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宿舍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在走到自己的房间之前,我在走廊上遇到了其他寝室的女生。她看到我背上睡着的雾切和穿西装马甲的少年,把眼睛瞪得老大。
“结……近来你的爱好范围变大了啊。”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
我进了房间,把背上的雾切放在床上让她躺下。她白皙的脖子上还留有触目惊心的伤痕,也许当时真的还差一点就没命了,真可怜……
利科一脸稀奇地东张西望打量我的房间。
“哦——……这就是女生宿舍啊。”
“别看!”
我把到处乱扔的衣服和内衣踢到床底下。
“好的。”
利科满面笑容地在地板上端端正正坐下来。
“等雾切妹妹醒过来之后,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不过先告诉我一件事,你真的是御镜灵吗?”
“有些人是这样称呼我的,如果是从这个意思出发,那么答案是YES。我不记得自己的本名是什么了,之前也说过,我父母死得很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就在孤儿院里了。”
“那在侦探图书馆登记的御镜灵是谁?”
“我。”
“但是你……可是三零级啊?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你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啊,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会被很多人追来追去。”
“你现在几岁了?”
“大概是十二岁。”
“咦?等等,感觉好像对不上……你在侦探图书馆登记是在几岁的时候?”
“大概七岁的时候。为了解决某起事件需要侦探图书馆的登记卡,所以我就去登记了。”
“也就是说一个七岁的孩子,在长到十二岁的这短短五年之内升到了三零级?”
“准确来说,在我大概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三个零了。”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吗……
有人花了三年时间才好不容易升了一级,也有人通过自导自演的手段不断解决事件才升了六级……
可能就是因为御镜灵在登记之后,一眨眼功夫就升到了三零级,犯罪受害者委员会才没能掌握他的身份。话说回来,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他非常善于藏踪匿形。
“我用御镜灵的名字解决的案件都会被侦探图书馆记录在案,不知道是什么人藏在哪里看到了呢。”
“反正委员会的那帮人肯定会在‘实时转播’的展示会上看到的。”
“这跟委员会没有关系。”
“咦?可是侦探图书馆不是跟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暗中有勾结吗?”
“不,他们没有勾结。”
“假的,这肯定是假的,不管怎么想……”
“侦探图书馆就如同它的理念,非常严密地遵守‘没有思想的数据库’这个准则。它不同任何组织发生联系,以此保证记录在案的侦探的中立性。”
“所以说,它的这种什么理念难道不是就嘴上说说的吗?”
“……谁知道呢。”
利科微笑着把头一歪。
“啊,你是觉得无所谓吧,想随便糊弄过去对吧?”
“呵呵,抱歉,毕竟我对侦探图书馆究竟如何没有什么兴趣,”利科露出孩子气的笑容说。“至少委员会和图书馆之间不存在互惠互利的关系,非要说的话,委员会只是在单方面利用图书馆。”
“……是这样吗?”
“话说回来,假如委员会和图书馆真是一伙的,那么委员会的头目新仙帝的档案却被全部销毁了,这难道不会很不自然吗?其他人的档案明明都留下来了。”
“这是因为……要是犯罪组织的头目随时都能让别人看到他的档案,对他们应该很不利吧。”
“是这样吗?要是能够出于他们的目的随意篡改等级或者档案信息,那又何必让新仙帝成为‘唯一一个档案被销毁的人’,这样不是太显眼了吗?”
“啊,说的也是……”
“也就是说,可以认为对于侦探等级和档案内容,委员会是无权干涉的。准确来说,我认为委员会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把图书馆收编。‘黑之挑战’从某个侧面来说是一种具有赌博性质的演出节目,因此必须保证在游戏中受到召唤的侦探是由某个中立组织定级的。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对于委员会而言,侦探图书馆的立场必须是中立的,总不能打假比赛让观众扫兴。”
“黑之挑战”的观众乐趣所在恐怕就是观看真实的犯罪,当然作为一档节目,不少地方也进行过编排。
“但是这次的‘黑之挑战’是有意选我当侦探的吧?这也能叫中立?”
“只要没有超过开销范围的限制,选择任意一名侦探也算不上不公平吧。”
“这我还是不能接受。”
我把十二张挑战书摔在地上。
“这次游戏关系到龙造寺的去留,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身为一个侦探的价值还不至于会被十二张纸所影响。”
“……你偏袒龙造寺先生是吧。”
“嗯,我很尊敬他。”
“你到底帮谁,委员会还是我?”
