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布拉女子学院 ——五月雨结
“‘利布拉女子学院’的秘密究竟是指什么?”
菜砂和月夜都瞪圆了眼睛回望着我。
我在她们俩旁边坐下,把笔记给她们看。
“‘利布拉’指的就是‘天平’对吧?简单来说,这间圣堂整个就是一座天平啊。”
“咦……”
“怎么一回事?”
两个人都目瞪口呆。
“你们看,我想结构应该就是这样,位于建筑物中央的礼拜堂是支点,从中间向左右延伸,有两个圆形房间,这恰好就是一个像是上皿天平的称重工具。”
“等、等一下,”月夜环视着周围说。
“这个房间是称重工具?你是说我们现在被放在一杆秤上面?”
“就是这个意思。”
“难以置信,就跟我已经要憋不住了一样难以置信。”
月夜拼命摇头,她的发带因此快要掉下来了。
“准确来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天平上面,而应该说是天平里面吧。这杆秤用的不是托盘,而是箱子,我们现在被关在箱子里。”我一边画图一边解释。“这个房间的构造我想应该就跟电梯差不多,电梯在圆形的塔里上下活动,假设这杆秤降到最低处的时候是 在地下一层,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是在地上一层好了。你们看,这是不是就像一台在地上和地下来回移动的电梯?走廊位于地上一层,只能从这个地方出入。然后呢,如果是普通的电梯,人坐的这个电梯舱位于地上一层的时候才进得去,这座塔却不是这样。电梯舱位于地 下的时候,塔的地上一层会形成一个房间那么大的空间,我们可以进入这个空间,这个时候,这个空间就成了一个跟我们所在的房间构造完全相同的房间。”
“你的意思是说,电梯的顶上有一个跟电梯里面完全一样的房间?”
“就是这个意思!”我点头回答菜砂的问题。“顺便一提,我们现在是在降到地下的电梯里面,所以这层天花板上面的景象跟我们现在眼前的完全相同。”
“……完全搞不明白,”月夜撅起嘴说。“你用马太福音的典故来打比方吧。”
“那怎么可能!单纯用天平托盘来打比方的话,我们既能站在托盘上面,又能进入托盘里面,不管是哪种状态我们所看到的景象都一样。”
“托盘里面是……”
“你就想象这是个很大的托盘吧!因为非常大所以里面有空洞,像个箱子一样的托盘。”
归纳起来就是这样。
这杆秤低下去的时候,上下各有一个完全相同的房间。从走廊进入房间之后,就站在了箱子上面。
这杆秤翘起来的时候,房间处于重合状态,只存在一个房间。从走廊进入房间之后,就进入了箱子里面。
“左右两个房间是隔着礼拜堂互相联动的,就是这样的构造,因为这是一座天平嘛,一边下沉的话另一边就会上升。”
“房间之所以能够上下移动,是因为有人在操作切换的开关吗?”
月夜问。
“不,它跟天平一样,单纯只是左右两边之中哪边重哪边就下沉。”
“哪边重?你是说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体重的总和?”
“没错。”
“那要是我们在箱子上面的时候,对面房间里忽然涌进了一大群人,这边猛地升了起来,那会怎么样?我们会被压扁吗?”
“不会,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当然事先留出了空间,或者可以说是避让带,书桌和椅子可以证明这一点。我想留出的空间至少应该有那张桌子那么高。”
“那么……我们现在在箱子里面,降到了地下,在这种状态下没办法到走廊上去,是这个意思吧?”
“嗯,”我指着入口处的门。“现在那扇门后面只有墙壁,所以门被封锁了,打不开,就算硬把它撬开也没用。我想那扇门的结构应该跟电梯门是一样的。”
房间位于地上一层的时候,门应该是一个双重结构,室内的门和走廊的门重合了,这扇双重结构的门是联动嵌入式的。要是我当时冷静一些,更有观察能力一些,在我多次出入房间的时候,应该早就察觉到门的厚度有所变化或是门口有细微的缝隙了。
遗憾的是,我在被关起来之后才想到这些……
我们在箱子里面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室内的墙壁和地板之间是没有缝隙的。只不过当我们在箱子上面的时候,仔细观察的话应该能够在墙壁和地板之间找到缝隙,而且箱子上面好像还会让人微妙地觉得更宽敞一些。
“总而言之,披黑斗篷的凶手能够从我眼皮底下消失,让尸体消失,以及把我们关起来,都是利用了这个结构。”
“咦?什么意思?”
“我从头开始往下说吧,在这次事件中,顺序是非常重要的,”我指着图。“首先,为方便起见,我们把礼拜堂作为中心,右边的塔是我醒来的那边,左边的塔是小砂妹妹和月夜妹妹你们被装在棺材里的那边,没问题吧?”
“嗯。”
月夜和菜砂同时点头。
“由于天平左右重量的不同,天平或上升或下沉,这是基本原理,我们以这个为前提考虑一下初始状态,就是这样。”
参考图①
“从人数上来说,右边的塔多了一个人,所以从重量上来说,右边的塔当时是处于下沉的状态。为了严密起见,我也考虑了棺材的重量,不过我觉得还是右边的塔比较重。”
“是啊,看起来你好像也挺重的。”
“唔……是、是吗?”
“把棺材的重量往多了算,就当一口棺材十五千克好了,那也还是右边的塔比较重呢。”
菜砂说。
“总而言之就当是这样吧。这个时候,右边的塔里,我和凶手站在箱子上面,因为要是我和他在箱子里面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出到走廊上了。”
“我们呢?”月夜问。“左边的塔是处于箱子升起的状态,所以我们自然也在箱子里面对吧?”
