啊。虽然我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对你说什么啦。」
「别说了,到时候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我想唯那家伙一定会散发着怨气,一边大喊着:『不准花心───────!』一边从地狱归来吧……」
「有这么夸张?她的爱到底多沉重啊?而且不是从天国回来喔!」
比起嫉妒更强烈的执着心,就好像偏执或怨念那样深邃、沉重、晦暗。
不过唯的这种感情只会对亚特表现出来,而且唯虽然会要求他每十分钟回一次讯息之类的,但她不会每天捕风捉影的寻找其他女人的影子,怀疑亚特是不是有外遇,就可以看得出唯还是有在顾虑亚特的。唉,虽然不管怎样都是一种束缚啦。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倒也可说唯是极端地一心向着丈夫,并以支持丈夫为优先的好太太。
跟满脑子幻想或是病娇那些脑子有问题的类型或许还是不太一样吧。
「我有个单纯的疑问,亚特你算是很受欢迎的那型吗?」
「天晓得?没人跟我告白过啊。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干嘛问这个?」
「没啦……我只是想说唯小姐的心理状态会过度的往病娇的方向发展,是不是因为你在学生时期行情太好……原来不是吗?」
「被你这样一说,她是在我国中到高中毕业的这段期间,才变得对我这么执着的……难道我那段时间其实还满受欢迎的?」
「应该是吧?我猜啦,唯小姐大概是偶然发现有女生暗恋你,而且那样的女生还接二连三的出现,才产生了独占欲吧。然后就开始采取行动,确保自己的主权。」
「主权……」
「也就是说,她因为亚特太迟钝而开始吃醋,并导出了『光是等待一定会输,我必须主动出击!』这样的结论吧?这份感情逐渐恶化之后,就……」
照大叔的推测,唯是在看到亚特这么迟钝、不懂少女心后,开始有了危机意识,决定直接采取行动。不然要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从她平常温柔和善的态度来看,实在很难把她这个人跟她的行为连结在一起。
亚特则像是同意了大叔的推论,嘴里喃喃说着:「这么说来,当时好像是有几个女生会看我,那是因为她们喜欢我吗?我还以为是我的制服上有脏东西耶。」之类的话。
看到他的反应,大叔虽然心里想着「他怎么还不快爆炸」,但没有说出口。
「我完全没发现……」
「就是因为你这么迟钝,才会让唯小姐黑暗面成长加膨胀吧,现在这个状况很有可能是你自找的。你就尽管被沉重的爱给压垮吧!」
「你干嘛嫉妒我啦!杰罗斯先生你不也有两个未婚妻吗!」
「哎呀~我还是学生时……初恋被我那个垃圾姊姊给毁了啊……在那之后我就与女性无缘了。好好喔~青涩腼腆的青春时光。一想起当时每天都是灰色的日常生活,我真的羡慕你到很想杀了你呢。」
「这种话可不是老实说出来就没事了!」
一想到过去自己的不幸,他就很羡慕亚特的学生时代。
可是仔细想想,就在亚特过着迟钝男主角般的每一天时,唯却渐渐染上了负面情绪的色彩,孕育出嫉妒与独占欲,利用青梅竹马的优势铲除其他对手。
一边是身边有个几乎天天都会做坏事的垃圾姊姊在妨碍他,另一边则是有个像惊悚或恐怖片登场角色的青梅竹马会每天逼近他,究竟哪一边比较幸福呢?
「不管怎样,你还是跟青梅竹马的女孩子整天黏在一起,所以我觉得你的学生时代应该还是过得比我开心喔?至少我直到最近都完全没有女人缘。」
「我说……杰罗斯先生?你不会因为嫉妒而把我丢进欧拉斯大河里吧?」
「我怎~么可能会──喔,钓到了……唉,什么嘛……只是块头盖骨嘛。没用。」
「等等,刚刚那个显然是人类的头盖骨吧?这不是杀人案吗!你就这样直接装作没看到?」
两人正在讨论亚特的恋爱经验并加以考察时,突然发生了异常状况。
一般来说在钓起人类头盖骨时,应该要马上报警才对,这个大叔却若无其事的把头盖骨给丢回河里去了。
不知道那究竟是袭击不成反遭杀害的盗贼,还是被处理掉的黑社会分子,但消失在黑暗中的真相,想必就沉在欧拉斯大河的河底。
「比起那些事,橡皮艇的行进速度能不能再快一点啊?杰罗斯先生愿意帮我转移话题是很好,可是我一想到唯就好担心……好担心……」
「这已经是你第几次把话题拉回来了啊?要先靠岸修理舷外机,还是就这样顺流而下……到底哪一种做法比较好呢……唉~」
就像亚特担心家人一样,大叔也很在意路赛莉丝等人的安危。
可是既然橡皮艇的舷外机已经故障,他们也只能这样顺流而下。光是有暂时加速过一段时间,就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将焦急的心情藏在胸中,为了转移注意力而一再重复着毫无意义的问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