“这个问题就像是情侣问的一样呢。”
利科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似乎很享受扮演情侣的感觉。我知道他的微笑是有毒的,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看出了神,感觉很可怕。
“我相信你至少不是敌人。”
“你能相信就太好了。”
利科微笑着,他似乎真的很开心。
这少年身为三零级的侦探,却丝毫不为自己的光辉业绩而自傲,随心所欲,热衷于解谜……本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不知他为什么会以龙造寺的随从身份在离委员会最近的地方工作。他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有许多事情我必须从他嘴里问出来。
正在我想着该从哪里问起的时候,床上的雾切呻吟着坐了起来。
她很痛苦地咳嗽起来。
“你还好吗,雾切妹妹?来,喝口水,不去医院真的没关系?”
“嗯……没问题的。”
她用嘶哑的声音回答我,然后喝了一口瓶子里的水。看来不只是喉咙,她身上到处都是伤,但她仍然努力表现出很坚强的样子。
要是我继续表现得很担心,也许反而会伤害她的自尊心。
我决定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正打算审问他呢,”我指着毕恭毕敬正襟危坐的利科。“其实……他就是御镜灵。”
“我想也是。”
雾切一边摸着喉咙一边说。
“你知道了?”
“只是觉得可疑。结姐姐大人介绍我的时候只说是朋友,但不知为什么他却知道了我的名字。”
“说不定我是在龙造寺那里知道了你的容貌和名字啊?”
利科仍然面带笑容地反驳。
“那么你看到我的时候至少会感到惊讶才对。对于龙造寺那一方来说,我是他们目前正在四处搜寻的敌人,应该是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是在看到你面对杀手的行动之后才确定你不是一般人的。”
“在那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再留一手了。虽然听起来可能很像在找借口,不过在除掉百货商店里的那些杀手之后,我本来是打算表白的,真的。”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啊,”我斜了利科一眼。“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到龙造寺先生那里去?”
“要是我不能长时间沉浸在‘不可思议’当中,就会化成灰死去。”
利科露出沉稳的笑容。
他的笑容之中却有种很真切的感觉,让人没办法把这话当成玩笑。
“所以我才会潜入龙造寺的城堡,那里是世界上谜团最集中的地方。只不过,数量上虽然无可挑剔,但性质却很恶劣,简直令人窒息。”
“你的头脑也是好过头了啊。”
“看来比起留在一个地方,果然还是四处旅行比较适合我。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肯定有‘something mysterious’在等待着我。”
利科像个期待暑假到来的少年似的笑着说。
纯粹追寻秘密的侦探——这大概也是侦探的生存方式之一吧。有些侦探被想要保护什么东西或是想要拯救什么人的想法所束缚,跟这些人比起来,他显得无比自由和纯净。
“龙造寺先生知道你就是御镜灵吗?”
“我想他在雇佣我的时候应该是不知道的,并且在昨天之前,他也只是怀疑我有可能是御镜灵。而他的这种怀疑,想必在今天就会变成确信。”
“为什么?难道龙造寺先生在某个地方监视我们吗?”
“不,我想杀手之中应该有几个是龙造寺雇佣的。”
利科表情平静地说。
“咦,为、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杀我——准确来说,应该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御镜灵吧。从结果上来说,所有杀手都平安生还了,他们应该会去向龙造寺报告的。”
“‘御镜灵会出现在目由良车站’,这个情报应该也是龙造寺月下传出去的。”
雾切在床沿坐下说。
“等、等一下,到底怎么一回事?龙造寺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雾切一脸冷漠的表情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开始向我解释。
“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首先龙造寺散布虚假情报,安排自己雇佣的杀手前往目的地,当然,他也没有把真相告知这些杀手。与此同时,他抛给结姐姐大人一次强人所难的‘黑之挑战’,制造出这样的状况,让你为了解决‘黑之挑战’而不得不去前往目由良车站。这样一来,他就找到了一个理由,能够很自然地以帮助结姐姐大人的名目,派利科到目由良车站去。理所当然的,那些杀手会跟利科撞见。”
“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十二封挑战书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就是为了揭穿御镜灵的真实身份?”