“不,不对,你们当时是以睡在棺材里面的状态位于箱子上面。就跟刚才我说的一样,这时房间应该被压扁了,但还留有一点空间。这么一想的话,你们被放进棺材里的理由也清楚了,这样你们的头就不会撞在天花板上,也不用担心让你们知道房间的秘密。”
“呜哇……想象一下就觉得全身发冷。”
月夜抖抖索索地说。
菜砂在她身上搓了搓替她取暖。
“但是为什么凶手要特意把棺材摆在箱子上面?”
“这就是重点。只要想一想接下来实际发生了什么,就能明白为什么他要把你们放在箱子上面了。”
那个时候——
我醒来之后,目击黑斗篷,接着追上去。黑斗篷径直向着左边的塔跑去,我的确目击到黑斗篷进入了房间。
然而我进入房间之后,黑斗篷消失不见,室内并排摆着两口棺材。
“首先,我追着黑斗篷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房间是这样的。”
参考图②
“由于我和黑斗篷离开房间,右边的塔变轻了很多,因此天平左右的平衡状态完全倒转过来了……不过没有马上移动。要说原因的话,那是因为左边塔的门还开着。电梯不是在门开着的时候也不会动吗?我想这是一样的原理。”
黑斗篷在逃走的时候事先把门打开,就是出于这样的理由。当然,部分也是因为这样方便逃跑,但最重要的是,这样就能暂时阻止天平的上下移动。
“嗯嗯。然后呢?”
“接下来是这样。”
参考图③
“黑斗篷进入左边塔的箱子里,关上门,于是天平开始倒转,并且在天平上下移动的过程中,门是打不开的。在我想要进入房间的时候门却被锁上了,这就是原因。”
“对啊,这也跟电梯是一样的呢。”
菜砂恍然大悟地说。
“然后接下来就是我们见面了。”
参考图④
“我进入房间的时候,房间的上下移动已经开始,黑斗篷藏进了地下,因此黑斗篷就仿佛是消失了一样。要是这个时候我更仔细地在房间里查看一下,说不定就能提前发现这个秘密,而且也可以把地板下面的黑斗篷给困住了。”
“这也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
“谢谢,小砂妹妹。那个时候我太过分了,抱歉。”
“为什么你只对小砂道歉啊?我呢?”
“对不起。”
“……算了。”
“这样一来,有好几个疑问也就得到了解答。”
(d)黑斗篷进入有棺材的房间之后,我试图打开门,但门打不开,过了一会儿之后门才打开了。
解:由于房间正在上下移动,安全锁启动了。
(e)黑斗篷消失在了有棺材的房间里。
解:他利用天平机关移动到了地下。
(f)两口棺材里装着被绑住的菜砂和月夜。
解:为了让天平机关运作需要重物,并且也为凶手找到了替罪羊。
“也就是说我们是重物?真是不好听啊。”
月夜皱起了眉头。
“是的,而且你们应该也扮演了犯罪嫌疑人的角色,实际上我也确实怀疑过你们其中之一会不会就是黑斗篷。”
“别开玩笑了,我们可是百分之百的受害者啊,那个害我们这么惨的凶手肯定会遭天谴的。”
“说起来……”菜砂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被放进棺材的时候,我先是感觉身体轻轻往上浮,然后才醒过来,有点类似轻微地震的感觉,五月雨小姐就是在那之后出现的。现在想起来,那也许就是房间上下移动的一瞬间呢。”
“我可完全没感觉呢。”
月夜得意洋洋地说。
“之后我暂且离开房间,去找能够给你们解开手铐脚镣的钥匙,顺便在建筑物内部探索一番。你们手铐脚镣的钥匙不知为什么,居然挂在圣母玛利亚像的脖子上。现在想来,这也是为了有效利用天平机关的手段之一。”
“说起来你还特意把圣母玛利亚像搬过来了呢。”
“嗯,因为我没办法把链子从圣母玛利亚脖子上取下来,总不能把她砸坏吧,不管怎么想,从心理上来说破坏圣母玛利亚像我是下不去手的。所以我决定把圣母玛利亚像带走,正好旁边还有台带滚轮的货架车。”
“对啊……圣母玛利亚像也是重物呢。”
菜砂有所察觉,说道。
“就是这样。这件重物是在我们所有人离开房间之后发挥效果的。”
参考图⑤
“要是没有圣母玛利亚像,我们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左边的塔就只有两口棺材和黑斗篷本人了,而与此同时,右边的塔则有一具竹崎同学的尸体,要是把棺材撇开不算,那么天平托盘上就是一对一的状况了。虽然竹崎同学不算很胖,但黑斗篷大概有些不放心吧,他觉得 ‘说不定天平会倒转过来’,于是决定让我把圣母玛利亚像这件重物带过来,不过我想这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说不定凶手是个子很小的人呢。”
菜砂说。
“嗯,我也这么觉得。”
(g)打开菜砂和月夜手铐脚镣的钥匙挂在礼拜堂圣母玛利亚像的脖子上。
解:凶手利用了圣母玛利亚像,将其当做维持天平稳定的重物。他把手铐的钥匙挂在圣母玛利亚像的脖子上,诱使我把她搬到房间里去。
“之后我们为了查看竹崎同学的尸体,一起到右边的塔去了,对吧。”
月夜说。
“但是把门打开一看,不知道为什么尸体竟然消失了。不过只要知道了原理,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对吧?我们到右边的塔去的时候,房间升了上去,尸体是躺在房间天花板上面的。”
(h)我把菜砂和月夜放出来,一起去查看尸体的时候,尸体不见了。
解:尸体一直被放在箱子上面。我第二次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由于天平机关的作用,房间向上移动,我们向箱子里面看,误以为尸体不见了。
参考图⑥
“我们三个人进入右边的塔,天平由此上下颠倒。回想起来,在进入房间之后我曾经觉得有点晕,那可能就是因为房间正在移动。”
“是吗?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月夜歪着脑袋说。
(i)我们被困在了之前尸体所在的房间。
解:房间由于我们的体重下沉,门后只有一堵墙了。
参考图⑦
“与此同时,左边塔里的黑斗篷就可以出去了对吧?”月夜注视着示意图说。“现在他是不是已经逃得很远了?”