这么想来,龙造寺跟我玩那个游戏,要我在黑白信封中做出选择也是有深意的。
那是个实验,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就是说,在御镜灵要杀那些杀手灭口的时候,龙造寺需要在场的某个人阻止他。
“这样一来就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一个才雇佣了半年的人当作随从放在身边了,想必他就是为了揭穿我的真实身份才这样做的。”
利科像是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
“真是的……就因为你,害我被耍得团团转,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逼御镜灵现身的陷阱……不过,那些挑战书是假的就好,我真是松了口气。”
我安心地出了口长气。
“然而龙造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事情并非如此,”利科耸了耸肩说。“那些挑战书并不是假的,是货真价实的东西,龙造寺之所以会被别人称为平行思考和多任务处理的天才,原因也就在这里。他擅长同时地、并行地重复进行一件事,从而赋予其意义。”
“呃……那么‘黑之挑战’是真的已经开始了?”
“就是这样。”
……我的脑子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龙造寺到底引燃了多少导火索啊,而且他本人没有移动一步,靠手上的一个按钮就能够引发一场大爆炸。与安乐椅侦探为敌,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黑之挑战’才刚刚开始,时间还有很多的。”
利科悠闲地笑着说。
剩下的时间大概还有161小时,既可以说时间还有很多,也可以说时间完全不够。
“话说,利科,你知道这次‘黑之挑战’的内容吗?”
雾切眼神锐利地问利科。
利科摇头了。
“龙造寺工作的时候基本上是不允许我进入他的房间的。就算我在旁边看着他工作,我也分辨不出他并行处理的事项之中,哪一项是跟‘黑之挑战’有关的——”
“难道没有吗?”
“嗯?”
“难道没有分辨出来吗,你应该可以的。”
“……很难说啊。”
利科微笑着把头一歪,好像在装傻。
“你就说实话吧,利科,”我逼问他。“你到底帮谁?”
“我不清楚啊。”
利科摊开双手说。
“不清楚什么?你会有不清楚的事吗?”
“是左还是右,是A还是B,是敌还是友——我不清楚为什么要像这样划分界限,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归于某一边。哪边不都是一样的吗?就因为喜欢划分界限,这个世界上反倒爆发了无数战争……”
“很遗憾,现在已经没时间谈哲学了。利科,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需要我?”
“需要,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那我有个条件。”
“条件——?好吧,你说。”
“请你亲我一下。”
“——啊?”
“这是制造奇迹的魔法。”
“别、别开玩笑了。”
“亲一下脸就可以了。”
“亲、亲一下脸?亲脸就可以了?”
“结姐姐大人,你打算接受这个条件?”
“怎、怎么可能接受啊。”
“真遗憾,那么我就回去了。”
“等、等一下!”利科正准备站起来,我一下把他按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坐下,利科。”
“结姐姐大人,你是认真的?”
“有什么办法,在脸上亲一下不就是打个招呼吗。”
“那你的表情就别那么勉强啊。”
利科抬头看着我说。
“听好了,我就说这么一句,魔法之吻呢,是王子吻公主才算的……我现在只是……”
“我知道啦,不就是开个玩笑吗,”利科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我不需要什么魔法,我从一开始就是站在结小姐这边的。”
“你这个人……”
我真心很想揍眼前的这个少年一顿,不过还是忍住了。要是沉不住气就是我输了。
“首先关于我是否知道‘黑之挑战’内容的问题,答案是NO,我既不知道内容也不知道答案。请你仔细想想,龙造寺一直在怀疑我是御镜灵,他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
“那你一开始就说清楚啊。”
“我也顺便在这里告诉你吧,我潜入龙造寺那里,不仅仅是为了追寻秘密,其实我一直在调查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
“——这种事为什么之前不说?”
唉,真是让人烦躁。
“大概是因为我期待你自己能想到吧……不说这个了,这一年来接近我的人突然变多了,他们都是委员会派来的侦探,我了解到是新仙帝这个人想要笼络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们就打算杀了我。”
看来委员会果然也打算利用御镜灵。一般想来,想要增强战斗力的时候,自然要选择等级高的人。
“于是我潜入龙造寺的城堡,调查了一段时间委员会的动向。说实话,如果委员会能够引起我的兴趣,我也有加入的打算。”
“你还真是墙头草啊……”
“我当侦探又没有什么原则。”
利科促狭地笑了笑。
哪有自己这么说自己的。
“只不过,委员会归根结底是制造谜团的,我虽然很爱谜团,但并不是想自己出考试题,因此我对委员会失去了兴趣。与此相比,我更想成为受到‘黑之挑战’召唤前去解谜的侦探,但有三个零的人似乎很难受到召唤……”
在“黑之挑战”中开销越高,受到召唤的侦探等级相应地也越高。所以,要想召唤三零级侦探,想必需要相当大的一笔开销,而从心理层面上来说,作案者基本上不会花费这么大的金额。
“从结论上来说——我愿意帮助结小姐你们进行‘黑之挑战’。我很想解谜,请让我帮助你们吧。”
“唉,真是的,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好了!”我抓着脑袋说。“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诚实还是口不对心。”
“结小姐真是个单纯的人。”
他天真地说,我在他头上狠狠打了一下——虽然在我想象中是这样的,但现实中我还是忍住了。
“总而言之请多关照吧,有你在真是帮了大忙。”
我伸出手想跟利科握手,但他只是咧嘴一笑,并没有伸出手来。
“……怎么了?”
“这么轻易就接受我,真的没问题?”
“你还想说什么?”
“响子小姐好像没那么相信我呢。”
轮到这边发难了啊。
雾切仍然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利科,差不多可以说是在瞪着了。
“怎么了雾切妹妹,你不相信利科?”
“新仙帝……”她低声说。“他能够变成任何一个人。”
听她这么一说,我一个激灵。
擅长伪装和化装的变奏侦探——新仙帝。
“原来如此,你在怀疑我是不是新仙帝?”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我毫不犹豫地说。“不管怎么看利科的个子都更小一些,比雾切妹妹还要小呢。我们在诺曼兹酒店见到的新仙至少要比我高,就算他是个再怎么高明的化装高手,也不可能把自己缩得这么小吧。”
“如果是反过来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大,那倒是有可能的。”
雾切反驳道。
“说不定可以吧……但是利科实际上就是比较小,怀疑也没有什么意义啊。”
“不,要是现在利科的样子才是真面目,而我们在酒店见到的新仙则是化装的呢?实际上当时在酒店出现的新仙的确是经过化装的。”
“从理论上来说有这个可能呢。”
利科没有否定。
“要、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可能是新仙假扮的啊。”
“结姐姐大人肯定是真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因为很软。”
雾切别开脸说。
原来她昨天扑过来抱住我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吗……
“利科,你倒是说几句啊。”
“这很难说清楚啊,这就是所谓恶魔的证明。再怎么讨论都只能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利科有可能是新仙帝,也有可能不是’。”
“你又说些拐弯抹角的话,只要说一句不是不就行了。”
“不是。我不是新仙帝。”
然而雾切锐利的眼神没有丝毫缓和。
“雾切妹妹,你不相信?”
“说实话,大概相信了六成。”
“这个数字真是微妙,”利科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有什么根据?”
“声音。你还没有变声,但是新仙帝很明显是成年男子的声音。”
“说得没错!不管他再怎么擅长化装,也不可能随意切换变声期前和变声期后的声音啊。”
——不,新仙帝也许做得到吧?
这个想法从我头脑里一闪而过,但我没去管它。
“你相信我了?”
“不是说了吗,一开始我就只相信你六成。”
“那你们两个就握握手表示友好吧,用六成力气就行了。”
雾切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来,利科恭恭敬敬地握住她的手,露出微笑。
“好了,大家都是好朋友。顺便也跟我握握手吧,刚才没握成。”
我把手伸给利科,他老老实实作出回应。他的手像女孩子一样小巧,我觉得这只手怎么也不可能会是新仙帝的。
“好了,终于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我把十二张挑战书在地上排开。
这些挑战书全部都是接下来将要在现实中发生的事件,说不定其中几起现在已经发生了。
而我们必须把这十二起事件全部解决。
我把指示棒拉长,像司令官一样对着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的利科和坐在床沿上的雾切继续往下说。
“要想攻克这次的‘黑之挑战’,三个人一起行动是绝对来不及的,需要大家分头进行侦查。有人有反对意见吗?”
利科和雾切点头表示同意。
“还好三个人来分的话,十二起事件正好可以公平地分成一人四件——”
我一边说一边自己觉得有点发晕。四起事件?之前解决一起就拼了我的老命,而现在我一个人居然还要同时解决四起?