“是啊……”
这就是发生在“利布拉女子学院”里的事件的全貌。
天平结构的建筑物真的造得出来吗?
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也许真的办得到吧,对方可是新仙帝和龙造寺月下这样的人物,要是他们办不到那反倒奇怪了。
“凶手已经逃走,这就是说……结果我们还是得被关在这里?不要!就算解开了谜题也还是什么进展都没有嘛!”
“嗯……对了!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房间上面还有一个房间了,我们能不能把天花板砸破爬上去?”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说。
高度大概超过三米了吧。
“砸破天花板,你说得倒是容易,要怎么做?”
“……丢椅子试试看吧。”
我把跟书桌配套的那把小椅子拿了起来,使出全身力气把它往上扔。
然而椅子甚至还没挨到天花板就掉了下来。
向着正上方丢东西相当不容易,更何况丢出去的还是一个形状不适合投掷的东西,虽然是把小小的椅子,还是没办法让它碰到天花板。
“好像不行啊。”
“那我来垫一下,小砂妹妹,你骑在我脖子上试试。”
“咦,我来吗?”
“嗯,让月夜妹妹来的话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有问题。”
“谢谢你的善解人意了。”
我就地蹲下来,菜砂爬到我的肩膀上面。我就这样保持住平衡,一边小心不让菜砂掉下来一边慢慢站起身。
“哇、哇!”
菜砂害怕起来。
“怎么样?”
“不、不行啊,完全够不到。”
别说够不到了,要是我原地往上跳的话,搞不好还能更高一些。
我把菜砂放下来,她一脸兴奋,就好像第一次玩举高高的幼童一样。
“我说,你对小砂做什么呢,她怎么好像脸都红了!”
“我不知道啊,我也没对她做什么。”
“你该不会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机做了些奇怪的事吧?”
“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个啊,我们要赶快想出要怎么离开这里。”
“打破天花板看来不太现实,”菜砂仍然瘫坐在地上说。“我想中间应该会有很厚的木板或是水泥层,要想打破它,至少也需要几件铁制工具。”
“是啊……”
我垂头丧气地说。
“啊,我有个好主意,”月夜突然抬起头说。“三个人一起跳起来怎么样?我们跳起来的时候,脚下的重量就变成零了吧?这样一来房间变轻,天平的托盘不是就升起来了吗?”
“要是跳起来之后可以浮在半空中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只跳起来0.1秒的话我觉得房间不可能会完全升上去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可以倒是可以……你真的要试?”
“还是算了。”
月夜干脆地拒绝了,往地板上一倒,又恢复了刚才蜷缩成一团的姿势。
菜砂也在她旁边坐下,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样沉默不语,她这样一个聪明人似乎也没能想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我捡起刚才对着天花板扔出去的椅子,在上面坐下来。
我要赶快离开这里。
我要回到平时的那个房间。
我要回到和平的日常生活中去。
和平……是吗。我能跟雾切一起过上跟事件绝缘的生活吗。就算日常生活能够回到我们身边,到时她会不会为了追寻另一起事件而再次踏上旅途呢。
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我们一起回去呢。
“我肚子饿了……”
月夜又开始诉说自己的生理需求。
“现在不知道是几点钟了……”
看来连菜砂也开始丧失斗志了。
“没事的,我的同伴肯定会来救我们,我跟他们约好在正午的时候要联系的,要是他们联系不上我,肯定会有人来找我。”
“那还要等多少个小时?”
“嗯……”
“不要让我产生多余的期待啊。”
月夜把眼睛转向这边冷冷地说。
“那个,话说,”我换了个话题。“对于凶手的身份你们有没有头绪?虽然解开了杀人的诡计,但还是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你们身边有没有什么人有可能杀害竹崎同学?”
“怎么可能会有啊!肯定是某个变态绑架犯干的吧?要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有这样的人,那我干脆马上出发去朝圣!”
月夜叫唤起来。
“那关于竹崎同学你们知道什么吗?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言?”
“奇怪的传言?”
“啊!”菜砂叫了起来。“说起来我听到过小道消息,说是竹崎同学上初中的时候,把她那个小团体里面跟她关系很好的一个女生逼得自杀了……”
“什么啊,我完全没听过。”
“因为月夜同学你对同班同学都没兴趣啊……”
“讨厌啦,那是当然的,除了小砂之外我还会对谁感兴趣啊,呵呵。”
“月夜同学,你的视野应该放得更广阔一些。”
“咦——,连小砂你都这么说?跟我爸爸似的。”
“那个,关于竹崎同学呢?”
“呃,我也对人家的八卦不太感兴趣,所以没听得太认真,好像是说竹崎同学上初中的时候经常受到班上同学的恐吓,逼她拿钱来交给他们,不过有一天,他们恐吓的目标从竹崎同学转移到了另一个女生身上,那个女生好像之前跟竹崎同学关系很好,据说是竹崎同学用 十万日元出卖了她。感觉上应该不是出于竹崎同学自己的意志,而是对方叫她只要拿十万来下次就找另一个女生,于是她照对方说的做了,结果那女生就自杀了。”
“真是可怜啊……”
“这件事越传越夸张,好像还有人把竹崎同学当成更过分的坏人,说竹崎同学本来就是那个恐吓集团里面领头的,真相如何就不清楚了。”
“完全可以形成动机了,”我自言自语地说。“和那个自杀的女生关系很好的学生或是她的家人……你们能不能想到谁?”
“之前我也说过,我们跟竹崎同学关系并不是很亲密……”
“是吗……啊,对了,那说到天秤座你们能不能想到谁?”
“天秤座……?别人的星座我也不会去记的。”
“说得也是啊……”
“我知道小砂的星座,小砂呢,是狮子座!我也是狮子座的,我们俩一样!呵呵呵!”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月夜的情绪开始有点不对劲了,是不是因为被关起来的时间太长,她的精神状态有点不稳定了?
总而言之,虽然还不知道凶手的身份,但我已经看穿了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诡计,成绩还算马马虎虎吧,真要说起来就我而言算是表现相当不错了。
目前面临的问题是怎么从这里出去……
我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
就在这时,一瞬间我感到一阵眩晕。
是因为太累了吗——
不,这种感觉是!
我和菜砂抬起脸互相看着对方。
“我、我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都怎么了?”
“刚才晃动了一下!”
“是的,的确晃动了。”
“我完全没发现。”
眩晕过后,再也没有任何身体能够感觉到的动静了,就连房间是还在动还是已经停下都不知道。我们保持警惕,一面四下注意着一面屏住呼吸等待。
也许是凶手去而复返。
为了什么?
是来查看情况的吗。
我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站起来,把椅子拿在手里。这是以防万一,只要能充当武器,什么东西都可以。
要是这边的房间升了起来,那么相对地,那边的房间就会下沉。要让那边下沉需要相当大的重量,肯定不会是无意中歪打正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知道“利布拉女子学院”机关的人。
也就是凶手。
我示意月夜和菜砂后退。
入口处的门咔嚓咔嚓响了起来。
来了!
门缓缓打开。
房间果然升起来了,门连接着走廊,有人就要进来了。
出现在那里的——
是一名身穿高级西装戴着墨镜模特体型的男子。
“宿、宿木先生?”
我不由得怪叫了一声。
“哎呀……五月雨小姐,”他就像在街上偶然跟我遇见一样,打了个很平常的招呼。“早安,在侦查案件吗?”
“咦?嗯,是、是的……”我莫名其妙。“为什么您会到这里来,宿木先生?”
“说来话长,待会儿我们不如找家酒店的咖啡厅,一边吃早餐一边慢慢聊吧。话说回来,请问你有没有受伤?你看起来样子很憔悴……”
“那是当然,我已经筋疲力尽啦。”
“你后面两位是案件的相关人员?”
“是的。”
“那么一起去吃早餐吧。”
宿木微微一笑。
怎么回事?
菜砂从我身后靠近,贴着我的耳朵说:
“那个人是黑斗篷?”
“咦,怎么可能……”
“你认识他吗?”
“说不上什么认识不认识,他就是跟我一起的侦探啊。”
“很奇怪啊,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怎么可能知道要怎么移动房间让我们出来呢!”
“不,但是——”
“你们有什么事要商量吗?”宿木说,他伸出一只手来像是打算护送我们。“总而言之先从这个房间里出去怎么样?”
“啊,是的,”我回答道,然后立刻回过头对菜砂她们小声说:“要是又被关起来就麻烦了,现在先从这里出去,你们走在我后面。”
菜砂和月夜彼此依偎着点点头。
宿木沿着走廊往前走。
我们终于从天平的托盘上往外踏出了一步,然而心中的困惑却远比感慨更多。现在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能够理解的范围。
我们和宿木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后面沿着走廊往前走。
走廊终于到了尽头,宿木领先一步走进礼拜堂,然后回过头来,在那里等着我们。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有所缩短之后,他才重新开始往前走。
下一个瞬间,从我的视野左侧飞出了一个黑影。
是黑斗篷。
我甚至来不及叫出声。
黑斗篷把手上拿着的铁管对着宿木的头部挥了下去。
鲜血四下飞溅。
我甚至来不及移开目光。
宿木的身体瘫软下去,就像死人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月夜她们在我背后发出尖叫。
黑斗篷头上的风帽压得很低,他转向我。
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
这个杀人犯!
“我是五月雨结,我是侦探!你是不能伤害我的!”我用尽可能最大的声音叫道。“要是你打算伤害别人,我会挡在你面前,不怕犯规的话那就尽管来!”
我向黑斗篷走近一步,对方后退了一步。
礼拜堂里充满了庄严肃穆的寂静,我和黑斗篷彼此对峙,带着血腥味的时刻一分一秒地过去。
黑斗篷一面举着沾满鲜血的铁管牵制我的行动,一面继续往后退。
“你想逃?”
我这样说道,黑斗篷停下了脚步。
他好像在犹豫,目前的事态难道并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这个距离两步就能跨过去,”我指着脚下说。“你要是转过身去逃跑,我马上就会抓住你;你要是攻击我,我也不会躲,我不怕受伤。明白了吗?不管怎么说你都输定了,劝你还是放弃挣扎,把那玩意儿丢掉。”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距离门厅很近的地方。
他是不是打算顺势逃出去呢。
从我这个角度看来,门厅位于左手边,考虑到宿木的出现以及黑斗篷往这个方向跑的原因,应该可以认为封住入口的木板已经取下来了,出去是没问题的。
我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方向。黑斗篷可能会往那边逃跑。
与此同时,黑斗篷背后是通往棺材房间的走廊,黑斗篷正在一步一步向着那边后退,这也是事实。他可能会像之前那样逃进圆形房间然后消失。
“我已经知道你的诡计了,逃跑也是没用的,”我说。“接下来只需要揭穿你的真实身份,告发你的罪行了。”
黑斗篷的真实身份——
我再次观察眼前的人。虽然这个人的身体被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但还是可以看出对方的身材非常矮小,应该是女性或是孩童。
到底是谁?
既然是解谜游戏,我想真相应该不会是至今为止从未露过面的人是凶手……不过我想不到符合凶手特征的人。莫非“利布拉女子学院”里的事件还只是刚刚开始,本来还会接连发生许多起命案吗?
黑斗篷的脸几乎都被风帽遮住了,但我可以稍微看到对方嘴边的部分。
那张嘴咧开笑了。
——反正你也不会明白的吧?