“首先来查清楚将要发生事件的地点,把地理位置比较近的事件按四件一组进行划分吧。”
“我有问题,老师。”
“有什么问题,利科同学。”
“其实不用跑遍每个现场,只要在事件发生后,就能够从警方那里了解到所有的基本信息。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采用安乐椅侦探的办案方式比较好呢。”
“那不就等于眼睁睁地等着预告的犯罪案件发生吗?这是绝对不行的!”
挑战书同时也是犯罪预告书,只要侦探开动脑筋,是完全可以防患于未然的。
“但是全部解决果然还是不大可能,”雾切缓缓摇头。“搞不好剩下的时间都会被绑死在一个地方,比如说像上次的酒店那样……这次就是豪华客轮之类的地方,一旦出了海,大概就不可能自行返回了。”
“唔、嗯……说的也是。”
“以此为鉴,应当以开销金额为标准将事件分组比较好,而不是以地点为标准。从开销低的事件开始依次分组,接下来不管是从高到低还是从低到高都可以,各自随便选。”
“那就先把这些挑战书按开销多少排一遍……”
“我说,能不能快点啊,”利科一副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样子,摊开双手。“全部交给我的话,这些事件都能够在时间内解决的。”
“就算是你也不大可能吧。”
“可以的。”
利科的表情仍然开朗活泼。
如果是他,说不定真的可以。
……真要说起来,包括雾切家族在内,这次的“黑之挑战”的对战双方从一开始就是实际拥有三零级侦探水平的人,龙造寺应该早就料到利科,也就是御镜灵将以侦探方的身份参战,龙造寺想象中的敌人并不是我,而是御镜灵。不,也许是雾切响子才对,尽管她是个新人,所以等级的数字并不大,但他们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仔细想想,我被卷进这场战斗中来,实在只能用跑错了片场来形容了。
干脆全部都交给他是不是更好……
“到底哪起事件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呢,”利科就像拿到了玩具的小狗一样,仿佛随时要摇起尾巴来了,他两眼放光地拣选着挑战书。“果然不死两三个人的话,谜团就没有深度。是不是开销比较大的事件更有可能是连续杀人案呢?这种凶器要怎么使用是个很大的看点呢,呼哧呼哧……”
他兴奋起来了。
……果然还是不行。
作为一个侦探,他不受任何束缚,是完全自由的,但与此同时,他也缺乏道德感和正义感。他的兴趣只是解谜和揭露神秘事件的真相,至于事件的结果他根本就不关心。
不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来办。
但我却没有解决事件的才能。
要是能把他的才能分一点点给我,我会去救全世界的人……
“……感觉突然没自信了。”
我把指示棒收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结姐姐大人,事件都还没有开始啊。”
“我知道……”
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真是不甘心。
但是,要是现在就垂头丧气,那我真的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至少我要昂首挺胸地向前看。
“雾切妹妹,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应该到现场去救人,这场战斗关系到侦探的荣耀。”
“结姐姐大人……”
雾切一脸不安地注视着我。
在她的眼中,我大概就像个在考试前绷紧神经的差生,看起来想必是很可怜的。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继续前进。
我相信前方有希望在等待着我。
“我说,结姐姐大人,这样如何呢,”雾切摸着三股辫的辫梢说。“我也赞成大家分头解决事件,但不是每个人分头去解决,我跟结姐姐大人两人一组怎么样?我们在一起……也比较放心。”
最后那句话她好像很难启齿的样子。
跟雾切妹妹一组我也只会碍手碍脚——我本想这么说,却又犹豫了。
我突然想起,“黑之挑战”从游戏的性质上来说,侦探这个角色是必不可少的。这次的侦探是我,所以作案者是不允许伤害我的。
没错,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成为你的保护伞。
“就这么说,雾切妹妹,你专心推理,至于收集证据和撂倒凶手之类的事全部交给我就好。”
“我只有一个人吗?”
利科插嘴说。
“负责处理的事件你和我们对半分吧,也就是两边各六件。这样一来比起三人分配,你还可以多解两个谜,怎么样?”
“那可以啊。”
利科满面笑容地说。
搞不好他其实也挺单纯的。
“那我就接着往下说了,”我拿起十二张挑战书。“关于谁负责哪一张挑战书……”
“每一张看起来都很有意思,真是让人为难。”
“利科,不准说什么有意思,搞不好会死人的。”
“对不起,”利科老老实实地道歉。“但是选来选去只会浪费时间,不如随机分配吧?”