对方好像正在这样嘲笑我。
谁会理睬这种挑衅啊。
就在我产生这个想法的下一个瞬间——
黑斗篷转过身,向着走廊跑去。
“啊!”
慢了一步!
我一蹬地面。
休想逃跑——
我这样想,黑斗篷却在我的眼皮底下绊了一下,摔了一个大跟头。
眼镜顺势从风帽里面飞了出来,滚落在地。
……眼镜?
总而言之这是天赐良机。
我抓紧时机扑向黑斗篷,打算从背后把对方压住。
就在这时,黑斗篷向旁边就地一滚,一瞬间对方的脸朝向了上面。
糟了!
是陷阱?
风帽掉了下来,我的视线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黑斗篷左手扯着我的领子把我拉过去,把右手拿着的那把像是枪一样的东西抵在我左胸上。
“抓到你了。”
她说。
似曾相识的声音。
似曾相识的脸。
“这个知道吧?是射钉枪,只要你一动,我就像钉稻草人那样把钉子钉进你的心脏。”
“为什么会是您……”
她是我的侦探伙伴中的一员,水井山幸。
“Goodbye”酒吧 ——水井山幸
1月11日晚上11点11分——
虽然重复数字时不时都能看到,但足足七个排列在一起,几乎会让人产生一种神秘感,唯一遗憾的是月份不是十一月,而是一月。八比起七来更加美丽。
建筑的世界里一直存在着诸如黄金比例或是分形这类美的法则,会去注意时刻的重复数字大概也是一种职业病吧——
水井山看着手机液晶屏幕上的数字思考着。夜晚的商业区空无一人,一排寂寥的路灯,数目正巧也是七,路灯的形状就跟数字1一样。
有一个人跑了过来,脚步声打破了这条卷帘门紧闭的街道上的寂静。
出现在建筑物拐角处的人是八鬼弹。
“嗯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八鬼在水井山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下了。
“我负责的案件提前解决了。”
水井山回答。
“你、你好厉害啊……我们开始之后才过了半天吧?”
“那个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对了,不说这个了,有没有一个小鬼到这边来?那小鬼打扮得就像是刚参加过钢琴演奏会回来一样……”
“钢琴演奏会?不,我没有见到。”
尽管水井山心里有数,但她懒得解释,因此什么都没有说。只不过,没想到那个奇妙的孩子原来也在这里出现过了。还是说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个混蛋……感觉那小鬼很可疑啊。”
“您是说他跟事件有关?”
“是啊,有人在我眼皮底下被杀了,虽然说起来很假,但真的就跟预告的内容一样,发生了密室杀人案。”
“请您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案件。”
“那倒是没问题,不过我们分开之前你还那么不情愿的,现在这么有干劲啊,你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只是出于一点学术上的兴趣。”
“学术上的兴趣啊。”
八鬼描述了在“Goodbye”酒吧发生的事件。
接到被害者的电话赶到现场的时候,被害者还活着,但打开门进去一看,被害者就遇害了——
“被害者是在我们眼前被杀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门是锁着的,后门的门锁也没有打开,当然凶手也不在店里。是不是很奇怪?有人在密室里被杀,里面却没有人啊?然后我从后门出去,在那里看到一个很可疑的小孩子……”
“我想那孩子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水井山耸了耸肩说。“我记得挑战书上除了凶器小刀之外,还写了绳索和毒物对吧。”
“毒物?”
“卡律布德蝎毒素,是蝎子的毒呢,这是一种能够引起呼吸困难等症状的致死毒素。”
“什么?难道说那家店里有蝎子?好险!我是不是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
“不,我想应该没有蝎子,要是有蝎子挑战书上应该会写上它的品种名称吧。”
“是、是啊,说得也是。”
“我想毒物应该是涂在小刀上的。”
“涂在凶器上?不是给人灌下去或是注射?”
“不管用量再怎么精确,想要算准目击者来到现场的那一刻让被害者断气还是很困难。要是八鬼先生遇上堵车,抵达现场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那诡计可能就不成立了。”
“嗯——,应该是吧。那为什么凶手要专门在小刀上涂毒?”
“我想是为了保证能够将对方杀死吧。”
“啊?那把刀还挺大的啊?往背后一捅谁都会死的,这应该很明白吧,根本没有必要那么麻烦,还涂什么蝎毒。”
“凶手不是这么想的——准确来说,从诡计这方面来说,要想完美完成杀人,毒物是必不可少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喂喂,怎么听你的说法你好像已经知道诡计是什么了啊。”
“我知道了。”
“啊?咦?”
“我一瞬间就想到了,应该是那种很常见的‘快速杀人’类型吧。”
“快速杀人?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还挺帅气的。”
“就是那种在密室打开的同时踏入现场的目击者将室内的被害者快速杀害的类型,您没听说过吗?”
“等、等一下,不是我干的!”
“是啊,我想应该不是您。”
“但是接近过被害者的人只有我一个,其他人甚至没有从入口进去啊。”
“那么凶手就是您了。”
“别胡说啊,绝对不是我。”
“呵呵,我是开玩笑的。凶手应该是跟八鬼先生同行的人之中那位名叫洗群三的,他接到的电话也是构成密室的要素之一,要是没有他的话密室就会缺少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
“那个不动产公司的?那倒也是,钥匙是那家伙在管,他可以自由进出那家店……但是我们踏进现场的时候他还在我后面啊?哪有可能做到什么快速杀人啊。”
“不,有可能的。”
“怎么个可能法?”
“您想听我讲解吗?明明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好了,快告诉我!”
“哎呀,被您听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凶手把被害者绑在吧台上对吧?而吧台上摆着手机、圆珠笔和火柴,这些都是凶手有意放在那里的。它们各自的用途您知道吗?”
“这个嘛……手机是为了跟外界联络对吧?”
“正是如此,手机能够证明被害者在门打开的前一秒还活着。”
“圆珠笔也有用?”
“是的,被害者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对吧?在这种状态下他是怎么打来电话的,您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是、是啊,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的。”
“被害者是把放在眼前的圆珠笔用嘴叼住,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凶手巧妙地利用了被害者急切想要求救的心理呢。我想一切应该早有准备,手机事先输入了洗群三的手机号码,接下来只要按下通话键就能把电话打出去。而且为了让其他按钮不能用,应该事先还在手机 键盘下面塞进了什么绝缘体吧。”
“哦哦,那火柴盒呢?”
“火柴盒上面好像写着店名吧,这是为了让被害者看到上面的字,由此证明自己现在正在‘Goodbye’酒吧里。”
“也就是利用这些道具告诉我们,被害者还活着,就在这个地方对吧。”
“就是这样,这也可以算是‘实况直播杀人’的类型呢。”
“杀人案你不是外行吗,知道得倒是挺多啊……”
“是吗?呵呵。”
两人说话的时候,水井山一直在暗地里向狭窄的小巷里移动,八鬼也不自觉地跟着她。
“然后呢?我们完全按照凶手的计划,来到了密室的门前。之后凶手要怎么做?”
“接下来他只要默默看着扮演侦探的人把门打开就行了。”
“啊?”
“这是一个小小的机械诡计,很古典的‘针与线’类型。其中要用到绳索,绳索的一头系在入口处门的上方,比如说,L型向外突出的门吸上面。顺便我想问一下,那扇门是往店内方向打开的对吧?”
“是、是啊。”
“绳索从门吸开始,向店内的深处延伸而去,中途接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最后找个地方系上。比如说……考虑到易于回收的话,能够旋转的高脚凳怎么样呢。”
“等等,我们踏进现场的时候没有什么绳索啊。”
“不,是有的,只是您没有发现而已。首先,绳索的大部分是拉在您头顶上的,因此很难发现,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店内的照明被人有意关掉了。店内可供照明的只有趴在吧台上的被害者身边的一盏台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店内之后,人的视线肯定会牢牢盯住尸体,这也算是一种误导呢。”
“可恶……当时也察觉到了,但我完全被眼前的尸体吸引了注意力。只不过,把绳索拉在头顶到底有什么意义?”
“拉起绳索的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小刀设置在被害者的正上方。接下来您大概能想到了吧?打开门之后,绳索被牵动,由于绳索移动,小刀对着被害者的后背落下,就是这样的机关。然而,小刀只会在门大开的时候落下,如果门只打开一条缝,我想小刀是不会落下的,否则设置这个机关的凶手本人就无法从店里出去了。”
“难道说——那么,就是因为我猛地一下把门推开,才会害得被害者死掉吗?”
“就是这样。不过小刀从一米高的地方落下刺入被害者身体,也不见得一定能让被害者死亡呢,为此凶手还在小刀上涂了剧毒。因而八鬼先生,您不必那么自责,要是刀上没有涂毒,也许被害者就不会死了。”
“但这不就是说,凶手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完全成了他操纵的木偶……这样还算什么搞摇滚的人啊!”
“不大明白您生气的重点呢。”
水井山苦笑着推了推眼镜的镜框。
“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啊,一下子就把谜给解开了,其实你在这方面是不是更有才能?”
“您开玩笑了,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我可不想整天奔走于血淋淋的杀人现场。不说这个了,这次案件远比我想象得简单,这令我很不放心。”
看来首先选择这个地方是正确的。
如果是廉价的案件,雾切响子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必须把开销再提高那么一些——
“我倒是觉得没你说得那么简单啊……”
“不说这个了,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没关系?”
“诡计中用到的绳索,现在凶手说不定已经收走了。”
“啊!那家伙应该还在现场!我去把他抓住!”
八鬼调转头要跑。
水井山看准时机,从大腿的皮套上抽出了铁管。
“可以的话你也一起来吧?”
八鬼回过头。
水井山迅速把手背到背后,把铁管藏了起来。
“啊,好的。”
“好,那就开始摇滚了!”
八鬼又要跑,水井山手中铁管的全力挥击将他的后脑勺打得粉碎。
八鬼发出青蛙一般的叫声,趴在了地上。水井山摸了一下他的脉搏,还有反应,因此她再次挥下铁管,确保将他杀死。于是八鬼彻底断气了。
自己利用所剩无几的时间了解到了两个案子的详细情况,水井山对于自己取得的成果很满意。
要想绊住五月雨结,设置一些没头没脑的陷阱是没有意义的,必须抢先一步,占据地利,这是在战争中取胜的常用手段。
好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利布拉女子学院 ——五月雨结
“原来您就是凶手吗……水井山小姐?”
“不错,”水井山仍然用射钉枪抵着我的胸口点头说。“跟我想的一样,你跟雾切响子分开采取了单独行动,我本以为这样一来就赢定了,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了这间‘利布拉女子学院’的秘密。本来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不过很遗憾的是,有人来碍事了。”
“武田鬼屋案中您是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这难道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也许吧。”
“也许?”
“一切都是出于龙造寺先生的安排。”
各种各样的要素错综复杂,彼此交织,形成了此时此刻的局面。而归根到底,这也没有脱出龙造寺月下的手掌心吗?
“为什么要杀竹崎同学?”
“两年前我在学校当心理咨询师的时候,跟她之间发生过一些事情,详细经过在此就省略吧,这种长篇大论想必你已经厌倦了,而且我的手也会累。”
水井山晃了晃射钉枪向我示意。
“水井山小姐,如果您真是凶手,那关于‘黑之挑战’您应该很清楚才对,您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就算杀了我也不能改变您输了的事实。”
“是啊,我的游戏输了。但剩下的游戏呢?”
“咦……”
“如果十二密室没有全部解决,那就不能算是赢了龙造寺先生,没错吧?”