“唔——嗯,说得也是。”
光从这些挑战书来看,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件,在目前这个时段挑三拣四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那我洗一洗牌吧。”
利科一把抓起十二张挑战书,举过头顶向上一扔。
然后——
“嘿!”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叠好放在地板上的西装当中抽出了六支飞镖夹在指间,一挥手把六支飞镖全部投了出去。
其中一支从我眼前掠过,我下意识往后一仰。
啪,啪,伴随着轻快的声音,飞镖有的刺在房间墙壁上,有的刺在了天花板上,而且每一支飞镖上都钉着一张挑战书,真是神乎其技。仔细一看,其中一支刺中了我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呀——你干什么呢!”
“被刺中的挑战书由我负责。”
利科似乎完全没听到我说的话,欢天喜地地把飞镖一支一支拔出来。
我把散落在地板上的挑战书都捡了起来。
我在雾切旁边坐下,跟她一起看我们负责的六张挑战书。
第一张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 “Goodbye”酒吧2000万
凶器 小刀 500万
凶器 北非蝎毒素3000万
凶器 绳索300万
手法 密室2000万
总开销 7800万
以上述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五月雨结
第二张
敬告侦探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 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 3000万
凶器 铁处女 3000万
手法 密室 8000万
总开销 1亿4000万
以上述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五月雨结
第三张
敬告侦探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武田鬼屋3000万
凶器胴太贯 3000万
手法密室 1亿
其他皮筋 100万
总开销1亿6100万
以上述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五月雨结
第四张
敬告侦探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 枯尾花学院3000万
凶器 蜡烛2000万
手法 密室1亿5000万
总开销 2亿
以上述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五月雨结
第五张
敬告侦探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 天平座女子学院 2亿
凶器 铁管300万
手法 密室1亿5000万
总开销3亿5300万
以上述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五月雨结
第六张
敬告侦探
倾听黑之呐喊
地点 双胞胎能力开发研究所 5000万
凶器 小刀 500万
手法 终极密室5亿
其他 锁链 300万
其他 挂锁 300万
总开销5亿6100万
以上述开销,召唤以下侦探
五月雨结
(以上按开销顺序)
“喂喂,利科,我们这边有比较合你口味的,要不要交换?”
我说的是开销最高的那张挑战书。开销高也就意味着事件会很棘手,可以的话我想尽可能回避。
但是利科摇头了。
“别让我看到那么有意思的东西,唔唔唔……”利科挣扎着表示拒绝。“要是开始想要不要交换,那不管多少时间都不够用。就这样决定吧,要不然我没办法再抑制自己的欲望了。”
要是给他看巨石阵或者金字塔的照片,说不定他就会兴奋起来,虽然很想试一试,不过现在可没时间玩。
“只有这张五亿的挑战书上面写的手法是‘终极密室’呢,”雾切仍然保持着冷静的处事态度。“不知道开销五亿的密室是什么样的呢。”
“话说这种开销都属于我的等级范围内?”
虽然我知道十三亿可以召唤双零级侦探,但一个零都没有的我居然也要对付五亿的案件?
有了五亿日元,那才真是无所不能。
只要有钱,就连杀人的选择范围都会很大。如果这是作案者自己的钱还好说,事实上这笔钱却是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一脸慈悲主动拿出来的。也许这就是“黑之挑战”的可怕之处。
“既然分工已经定下来,那我就回去了。”
利科拿着挑战书站起来。
“你要回去了吗?”
“是的,我几乎已经等不及打开密室之门的那一刻了。”
“话说你要回哪儿去?”
“今天会回龙造寺那里去。”
“咦?你跟龙造寺先生不是已经相当于是敌人了吗,他会不会让你进门啊。”
“龙造寺没那么心胸狭窄,再说我也不会那么卑鄙,乘他不备偷袭他。而且,我在那边还有工作要做。”
“工作?”
“就是接收警方的情报并且传达给结小姐你们,这才是我本来的工作啊。有必要的话请随时跟我联系,我会把情报交给你们。”
“你简直跟个间谍似的。在这种情况下龙造寺先生会把情报交给你吗?”
“这一点应该不用担心,他是个公正的人。”
的确没有什么怀疑的余地。如果他只是想除掉我们,那要多少办法都有,然而他却正大光明地要求同我们一决胜负。我想,他这种过分的正直,大概也是驱使他成为救世主的原因之一。
“那么我们都加油吧。”
“嗯,拜托你了,利科。”
我们在宿舍大门前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