我不明白她的意图,只能点头。
“你的理解能力不太好呢,非要我说清楚才明白吗?我不希望龙造寺先生现在就引退,当然,不管他是侦探,还是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干部。”
原来是这样……她是龙造寺月下的信奉者之一。
龙造寺的卓越表现是其他侦探所无法比拟的,很多侦探都把他当做自己的目标和崇拜的对象。之前我也相当尊敬他,直到现在这种尊敬也没有完全消失。
“我曾经也想成为一个能够拯救别人的人,但我缺少一样决定性的东西,那就是信念。坚持自己的信念,说来简单,实践起来却极为困难。由于能力不足而放弃,向周围人的意见妥协,在权力面前屈服……由于种种理由,信念很容易就会受挫。然而,我从龙造寺先生的 表情里,看到的是充满形式之美的信念。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则,‘美’意味着‘稳定性’,从分子构造到黄金法则——你不觉得在精神层面的形式上也可以这么说吗?”
水井山带着几分兴奋地说。
我虽然不大能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但我听明白了,她非常崇拜龙造寺。
“要是我在这里被水井山小姐杀掉,解决十二起案件的这个条件的确就没办法达成了。但是……您觉得龙造寺先生会为自己的胜利开心吗?那个无论何时都严格要求公平性的人,我觉得他不会接受用这种方法得到的结果!”
“你说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我的话好像触怒了水井山,她用力把射钉枪的枪口死死抵在我胸口。“你有一点误会,我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杀你,我会按照当初的计划,把你关起来,保证你不死,一直到时限结束。”
“就算我被关起来也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我相信。”
“比如说雾切响子?是啊……她是最麻烦的对手,不过她到底能不能来呢?你的手机现在在我手上,定时联系的时候我要你亲口告诉她你平安无事。”
“要是我告诉她有危险呢?”
“那就全部结束了,我会不惜让一切努力白费,强行结束游戏,也就是把你杀掉。”
“她一定会到这里来的,在她把其他事件全都解决掉之后,她一定会来,比你想得还要快很多!”
“当然我也已经想好了对策。”
“对策……?”
“昨天跟你们分开之后,我按照之前说好的去调查了‘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然后马上又去了‘Goodbye’酒吧调查。顺带一提,这两起案子不管是凶手身份还是犯罪手法我都已经知道了。”
“咦!”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准确的‘谜面’和它的‘答案’,抢在了你们前面。要不要把这些情报告诉你们,完全取决于我的意志……”
“我们会自己调查的,没关系!”
“你还是不明白啊,你们已经落后了一大圈,你们跑在我后面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把谎言掺进事件之中。当然,‘答案’我是无法做手脚的,但‘谜面’又如何呢,比如说伪造的证物,伪造的目击情报,伪造的相关人员等等——”
“什么!”
这个人可真是敢想啊……
“接下来我会大量散布假情报,就算得到了掉落在现场的一样证物,你们也无从判断它究竟是真是假,在你们忙着辨别真伪的时候时间就会到了。”
“情报来源又不是只有您!博物馆就算了,酒吧那边应该有八鬼先生在!”
“他已经死了。”
“只要问一问八鬼先生——咦,刚才您说……”
“他已经死了。”
“……死了?”
“是我下的手,呵呵,又增加了一项多余的罪行。我的游戏已经失败,所以不能改名换姓开始新的人生,重置是不可能的了,但只要能救龙造寺先生,像这样赌上自己的人生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为什么您会对龙造寺先生这么……”
“这个世界上救过那么多人的英雄,直到现在有没有谁想过要救他?”水井山加强语气说。“没有人……想过他的苦恼。他应该也有得救的权利才对。”
“难道您觉得您的行为是在救他?您只是在打扰我和龙造寺先生之间的较量吧!”
“闭嘴!什么较量啊!”
一向冷静的水井山此时情绪激昂。
我是不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什么……什么较量啊……为什么你这种人会被选上啊……”
水井山的手在发抖。
她下不了手伤害我。
我确信了,这也是龙造寺的游戏,她不可能会打破游戏规则。
“——别动,”水井山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要是你以为我不敢开枪,那就太蠢了,该行动的时候我就会行动,要是你不想跟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一样……”
水井山将视线转向宿木那边瞥了一眼。
一瞬间,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不见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由得回头看去。
刚才还身体瘫软倒在地上的宿木不见了。
地板上有拖拽过的血迹。
血迹向着走廊的方向延伸,那条走廊通往右边的塔。
“那些家伙!”
水井山脱口而出。
对了,是月夜和菜砂干的。
她们也不见了,走廊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
“后退!”
水井山把射钉枪向前举起,这样命令我。走廊的入口就在我背后,我举起双手按照她所说的倒着往后走。
我故意走得很慢。
最后我的后背撞到了门上。
“打开。”
我装出很吃力的样子,反手把门打开。我们沿着走廊往前走。
我转过头看了看走廊的前方。
月夜和菜砂正抬着宿木的两条胳膊,打算把他拖进塔里的房间。
“给我停下!”
水井山隔着我的肩膀对着走廊里面大喊。
然而月夜她们却没有停下。
水井山用射钉枪的枪口推着我,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
背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看来她们成功地进入了房间。
太好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水井山一跺脚。
我们终于来到了门前。
水井山用空着的那只手去开门。
然而门打不开。
天平启动了。
月夜她们应该是看准了这一点把宿木拖走的,她们肯定想到要想让房间下沉就需要重物。
过了一会儿之后,门可以打开了。
然而打开之后,月夜她们并不在房间里,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地上的竹崎花的尸体。
“看来让她们成功逃掉了呢。”
我语带讽刺地说。
“算了,问题不大,”水井山咬着牙说。“她们又不是我的目标,让她们退场我反倒松了口气。”
她逞强似地说道,把射钉枪的枪口移到了我的头上。
“把手放到头后面跪下来。”
“那个……”
“好了,赶快!”
她大声说。
看样子她也被逼急了,不要太刺激她比较好。
我按照她的命令做了。
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种时候,雾切响子会怎么做?
……不行,她和我之间的基础能力就相差太远,我不像她那样会防身术,脑子也转得没她快。
“按照计划,在游戏结束之前,就请你乖乖待在这里吧。”
水井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手铐,套在我手腕上。
这是我第几次戴手铐了……
“我会给你准备食物的,要上厕所或是洗澡的话看我心情。要是惹得我心情不好,这种优惠就没有了,请你做好心理准备吧。还有——”
水井山开始讲解囚禁的注意事项之时,从走廊的另外一侧——礼拜堂那边传来了人声。
“喂——,侦探先生——,您到哪里去了——?我们刚才被关了起来,现在又突然可以出来了——”
一个听起来很蠢的男声。
到底是谁?
“啊,找到了找到了。”
他们走进敞开的门来到走廊上。
“侦探先生——……呃,咦?请问你是哪位?”
一个穿风衣的矮个子男人不慌不忙地往这边走过来,在他身后,一个体格结实的朋克青年和一名不知为什么穿着旗袍的女子跟着一起进来了。
这群怪人是怎么回事?
现在发生的事情凭我的头脑完全无法理解。
看样子水井山也是一样。
她一脸困惑的样子,把对着我的射钉枪猛地转向他们。
“不、不准靠近!”
“喂,可伦坡,感觉不太妙啊?”
朋克青年好像终于发觉事情不太对。
“快跑!”
我冲着他们使出全身力气大喊道。
“学长……怎么办……她叫我们快跑……”
“快跑?那就等于是在叫我们救她!我们上,耕助,艾勒里!”
风衣青年朝着我们跑来。
“真拿他没办法!”
朋克青年和旗袍女子也跟在他后面。
这些人在想什么啊!
水井山神情狼狈地举起射钉枪——
用颤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随着噗咻一声,在气压的作用下,粗大的钉子激射而出。
“艾勒里!”
风衣青年喊道。
旗袍女子把拿在右手上的伞张开了。
钉子刺在伞上停住了,没能把伞戳穿,在伞上留下了一小截。
“跳啊,耕助!”
“看我的!”
朋克青年从伞后飞身闪出,整个人化作一颗巨大的子弹,给了水井山一记凌空飞踢。
身材矮小的水井山以惊人的势头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整个身体重重撞在门上,巨大的冲击几乎令空气颤抖。水井山的身体就这样瘫软下去,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一样倒在地上。
“喂、喂,她没死吧?连我也变成杀人犯不太好吧?”
朋克青年站起身来脸色发青地说。
“没事……还活着……”
旗袍女子摸着她的脉搏说。
“刚才真是危险啊,小姐,”风衣青年走到我身边说。“我们是奥羽大统一大学悬离连究会——”
“说话都大舌头了!唉,这就是我们的部长啊。”
“部长……丢人……”
“那、那个……非常感谢你们,”虽然我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而言之先低下头道谢。“能不能请你们帮我打开手铐?”
“来啦来啦!”
风衣青年从口袋里取出一样像是发夹的东西,插进我手铐的锁孔里。大概五分钟过后,锁终于打开了,我听到他中途说过好几次“哎呀,奇怪了”,不过就结果而言反正手铐是打开了,就不去多想了吧。
我们把取下来的手铐给水井山戴上。
这下可以放心了——
我安心地吐了口气,瘫倒在地。
这神秘的三人组据说是在“枯尾花学院”案中跟宿木认识的,他们是悬疑研究会的杰出成员,可伦坡、耕助和艾勒里。
据他们所说,他们乘直升机从“枯尾花学院”脱身,经过了这一番冒险之后,按照宿木的指示,他们直接飞到了这所“利布拉女子学院”。一开始宿木打算一个人下直升机,但悬研的成员们为了帮助他解决事件,也一起下了直升机,直升机则载着“枯尾花学院”案的凶手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然后宿木一行人打破了“利布拉女子学院”入口处的封锁进入内部,他们首先沿着左边的走廊往前走,悬研成员们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里,一不小心把门关上,让天平启动了。悬研这边有三个人、两口棺材和圣母玛利亚像,我们这边包括尸体在内有四个人,重量平衡说起来比较微妙,不过我想大概是由于悬研那边有男性(主要是耕助),因此他们那边比较重。顺带一提,由于宿木走在悬研成员的后面,他很幸运地没有被一起困住。
就这样,结果我们所在的房间上升,我们可以出来了。
这时凶手水井山应该也已经出来了,在我们被关起来之后,她完全可以自由进出。入口只要从外面重新封住就可以了,但当她回来的时候,入口处的封锁却被打破了,于是她赶紧冲进来,看到了眼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宿木,立刻将他一铁管打倒——大概经过就是这样。
我们把水井山铐住之后,来到左边的塔里,把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搬进房间,外面地上的大石头,用来封住入口的木板等等……然后把门关上,要是天平没有动就重来一遍。在我们重复了好多次这个过程之后,天平终于动了。
我们赶紧去往右边的塔。
打开门一看,月夜和菜砂正一脸害怕地看着我们。然而看到打开门的人是我之后,她们俩都哭着扑上来把我抱住了。
“那个人还活着!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
月夜指着宿木说。月夜和菜砂的水手服上沾满了血,她们俩大概是一直寸步未离宿木的身边。
“是那个人叫我们逃到这个房间里来的,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得救。”
菜砂说。
他们充当了右边房间里的重物,由此天平再次启动,把被关起来的悬研成员放了出来,我也得以摆脱了穷途末路的危机。
现在时刻已经过了十二日的早上七点。
就这样,“利布拉女子学院”的事件结束了。